第2章 (2)
?你這樣太丢我們鬼魅一族的臉面了。”這個自稱是鬼魅一族的鬼似乎讀出了她的心聲,虞妙弋明顯被吓了個正着。身子向左一蕩,輕飄飄的身子一下子移出了好遠,虞妙弋驚吓之餘不由得松了口氣,第一次覺得這幅鬼身子還不錯,輕飄飄的,可以瞬間移出百裏。
“喂。”然而耳邊驀地想起的這個不悅的聲音讓虞妙弋再次被吓了一跳。“你不是以為這樣子就能躲開我了吧。”似乎還陰恻恻地笑了起來。虞妙弋不去理會,趕緊又移動身子,然而試了幾次仍是逃不開這東西的魔爪,意識到自己已死,虞妙弋也不想掙紮了,還有什麽比死更可怕的嗎?
“耶?不玩了嗎?”鬼魅的聲音繼續在她的耳邊陰恻恻的響起,此時略帶失落。
“你是誰?”虞妙弋不答反問。
“鬼差啊~不過,本司可是比黑白無常還高一級的冥司哦~”鬼魅的聲音咯咯笑起,陰陽怪氣的讓虞妙弋聽得好不舒服。
虞妙弋深吸一口氣,隐忍下心中的害怕,繼續問道:“這是哪?”
“黃泉路上啊~”鬼魅繼續嬉笑道,黑暗中似乎正圍着她的身子在轉。
“哦,那是要帶我入地獄麽?”虞妙弋喃喃地問着,忽地想到了什麽,她在黑暗中焦急地尋找這只鬼魅。“在我進入地獄前,求你讓我陪項郎,陪他渡過此次難關。”
“哎呀,本司不是讓你陪過了嗎?當初你哭得死去活來的,又是跪又是磕頭的,本司不是大發慈悲地讓你陪你的項郎了麽?忘記了?忘記了可不行,不準抵賴哦,做鬼也得講信譽的嘛~不過,他是在劫難逃,最後自刎烏江還被分屍,一塊又一塊,啧啧,死狀那個凄慘啊。”黑暗中,鬼魅陰恻恻地說着這樣可怕的字眼,足有幸災樂禍的味道。虞妙弋卻怔住了,“自刎”、“分屍”這幾個字眼生生地淩遲着她的神魂。
“啊……”虞妙弋凄厲地慘叫一聲,頭痛欲裂卻也瞬間清清楚楚地記起自己自刎後靈魂離開身體,遇見來勾她魂魄的鬼差後苦求過他,最後也如願地留了下來。是不是不要留下來更好?當親眼看着項羽抱着她的屍體一路浴血奮戰最後卻選擇自刎烏江畔而無能為力時,當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在他生前不敢上前動他一根毫毛,在他死後卻将他分屍搶功的嘴臉時,虞妙弋後悔了,後悔自己留了下來,更後悔自己那樣輕率的自刎……
她要的結局不是這樣,她就是希望他能在沒有自己這個包袱的情況下像當初巨鹿之戰那樣破釜沉舟,毫無顧慮地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後生才絕然而去。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在她自刎後抱着她冰涼的屍體哀泣。
七年了,跟着他南征北讨整整七年了,她何時見過他如此嚎啕大哭過,只除了在定陶項梁叔父西去時,他默默地扼腕哭過。
他在意她,她知道。只是怎麽也不會想到他會那樣地悲傷哀絕,更沒想到他會帶着她的屍體跨上戰馬,會對着已經冰涼的屍體微笑着說會沖出重圍,給她找一個世上最好的大夫……
她死了,但他卻接受不了?怎麽會這樣?她視他為唯一,卻不敢奢侈那樣如神祇般的一代霸王也會視她如此之重……
但很快,八百突圍的精騎在霸王渡過淮河時已剩下不到百騎。在陰陵迷失方向時還遭到耕田老翁的欺騙,百騎人馬陷入了大沼澤,再逃出來時只有二十八騎了,而後面即将追到的漢軍至少千餘騎。
圍追上來的漢軍嘲笑他堂堂西楚霸王竟對着一具屍體呵護有加,項羽怒急,馬肚一夾,烏骓嘶鳴一聲,手起刀落,那個嘲笑的嘴臉還沒有斂盡,他的人頭已經被割落了地,被烏骓踩在腳下。
項羽怒吼一聲,千餘騎的漢軍一時間竟無一敢上前……
項羽怒挑漢軍,定下“突圍、殺将、斬旗”三個目标,竟真的以那樣兵力懸殊的困境中一一做到,斬殺漢軍将領,沖入漢軍大軍之中斬斷他們的大旗,更将二十八騎分成四對,開始朝四個方向突圍,完全無視千餘騎的漢軍一重又一重的包圍……
然而,霸王縱使再神勇也是血肉之軀,那二十八騎很快就被近千倍的敵人誅殺,霸王獨自一人被追到了烏江畔。
為什麽你不過烏江?為什麽你要拒絕烏江亭長的幫助?為什麽你不願回江東然後卷土重來?虞妙弋默默地跪了下去,在那個橫劍自刎在她眼前的男人面前跪下,無能為力地看着他緩緩地倒了下去,更甚于連後面争先割取他的屍體想要邀功的賊人她都沒法難住。
一刀又一刀,那割向他屍身的刀劍仿佛淩遲着她的神魂般,讓她失狂地尖叫着,驅趕着他們卻仍舊無法阻止……
“不,怎麽可以這樣殘忍!項郎、項郎……”然而殘忍的不止這些,當鬼差告訴她項羽由于生前殺戮過重且桀骜自負不把上蒼放在眼裏而無法再世為人時,虞妙弋歇斯底裏地嘶喊出聲。
“不!不要!不要!”她不要這樣的結局,不要他這樣凄慘而去。他才不過三十一,他明明是那樣神勇無敵,英武蓋世。一将功成萬骨枯,有多少開國功臣不是踏着累累屍骨登上至尊的帝位?即使是那漢王劉邦他殺的人會少嗎?比起霸王每場戰役身先士卒永為先鋒,他劉邦一直以來卻坐享其成。憑什麽項羽落得如此慘烈的結局,死後還永世不得超生?憑什麽他劉邦可以安享天下一統,成為千古一帝?
鬼差不以為意地聳了個肩,告訴她這是上天的旨意,天命不可違。虞妙弋冷冷一笑。
是天命又如何?是上天旨意又如何?天不公,人可逆。上蒼對項羽不公,她虞妙弋無法接受,也不想接受,她誓要向上蒼讨回公道!即使是強逆上蒼!
☆、換心
? 耀眼的光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綻放,瞬間照徹了無邊無盡的黑暗。
一聲嘆息,光芒之中一個白衣女子抱着一只毛發長而繁茂的金色貓兒出現在了虞妙弋的眼前,“啧啧啧,又這樣。你到底怎麽樣才能甘心呢?”陰恻恻的聲音滿是無奈。
“我要逆天改命,我要重生!”讓歷史重新來一次,她不要項羽那樣悲涼地結束一生,更不要他死後不得超生!見那白衣女子不再說話,虞妙弋卻笑了,“讓我重生對你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吧。剛剛你不是讓我重生了嗎?”
“小鬼,不要蹬鼻子上臉,哼。”女鬼差面無表情,披散的三千烏絲完全遮住了她的臉面,但是虞妙弋卻聽見這樣似傲嬌的輕哼。
“把我送回去。送到剛剛那地方。”虞妙弋繼續請求道。原來剛剛她重生了,怪不得見到了以前的龍且、項莊、項梁叔父還有她的項郎。她要回去,回到他的身邊。
“喂,太過分了吧。”鬼差陰恻恻地怒罵道,但這聲音即使陰狠可怕也動搖不了虞妙弋的決心,毛發特長的獅子貓喵的一叫,跳出了白衣女子的懷抱,虞妙弋沒有理會貓,她只是繼續盯着白衣女子看。自始自終這個白衣女子都沒有動過,即使說話也一樣,但是,作為地府冥司,虞妙弋對她這樣的異常沒覺多麽奇怪。
“請把我送回去。”虞妙弋堅持地說道。
“呵~你在命令本司?好笑,憑什麽本司要聽你的?”冥府鬼魅陰鸷地笑着。
“我是純魄不是?是地藏菩薩選中想收做弟子的不是?”虞妙弋勾起了唇角,“但如果我不願呢?”想起自己重生後,虞妙弋也一并想起了鬼差跟她提過的事。原來她虞妙弋是良善之魂,被稱之為純魄。三世以來都是樂善好施的良善之人而受到地藏菩薩的特別開恩欲收她入室,與菩薩一起度化那些在陽界為非作歹,死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惡鬼。
“喂,虞妙弋,你要冥頑不靈到什麽時候?若不是看在你是地藏菩薩看中的純魄上,本司才不管你的哭求,讓你魂魄留在陽世陪他所謂的‘度過此劫’!然後看了呢?你居然怨念更重,甚至不惜逆天重生,人不人鬼不鬼地出現在過去!”冥府鬼魅冷厲的聲音猛地從四面八方襲來,連帶地,周圍的空氣冷下好幾分,虞妙弋靈魂一顫,抱緊了身子,但仍倔強地昂起頭看向對方。“讓我回去,否則我不會願意同你下地獄,即使下了,我也不會當地藏菩薩的弟子。”
“你!哼,你以為地藏菩薩巴不得麽?多少魂魄求都求不來,你不要拉倒。”冥府鬼魅冷哼一聲,“冥頑不靈的家夥,你就去飽受輪回之苦吧。”
“好,那請。”虞妙弋似乎也不為所動。
鬼魅倒吸了一口氣,“你說真的?也許不止是輪回之苦,拒絕地藏菩薩的也許直接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哦。考慮清楚了?”
“那更好,讓我去陪他。他在哪,我也在哪。”虞妙弋對着眼前面無表情的女鬼差淡然一笑,眸中流露出永不言悔的堅毅之色。
“喂……你雖然是新鬼,但是也不能這麽沒有鬼德吧?什麽純魄呀真是,居然敢威脅本司?”地府冥司操着陰恻恻的聲音卻又略帶傲嬌地控訴着,讓虞妙弋嘴角一抽,莫名地覺得好笑。
“喂,你竟敢嘲笑本司!別以為背着本司本司就看不到,哼!”
“嗯?”虞妙弋不解地挑了下眉,“我是光明正大地在你眼前笑。”她可沒背着“她”。
“喂喂,還說沒有?豈有此理,地藏菩薩到底看重你哪一點啊?什麽純魄,居然睜眼說瞎話,你明明就背着我,哼。”
“呃?”某鬼司傲嬌的控訴讓虞妙弋看了一眼仍舊面無表情,紋絲不動的白衣女子一眼後轉身看向了身後那只張牙舞爪、龇牙咧嘴的獅子貓……
“你……才是鬼差?貓咪。”虞妙弋有些咋舌。
“錯錯錯!本司才不是什麽低等的凡間畜生!”獅子貓龇牙咧嘴地沖到虞妙弋面前,蹬腿一跳就竄到她的眼前,利爪一揮,眼看着就要抓到虞妙弋,還好,輕飄飄的身子靈活得很,虞妙弋輕松避過。且雙手抓住了盛怒的貓咪。橙黃的毛發在光芒下隐泛金光,頸、背部毛最長,猶如獅子,與普通的獅子貓沒多大區別,比較奇怪的是它額前的那戳繁盛的絨毛,長到快遮住眼睛,不過,皮毛真的好軟,摸着好舒服,虞妙弋情不自禁地揉捏起這到手的玩物。
“喂喂,太過分了吧!!”貓咪冥神在抗議,張牙舞爪地掙紮着,“本司要把你拉到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哦?不要引渡我去見地藏菩薩麽?不要我替你跟菩薩說好話?”這也是地府冥司答應讓她魂魄留下陪項羽一會時提出的條件。虞妙弋這一問立刻讓正要發飙的某貓安靜了下來。“還有哦,鬼是要淡定的,小貓咪~”發覺地府冥司是只貓,虞妙弋莫名地卸下了懼意。
“你!哼,現學現賣。”某貓又傲嬌了,有趣。而且,虞妙弋也發覺,那陰恻恻的聲音不見了,在她把它抓在手中時,聲音變得稚嫩可愛多了,聽這聲音,似乎,呵呵,小男孩啊~好可愛啊~~
“讓我重生吧。”逗弄鬼司也逗弄夠了,虞妙弋懂得适可而止,而且回到他的身邊是她最迫不及待的事。
“真的要?你剛剛也看見了,他對你不好。呃,把你摔在了地上,還罵了你。”某貓似乎在循循善誘。
“沒事,只要他知道我是妙弋會對我好的。”陪着他金戈鐵馬的七年,他無時無刻不讓她感受到楚霸王項羽特有的柔情。
“哼哼,你得意吧~”某貓繼續潑她冷水,“已經有一個妙弋了哦。你就不擔心自己重生後的處境?也許你會不是虞妙弋,不再是他心愛的虞姬,這也沒關系嗎?”
“沒關系。”虞妙弋把貓咪兒舉到眼前,認真地看進他如琥珀般晶瑩透亮的眼裏,“只要我能改變他的命運,我願意當個無名氏。”
“哼,你以為逆天改命很簡單嗎?天命不可違你懂不懂?如果你一心為了情郎而罔顧天條,到時不止你會被論罪,那項羽也會一同受罰,到時候項羽可是罪上加罪,死後所受的磨難将更是慘烈哦。”
“此事與項郎無關,我願一力承當。”虞妙弋慷慨地說道。
“哼,天條可不是你說你算,它想降誰的罪就降誰的罪。”某貓攤了攤手。
“天條就是草菅人命?老天不長眼嗎?”虞妙弋憤慨。
“老天一向是不長眼。”某貓突然暗下的語氣讓虞妙弋頓了下,此話當中似乎隐含了不甘。還不待虞妙弋反應,某貓伸出爪子抓了下虞妙弋的手,虞妙弋手痛一松,某貓立刻逃出她的魔爪。半空中,某貓伸出爪子撓了撓貓臉,撥了撥額前的絨毛,一副的不以為意,“不過,你重生可以,但是必須聽我的。”
“好。”虞妙弋忙不疊地答應,生怕某貓改變主意。
“至于你重生回到的時間段嘛……哎,都怪你剛剛強行重生,你估計只能回到秦二世二年。”
“好。就回去那。”虞妙弋對回到什麽時候完全沒意見。
“呃……秦二世二年,那時項羽才二十四,也就是說你要陪他再走那風風雨雨的七年。”
“嗯,我知道。”三年除暴秦,四年的楚漢之争。“那很好,就在那時。”她願意再陪項羽走那風風雨雨、刀光血雨的七年。聽到了她的心聲,某貓也無語了。見某貓突然沉默了下去,虞妙弋催促道,“那趕緊吧~”
“急什麽?先換下心。”某貓白了她一眼後在半空中奔騰幾下就跳到了那個白衣女子的懷中,任消化完它這話的虞妙弋直接石化。
換心……她聽錯了麽?
“喂喂,轉過身來。”在某貓不耐煩的叫喚下,虞妙弋愣愣地轉過了身,卻驚恐地看見某貓正扒在白衣女子的懷中,然後,貓爪子在她的胸口撓啊撓,緊接着……一顆鮮血淋漓的心竟這樣被它挖了出來……
虞妙弋兩眼一黑,雙腿一軟,直接昏厥過去……
“喂喂,幹嘛暈了?虞妙弋,你啊,即使變成鬼了也只是一只膽小鬼罷了。”用意念将心移到虞妙弋身邊的某貓朝天不雅地翻了記白眼,搖頭晃腦幾下後,便将紅彤彤的一顆心放入虞妙弋空蕩蕩的胸腔中,地府冥司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你那顆心早已支離破碎了,不給你顆新的心你能重生麽?”想起剛剛虞妙弋因接受不了項羽悲慘的結局而化成怨魂,強行利用純魄蘊涵的特殊靈力重生,卻因用法不當而将自己的心炸碎,貓咪冥司臉上就凝重了起來。
看了眼昏死過去的某只不争氣女鬼,某貓失神地望着眼前在意念控制下漂浮半空的紅彤彤心髒。“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嗎?”某貓望着仍舊怦然而動的鮮紅心髒雙眼失焦地問道。“可是我想見你啊。很想很想啊……”狠心閉上雙眼,某貓将手向下一壓,白衣女子那顆紅彤彤的心髒立刻飛入虞妙弋的胸腔之中。
之後再動用靈力修複安裝後,某貓小小的身軀開始不住顫抖。終于,待它再也難以忍住回轉過身子時,所見的也只是那失去心髒的白衣女子一點一滴地消散無形。某貓眸色一痛,再也淡定不了,以最快的速度飛撲過去,然而,仍舊挽留不住一絲一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白衣女子亦或者白衣女鬼灰飛煙滅……
“走好。但很快,我們一定可以重逢!”某貓哽咽地說道,扼住貓爪子,堅定地發誓道。告別後,它轉身看向了昏死過去的虞妙弋。一切希望在她的身上……只是重生卻不一定就能改變一切,也許,只是悲慘而無助地再經歷一次痛苦罷了。虞妙弋,好自為之。
☆、重生
? 當晨曦暖暖地灑到她的臉上時,虞妙弋再次睜開了眼。陰暗濕冷的牢房……
牢房!?待看清此刻自己所處之地後,虞妙弋心頭大大地松了口氣,在肮髒的牢房裏躺了一夜,污穢的臉上卻露出了欣慰的笑顏。
“不要高興得太早。”稚嫩的聲音卻硬要裝得老陳,別扭的貓咪冥司出現在了虞妙弋的腿邊。捧起了身邊的獅子頭小貓兒,虞妙弋完全不顧它剛剛潑來的冷水。“貓兒,早~”她微笑着,不管某貓一直掙紮,湊過去,甜甜地親了下它的額頭……
然後,某貓石化了……
原來鬼差也會害羞~虞妙弋捂嘴而笑。重生了,她心情正好呢~而且多虧了它,她才能重生,這個小親親就當是對它的感謝吧。
然而,随着時間一點點地流逝,石化的某貓卻繼續石化着,虞妙弋納悶了,獅子貓的毛發很長,此刻耷拉着看起來毫無生氣,貓咪額前的那戳毛發長得很不協調,此刻剛好蓋住了它那雙琥珀般的眼睛,讓虞妙弋一時無法看清它的表情。虞妙弋有些歉然地喚了它幾聲後,輕輕撥開那戳絨毛。
“唰”,那雙緊閉的琥珀之眼倏地睜開,還不待虞妙弋反應,某貓立竄出她的手心,揚起爪子,對着她因身陷囹圄本就肮髒的面容就是一抓。
“疼。”虞妙弋受痛不悅不解地看了過去。趕緊把絨毛下隐藏的小角藏好,某貓蹲坐下來嚴厲地看着虞妙弋,坐姿竟如獅子般威風,“以後不準親我的額頭!再犯的話本司立刻把你拉下地獄!哼!”
“哦。”虞妙弋諾諾地應道,好不容易重生她可不能這麽快就被拉下地獄,還有,有些奇怪哦,她剛剛似乎在它的額心看到了小角。貓咪額頭會長小角麽?
糟糕,還是被她看到了角。該死。聽去了某個女人心聲的某貓氣急,剛剛若不是被她碰到小角,它也不至于石化。還有,貓咪!?“以後不準喊本司貓咪,本司才不是你們人間低級的牲畜!本司可是四大靈獸中的……”虞妙弋聽着,某貓卻突然頓住了話,“咳咳,總之,你不準親本司額頭,不準喊本司貓咪就是!再犯的話本司立刻把你拉下地獄!哼!”
“那喊你什麽?”想它鬼魅一只不是人間貓咪,長角也沒啥稀奇吧,虞妙弋對剛剛看到的小角沒再往放心上。
“麟少。”某貓用貓爪子摸了摸鼻子,似乎還蠻自豪的樣子。從她心聲知道她對它的身份沒再做追究,某貓松了口氣。
“哦。”虞妙弋應了,沒多做糾纏。某貓點了點頭後,搖了下貓尾巴,而虞妙弋這才看到某貓的尾巴很短,跟兔子的尾巴差不多,貓中的短尾貓嗎?虞妙弋眨了眨眼思考着,某貓輕輕一跳,跳到了她的肩頭,問道,“怎麽樣?心髒還湊合麽?”
一聽這問,虞妙弋臉色嘩的一白,撫上心口,感受心髒強有力的跳動,她支支吾吾地問道,“心……我……換心了?”
“對。”某貓站在她的肩頭,舔了舔爪子随意地回道。
“那白衣女子,哦不,女鬼差的?”虞妙弋繼續問道,虛汗已下。
“是啊。”繼續悠閑地舔着爪子的某貓驀地摔到了地上,摸着跌疼的屁股,某貓看向了那個突然站起來的死女人,“喂……”
“不要!我不要別人的心!我不要沒有那顆愛他的心,不要用別人的心來愛他!”見虞妙弋有些激動,某貓趕緊緩住她,“你的心支離破碎了,不記得了?在你不聽本司勸阻強行驅動純魄蘊涵的靈力重生時被炸碎了。還有啊,不準你嫌棄我母親的心!母親在千年前可是地藏菩薩的入室大弟子,擁有世上一等一的純魄,現在只有她的心能支撐你活下來。你若不要就別想重生。”
虞妙弋咬緊了唇瓣,激動的情緒被某貓最後一句鎮住。想了想後,她仍舊憋屈地看着某貓。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那個白衣女子竟是這貓的母親而且還是地藏菩薩的大弟子,還擁有世上最好的純魄。但是,她的心……虞妙弋緊緊地抓了下心口,如今體內跳動的是別人的心,雖然這顆心髒的主人大有來頭,但是她仍是不願……她的心碎了?為什麽會這樣?而這地府冥司為何要給她它母親的心?
“知道你心裏現在有一大堆的疑問,本司就稍微給你科普下咯。”某貓開始搖擺着它那短小的尾巴,在虞妙弋面前來回踱步,一副老學究般地開始搖頭晃腦,“其實很簡單啦,如果說靈魂是世間萬物唯一的精神靈氣,而身體是盛裝這唯一靈氣的容器,那麽心髒便是激活靈魂,驅動軀殼的不竭動力。心維系着靈魂與身軀,心若不在,一段時間後靈魂将飄出軀殼,而沒有了靈魂的軀殼将如行屍走肉一般。昨天你強行驅動純魄蘊涵的靈力重生,致使你的心髒負荷不了而崩裂,沒有了心,你雖活着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見不得任何光熱。如若沒有找到适合維系你魂魄與軀殼的心髒,不出十二個時辰你的靈魂将再次飄出體外,肉體将會開始腐朽。到時候大羅神仙都幫不了你咯。”
“哦哦。”虞妙弋點點頭,但事實上她根本沒怎麽聽懂這一大堆關于靈魂、身體、心之間的複雜關系。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她現在胸膛裏面跳的是別人的心啊,好怪異,好不習慣啦。
某貓瞥了虞妙弋一眼,見她仍舊一臉的哀怨,白了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人一眼後繼續科普,“剛剛本司說過了,母親她是世上一等一的純魄,而你也是純魄,只有她的心才能維系住你的靈魂和身軀。”
“這樣啊……”虞妙弋愣愣地站着,繼續唉聲嘆氣。
“喂喂喂,你也不用這麽沮喪吧。”某貓挪過身子,伸出爪子拍了拍虞妙弋的小腿。“放心,這顆心跟你愛不愛項羽沒多大關系。”
“怎麽會沒關系?”虞妙弋頹然地坐下,蜷起身子,“我的心都不是我自己的了,我還是虞妙弋嗎?”
“當然是啊。”某貓升到她的眼前,肉肉的爪子撫摸着虞妙弋的額頭,寬慰她,“真的沒關系啦,雖然心是維系靈魂與身軀的不竭動力,但是世間萬物的本質是靈魂呀。三魂七魄聽過沒?”
虞妙弋搖搖頭。某貓将肉肉的爪子放在嘴邊輕咳一聲,“沒有知識也得有常識呀,笨女人,你真是孤陋寡聞到極點呀。待本司好好科普。所謂三魂,即天魂、地魂、命魂;七魄則是天沖、靈慧、氣、力、中樞、精、英。三魂七魄又被稱之為‘元神’。世間萬物的七情六欲都由這元神主宰而非心髒。說得直白點就是,這顆心放在你身上就聽你的了,你想愛誰是誰。”
“真的嗎?”虞妙弋仍舊沮喪,沉默一會後,她忽然擡起了頭,“等等,我的心是你母親的,那失去了心,你母親她會怎樣?”
“煙消雲散。”某貓一說完,虞妙弋立刻瞪大了眼,卻聽它繼續說道,“不過,我的母親早在千年前就過世了,你看到的那個白衣女子只是我借由母親的心髒幻化出來的形體罷了。母親早就過世了,那顆心留着也沒什麽用,如今心在你身上就像母親重生了般……”
“等等。”虞妙弋趕緊打住某貓的話,“我是虞妙弋,不是你的母親。雖然我很感謝你們母子讓我得以重生,但是,我就是我,我就是虞妙弋。”
“知道知道了。”某貓有些不耐煩地打斷,收起剛剛失落的情緒,某貓繼續對她科普,“虞妙弋,現在是秦二世元年十二月,也就是你自刎的七年前。秦二世元年七月,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義,而同年九月,項梁、項羽叔侄斬殺會稽郡守殷通,響應陳勝正式起義。”虞妙弋點了點頭,這件大事虞妙弋當時在家聽大哥虞子期說過。等等,虞妙弋清楚地記得秦二世元年十二月初,她就在家裏跟着嫂子單霜學包餃子湯圓過冬至來着,怎麽跑到了下邳?
等等,怎麽回事呀?
“很簡單,你重生了,破壞了生死輪回,歷史軌道也會因為你而稍作改變。不過,虞妙弋你要記住。歷史的軌跡可以稍作改變,卻不可以變動得太過厲害,否則被十殿閻羅的轉輪王知道就不得了了,到時……我不說你也該清楚利害。不僅你魂飛魄散,我也會受到重懲。”
“嗯。我知道了。”重生了是得謹慎小心……但如今的情況,“那個女子是誰?當真是虞妙弋?那我又是誰?”她被換心了,身子呢?虞妙弋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臉,她的身子也被換了嗎?身份也被換了?
“呃,淡定淡定,聽我說……”
“喲,小怨婦醒了啊~”某男的聲音直接打斷了某貓的解釋,虞妙弋吓了一跳,感覺把某貓抓到背後藏好,對着已經走到身前的項莊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他怎麽突然在這?又是來審問她的?虞妙弋心裏想着,笑容繼續燦爛着,這樣的笑容,一看就是有鬼,更別說想瞞過平素鬼點子就特多的項莊。
“藏了什麽?”項莊挑了下濃眉,撲過去,眼疾手快地往她背到身後的手抓去。
“啊,沒什麽啦。你看錯了。”虞妙弋慌慌張張地把身子往牆角挪了挪,手中抓着貓咪怎麽也不敢松開。而她的身後那話剛說到一半突然被她這麽抓住身子、捂住嘴的某貓踢踏着雙腳掙紮着。
項莊“哦”的一聲卻繼續逼近,虞妙弋的解釋越描越黑,讓他覺得可疑又有趣。将她逼到牆角,項莊一手抵牆,封住她的去路,一手往她背後抓去,看看她究竟藏了什麽。
“啊!”虞妙弋受痛叫了一聲,伸出背在身後的手,“好痛。”左手食指上赫然出現了一排牙印……貓咪竟然咬她了?
“怎麽了?”她一叫痛,項莊一雙濃眉就聚攏了起來,抓過她的手腕,将她受傷的手指捧在手心。
“沒、沒什麽。”虞妙弋掙紮着想抽回手,那貓咪怎麽搞的?她就是擔心它被項莊看到才将它藏起來,它居然還咬她!呃,等等,貓咪……它雖然是地府冥司,但是外形是獅子貓,只要不開口說話,應該不會被人懷疑才對……呃,她做了件多此一舉的事麽?
“知道自己多此一舉就好。真是無可救藥的笨女人!還有,你剛剛那是想壓死本司麽?”已然跳到項莊頭頂的某貓有些煩躁地用後腳撓了撓頸項,剛剛被虞妙弋掐着的部位它不大舒服。“所以剛剛咬你是教訓,以後再敢謀殺本司,哼哼!”
“啊,你怎麽說話了?快下來!”虞妙弋直接叫起,這冥司不說話就是貓不要緊,一說話那就……不得了了!某貓沒有理她,只是送了她一記大大的白眼。
“什麽?我剛剛不是一直在說話嗎?”保持困住她姿勢的項莊已經把她受傷的手指捧到了眼前,還很悉心地替她吹着氣,“好像是被什麽咬了吧,是野貓嗎?沒什麽大礙,我待會幫你取點藥回來就是。”項莊說完擡起了頭,正好看到虞妙弋污穢的臉上一道貓爪印,不禁笑了起來,“果然牢房跑進了野貓嗎?”
“你才是野貓!你們全家都是野貓!本司才不是你們凡間低等的牲畜!”虞妙弋還沒有反應過來,跑到項莊頭頂的某貓已經又蹦又跳開始撒潑發洩了。
“……”虞妙弋沒有聽進項莊的話,完全被某貓吓到,不由喊道,“你快下來。”
見虞妙弋的視線一直注視着他的頭頂,喊着這樣莫名其妙的話,項莊皺起了濃眉,“什麽東西快下來?”
“莊……呃,項将軍,你沒有感覺到嗎?你頭頂上……”
☆、逢君
? “莊……呃,項将軍,你沒有感覺到嗎?你頭頂上……”虞妙弋支支吾吾地問道。
“嗯?”項莊搖了搖腦袋,某貓立刻跳走,“什麽都沒有啊。”他還空出一只手摸了摸頭。虞妙弋無語。他自然摸不到了,因為這貓已經跳到了他的肩頭。
“你的右肩。”她又若有所指地開口。項莊攏眉不解,“什麽啊。”說着拍下了自己的右肩。
“不,在你左肩了。”虞妙弋繼續提點道,項莊拍完左肩後,黑下了臉。“喂……”
“啊,它跑到你頭頂上了。”虞妙弋完全沒有瞧見項莊此刻黑沉的臉色,繼續好意地提醒道。
“夠了!”項莊直接抓住那只正指着他頭頂的手,“你想說有鬼麽?大白天的,小姑娘,你以為本将是三歲小孩?”居然用這麽幼稚的手段戲弄他。
“呃。你沒感覺到?”某貓剛剛不僅在他的頭頂、左肩、右肩來回亂蹦還做着各種鬼臉什麽的……他沒有感覺到?
“什麽也沒有。”項莊真是哭笑不得,這個女人給她三次印象,三次都是那樣的與衆不同。先是在集市上,如鬼魅般的樣子,還開口喊他“莊弟”;再是昨晚在牢房內,對着他家羽哥那樣凄凄慘慘地喊着“項郎”;還有剛剛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地問自己是誰,接着就是以這樣無聊幼稚的手法戲弄他。她……可以再有趣點麽?
“當然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