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會笑着揮手,心裏還是明白與你最親近。
是這樣的篤定。
陸綽放慢腳步停在應岑身邊,習慣性揉他的腦袋再接過可樂大口灌下。
應岑看陸綽喉結随着咽的動作滾動,可樂瓶外的水滴又落在喉結上面,很快分不清是水還是汗,怪性感的。他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這天跑步你不熱嗎?”
一口氣喝了大半瓶,陸綽蓋好瓶蓋不但沒回答還明知故問:“你剛下課?”
應岑的課表陸綽背得爛熟,這會兒問就是想聽他親口說一個下課路過轉角遇到愛。應岑不知道陸綽兩世被磨得心理多少有點異于常人,很乖地嗯嗯應着,陸綽把之前自己被喚的名字當正餐,把這幾聲“嗯”當小菜,飽享一頓聲音盛宴心滿意足,這才接茬寵溺:“都知道熱了還穿這麽多。”
二十多度的天氣,應岑還穿着不薄的毛衣,他甩甩袖子發現甩不起來,垂下手學室友樣子一板一眼:“媽媽說‘春捂秋凍’。”
實在可愛,陸綽笑得無奈:“先不說春天影子都快見不着了,你哪兒來的媽媽?”又想了想若非要說媽媽大概得算張豆豆,這樣自己得叫豆豆丈母娘。在這微熱的天,陸綽心裏一陣惡寒。
誰知小妖精倒被這話戳得像漏氣的玩偶蔫耷耷,陸綽哄道:“沒事,我也沒有媽媽呀。”
應岑瞪陸綽,這有什麽好!驕傲的嗎!
被瞪的人分毫未覺,繼續哄着:“你還有我呢。”
應岑繼續瞪陸綽,這有什麽好!好吧,這還是可以驕傲一下下的。
應岑揚起腦袋讓陸綽揉,笑得眼睛眯起來。眯眼的時候看世界好像更清楚,應岑很清楚地看到他以為身為妖永遠得不到的安心感。
雖然他過幾天就又忘了。
應岑的遺忘機制是将與陸綽相關的一切剔除,但總有些難以鑒定的邊緣記憶會十分随機地存留或消逝。所以應岑最後的剩餘記憶拼接成什麽樣,是難以預測的。
于是應岑再見到陸綽時,一臉驚恐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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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他見到誰,都一臉驚恐警惕。
水仙如應岑自然不會忘記“除妖師喜歡自己”這種信息,但他忘記了這“喜歡”的分量,回轉幾個彎又懷疑起這是除妖師的欲擒故縱。然而現下不知道誰是除妖師,所以見誰都惶惶然。
陸綽已經能熟練回答“喜歡的人撩完就跑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了。他每次一臉微笑去遇應岑都被對方“無事三分笑非奸即盜”的懷疑神色望回來,次數多了轉身就想揪住豆豆衣領惡狠狠問他本體是不是一個特會熬湯的老婆婆,姓孟。
可豆豆這會兒真不是不管,是沒時間管。
上次四人一同游行,雖然陸綽應岑鬧了別扭,但文牧莫名就覺得自己和豆豆關系親近了不少。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研發出了新思路,文牧開始三天兩頭逮着空就往遠處跑。
也沒多遠,隔兩公交站的人工湖,拐三個彎的小巷兒,午後素雅的書店,夜裏光怪陸離的酒吧。
文牧總在寝室有意無意暴露行程,知道豆豆只要聽了去到時候就一定會跟着自己。那點小九九豆豆也門兒清,可人孩子自尊心強不能戳破是一,人孩子長得過分好看一人在外萬一被誰瞧上了是二,所以清歸清,張豆豆還是老老實實跟着。
可防線又得守住,豆豆實行沉默寡言政策。文牧也不介意,一個人叽叽咕咕能說很多,湖裏的鴨子蠢,巷口的貓沒人管真可憐,這個作者多有意思,酒吧怎麽這麽鬧啊,好多人抽煙呢。
雖然不吭聲,可每一個字豆豆是不落地聽進去了。鴨子蠢就換了只驕傲的天鵝,貓糧各式各樣各一份,作者的全集擺正在了桌上,酒吧還是別去了,那地不合适。
有些文牧高興,有些文牧心疼錢,他沒問過豆豆是不是家纏萬貫,現在看來八九不離十,竟撒癔症去想豆豆是不是嫌棄自己門不當戶不對。
豆豆卻說,錢這種帶不走的東西,該花就花。
蓬勃的青年人說什麽“帶不走”,多晦氣。文牧聽了去捂豆豆嘴,捂實了撞上豆豆目光直盯着自己,又害羞去捂他眼睛,不讓他看自己。豆豆輕聲柔語讓文牧拿開手,破天荒說了聲“乖”,文牧觸電似的彈開,蹲一邊喂貓去了。小貓才是真乖,乖又傲氣,文牧想到許久未見的應岑。
陸綽在及膝的野草叢間看到一只小橘貓時也是這般睹物思人,可小貓不待見他,大搖大擺往河邊走,尾巴左右亂晃。陸綽悠閑跟着,可快到河邊這貓還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他連忙撲過去,沒撲着貓卻磕疼了下巴,揉着下巴站起來又連貓的影子都見不着。
倒是河中一只輕舟,舟上側卧一人,白衣飄飄,眉目含笑。
陸綽僵住,久別重逢自己狼狽對方卻依舊風流。他不自在地問:“你變出來的貓?”
起身一躍到了陸綽面前,應岑反手拿出一束旱金蓮撥弄玩着:“你倒是對什麽都有情。”
陸綽這才想自己早該意識到偏遠河畔平白無故冒出只貓的詭異,奪過花語氣咄咄逼人:“你那睡完就跑的無情樣我是學不來。”
應岑冷不丁偏過頭在陸綽唇上啄一下,說,別氣了。陸綽沒有反應,應岑又啄一下,問,還氣嗎。接連幾下,陸綽耳根都紅透了,還一聲不吭一步不動,應岑急了,發狠直接咬上去,咬得陸綽嘴唇滲出血珠,這才得意,說:
“記住了,從今往後只有我能讓你見血。”
好端端一風流公子這會兒像個刁鑽蠻橫野丫頭,陸綽失笑,也不擦唇上的血,反客為主摁了應岑入懷,輕咬回去。
這咬的力度太輕以至應岑不覺痛只覺酥麻,口腔裏滿是血的鏽味,卻惹人迷戀,忍不住去吮,卻遭到更為強烈的吸吮、壓制、翻攪。
好一會兒,兩唇分開又纏上,纏上又遠離,遠離再靠近。應岑的話直接就着陸綽唇舌講進他心裏:“我答應了個和尚沿這河到盡頭送信給他的愛人,秦耀之事耽擱太久,我那天是趕早去赴約取信。”
“一封信從春取到夏?”陸綽迎上那話。
“我在那和尚在的寺廟住了一段時間。送完信回來也帶你去那寺廟一次。”
應岑這話說得極平靜,剛才的熱烈與沖動就這樣褪下。陸綽把距離拉開一點扳正他的臉仔細看着,說:“好。”
小河彙進江海。是夜,軟風休止,江霧凄冷,兩岸山影魆魆,只一葦漂泊向北。陸綽與應岑坐于舟尾,詩辭盛作酒,酒滿江夜皺。
陸綽覺着幾分寒意又仰頭喝下一杯,問:“和尚不該斬斷紅塵麽?為何還記挂愛人?”
應岑“啧啧”幾聲:“花氣芬芳襲人都可誘出破禪的欲望,偶然望月得了思念舊人的心,不是很平常麽?”
陸綽若有所思:“你為何會認得那和尚?”
“遇見你前我漂泊來去,有時去那寺廟拜拜,認識了個把僧人。”
或許黑夜百無禁忌,陸綽爽朗笑出聲來:“你還信這個?”
暗中辨不清應岑神色,只聽他換了話題換了聲音的調子成十足灑脫:“這樣的夜泛舟江上,總覺得上下四方為枕,古往今來為衾,坐擁天地。”又膩上陸綽:“還擁佳人,風姿綽約,舉世無雙。”
陸綽總覺得應岑心情并不好。可這想法沒頭沒腦,他只好悶頭喝酒。應岑卻是望着安栖山頂的月,自顧自說得越來越暢快:“我以前總想劫了月亮為伴,或把月刻明晃晃一枚印章,或做簪釵送姑娘。”
“看上過哪個姑娘麽?”陸綽聲音朦胧像朦胧月光。
“當然有!”應岑大抵是喝多了,胡言亂語,“排最前的自是嫦娥,也想讓織女別等牛郎下個七月七跟了我湊合過得了,其實我燒了公主的文月閣是喜歡她故意欺負她,但我最想娶的還是哪次路過哪個村莊蓮葉間采蓮蓬的姑娘。”
“嫦娥織女你夢中幽會去吧。公主才多大,真是禽獸。哪哪哪都說不清,還想娶人家姑娘。” 陸綽拍應岑腦袋,“一個都追不到手。”
應岑不服氣,嘴翹得挂油瓶:“哪哪哪我心裏清楚,幹嘛要告訴你。”又頹然嘆氣:“不過也沒用了。”
陸綽被他嘆得心肝顫,把他拉進懷裏:“怎麽沒用了?”
“喜歡你。”
夜稠得很,陸綽一時愣住,又悶聲笑。也不知應岑是真醉還是裝醉,嚷嚷着不肯住口:“陸綽你笑得好看,我送你東西好不好。”
“好”字還沒出口,應岑晃着袖子在空氣中攥來扯去,還喃喃,這是一片海,你肯定沒見過海,這是後人将傳誦千年的平仄,這是一瓦雪,可幹淨,這是被青鳥退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