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思學醒來後只在大堂裏晃了一晃,然後問夏天天,“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沒多久。”
“有沒有碰到什麽人?”天天正在切菜,她的速度只是輕微的慢了一下,但是很快,她說了一聲,“沒有。”
陳思學看着桌上放着的蛋糕和禮物,忽然從身後抱住她,揉了揉她的頭發,依舊笑得溫情泛濫。
“忘了就算了,不用大老遠跑出去買。”
夏天天沒有說話,對于他的碰觸突然覺得內心酸澀起來,她沒有想過,原來自己竟然會這麽的痛苦和難受……
她知道他的心在她這裏,剛剛的事可能只是一場醉酒,或者只是一時情不自禁,有些東西發生了也責怪不了……所以她才想把這件事化去,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那種心中怎麽也擺脫不了的失落和難受一直在她的心裏翻覆,讓她幾乎都不想再去觸碰有關于那件事的記憶。
他不該表現得這樣的若無其事,他也不該這麽快就能對她這麽溫柔……
天天放下菜刀,脫開了他的懷抱,坐在沙發上。陳思學覺得她今天神态有異,走過去,攬住她的肩,“怎麽了?生氣了?”
夏天天看着他,她很想知道,如果這件事說出來兩個人之間到底會怎麽樣?他會求她原諒,然後呢?如果她原諒他,再然後呢?
兩個人都一直記着這件事嗎?一個記得自己的背叛,一個記得自己的被背叛?
原來這世上很多事情原本就是身不由己的,你再冷靜和鎮定也逃不過。
她搖了搖頭,“沒什麽。”陳思學還想再問,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接起來,看了看夏天天,卻走到窗口邊上去了。
夏天天看着他站在窗口的身影,無言了一陣,走回廚房繼續做飯。
陳思學并不是沒有發現,夏天天對他的态度開始變得怪異。
只是他現在正在因為一件事忙亂着,還沒有時間來顧及到她。
隔一天,他出去和裴可可見面,兩個人在咖啡館內商議了什麽,夏天天和她的同事正好也來這邊。
夏天天走近,卻看到裴可可把手放在陳思學的手上,緊張地說:“……不要說出去。”她的腳步滞住了。
陳思學點了點頭,“放心吧。”
陳思學擡頭正好看到了夏天天,朝她依舊仿佛無事似的笑着,裴可可站了起來,轉身和夏天天點頭打招呼,然而臉色卻有些蒼白,聲音也帶着淡淡的輕啞,“我先走了。”
陳思學點了點頭。
那個同事見人家男女朋友碰到了,也就找了個借口走了。
陳思學見夏天天一直悶悶不樂,湊近笑道:“怎麽?吃醋了。”夏天天看了他一眼,心中有種又酸又澀的感覺,她咬住唇怎麽都不肯說話。
陳思學見她臉色真變了,忙忙哄道:“別生氣,我跟她沒什麽。”
他被她這幅神情逗笑起來,攬住她的肩感慨:“你呀,平常一副溫溫順順的模樣,一碰到事情來就小氣得半死,你說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能受得了你?!”
連這點小醋都要吃?他輕拍着她的肩,“好了,好了,回家吧。”
再過了一個月,裴可可忽然傳出了懷孕的消息。
這世上總是不可能有永久的秘密,裴可可上班的時候忽然嘔吐,然後立刻就被經驗老道的一些女同事看出了一些端倪,一傳十十傳百,通過同學,又傳到了夏天天耳裏。
天天原本打算把這件事壓在心裏就真的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最後,知道了這個消息她怎麽也平靜不了。裴可可和她的交情并不深,可是她知道,她也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女生,而且她一直那麽喜歡陳思學。
終于在一次陳思學回家後。
夏天天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陳思學,從陳思學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早就知道。他并沒有表示半分驚訝,只是有些氣憤地說:“她們一點都不尊重人嗎?拿人家的隐私到處說!”
天天看了他很久,忽然說:“你不打算負責嗎?”
陳思學一愣,“負什麽責?”他忽然定定地看着夏天天,“你以為孩子是我的?”
這下夏天天倒怔了,“孩子不是你的?”
陳思學甩了筷子站起來,“夏天天你就這麽不信任我?!我跟裴可可什麽事都沒有,你懷疑到哪裏去了?”
“可是那天早上……”
“那天早上,那天早上是——”他仿佛又想起了什麽,“你不說你剛回來不久嗎?”看夏天天低頭,“原來你在那天早上就懷疑我了?!”
“我——”夏天天解釋不出什麽。
陳思學卻越想越氣,怪不得那幾天都怪怪的,看到他也不怎麽搭理,竟然是懷疑他——
他冷冷地盯着她,“你懷疑我為什麽不問我?要是裴可可不懷孕,這件事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輩子都不肯跟我說了?”
夏天天咬唇不答,陳思學氣憤地指着她,“夏天天,你太自私了,你只考慮過你自己,有沒有考慮過我?你什麽事都自己扛着噎着,你就以為你很偉大嗎?兩個人相處是要信任和分享的,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要跟你共度一生的人!”
“但是那天早上你并沒有跟我解釋……”夏天天也知道自己錯了,無力地解釋着。
“我能跟你解釋什麽,人家裴可可出了事,我能說什麽?!”
陳思學這次真的是被夏天天氣炸了,居然把這件事擱在心裏面這麽久,不言不語,一聲不響。她真的在乎他嗎?如果知道自己的男朋友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哪個女人能夠這麽冷靜?!
夏天天知道這次真的是把陳思學惹火了,她低頭道歉:“對不起,我……”陳思學卻根本不理她,拿起西裝甩上門就出去了。
直到半夜陳思學才回來,渾身帶着酒氣,夏天天等他,給他脫衣服,他也不理,自顧自地躺在床上就睡了。
從他們相處一來,別扭鬧過不少,可是真生氣的卻是頭一回。
天天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本來就不太會讨好人,現在做錯了事,就更是恭恭敬敬像是小學生一樣,什麽都不敢惹陳思學。
到了後來,她知道了整件事情發展的經過,對陳思學的愧疚更加的深。
事情的經過還是裴可可告訴他的,因為她的事讓他們兩個鬧了矛盾,她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主動約見了天天。
天天這才知道,原來那天晚上,陳思學把酒醉的裴可可送上了計程車,讓計程車司機載她回去。
可沒想到,裴可可還沒坐多久,就因為喝醉了吐起來,司機嫌她麻煩,竟然把她一個人仍在大街上不管,結果居然又遇到了剛剛那兩個小混混……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是誰的。”裴可可笑着說了一聲,眼神裏卻有些滄然,她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陳思學。
天天更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件很大的事,都有些不敢直視裴可可。
裴可可朝她笑了一下,“你不要介意,他正是因為這件事很自責,覺得是他自己造成的。那天早上,我碰上你的時候其實是準備離開的,我以為他會跟你說。”
天天慚愧不能言,這樣的事她怎麽能說得出來,她當時跟她說了,讓她不要誤會,可她完全都沒有聽進去……
“對不起。”她低低地說。
裴可可搖了搖頭,卻什麽都沒有再說。
那天陳思學抱過她之後,她就在心裏暗下決定要割舍掉這份感情。所以她固執地不讓陳思學送她,也固執地自己坐上出租車離開,卻沒有想到碰上這樣的事情……
夏天天偷偷看了看她,“那你打算怎麽辦?”
裴可可嘆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把孩子生下了。它不是別人的,只是我一個人的。”
夏天天瞬時覺得裴可可非常偉大堅強,而自己真的是……太讓人嫌惡了。
回到了家裏,陳思學一個人正在辦過桌前看文件,對她進來冷着一張臉,不聞不問,天天小心翼翼地端了一杯茶過去,他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天天只好靜靜地離開。
天天坐在辦公桌上,很久都沒有看清楚面前的東西,她偷偷看着陳思學,他今天幾乎一個跟她說一個字。
以前她一直覺得他吵,可是現在他變得這樣冷淡,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裏很難受。
其實每次他們鬧別扭,即便是天天錯了,也肯定是陳思學第一個開口打破僵局。他雖然喜歡作弄她,雖然喜歡逗弄她……可是天天心裏其實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他的。
也許是自己被他寵壞了,天天想,一直以為他永遠不會生氣。
陳思學和她的冷淡持續了整整三天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有一天天下大雨,天天下午不用上班,正趴在書桌上看文件,聽着窗外潺潺瓢潑的雨聲,看了看時鐘,已經快六點了。
她忽然想起來,好幾天前陳思學的車子就壞了,這幾天他一直是打車去上班的。
她本來又伏案繼續看文件,不知怎的,想起裴可可跟她說的一句話。
“天天,兩個人相處不是說只是住在一起。每個人都會希望身邊有人陪伴。哪怕一條路可以自己走過來,哪怕一件事自己可以完成,仍是需要有人在身邊分享痛苦和喜悅。如果一個人的心只是酸甜苦辣自己咽的話,那麽陪伴和戀愛的意義也就不在了。陳思學是個好男人,你要珍惜他。”
她想起陳思學跟她說過的話,有時候自己的确是太自私了。
她看了立在門旁的雨傘好幾眼,終于決定走出去。
陳思學沒有開車,正站在公司門口等待過來的出租車。旁邊有個公司的女經理說道:“陳副總沒有開車?坐我的車吧?”
陳思學想了想,現在打車的确很難,他微笑向她表示謝意。
可是車沒開出多久,就看到夏天天拿着傘站在隔着一條街的雨簾之中,她朝這邊看了一會兒,然後只是靜靜轉身。
陳思學頓時覺得有種疼痛,三天了,她的讨好和愧疚他也并不是看不見。
當初喜歡上她的時候就知道她是什麽人了,好也是自己選的,壞也是自己的選了,自己既然舍不得,生氣又有什麽用?
夏天天剛走了沒一會兒,便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追來。
她轉過身,陳思學已經冒雨追了過來,她有些驚詫,但是陳思學躲入傘中之後,還是一臉不耐地接過她手中的傘把,“這麽大雨你來幹什麽?!”
夏天天輕輕笑了一下,陳思學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一下,“回家了!”
陳思學攬住夏天天的肩,微微縮緊着身子,盡量不讓她淋着雨,天天在他懷中看着他被淋濕的左臂,還有他擡頭望着面前雨簾的樣子。
她忽然覺得這個雨傘之下的別的東西都已經不再重要。
傘外煙幕迷蒙起來。
一個男人不肯要別的女人的寶馬奔馳,只肯要你的舊雨傘,你也應該學會知足珍惜。
回到家裏後,天天讓陳思學先脫下外套,她找來兩條毛巾給他擦拭。可是陳思學拿着毛巾卻忽然蓋到了她的頭上,亂亂地擦幹着她的頭發。
天天單單純純像是小女生的笑,原來為感情所作出的一切都是能夠讓人覺得心滿意足的。
兩個人真正的和好後,反而比以前更甜蜜。
天天記得最好笑的一次就是給陳思學打電話。
她當時只是覺得中午了,肚子有些餓,所以想主動找他出來吃飯,她才剛說了一句,“要不要一起吃飯?”
那邊的陳思學卻回了她一大堆。
“嗯,我今天中午有些忙,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陪你吃飯就不能了。”
天天剛想說:那就算了吧。
聽得電話裏面陳思學翻動紙頁的聲音,忙忙亂亂,分明就是在收拾東西,“正好事情忙完了,也沒什麽別的事,那就陪你出去了。”随後她聽到他捂住話筒跟身邊的人無可奈何似的嘆氣:“女人真是煩。”
夏天天當即就笑了,随後跟陳思學商定了一下到哪裏吃飯。
“天天,跟男朋友打電話喲,笑得這麽開心。”旁邊一個同事打趣,天天低着臉點點頭,她是該正視自己了,明明那麽喜歡他,卻偏偏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
其實多主動一些,也很好。
晚上,天天正在洗碗,陳思學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忽然從客廳裏傳來一句冷淡的聲音,“我們分手吧。”
天天愣了一下,轉身看陳思學。
他依舊背對着她說道:“我太累了。”
天天有心跳驀然停止的感覺,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陳思學說的話,她還呆呆地拿着碗站在那裏,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想繼續洗碗。
碗卻從她幾乎沒有力氣的手指間滑落,落在地上,炸成了碎片。
似乎碗的碎裂就是她心理防線的全面崩潰,她有種無法控制的失措,陳思學也起身看着她,天天只覺得心內一陣難言的痛。
她快速地走回卧室坐在床上,可是心怎麽也無法安定下來。
她無法平複下來,快速地抓起包走了出去,陳思學正好走到門口,看她急匆匆的出去,問:“天天,你去哪?”
天天已經出去了。
她坐在環繞這個城市的計程車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裏。只是看着這流水一般的霓虹燈,就仿佛能讓自己的心變平靜一樣。
她把頭靠在車窗的玻璃上,感覺到很累很難受,有種支撐不下去的錯覺。
一想到會失去陳思學,竟然有種把自己的心硬生生的挖出來一樣,血淋淋的,他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占據了她的整個心。
是她明白得太晚了嗎?挽救不回來了嗎?
幾乎是繞過了大半個城市,天天只是坐在車上靜靜地想事情,然而腦袋很痛,什麽都想不出來,到了九點多的時候,她終于拖着一身疲憊回到了家。
陳思學見她一回來急忙上前,語氣略帶些責怪:“你去哪了?你讓我很擔心知道嗎?”
天天望着他,他現在還會擔心她嗎?也許他還是愛她的,只是自己給他的負擔太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鼓勵自己,問:“為什麽?”
陳思學怔了怔,“什麽為什麽?”
天天坐在沙發上,低頭咬住了唇,她幾乎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陳思學看她有異,坐到她身邊問道:“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陳思學忽然俯身握住她的雙腕,“喂,夏天天,你不要有什麽事都藏在心裏,說出來啊。”
天天擡眼看着他,努力平穩着聲音說:“你剛剛不是要跟我分手嗎?”
陳思學更是一頭霧水,“我哪跟你……”忽然他想了起來,笑了一下,“原來你是說剛剛,那是一個游戲。”
這是陳思學他們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陳思學選了大冒險,懲罰就是打電話跟平常的好哥們說一聲:“我們分手吧,我太累了,其實你對我的心我都知道,但我們是不可能的。”一定要說得特別的哀怨和委婉。
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游戲,所有大家都不會太認真。
陳思學使詐,他開始糊弄過去了,沒想到被那些同事冒名打給了那個平常的好哥們,直言陳思學有話跟他說,陳思學沒辦法,只得重新說了一次。
天天的心卻仿佛活了過來,看着陳思學不知道說什麽好。陳思學卻眯着眼靠近,充滿挑逗,“你剛剛那麽緊張的跑出去幹什麽?聽到我跟你分手,你就這樣?”
因為身高,天天的視線順着正好對着陳思學的鎖骨,他的鎖骨非常的好看,是淺淺的小麥色,白色的襯衫領口微微落下,露出裏面結實的胸膛……
天天不知道為什麽一時頭腦發熱,盯着他的鎖骨很久,忽然伸手一粒一粒解開他上衣的扣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