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新年的煙花在夜空炸開,四散的焰火燃在暮色之中,流光溢彩。
伴着人群倒數的最後一秒,新年到了。
此時,不論是在城市哪一個角落,都染上了火熱的氣息。
只見大廈外部放置的LED大屏,畫面是喜慶的紅色。
紅色的鞭炮碎屑,紅色的新衣,紅色的對聯窗花,紅色的糖果,目之所及盡是一片耀目的紅。
至于人們的臉上,亦是燦爛無比的笑容。
那種新年所帶來的喜悅,使他們重又煥發生機。
而不管前一年生活好壞,這一年無疑是個新開始,人們可以盡其所能去打造他們的又一年。
紀亭榭收回目光,轉身離開陽臺,向屋內走去。
屋裏開了很足的暖氣,方才在室外沾染的寒意慢慢消散。
他在沙發上坐下,熱烘烘的溫度讓他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彎身倒了杯茶,已經不太熱了,溫溫的倒是正合口,只是多了幾分茶的澀意。
喝了一口還是放下。
家裏只有他一個人,卻不顯得冷清。
電視開着,大多頻道都放着春節迎新的節目,主持人和嘉賓相互逗趣,或是集體表演小品之類的搞笑活動,一陣陣笑聲不絕于耳。
聽着很是歡樂。
紀亭榭沒有多加留意,餘光卻捕捉到一抹紅色。
是背景牆上挂着的一個鯉魚裝飾品。
又是喜慶的大紅色,魚身圓胖,魚嘴彎成笑的模樣,看着很是讨喜。
不止這個,還有玻璃窗上貼着的一片片窗花,大門兩側的對聯,甚至是茶幾上,電視櫃上,都放了象征新年的裝飾品。
盡是祁烨挑的。
他昨晚回家了。
盡管萬分不情願,但在父母一再催促之下,哪裏有他任性的餘地呢,何況過年回家更是根深蒂固的傳統,豈是說變就變的。
于是在昨天臨走之前,他軟磨硬泡,硬是纏着紀亭榭去買了一堆過年的東西。
又非要把那些毫無審美價值的裝飾物放滿空蕩的桌面。
看見屋裏星星點點喜慶的大紅,他這才滿意不少。
等到臨近晚上吃飯的時分,手機一陣轟炸,祁烨才不情不願動身。
“過兩天我就回家。”
祁烨猛地摟住紀亭榭的脖頸,擡頭在他豔色的嘴唇上貼了一瞬,又放開。
“記得想我。”
說完就飛快帶上門離開。
實在有點無趣。
紀亭榭起身,關了嘈雜的電視,又熄了大廳的燈和暖氣。
慢慢走回房間,想着要不要換身衣服出去看場電影。
客廳卻突然響起熟悉的手機鈴聲。
轉頭回去,也沒開燈,借着發亮的屏幕,按了接聽。
同時坐在了仍帶有餘溫的沙發上。
“小榭。”
一道磁性的男聲傳來,無端帶了幾分親昵。
能叫自己這個名字的還能有誰。
紀亭榭不禁露出笑意,向來平淡的聲線也染上幾分輕快。
“蕭淮。”
“不是應該叫我淮哥的麽?”
說着,電話裏的人不由嗤笑一聲,語氣揶揄。
也不在意,又接着道,“你又是和你弟在家?”
“沒,就我自己。”
“這樣,那這個年我們一起過好了。”
蕭淮笑道,“你過來我這邊吧。”
“什麽時候?”
紀亭榭沒拒絕,開口問。
“當然越快越好,我讓司機來接你啊。”
說着,蕭淮隔空“啵”了一下,差點沒膩死人。
“好。”
紀亭榭見慣不怪,也沒理會他騷包的舉動,答應一聲就挂了電話。
沒什麽要準備的,紀亭榭換了身衣服,裹上大衣,拿了随身物品就下樓去。
放慢腳步,等他走到小區門口,司機已經在等候了。
“紀少爺新年好。”
看見上車的人,司機熱情地打招呼。
“羅叔好,新年快樂。”
紀亭榭淡笑,在後排坐下。
車程不遠,加上新年之際,馬路車流量也大幅減少,不多時就到了。
蕭淮住在新城一帶,依山靠海,風景極佳。
不過也由于新開發,位置偏遠,住着倒是清淨得很。
大門是開了的。
剛推開,一陣濃烈的酒氣夾雜着香水的味道就溢了出來。
紀亭榭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一群清潔工人正繞着大廳打掃衛生,動作利落,馬不停蹄。
絢爛的禮花散落一地,光潔的瓷磚沾上黏膩的氣泡和水漬,一只只空酒瓶歪歪倒倒,酒杯四散,還有各式吃過沒吃過的甜品胡亂擺放在各個地方,整個大廳淩亂得不可思議。
這裏分明是剛結束了一場派對。
而且是狂歡。
此時有人從樓上下來了。
眼前的人修長挺拔,甚至可以說魁梧有力,健康的膚色搭上他深邃立體的五官,整個人都顯出一種陽剛帥氣的男性魅力來。
“嗨,小榭,好久不見。”
蕭淮笑容燦爛,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伸手就用力抱住了紀亭榭。
等在他掙紮的前一秒,蕭淮自覺地放了開,轉而攬着他的肩往樓上走。
樓梯也不能幸免,四散的禮花紙屑密密麻麻,簡直讓人無從下腳。
“好了好了,別嫌棄。樓上可給你留着,幹幹淨淨的呢。”
蕭淮連忙讨好道,拉着他快步上了樓。
進了走廊深處的一個房間,倒是意料之中的寬敞潔淨。
“坐。”
說着,蕭淮大喇喇往沙發上一躺,臉上露出惬意的笑。
紀亭榭沒坐,也不責備主人的待客不周,自己就着茶幾上的用具開始沏茶,自給自足。
“總算可以喝到小榭泡的茶了。”
蕭淮得意洋洋地仰頭看他,摟着抱枕,舒服得又往沙發裏陷了幾分。
紀亭榭将茶葉用熱水過濾一遍,放進瓷壺裏便開始添水。
滾燙的水飄着濃濃的白氣,将他俊秀的臉映得隐隐約約,卻有如迷霧中的花,美得不真切。
看着,蕭淮忍不住“啧”一聲,收了懶散的姿勢,慢慢直起身來。
“我家小榭長得是真漂亮啊。”
泡好了茶,只需靜待幾分鐘。
紀亭榭坐下來,這才看向他。
蕭淮的眼睛對上他,裏面是不加掩飾的驚豔與喜愛,偏偏臉上卻是一副垂涎的急色鬼模樣,壞了形象。
“你不會真彎了吧。”
紀亭榭瞥他一眼,那家夥顯然是越來越不正經了,簡直受不了。
“如果是你這樣的美人,我非常榮幸。”
蕭淮大笑,同時做出紳士表示感謝的姿勢,甚是逗笑。
“彎不了。你還有一大群真正的美人等着呢。”
“小榭,你真是...悶騷啊...”
蕭淮忍不了,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沒趴倒在沙發上。
這也怪不了他。
誰讓紀亭榭內外反差太大了呢。明明看着是個沉悶內斂的人,實際卻不乏幽默的細胞。
偶爾冷不丁的一句回應總能讓人驚奇,哪裏還有平常那副冷淡無趣的模樣呢?他分明是個有趣的人。
他慢慢止了笑,又看向紀亭榭,“我就喜歡你在外人面前悶,在我面前騷,哈哈...”
紀亭榭懶得同他辯駁,看着茶快泡好了,就彎腰給兩人斟了杯熱茶。
茶很燙,捧在手中,倒是正好暖手。
蕭淮接了茶,像他一樣拿在手裏,只見茶色透亮,低頭嗅了嗅還有茶的芳香。
“你弟怎麽回去過年了?”
蕭淮看着他,若無其事地開口。
“遲早要回的。”
“他舍得留你一個人?”
蕭淮似笑非笑,笑容卻未達眼底,說話的同時手裏把玩着小巧的白瓷杯。
紀亭榭不置可否,慢慢抿了口茶,舌尖被熱度激得生出一絲刺痛。
還是有點燙。
索性放下杯子。又重新坐好。
“我來找你玩,你是不高興?”
紀亭榭向來平靜的臉上透出幾分笑意,好看的唇彎起一道淺淺的弧度。
“怎麽會。就是奇怪而已。”
蕭淮笑出聲,身體朝他的方向湊近幾分,伸手搭在他的肩。
靠得近了,眼前的人愈發清晰,湛黑的眼,秀挺的鼻梁,瓷白的肌膚,每一寸都精雕細琢。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頰,那種格外細膩的觸感讓他滿足得幾乎發出一聲輕嘆。
“你為什麽不是女的呢?”
沒等他感嘆完,下一秒,紀亭榭就挪開身子,同時把他不安分的手也拿下去。
“你居然嫌棄你淮哥?!”
紮心了!
蕭淮一陣尴尬,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很快就端正坐姿,收了那副不正經的樣子,又恢複正常的對話模式。
“那過年這幾天你想幹嘛?”
紀亭榭放松身體,靠在沙發背上,慢慢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不等他追問,又補充一句,“你應該會安排好的。”
說着有些俏皮地看他一眼,唇邊的笑容加大,兩只可愛的梨渦若隐若現。
“好好好。”
蕭淮服了,又沒忍住開始大笑起來,力度過大了,扯得腹肌都疼。
“天呀。你這副可愛的樣子,連你最親的弟都不知道吧!”
“看來你對可愛這詞有誤解,謝謝。”
紀亭榭看着他,微微偏着頭,神色平淡,眼睛卻分明閃着不馴肆意的靈動光芒。
蕭淮輕笑,不予反駁,唇角的笑意卻更濃了。
五指捏着白瓷杯,仰頭喝了一大口茶,舌頭在口腔內攪了攪,茶的味道愈加明顯。
蕭淮不懂茶,也不講究,只是這杯茶品嘗起來與平常仍是有所不同,大抵是因為泡茶的人吧。
他可真是個可愛的人。
不論是小時候,還是時間流逝,世事變遷,輾轉至今,他的本質都從未改變。
那種可愛的特質烙在了他身上,無時無刻,使他永遠在人群中大放異彩。
當然,不是誰都能理解他。
同他一面之緣的人,大都認為他冷漠無趣,不好相處,很快就會敬而遠之。
即便那些不遠離的人,也多是被他的皮相吸引,無非是一時的傾慕。
而剩下的那些,能體味到他有趣之處的人,必定是深入了他的內心。
惟有他向外界敞開自己,別人才可能感知真正的他,才能明白他的可貴之處。
他很難得。
這是蕭淮對紀亭榭這個人最大的感覺。
難得歷經創傷,卻也難得保有本心。
他一面冷漠如冰,一面熱情似火。
他不懂得愛,卻天生有愛人的能力。
我可愛的弟弟,只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蕭淮在心中默念,轉頭看他一眼,拿起瓷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