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亭榭

第25章 Chapter 25

一番折騰之後，不知不覺到了十點多鐘。

若是平常，紀亭榭一般還在做着手頭尚未完成的事，等到十一點多的時候才去洗澡歇息。

今天不同，半睡半醒了幾個小時，又與祁烨鬥智鬥勇半天，他可沒精力再去搞別的了。

索性取了浴衣就去洗個熱水澡。

水汽彌漫，暖意滋生。

很快洗好了。

紀亭榭開了浴室門，帶出一陣氤氲的袅袅白煙。

擡眼卻看見榻榻米上的人。

看見出來的人，祁烨彎了眼，湛黑透亮的眼睛有些發紅，此時卻閃着狡黠的光。

猶如圍捕陷入圈套的獵物，他收了先前漫不經心的松懈，慢慢直起了身子。

目光定在他身上，一瞬不瞬。

“洗好了，到我啦。”

聲音輕快，透着顯而易見的歡喜雀躍。

說着就要起身，直奔浴室。

“你的房間有浴室。”

紀亭榭開口，打斷他的動作，同時眼神示意房門之外。

“噫。”

“不是一樣的嘛。你剛洗過正暖和呢。”

祁烨沒理會，低聲辯駁，自顧自拿了浴衣就往裏奔。

未等紀亭榭伸手阻攔，他就像只靈活敏捷的兔子似的，下一秒就閃進了浴室，門響出清亮的一聲“砰”。

紀亭榭眨了下眼睛，伸手拿起一旁疊着的幹毛巾擦頭發。

邊擦邊走到床邊坐下，床頭櫃放着的手機屏幕在此時亮了亮。

彎身取過手機，點開就看見三通未接來電和一則信息。

是紀頤的。

順手删了通話記錄，又打開信息內容。

“哥，你睡了麽？我到家了。你看見之後能不能給我打個電話？回個信息也行。”

看着屏幕上熟悉的發件人名字，字裏行間流露的那種關切卻略低微的語氣，他一時間難以反應。

手指卻飛快作出回複，“剛洗完澡，準備睡了。你在那邊好好待着，不必挂念。”

點了發送，而後便打開飛行模式。

剛想着上床睡覺，房間環繞的一陣陣沐浴的水聲卻在此刻明顯起來。

還有人在呢。

紀亭榭不由斂了眉。

掀了被子起身，走到窗邊把簾子拉嚴實，免得影響睡眠質量。

又坐到一旁的藤椅，随手拿了本雜志就開始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浴室裏的水聲停止，隐約透出走動，衣物窸窣的聲響。

開了門。

又是一大片煙色的水汽籠了出來。

祁烨正納悶床上怎麽沒人，就發現坐在角落正翻看雜志的紀亭榭。

“怎麽還不睡？”

祁烨勾起惬意的笑容，放慢步子向他走去。

紀亭榭正看到有趣之處，壓根沒理會他無聊的問話。

好吧。

我居然還比不上一本乏味枯燥的破雜志？！

祁烨內心又是一陣郁卒，勉強忍住狂翻白眼的沖動。

過了一會，紀亭榭看完文章末尾，把雜志放到原位。

“去睡吧。”

紀亭榭起了身，徑直走到房間門口的位置，轉過頭來看他。

祁烨還是一副游離的樣子，好像碰上了什麽難以理解的事一般。

紀亭榭看着他，索性擡手示意他出去。

“嗯。我不就睡這的麽。”

祁烨一下子回過神來，側頭看他，原本呆愣的臉上透着誘人的蠱惑笑意。

說着不但不向門口去，反而幾步走到床邊坐下，好整以暇看着他。

“可以。”

紀亭榭沒有反對，更不驅逐，淡淡應聲。

卻作勢帶上房間的門就要出去。

“別別別，你要去哪？”

祁烨一下子沒了氣定神閑的樣子，飛快從床上彈起來，連忙跑到門口去攔紀亭榭。

“你不是要睡這嗎？那我就只好另找地方了。”

紀亭榭開口，平淡的語氣之下卻分明隐了一絲得逞的竊喜。

“才不要呢。你不在這睡我還賴着幹嘛。”

祁烨一貫溫軟的聲音帶了些委屈的音調，似是嬌嗔。

好看的眼睛也因為氣憤微微睜大，溜圓的樣子看着很是水靈。

再配上他那被熱氣熏得暈紅的皮膚，整個人簡直堪稱秀色可餐了。

然而紀亭榭在對人的審美方面是毫不敏感的。

他只覺得解決了個麻煩。

唇角不自覺綻開些許，染上笑意，“對的。所以你快回去自己的房間。”

“啊，你真是...”

祁烨終于沒憋住，猛地發出一聲哀嚎，郁悶之至地出了房間，“砰”的一聲又關上了門。

紀亭榭這才滿意。

熄了燈，上床去，不多時就睡下了。

第二天自然醒，沒看時間，紀亭榭就起身了。

走到窗前，伸手拉開閉合的窗簾，暖色的陽光頃刻灑滿了整個房間。

是個好天氣。

紀亭榭不禁彎了唇。

洗漱一番之後出了房間，對面的門還緊緊關着。

穿過走廊，紀亭榭走到客廳，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倒了杯暖水。

又徑直向廚房去，打開冰箱。裏面有點空，今天要補點存貨了。

正想着要不要給祁烨先準備早飯，他卻一下一下踩着毛絨拖鞋往廚房來了。

“你起啦？”

臉上分明是沒睡醒的惺忪模樣，十足的睡意朦胧。

“嗯。”

紀亭榭難得應他一聲，未等祁烨反應過來又問：“不做早餐了，點外賣怎麽樣？”

“我沒關系的啊。你喜歡就行。”

說着又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那我幫你點吧。待會我去超市買點東西。”

說着，從祁烨身邊經過就要離開。

“啊，你要出去呀。我也去。”

祁烨一下子清醒過來，急急跟上他，生怕他逃了似的。

換了平時，這急切狗腿的樣子他自己看了都鄙棄，可換了個人，就完全不是事了。

別說是主動去追，就是死皮賴臉地糾纏不休，他也無所謂。

誰讓他不是自己的呢？他也還沒有看上自己。

不待他多加唏噓，又手腳利落地換上衣服，兩人就出門了。

先是到了家常去的餐廳吃了早點，之後就直接往超市去了。

祁烨很久沒逛過超市了，每次都是簡單地從樓下的便利店買點零食飲料什麽的，然後一次性解決掉。

他不會做菜，一個人住吃的都是外賣，更別提去購買新鮮食材了。

因此看着紀亭榭挑着翠綠的青菜和圓滾滾鮮紅的西紅柿，他竟有種不可思議的訝異感。

他昨天才吃過他煮的面呢。

嗯，真好吃。

比他吃過所有的面都要好。

祁烨不自覺抿了抿唇，眼睛追随着眼前的人，定住。

如果他能天天做給我吃就好了，簡直幸福。

很快，紀亭榭挑好了蔬菜，推了購物車子往一旁的肉食區走去。

祁烨連忙跟上去，又站在一旁看他挑選。

紀亭榭卻轉過頭，看向祁烨，“你平時喜歡吃什麽？”

“都行啊。我不挑食。”

祁烨幾乎條件反射地回答，神情專注，像是小學生認真回答老師提問似的。

也是。

紀亭榭跟他吃過那麽多次飯就沒見過他忌口。

總之什麽好吃，什麽養顏養生就吃得歡。

來得不算晚，剛好有新鮮羊肉在售賣，紀亭榭便買了一大塊，順道搭一根排骨，又稱了條桂花魚。

将過好秤的食材放到購物車上，紀亭榭推着就往保鮮區走。

“你看看有什麽要喝的？”

說着就從散發着冰涼冷氣的貨架上取了兩排常喝的酸奶，拿了兩盒奶酪和一包芝士。

黃油好像快沒了。又從旁邊拿了塊黃油，看了眼生産日期後就一并放到購物車上。

“你沒有要買的嗎？”

紀亭榭看着身旁一直站着的人，奇怪道。

“你喜歡喝奶？”

祁烨的眉毛微微挑起，有點不可置信。

“你提醒我了。”

紀亭榭沒來由回了一句，轉頭向對面的牛奶區走去。

沒有挑選，直接拿起一箱進口純牛奶往小車內放。

“你居然喜歡喝奶？！”

祁烨差點沒驚到，整張臉都稍微變了形。

“還行。習慣而已。”

紀亭榭沒理會他的大驚小怪，問他，“你不看看有什麽要買的嗎？”

“好吧。”

這跟你冷冰冰的屬性完全不符嘛，真是個奇怪的人。

祁烨暗自腹诽，一邊快速走到相鄰的貨架取了一整排可樂，啤酒之類的飲料。

又興致勃勃招呼道，“還有零食沒買呢。”

紀亭榭示意他去挑，跟在後面，慢慢走着。

等到祁烨手裏抱了一堆各種各樣的零食之後，往購物車上一堆，差點沒成一座小山。

“噫，你喜歡吃哪種零食啊？我幫你去拿。”

進入了他熟悉的零食領域，祁烨又開啓了他日常獻殷勤的模式，恨不得立馬就把整個零食區橫掃一遍。

“我不吃零食。你挑吧。”

紀亭榭像是沒看見那堆多得離譜的垃圾食品，安靜立在一旁看他挑。

“其實我也不怎麽愛吃，就是無聊時候嚼兩口嘛。”

“哦。”

紀亭榭面無表情應一聲，目視前方，分明是不信的。

“真的。”

怕他不信，他指了指小山丘裏的兩大桶巧克力，幾乎是一字一句肯定道。

“我只喜歡吃巧克力。別的可以不要。”

紀亭榭不置可否，下一秒就轉了方向，往收銀臺去。

因為是早上，來超市購物的人還不算很多。

等了三四個客人結好賬，就輪到他們了。

收銀員手腳利落，很快就将一件件商品清點完畢，報了價格。

祁烨就要掏出手機點開電子支付，紀亭榭已經用現金付過了。

“怎麽是你付呢，這麽一堆吃的都是我挑的呀。”

他有點手忙腳亂，只好幫着他把東西放進購物袋裏。

紀亭榭已經将一個大袋子裝滿了，看他也裝好之後拎着就往電梯走。

祁烨走在他身旁，想到剛剛付款的事情，嘴裏忍不住念叨起來。

“下次我來付吧。”

聲音不大，紀亭榭卻聽到了，也沒看他，平淡開口道，“來我家住都不客氣，付個錢反倒計較了。”

“我...”

祁烨一瞬間失語，莫名尴尬起來，先前那幾分男子漢的小心思散得無影無蹤了。

“可不對呀。”

祁烨糾結起來，眉頭微皺，垂了頭，忍不住搓了搓被購物袋勒得發紅的手指。

“明明是我追你，要對你好。怎麽就反了呢？”

正納悶着，牙齒忍不住咬了咬下嘴唇，那副略淩亂的模樣實在可愛得緊。

紀亭榭轉頭看他，忍不住笑出聲。

“對的。就你這樣的還想追人呢。”

說着電梯到了，紀亭榭照舊走在前面，懶得理會後頭慢吞吞的人。

祁烨不樂意了，拽着重重的購物袋子，連忙加快腳步，趕到紀亭榭身旁。

一邊哼哼一邊嚷嚷，“我怎麽啦？你是不知道被我追的人有多榮幸呢。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哦。”

“原來被死纏爛打是福氣。”

紀亭榭不緊不慢走着，語氣平淡如常，唇角卻彎出好看的弧度。

“你...”

祁烨心梗了。

他是有多想不開才想要攀越這座無人能及的高峰啊，恐怕還沒開始登他就要猝死在山腳下了。

被氣死。

想到這，祁烨自鼻間發出一聲輕哼。

暗自發誓，“等哪天把你追到手了，非要你在我腳下唱征服不可，看你他媽還裝不裝了！”

想着就一陣歡樂，嘴裏竟發出一連串“哈哈哈”的魔性笑聲，差點沒把自己笑岔氣。

“放心。不會有這一天的。”

紀亭榭攔了車就要離開，輕飄飄的一聲提醒他。

“啊，等我等我...”

祁烨急急忙忙往車上趕。

夜色又歸于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