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晚餐

第25章 （下） 養

萬一這張卡被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怕是用十個自己也還不清。

回到家裏，顧苗把這張銀行卡近乎虔誠地放在了衣櫃的最裏層，等到做完家裏的家務，距離許一帆下班回來的時間還剩一大截。顧苗因為之前看到了“教室資格證”的緣故，此時對許一帆的書房燃起了極大的熱情，但他不敢貿然去動許一帆書架上的那些精品。

把許一帆留給自己的那張電話紙條多看了幾遍，顧苗也沒有勇氣貿然打通電話，生怕影響到許一帆正在談論的昂貴業務。他不了解許一帆的工作，就像許一帆也并不了解自己原本的工作是是什麽一樣，但是那樣一個言行舉止都發着光的男人，他所擁有的職業，必然是和本人一樣令人望而卻步的。而顧苗所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地待在他編織的金屬鳥巢裏。

也許是那些書的吸引力太大，顧苗甚至從琳琅滿目的書架上看到了自己之前讀了很久卻沒有讀完的那本懸疑小說。把指尖放在上面輕輕摩挲着，最後終于下定決心給許一帆發了一條短信，措了好久的詞，拇指才放在确認鍵上把短信發送了出去。

正在工作的許臨鋒，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作為一個在事業方面認真到有些苛刻的男人，許一帆向來是不會在投入工作的同時去處理私人的電話的。而現在，他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來點人姓名時，卻立馬把手中的工作推到了一邊，憋着笑意開始認真回短信。

收到短信的內容只有短短一行：

——我可以看你書架上的書嗎？就一本。

顧苗很快收到了回信。

——随便挑。

顧苗大概看不懂許一帆藏在字裏行間的愉悅感，他長出了一口氣，踮着腳從書架的上方取下自己最喜歡的那本書。徑直跨過了許一帆專用的那把椅子，脫下拖鞋輕輕地坐在了柔軟的地毯上。作為一個冷色系愛好者，這屋裏的一切看起來都冷冰冰的，就像許一帆一樣。

另外，整個屋子裏柔軟的東西很多，枕頭，被子，床墊，但只有顧苗是溫暖的。

作為龐大建築裏除了陽臺那些植物之外唯一的活物，顧苗和那些許一帆精心培育起來的觀葉生物有着相似的安靜特質。穿着許一帆準備給自己的棉襪，把那本書視若珍寶地攤開在膝蓋上。一本帶有哲學內涵的懸疑小說，顧苗要盯上很久，纖細的手指才能慢慢地翻過一頁。

平日裏經常習慣性加班到晚上八九點的許一帆，今天居然收到顧苗的短信之後就有點坐立難安。在公司無數下屬的眼中，許一帆對工作的熱愛大概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就好比他生來在各方面就比常人優秀，大家甚至半開玩笑地揣測許一帆這種極品是否攜帶着某種極為罕見的基因。而現在，這位平時視工作為生命中最重要事情的極品，顯然已經移情別戀。明明需要審閱的文件也不是很多了，但就是好像沒辦法再把它們成功輸入進自己的大腦。

破天荒地，許一帆選擇走出辦公室去換換心情，正從辦公室裏出來，就看見自己漂亮的文秘小柳正背對着自己在辦公桌前小聲與人講着電話。自從這位文秘在自己的介紹下相親有了男朋友後，對許一帆的注意力顯然挪走了一大半，現在居然上班時間就開始接電話了。

不知道對面講了什麽有趣的事，小柳咯咯地笑着，全然不知許一帆黑着臉站在自己身後聽自己笑了小半分鐘。兩個快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年輕人，從今天晚飯話鋒一轉就拐到了新家的裝修問題。只見小柳佯裝生氣，邊撒嬌邊埋怨着未婚夫挑選的家居用品。

“我看了你發給我的圖片了，好看是好看。可是顏色實在是……除了黑的就是灰的，除了灰的就是藍的，再不然就剩個白色，看上去清湯寡水的……哪裏像個家嘛！”

許一帆聯想起了小柳的未婚夫，是自己的高中同學，一個一絲不茍的工科男。看上去就像是那種拿個螺絲刀不茍言笑卸螺絲，在實驗臺上盯着一團又一團電線沉迷其中的人。

這麽想來，也不奇怪這人會選那種自己也喜歡的性冷感風格了。

腦海中毫無征兆浮現出顧苗的臉，從前總是愛笑的那個學長，淺淺的梨渦總是能讓許一帆覺得心要被融化了。可現在，顧苗不怎麽笑了，總是一副反應過頭的樣子，望着自己的眼睛也是恐懼和不安占了上風，是不是給他一個溫暖的家，他就不會那麽害怕了呢？

懷着這樣的想法，許一帆恍然大悟，現在的房間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的房間了。

本來是想黑着臉教訓教訓小柳的，可現在自己有了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拍拍小柳的肩膀，在對方先是驚訝接着更驚訝的眼神裏，他交代了一下沒完成的工作就準備下班了。

破天荒頭一回，小柳激動到直接挂了電話。她的男神居然對她笑了，那種由內而外根本沒人能招架得住的溫柔暴擊。她從前從沒見過許一帆這種笑容，整個人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芒。可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又石化在了當場，這才幾點……許董居然……翹班了？

不提還忘了，從來沒有因為私事請過假的許董，今天居然沒理由中午才來。

如果不是知道許一帆永遠把工作擺在第一，她真的以為對方是趕去約會了。

離開公司心情好到飛起，一路狂踩油門飙到家門口。不知道這個時候他的苗苗在家裏做什麽？有點緊張地打開門後，發現正廳裏面沒人，想想今天的短信許一帆輕輕挪到了二樓的書房門口。也許是因為讀書太認真，也許是因為樓上聽不清，顧苗沒發現他回來了。

明媚的陽光透過書房揚起的薄紗灑在了顧苗的身上，也使得原本顯得簡潔冰冷的屋子沾染了溫暖的氣息。許一帆屏着呼吸盯着顧苗的側影，他的眼神流連在字裏行間，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着，撩得許一帆的心也不自覺狂跳起來。那在光芒下如同薔薇花一般純潔而又細膩的薄唇，讓許一帆有種破門而入的沖動，好盡興厮磨一嘗心愛之人唇齒之間的甜蜜滋味。

這人的從頭到腳，穿得都是自己選的布料，整個人，都住在自己建造的城堡裏。

他看到了顧苗的笑容，那種帶着滿足感，仿佛讓時間回到了十一年前的那個傍晚。他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裏，像只受寵若驚地倉鼠一般小口吃着松餅。再到後來，讓許一帆恨不得把世界上的所有好吃的都送到他的面前。大概滿足感是會傳染的，顧苗的淺笑讓許一帆興奮到指尖都在微微發抖，就算受了那麽多苦難，顧苗從來都是幹淨和擁有光芒的。

他終于走上前去，沒等顧苗反應過來，就半蹲下身把他環抱起來。

這讓顧苗在睜大眼睛流露出驚訝後又了一瞬的錯覺，他放下厚重的書，沒有掙紮。

眼前的這個完美而驕傲的人，似乎突然變成了一個缺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