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吻
從小到大,許一帆都是個對父母依賴很少的孩子。而這次他主動給父親打了電話,開口說想要一家屬于自己的餐廳,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問他想什麽時候擁有這家店。
連初中都沒畢業的小少爺,想一出是一出,許明知也沒太往心裏去。許一帆倒是一副蓄謀已久的樣子,他不想要父親公司旗下那麽多華麗餐廳裏的任何一家,他想要的是一家從裝修風格到菜品,全部可以由自己選擇和制定出來的店面,他想明年可以讓顧苗看到這家店。
許明知對他的要求有些頭疼,對他說,等到你初中畢業後我就滿足你這個願望,我可不想讓一個初中生去提前折騰。你确定你的精力足夠嗎,随便開一家店或許是件輕輕松松就能做到的事情,可是你如果想完成這麽多細節,那就不是每天騰出一點時間就能糊弄出來的。
年齡,又是年齡,這個跨在自己和顧苗之間的最明顯的問題,就算比起同齡人,許一帆已經是明顯成熟的那類人,也沒辦法擺脫年齡的約束,很多事情都不得不延後,這次也是。
重新開學見到許臨鋒的時候,顧苗看出來他有心事,想起之前出現過的那個烏龍,他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畢竟初五之後他打了幾天零工也沒時間去找許臨鋒了。路過許臨鋒座位的時候,顧苗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有點驚訝地看着他,發現許臨鋒的眼神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你……我還以為你家有什麽事,我想去找你,可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吞吞吐吐的許臨鋒,掩藏着自己語氣裏的悲傷。本來顧苗沒來找他,想到平時說到做到的顧苗怕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幹着了好幾天的急,可現在顧苗好端端地在這裏,自己卻是克制不住的委屈。
從新年開始兩天拜訪了父母要求自己去關照的那些故交,被迫去了鄧弦家吃了一次晚飯之外,短暫的寒假許臨鋒哪裏也沒去,拒絕了所有人的邀約。他擔心顧苗随時都可能給自己打電話來約自己出去,就這麽一直在家裏等,可等到最後一天,也沒有等到顧苗的消息。
但又沒辦法告訴顧苗自己居然會有這麽婆婆媽媽的心思,也就只能生着悶氣。
占有高級優先級的顧苗多少察覺到了一向沒心沒肺的許臨鋒的壞情緒和自己有關,其實十幾天沒見到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想早點開學呢。覺得自己笨嘴拙舌,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叫錯了人,就不知所措地看着許臨鋒,看得對方沒了脾氣才小心地開口:“我也不是故意爽約的,我以為……你不會在意,你…假期…應該過得很開心吧。”
許臨鋒挪開目光,提高聲音編造着自己假期每天都和不同的朋友們嗨到飛起的故事。
顧苗如釋重負,想起之前的錯覺,笑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是他想太多了,許臨鋒怎麽可能因為自己假期沒有找他而感到失落呢,他的生活永遠那麽豐富,怎麽會覺得寂寞呢。
他喜歡許臨鋒,但他喜歡的方式,也不過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邊,想盡可能和他在一起多一點時間,他只能好好地藏着自己的心思,這樣才不會被許臨鋒厭惡地趕走。
他們重新投入了更加忙碌的學習,不知不覺就到了春天,距離高考還有三個月。
學校每年的運動會都設定在這個時候,看似有些不合時宜占用了學習時間,大概也是畢業前想給大家一次最後的狂歡和回憶。作為田徑隊最厲害成員的許臨鋒毫無疑問成為了高中年級的焦點人物,能參加的項目都參加了,像是要把這多半年的壓力都化成汗水盡情宣洩。
顧苗只報了跳高,這是他唯一擅長的項目,還拿到了年級第三的名次。運動會的其他時間,他的眼睛基本都鎖在許臨鋒身上,前前後後一直幫他拿衣服遞水,在許臨鋒沒有項目的片刻閑暇裏,許臨鋒就披着外套輕輕靠在顧苗身上小眯一會。但他基本都是保持清醒着的,他能感覺到顧苗的身體一直是繃緊的,如果他睡實了,對于顧苗來講大概會有點重。
午後的陽光是暖的,透過樹葉的縫隙撒在兩人身上,點亮了許臨鋒偷偷揚起的嘴角。
運動會最後一天是分數占比最高的四乘四百接力跑,許臨鋒所在的班級作為奪冠熱門備受矚目,顧苗也比平時來得更早來幫許臨鋒準備比賽。臨近比賽了才知道班上跑第三棒的同學突然肚子不舒服,沒辦法上場,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怎麽就把目光放在了顧苗身上。
顧苗的身形雖然偏瘦但是修長,雖然平時只在體育課跑跑步但好像跑的還可以,比顧苗跑步更高的同學都在這幾天報滿了名額,唯一能代替上場的人,就是顧苗。
顧苗欲言又止,他并不擅長跑步,更沒有參加過這種激烈的項目,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拖班級的後腿。可是看着老師同學殷切的目光,最後還是硬着頭皮答應代替別人上場。
套上有些寬大的參賽服往賽道上走的時候,走在顧苗身邊的許臨鋒突然輕輕地握了顧苗冰涼的手,等到顧苗有點驚詫地擡頭時,他微笑着低頭對他耳邊說:“別怕,我就在你前邊。”
顧苗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他似乎沒那麽擔心了,因為他在和許臨鋒一起戰鬥。
初中部的運動會和高中部不在一個時候,打聽到第三天有重要的項目,到場的人最多,看見顧苗的幾率也最大,許一帆生平第一次翹了課,早早帶了個椅子在高中部操場邊緣占了個座位圍觀。他的眼睛在人群裏掃來掃去,最後心願終于達成,在操場上找到了顧苗的身影。
恨不得把自己的椅子直接拖到跑道旁邊去,然後陪着顧苗一起跑。
畢竟初中部所有跑步項目的第一名,不是許一帆就是他的死黨白宇川。
比賽的槍聲響起之後,看臺上立馬人聲鼎沸。許臨鋒所在的班級更是集中了全部的精力望着賽道高聲吶喊,第一棒就有了肉眼可辨的優勢,第二棒也不負衆望,将領先稍微拉開了一些,可是到了顧苗這裏,雖然看出來他已經拼盡了權利,但還是被後面的人追了上來。
班上的同學也只能幹着急,眼看着顧苗被一個人反超,又被另一個人反超。
遠遠看着的許一帆此時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筋疲力盡的顧苗在看見許臨鋒時拼盡了最後的力氣,而拿過棒的許臨鋒,完全沒有辜負大家的厚望,他目光堅定,快的像只尾巴被人突然拔了毛的鷹,接連反超兩人,最後以明顯的優勢率先沖過了終點線。
運動場陷入了新一輪沸騰,許臨鋒帶着勝利者的微笑朝着自己班級的方向示意,接着就沖着顧苗走過去,二話沒說就輕輕抱了抱他,倒是餘下兩個人,一時居然顯得有點多餘。
顧苗顯得有些內疚,臉色看起來也不是很好,許臨鋒輕聲安慰着他幾句,想帶他回教室去換件厚點的衣服順便喝點水,還沒走到操場邊上,過來的班主任說許臨鋒要先去領獎。
盡管身體有些不舒服,顧苗還是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給許臨鋒,告訴他自己可以一個人回去,讓他先去把班上的獎品領回來。從看臺上拿了自己要換的衣服,就沖着教學樓走去。
目光一直随着顧苗的許一帆有點擔心,撇下自己的小椅子就跟了過去。空蕩蕩的教學樓裏沒有什麽人,許一帆看着顧苗腳步慢慢地上了樓,就像平時自己扒在窗戶上那樣,不過這次距離更近。等了一會顧苗還沒有出來,許一帆猶豫了一會還是潛入了教學樓。
剛踏上顧苗班級所在樓層的臺階時,許一帆就看見樓道裏躺着的一個人影。心髒一緊,三步并兩步奔過去,看清是換完運動服的顧苗時心髒都漏跳了幾拍。顧苗臉色蒼白,嘴唇沒有血色,看起來是突然暈倒的。許一帆想也沒想就把人打橫抱起,跑向樓道指示醫療室的方向。這是他第一次抱顧苗,感覺輕飄飄的,脆弱的就像一張漂白過度的紙。
沖開保健室的門,幸好有生活老師在。把顧苗放在床上,老師眉頭緊鎖地檢查了他的症狀之後,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轉過頭對許一帆說:“這是低血糖,送來的挺及時,他是不是早上沒來得及吃早餐?你身上有沒有帶什麽吃的,比如面包啊糖什麽的,先喂給他吃點。”
許一帆從随身帶的書包裏翻了翻,翻出來一把葡萄味的水果糖,連忙剝了一顆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塞進了顧苗的雙唇裏面,有些擔憂地看着老師:“老師,他怎麽還不醒啊。”
“先別急,待會就能醒過來了。我去隔壁找些葡萄糖給他吊上,你現在這裏登記一下信息,我馬上過來。”手指指着登記簿就轉身出去了,許一帆走到放登記簿的桌子旁邊,上面要填寫生病同學和陪同同學的姓名信息,随手填好了顧苗的之後,在陪同那欄只寫了一個簡簡單單的“許”字,又立馬放下筆,坐在單人床邊的木椅子上靜靜地看着睡着的顧苗。
臉色似乎比剛才紅潤了一點,溫潤的眉眼和有了血色的唇,許一帆不自覺就伸出手,像是怕打擾到他一樣輕輕替他理了理額上有些淩亂的黑發,他的頭發暖暖的又軟軟的,許一帆的指尖劃過了他光潔的額頭,劃過了他精致的鼻骨,最後輕輕停留在他薔薇色的唇上。
鬼使神差的,他就湊了過去,蜻蜓點水一般地吻了他,又立馬做賊心虛地挪開了。
許一帆不知道對顧苗來講是不是第一次,反正這次是自己的初吻。
他的唇和想象中一樣,軟軟的又甜甜的,還因為剛從外邊進來帶着涼意,讓人觸碰了之後就不自覺的想要更多。好像難以忘懷但又讓人瞬間就忘了滋味,讓人不覺心癢難耐。
這大概是許一帆自認為做過最大膽的事情,在這個乍暖還寒的時節,他終于做夢一樣地和自己心愛的人近在咫尺。這裏,只有他,和他最喜歡的顧苗學長,這裏沒有人打擾他們,不知哪來的勇氣,又偷偷地吻了吻他的嘴角,純潔的甜意,在口腔和胸腔同時蔓延開來。
等到老師回來的時候,只看見漲紅着臉的少年明顯被突然進來的自己吓了一跳。本來以為他還要待一陣子,但這皮囊精致的少年等着認認真真全程監視着自己給顧苗挂上水後,明顯猶豫了一下,就立馬起身走了,雖然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的看着床上的低血糖患者。
等到顧苗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映入視線的人就是坐在自己床邊的許臨鋒。
看到許臨鋒安心了不少的笑容,顧苗有點茫然地打量周圍的環境,打量着白色的天花板和被風揚起的藍色窗簾,打量着自己手背上的吊針,聽許臨鋒溫柔地說自己在路上暈倒了。
接着,顧苗突然想想起什麽似的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在眼睑處投下一小片陰影,他有點不好意思直視這麽關心自己的許臨鋒,更不好意思正視自己內心的暧昧景象。
——他剛才居然夢見,夢見許臨鋒就在床邊,低下頭吻了自己。
而且那景象如此逼真,越想越覺得那好像就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固執地把腦袋埋在膝間,想要甩掉腦子裏的念頭,他覺得自己是喜歡許臨鋒喜歡的有些魔怔了,喜歡他今天握着自己的手輕聲安慰着自己,喜歡他出現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明明自己得到的已經很多了,可是現在自己好像不由自主地,在變得更加貪心和癡迷。
擡頭的時候,許臨鋒心裏也是一驚,因為顧苗的眼圈有些發紅。
許臨鋒自己心裏也有些後怕,等了很久沒見到顧苗,可自己領完獎之後又要配合攝影處的老師拍一些運動會留作宣傳的照片。沒想到一來二去,發現過了很久顧苗也沒回來,去教室只發現了教室門口的袋子,立馬跟掉了魂似的,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醫療室。
老師說顧苗是低血糖暈倒被路過的同學及時發現送了過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怎麽了,看起來這麽難過,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許臨鋒擡手地想去摸摸顧苗軟軟的頭發,沒想到顧苗卻固執地一躲,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終于慢慢開了口:“現在……現在沒有,等我們高考結束了,你再來問我,我告訴你好不好。”
不知道顧苗心裏經歷的多少掙紮,許臨鋒只是寬慰地笑笑,他不知道顧苗是受了什麽委屈,不過他不願意說自己也不會勉強,幫顧苗倒了杯熱水,輕輕放在他的雙手裏。
“嗯,到時候我問你,你可不能不告訴我。”
許臨鋒目光黯然,咽回了之後的半句話:
——等你告訴我了,小苗兒,其實我也有些一些話,想要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