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晚餐

第18章 約會

為了這次從天而降的“約會”，許一帆從初一開始就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就算父母不在身邊似乎也有了盼頭。特意選了一天去給自己逛街置辦了幾身新衣服，雖說平時衣服已經多到穿不完了，但揣測着顧苗可能喜歡清淡一點的顏色，還是忍不住多買了一些。

陪他去逛街的白宇川和宣琳俨然是兩種心情，作為助攻之一的宣琳一直在很殷切地幫他選這個選那個，放在白宇川眼裏簡直就是公開戀情的節奏，自己這麽個大電燈泡不知道為什麽就被叫到這裏來了。好在今天許一帆選的店并不算太昂貴，看着熱情互動的兩個人，白宇川只能嘆嘆氣，順手在一旁孤零零的替自己挑選了幾件衣服和褲子。

他也不明白就是挑幾件衣服，平時喜怒不形于色的許一帆怎麽總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而且最奇怪的是，平時從不騎車的許臨鋒，居然還認真挑了一輛自行車。

根據顧苗接着發過來的時間，早上七點鐘見面，然後兩人一起騎車過去。

終于到了初五這天，許一帆早就起了床，換上了灰色的外套和淺藍色的長褲，圍上了自己最喜歡的那條圍巾，選了自己周末才采購來的新自行車，出門才發現昨夜下了雪，雪裏的樹和草都披着薄薄的一層白色，路上沒有什麽人，倒是一番很安靜舒服的景致。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很久就到了校門口。校門口路過推着早餐車的大媽，也毫不掩飾地用目光打量着這個扶着車的男生，用一口本地方言誇着誰家小孩這麽好看。

如果顧苗也會有這麽一點點想法的話，那自己的努力是不是就沒有白費呢。

等到看到顧苗的身影從前面的路口出現的時候，許一帆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出了汗。看到對方比自己先來，顧苗的嘴角又微微彎起來，推着車子往前小跑了幾步。可是在距離許一帆還有幾步距離時，許一帆捕捉到了，顧苗有點茫然的眼神在片刻代替了之前的期待。

他圍着的居然是許一帆送他的那條黑色圍巾，穿着白色的棉襖，因為寒冷的天氣小臉微微有點發紅，呼吸的每一口氣，都在空氣裏化成小小的蒸汽，調動着許臨鋒的心。

接着怕是讓對方感受到自己認錯了人，又心虛地停下來小退了兩步，往兩邊看了看，可是他沒看到許臨鋒的影子，那麽這個推着車子的人，應該是在等別人吧……

“顧苗哥哥，很高興你能約我出來玩，你……還約了別人嗎？”看他一副要退回去的樣子，許一帆怕他掉頭走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還是趕緊盯着他的眼睛。甚至把車停好往前走了兩步，距離顧苗更近了一些，雖然只是幾個簡單的小動作，許一帆也是繃緊的。

“我……我……”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顧苗視線下移“我……沒有約別人了。”

他只給一個人發了短信，那麽現在的狀況應該就是，他把短信沒看清發錯人了。

那麽自己約出來的就不是許臨鋒了，應該是……是許臨鋒的弟弟……許方吧。

氣氛好像有點尴尬，顧苗不想讓對方感覺到自己并不是自己要約的人。趕緊擡頭沖他笑了笑，甚至主動的像兄長一樣兩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慰小動物一樣。

“我……剛才想點事情有點走神，很高興見到你，我們現在出發吧！”

許一帆沒聽清楚他說什麽，就看見他笑了，腦子裏立馬開啓了魔性循環。

——他沖我笑了！他沖我笑了！他沖我笑了！天哪他沖我笑了！！！

顧苗沒意識到他的激動，又用手接着拍了拍，覺得許臨鋒的這個弟弟似乎見過幾次都沒太注意過，今天這麽近距離看，發現他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長得都挑不出毛病。誰都喜歡好看的人，顧苗多看了幾眼，想着美貌的人都是一家的，許臨鋒和許方都這麽标致。

而且這孩子個子也真的挺高，雖說大四五歲，自己好像只比他……高出一點點。

顧苗這次選的地方是城郊，那邊有個挺漂亮的人工湖，因為昨夜的雪，那裏現在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再加上那裏最近在開設燈展，有很多新修建出來的華麗景致。雖然路途很遠，但是一直跟在顧苗身後看他飄揚的半截圍巾，許一帆就覺得非常心中都被甜蜜填滿了。

一個多小時的路途，中間就休息了一次，怕許一帆覺得無聊，顧苗把自己的自行車往後挪了挪，在路邊的長椅上用紙巾擦出來兩塊休息的區域，先讓許一帆坐了下來。自己就緊挨着他坐了下來，沖他寬慰地笑笑，接着就熱情地跟他聊着學校裏的事情。

顧苗平時不算自來熟的人，但是既然是學長，他覺得自己有義務把人家照顧好。

他知道這麽大的男孩喜歡聽別人誇自己，拿出保溫杯倒了水給許一帆喝，順便問了幾句學習，發現這孩子和許臨鋒不同，成績居然非常好。于是就好奇地問起他的理想，不同于顧苗，許一帆對大學還沒什麽概念，就轉過頭問着顧苗是不是有想去的學校。

“如果，能去YX大學就好啦，但是那個學校分數真的是，高得讓人害怕，就想想吧。”

接着又一臉八卦地轉過頭來，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可能喜歡別人誇自己，這孩子的長相又真是好的沒誰了，顧苗頓了頓，沒注意到許一帆看着自己的眼睛又直了，他距離許一帆近了些，戴着手套的手攏在口邊，像是說什麽秘密一樣：“肯定有很多人喜歡你對吧！”

顧苗産生了一種錯覺，他覺得打在自己耳朵上的氣息，全部都是甜的。

“沒……沒有很多。”怕顧苗把自己想象成一個不成熟的小孩，比起炫耀自己招人喜歡他還是更希望自己在顧苗眼裏是個穩當一點的人：“大概，就幾個人吧，我不太清楚。”

想想自己收的情書堆起來，大概早就能搞一個迷你博物館開設展覽了吧。

顧苗轉過頭有點感慨：“你肯定謙虛了，就像許臨鋒一樣，一定有很多人喜歡。”

許一帆握着杯子的手松了松又緊了緊，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差點就脫口而出：

——喜歡我的人再多有什麽用，反正，反正你又不喜歡我。

杯中的溫水熱氣氤氲，許一帆轉過頭看着近在咫尺的顧苗，努力維持着看起來溫涼無害的笑容，稍微環顧了四周，這條道路人很少，沿途的雪下都是高聳入雲郁郁蔥蔥的樹木，兩人在這裏休憩別有一番遠離喧嚣的感覺，從包裏拿出了相機：“我們在這裏，拍點照片吧。”

顧苗點點頭，看着許一帆起身往前走了幾步，他半蹲在那裏，鏡頭正對着自己，那黑洞洞的鏡頭像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顧苗平時因為自卑不太喜歡暴露在鏡頭之前。連忙起身準備往旁邊挪一挪，沒想到許一帆倒是說得明白：“我可以，把你也拍進去嗎？”

不知該怎麽拒絕，顧苗莞爾一笑還是站回了原來的地方，有點緊張地用手指輕輕摁着兩腿的褲縫，看起來溫順乖巧極了，他略顯羞澀的眼神落在了許一帆所見的顯示框裏，拍照的人連眼睛都不舍得眨，變換着角度一個勁地摁着拍攝鍵，就像一直這麽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顧苗，好像自己已經和他距離沒那麽遠。拍了少說有十幾張，顧苗才有些困窘地開了口。

“我，我沒什麽好拍的，你喜歡拍照的話，我來幫你拍吧……”等着許一帆的臉從相機後面露出來時，立馬輕微地挪了挪地方，站了一小會，兩條腿卻好像有點冷得發麻了。

許一帆故作輕松地發出邀約：“我自己拍沒意思，我想和你一起拍可以嗎。”

說着像是怕被顧苗拒絕，把相機放了回去，拿出來自己的最新款手機又繼續在包裏找着什麽東西，等到顧苗好奇地湊過去時，才發現許一帆攥在手裏的是一根銀色的自拍杆。眨巴着眼睛盯着這種有些新奇的玩意，全然不知道許一帆心跳已經快到了新的極限。

這種小女生喜歡用來顧影自憐的東西，許一帆一向是不懈的，但因為太想抓住這次機會留下自己和顧苗的合影，于是硬着頭皮去跟飛飛思思開了口，兩個姐姐先是一臉茫然轉而換成了八卦興奮專用臉，趕緊把自己的神器塞給了小少爺，說男朋友這麽貼心對方一定超開心。

三兩下調好了自拍杆的長度和角度，顧苗還沒反應過來，許一帆就已經湊過來輕輕摟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看鏡頭，顧苗望着身邊差不多高的男孩，又密又長的睫毛卷起一陣細碎的氣流。接着點點頭沖着鏡頭微微一笑，許一帆被他鏡頭裏的笑容撩得心猿意馬，手不由自主一抖，于是兩人第一張既具紀念意義的合影——就這麽意料之中自帶了馬賽克效果。

顧苗看出他緊張了，說不然再拍一張吧。許一帆覺得自己面對喜歡的人，好像緊張地什麽都做不好一樣，有點賭氣地咬牙将顧苗的肩膀又摟緊了一點，連着多拍了幾張。

好了，這下許一帆買的那些一直閑置着的高級相框，終于可以在床頭派上用場了。

拍完照片後，兩個人選擇繼續上路。可能是因為閑聊了幾句的緣故，兩人之間的氣氛暖和了不少，顧苗也沒像之前那麽拘謹了。兩個人都放慢了車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聊着天氣和風景，聊着喜歡的書和電影，顧苗看過的電影不多，但是就算是那幾部脍炙人口老得掉牙的電影，許一帆還是聽得心滿意足，能這麽近距離地聽顧苗的聲音，已經是之前從來沒想過的事情。許一帆平時也不算話多的人，但和顧苗在一起，全然是另一副樣子。

猜着顧苗喜歡什麽東西，就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像盡可能都講給他聽。

等到了目的地，湖水結冰，反射着柔和的雪光。顧苗看到湖的時候，臉上的喜悅難以掩飾，給許一帆說自己想要繞着湖走一走。兩人鎖好了車子，繞着湖邊走，幹枯的樹杈上都是新加上去的彩燈，各種各樣精致的造型沿着湖面，也有一些家長帶着自己的孩子散步，那一個個小肉球穿的厚厚的，蹦蹦跳跳可愛極了，顧苗看着他們，眼睛怎麽也挪不開。

其實應該選擇晚上過來，就能看到更好看的一番風景。但放在顧苗眼裏，這般景象已經讓人很知足了。他想起自己小的時候，從來沒有過被父母一人拉着一只小手像這樣帶着散步，只有媽媽一個人，在自己大了一點的時候經常帶自己來這裏散步。由于媽媽本身就身體不好，每次也不會走很久，但那些伴着夕陽與最愛之人散步的景象，是顧苗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即使是一個殘破的家庭，顧苗也覺得感恩，畢竟他知道媽媽愛自己超過生命。

陪着不知為何略顯憂傷的顧苗走了很久，許一帆努力克制着才沒去主動拉他的手，但是每次不小心蹭到的時候自己倒先是不知所措地挪開。看看手表，想着顧苗的肚子該餓了。想想自己之前來這附近吃過什麽好吃的東西，有家西餐廳還不錯，轉頭就打算帶顧苗去。

顧苗本來是想去自己小時候媽媽經常帶自己去的那家老面館的，看着許一帆想把自己往那家門牌華麗的店門口領。下意識地搖搖頭拒絕了他：“不好意思——我沒帶那麽多錢。”

“我知道有家好吃的面館，有點舊——你介意跟我去嗎？”本來還想堅持堅持，但又照顧到顧苗大概是不想欠自己人情，也就點點頭由着他去了。老面館已經開了小二十年，桌椅板凳都有些陳舊了，顧苗點了一碗以前想吃雜醬面，許一帆也就跟着點了一份。

一邊吃一邊忍不住往顧苗那裏瞄，低頭認真吃面的顧苗，好看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我最愛吃的東西，其中之一就是這裏的雜醬面了。”看許一帆的飯半天也沒吃下去多少，顧苗擡起眼睛目光澄澈地看着他，看得許一帆心裏暖暖地，不由自主就接着問了下去：“那……你平時還最喜歡吃什麽呢？像我的話……最喜歡吃牛羊肉了，還喜歡兔子肉。”

其實顧苗喜歡什麽許一帆心裏都有個小本本牢牢記着，但還是想聽他親口說。

“去年運氣特別好，居然中了一年份的午餐，我從來……沒吃過比那更好吃的飯了，但是有點可惜的是，我也沒在學校周圍見過那家店，不知道到底在哪裏。”顧苗又往嘴裏放了一筷子面，一臉陷入沉思的樣子：“看得出來每天的飯都特別用心，真是一家好店啊。”

“我知道——我知道那家店在那裏，比較難找——過兩天——不，等到明年，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就我倆去”許一帆目光熾熱，瞳孔裏滿滿地映着顧苗的身影。

沒聽清楚他最後幾個字說得什麽，顧苗有點驚喜地點頭：“那說好了啊。”

許一帆低頭大口吃着面，三兩口碗就變空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苗在的緣故，簡單的飯菜也比平時美味了不少。打量着對面的心上人，比起半年前最早認識他的時候，看起來精氣神都好了不少，臉上也有點肉了，許一帆真想起身湊過去，輕輕捏捏他的臉。

雖然瘦弱的顧苗看起來很招人憐惜，但他更喜歡被自己一手養胖長點肉的學長。

他目光一沉，轉而委屈，他知道起碼現在，還不應該是出手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