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高考在即,和每年這個時候一樣,空氣中似乎都彌漫着燒焦的蟬的氣味。
許臨鋒雖然進步神速,但現在的成績還不能穩定到送他去想去的學校。而顧苗,雖然之前在志願預選書上填了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學,和許臨鋒的理想目标在同一個城市,但是看起來要淡定地多,在宿舍食堂和教學樓三點一線,按部就班地等待着高考開始的時刻。
顧苗和許臨鋒拿到準考證的時候,兩人的考點不在一處。顧苗的考點距離家比較遠,媽媽本來想陪他去考試,但是被懂事的顧苗拒絕了,在考點附近租了一個最便宜的臨時旅館用作中午稍微休息的地方,午飯也不敢亂吃,打算那兩天出門的時候只帶上自家的饅頭。
明天就要考試了,回到家後,顧苗九點多的時候就躺在了幹淨清爽的床單上。床頭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顧苗視線撇過去,果然是那個不認識的號碼發來的短信。從倒計時一百天的時候,每天同一時間就會受到這樣一個匿名的鼓勵短信,變着法逗顧苗開心。
其實不用說也知道是誰,顧苗想到很久沒跟自己打過電話的許臨鋒,心中就一片柔軟。
由于兩人平時聯系太頻繁,許臨鋒知道自己的存在經常打擾到顧苗的學習,就幹脆立了不再給顧苗打電話的FLAG,而在那之後,關于許臨鋒那個號碼的電話和短信是沒有了,又冒出來這麽一個欲蓋彌彰的小號,每天如春雨滲透新土一般潤澤着顧苗稍感不安的心。
——明天不要緊張,我相信,你一定能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小號真正的主人許一帆百天來第一次收到了顧苗的回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我會努力的!
因為高考占用學校考場的緣故,許一帆在這幾天都是放假的狀态,根本沒想着去給自己唯一的堂哥許臨鋒加油打氣。從考試當天開始,他讓管家在顧苗的考場門口訂了一家酒店,在這裏住了整整兩天。他和那些酷暑之下搖着扇子的家長一起在門口翹首以盼,早上來得比顧苗更早,目送着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進入考場,等到考完再頂着滿頭大汗看他低着頭快步穿過一小條街進入那家看上去破舊的小旅館,自己才能放下心來去找點飯吃。
那些家長沖着自己孩子招手的時候,他也想沖顧苗招手,然而顧苗的視線從來都不會落在人群裏,太陽東升西沉,他跟着建築物的陰影從一邊換到另一邊等着顧苗的身影出現。就算如此還是曬黑了一些,但許一帆可不覺得這是受罪,畢竟這兩天一過,他也熬出頭了。
試想過很多回和顧苗表白的場景,在夢裏也重播了很多種情節。去年這個時候還不知道,今年做足功課的許一帆知道高考之後幾天就是顧苗的生日,顧苗比許臨鋒還要稍大上一兩個月。到時候就趕緊把他約出來,找個借口請他到自己家裏去吃自己做的飯,然後就順理成章的告白吧,他也沒想着會被這麽簡單的接受,不過不論如何,顧苗能聽得到他的愛慕了。
被許臨鋒知道難以接受,被同學家人知道難以接受,許一帆在漫長的一年的等待中,早已經不在乎了。他花了一年的時間為心愛的人做飯,也在這個過程中早就堅定了自己的心意。
目睹着考完英語的顧苗終于露出了一抹釋然的微笑,他的媽媽最後還是來接他了。那是一個身形苗條姿态優雅但面露疲憊的女人,看到媽媽的顧苗心情好得不得了,雖然埋怨着媽媽不必來但還是難掩臉上的笑意,兩人的背影與行道樹的樹蔭融為一體,消失在路的盡頭。
目送着他的離去,許一帆不知道,這次是他最後一次看到顧苗。
雖然難以接受,但從這天以後,許一帆再也沒有找到過顧苗。
高考結束的第二天,就像提前約定好的那樣,顧苗和許臨鋒見了面。
地點是許臨鋒挑的,是一家看起來就很有檔次的餐廳,透過摩天高樓的窗戶可以俯瞰到城市的微觀景象,被霓虹燈和萬家燈火點亮的夜,讓顧苗忍不住總是向下望。他一直都是城市裏最暗淡角落的蝼蟻之輩,這是他第一次,可以從這樣的視角打量自己的容身的城市。
店裏的生意雖然很好坐滿了人,但是隔音出色,相互之間不會打擾。和許臨鋒在一起吃過無數次飯,但這次卻倍感忐忑,就算幾天前還和許臨鋒在一起奮筆疾書,他的存在好像就和自己周圍的空氣一樣自然。而現在,在自己面前脫掉校服早已換上便裝的許臨鋒,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的那種攝人的氣質,和挂在唇邊若有若無的笑容,好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人。
雖然看自己的眼神和從前一樣耐心和溫柔,卻讓顧苗有點喘不過氣來。
“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啦,小苗兒,你想說又沒說的話,到底是什麽呢?”
顧苗在安靜的空氣裏聽着自己心髒有力地跳動聲,雙手在桌下蹂躏着半張紙巾。
“我們……以後……以後就見不到了吧,我知道的,所以……所以想和你好好告別。”
如果換做原來的許臨鋒,一定會嘟囔着一句“開什麽玩笑”一邊把這種傷感的話題趕緊轉開,但今天沒有,許臨鋒低頭喝着面前的咖啡,抓着杯子的手因為用力指節有些發白。
沒否認也不願意承認,許臨鋒極力掩飾着,但笑容還是有一些苦澀。
“既然要說這種難過的話,那麽今天,為什麽還要專門約我出來讓我們更難過呢?”
“因為……”顧苗擡頭正視着許臨鋒黯然的眼神:“還有我想來想去不得不說的事情。”
“嗯?”像以前一樣,許臨鋒放下杯子,習以為常地往顧苗的盤子裏夾着菜。
——因為,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本來極度緊張的顧苗,在說完這句話後反而輕松了不少。他知道兩人以後不會再有交集了,真的就要變成平行線了,本來不該打擾,但還是不甘心就這麽各懷心事地走散。
像是沒聽到顧苗的話一樣,他拿過顧苗根本沒有動過的咖啡,一顆一顆放入方糖,他知道這種咖啡對于顧苗來說太苦了,可他放的糖也太多了,堆積起來的方糖已經露了出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顧苗才看出來,許臨鋒從始至終,都比自己更加緊張。
“抱歉,這種事會讓你很困擾吧。”顧苗盯着他一直往杯裏放方糖的修長手指,側臉在暖黃的燈光下勾勒出柔和的輪廓:“但我保證,今後不會打擾你了。”
對于顧苗來講,他最清楚許臨鋒和自己之間難以跨越的溝壑,不知道驚為天人的對方曾經有沒有收到過同性仰慕的困擾。但這份借友誼之名漸漸變質的情感,顯然對兩人都太過沉重,而顧苗所能做的最大突破,就是把自己內心的情感表露出來。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這麽長時間享受着許臨峰愈加無微不至的關心,雖然還想要更多,但理智告訴他不會貪心。甚至想着如果許臨峰讨厭自己的話,自己就能被迫掐斷任何貪婪的念頭,從此不再厚顏無恥地出現在他的視野。
“你告訴我,你能去YX城市對嗎?”許臨峰強忍着糾結的情感,擡起頭,努力維持着表面上的平靜。
顧苗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只是拿過自己的那杯咖啡輕輕地啜飲,在熱氣的氤氲中,突然紅了眼圈。
“我…還能見到你對不對。”許臨峰聲音低沉,他腦子很亂,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聽到什麽答案。
“我保證不會了,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讓我這種…龌龊的心思困擾你了。”就算加了那麽多方糖,咖啡還是苦的,舌尖上蔓延開來的味道中沒有絲毫甜膩的氣息。顧苗放下杯子,見底的咖啡杯裏還堆着來不及融化的糖塊。
周圍的人似乎都讨論着愉快的話題,在靜谧的夜晚享受片刻的閑暇時間,而這裏的氣氛卻讓人透不過氣來。
“我…先走了,很抱歉,就這樣吧。”顧苗起身走的時候,許臨鋒聽到他的聲音哽咽了。雖然知道再也見不到他的念頭讓他難以接受,想伸手拉住他,但另一方面,他也不知該怎麽處理這種感情,只能僵坐在那裏,全然沒了往日對任何事都能輕松置之的樣子。
本來想好要跟顧苗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他本來想告訴顧苗,他已經對過高考答案了,超常發揮的他應該能實現自己的夢想。他想問顧苗可不可以和自己在新城市裏租個房子,兩人一起上大學,依然像現在一樣親密。
而事實上,這種親密而又摻雜着什麽奇怪成分的關系,從許臨鋒的立場上來講,退一步自己難以甘心,而更進一步自己只能更加恐慌。
最後的結局是,顧苗先開了口,兩人之間就這麽稀裏糊塗一筆勾銷了。
許臨鋒面對着一桌子沒怎麽動的精致菜肴,自嘲地笑笑,心中卻滿是苦澀。顧苗那麽一個節儉的人,最讨厭的事情就是浪費,可現在連浪費也不管了,就這麽急急忙忙地逃了。
再等兩天不好嗎,起碼讓自己,陪他把生日過完。
而且自己從頭至尾,也沒有說過……半句厭惡的話啊。
回想自己和顧苗從開始接觸到現在的形影不離,點點滴滴的事情多的說也數不清,其實自己也并不是所謂無辜的受害者。事實上,他明知道自己,一直在顧苗的溫柔裏陷得越來越深,他更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試着掙脫過,有時候甚至會縱容自己這樣做。
所以兩人之間更加狡猾的人到底是誰呢,還是兩人都心知肚明但都在維持着表面的平衡,倒是更坦誠一些的顧苗先戳破了這種早就暗潮洶湧的關系,互相猜得到,互相又猜不到。
而偏偏又是這種時候,一向八面玲珑的許臨鋒不知所措。
但他的的确确聽到了,有什麽東西在顧苗離開那一瞬悄然碎掉的聲音。
顧苗早就想好了,就算成績再好也不會去YX大學,常人眼裏尚能接受的學費對家裏已然是一種沉重負擔,而高成本的大學生活費無疑也會對家裏的情況雪上加霜。正因為想好了,所以他對自己的成績沒有什麽期待,他要報考本地的師範學校,他之前打聽過了,特招生學費全免,生活費有一大筆補助,如果成績優異還有機會得到高額獎學金,是最理想的選擇。
而且留在這裏的話,平時還能像現在這樣照顧媽媽,這才是最重要的。
來不及從與許臨鋒告別的悲傷中脫身,當天回到家的顧苗被家中的景象驚呆了。
家裏的一切都被打包好了,能帶的東西都被整理成了大包小包堆在院子的角落裏。而一向身體孱弱的媽媽正在最後收拾着衣架上晾曬的床單被套,顧苗在院門口昏暗的燈光下,看見了媽媽望着驚慌失措的表情,看清是顧苗的時候,才漸漸放下了戒備。
“苗苗,聽我說,我們需要趕緊搬家!就現在,我們現在就走,東西我都收拾好了,帶不走的東西就都不要了,總之,快跟我離開這裏。”媽媽的眼中噙滿了淚,顧苗環顧四周很快就明白了怎麽回事,這樣的事之前也發生過兩三次,每一次都發生的毫無征兆。
“媽媽,你別怕,我就在這裏,你冷靜一點,聽我說。”輕輕握住媽媽抓着自己外套發抖的雙手,顧苗試圖讓他平靜下來:“我可以保護你的,我已經長大了,不會有事的。”
顧苗知道,那個賭鬼父親又出現了。距離上次擺脫騷擾已經過去了兩年,那個看似文弱的男人有着與外表完全不同的乖戾,欠了一屁股債就四處找顧苗和母親幫他還債。上次也是這樣,沒來得及搬走,結果逼着顧苗和媽媽交出了最後少得可憐的積蓄。雖然顧及顧苗是孩子沒有下死手,但是那些曾經落在瘦小身軀上的拳打腳踢,成了媽媽所有噩夢的來源。
“我看到他了,他路過了我們的巷口,他一定就要找到我們了,我們不能再等了。”媽媽對顧苗的話置若罔聞,他知道面對那個喪心病狂的男人帶來的債主,顧苗根本沒法應對。
就算報警,沒發生事情之前警察也不會加以重視,保護只是暫時的。
媽媽在第一時間只能向宣琳的父母求助,這對好心的夫婦立馬幫他們聯系了自己在鄉下的親戚讓他們先回去躲一躲。顧苗嘆着氣,有點心痛的看着那些帶不走的家具和花盆,明明在這個小角落裏已經有了安身之處,結果證明,平靜的生活對母子倆最後還是奢望。
背着大包小包和媽媽買了兩張車票的顧苗,在深夜的道路上,看着冰冰冷冷的街道,告別着自己過去的生活。不知道又将去哪裏落足,更不知道未來的生活還會有多少變化。一直用自己也冰涼着的手捂着媽媽的手,輕聲安撫很久媽媽才枕在自己單薄的肩膀上淺淺睡去。
明明不是自己這個年紀應該承擔的壓力,可惜顧苗必須要咬着牙去不停地背負。
在鄉下的小網吧裏填了志願,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後,顧苗和媽媽又搬去了新的住處,因為租房價格問題又幾經轉換,最後因為一次搬家等車的過程許臨鋒送給顧苗的手機被偷走了,而媽媽也弄丢了記着宣琳父母電話的紙條,就這樣,母子倆徹底和從前的生活斷了聯系。
在顧苗生日那天也忍住沒發祝福的許臨鋒,在想了不知道多少個白天夜晚之後,再次撥打顧苗的電話卻再也打不通,他有點驚慌失措,意識到兩人唯一的聯系也沒有了。
當學校榮譽榜挂出來的時候,許臨鋒更是瞠目結舌,仔仔細細把榜單看了幾遍,上面居然沒有顧苗的名字,自己如願以償可以去想去的城市,而顧苗的消息卻石沉大海。事實上,覆蓋顧苗的信息這種事情也是宣琳父母來找學校談過的,情況特殊校長和班主任都同意了撤掉顧苗的消息,但又看着顧苗的成績單無比惋惜,他的成績實際上快要進入全省前百名了,比YX的錄取分數線也整整高了20分,沒想到最後卻悄沒聲息選了這麽一個普通學校。
許臨鋒幾次詢問無果後變得精神有些恍惚,早知道,當時拉住顧苗就好了。
坐在校門口臺階上的許臨鋒幾乎是洩憤一樣,撕掉了自己打印出來的成績單。
他找不到顧苗了,他想清楚要告訴顧苗的話也沒人聽了。
他把沮喪的臉埋在手掌之中,熾烈的陽光讓他有種眼睛被刺痛的感覺。
——小苗兒,為什麽不等等我呢。
許臨鋒眼圈紅了,就像顧苗走的時候那樣。
——就不能等我告訴你。
——我喜歡的人,其實也是你。
神燈裏的燈神 有話要說:其實今天根本不打算寫的……但我多了三個收藏超級開心 于是今天用加長五千字獎勵各位~ 寫到這裏漫長的回憶篇終于接近了尾聲,終于能進入正題啦。 現代橋段那就不得不飙車了……我還沒寫過肉咋麽辦。 但是作為甜寵文,顧苗小可憐必須和金主帆帆甜蜜啪啪啪哈哈哈 肉的話近兩章就要寫,只能放在微博,大家想看的話就移步一下。 談到設定, 帆帆是忠犬攻,兩個階段都會無下限寵着顧苗。 另外透漏一下……許臨鋒的設定大概是……渣攻??? 所以其實最後上位的是什麽攻我還沒有決定【捂臉】 看大家喜歡什麽吧~ 收藏多會多更新,想看誰上位歡迎評論。 另外說了這麽多廢話,我打算這本只有結局和番外入V, 大家放肆看吧,雖然我沒粉但我寵粉哈哈哈。
☆、第二十一條 規矩
期待已久的顧苗生日那天如期而至,但許一帆的計劃全部泡湯了。為了保證和外界的絕對封閉,除了許臨鋒的電話之外為數不多的幾個號碼都被顧苗屏蔽了。電話打不通,發了無數條短信也杳無回音,許一帆甚至直接跑到了顧苗的家裏去,結果早已是人去屋空。
宣琳的父母什麽也沒有告訴女兒,所以就算跟宣琳苦苦哀求顧苗的下落也無濟于事。
甚至讓管家動用許一帆自己能染指的那部分家族勢力,想要搜尋到顧苗的躲藏之地。可是等了幾天之後,依然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心像是被人生生撕去了半個,許一帆開始變得焦躁易怒,他整個暑假都悶在自己的小屋子裏不願受別人的打擾,只盯着自己床頭擺放着兩人之前的合影,畫面上的顧苗略帶羞澀,許一帆裝作不在意的摟着他的肩膀,不知道的人從照片上可能真的會誤以為這是一對親密的同性伴侶,而現實卻又比表象都更加冷酷無情。
那枚即将破土的種子,還是在破曉之前夭折在了散發着腐爛味的冰冷大地上。
跨過這一年,許一帆長高了不少,已經和顧苗相差無幾了。他每天都立志好好吃飯好好鍛煉,甚至強迫自己加倍去喝牛奶,就是希望很快會有那麽一天,他能站在容易緊張的顧苗面前,能輕輕一攬就把安靜的學長攬到自己溫暖的懷抱裏,可以讓他的額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身軀完完整整地包裹住他,就算一絲一毫的寒風也休想驚擾到他。
只可惜願望還沒來得及實現,顧苗就像斷線的風筝那樣,脫離了自己殷切的視線。
早知道會這樣,自己幹嘛要磨磨蹭蹭這麽久,就應該什麽都不管先告了白再說。
不知道是在埋怨自己還是埋怨說不見就不見的顧苗,許一帆的脾氣從那天開始就變了,雖說他本來對周圍的人就比較清冷,但現在話越來越少,笑容也跟着越來越少。為了得到顧苗的消息,他在許臨鋒的生日會上直截了當的問及他的下落。而原本表現得相當平靜的許臨鋒在聽到許一帆口中顧苗的名字時,眉頭明顯擰了一下,唇邊的笑意也随之煙消雲散。
他甚至無暇去思考許一帆為什麽會問這個,只知道聽到他的名字,心就抽疼了一下。
用他和顧苗在填報志願時起了争執,兩人在高考前兩天選擇絕交這種爛俗的理由搪塞過去。許臨鋒苦笑着掩飾着自己和顧苗之間發生過的事情,早已經沒有了過生日的心情。
而許一帆知道他哥一向大大咧咧,從來也沒騙過自己,也就自然而然地相信了他。
兩個人誰也不知道,顧苗這個看似純良無害的人,已經成了彼此意難平的心病。
明明是那麽不起眼的人,卻僅僅用了離開的方式就帶給兩個人連根拔起一般的劇痛。
就算再努力也于事無補,無論是許臨鋒,還是許一帆,都抱着一點點僥幸的念頭繼續探尋着顧苗的蹤跡,可在人員紛雜的城市裏,無論用什麽方式都是無疾而終。後來,去新城市上了大學的許臨鋒,擁有了和從前一樣光鮮的交際圈,逃避似的一點點沖淡二人之間的回憶。
而那幾年之間無論自己怎麽說服自己,身邊形形色色示好的女孩,沒有一個願意交往。
就連從小已經知道要安排給自己的鄧弦,許臨鋒的态度也從之前的無奈卻也只能默認,變成現在明顯有些被逼急了的抵制态度,訂婚的事情雖然不能取消,但也是遙遙無期。
而另一邊随着顧苗離開性情大變愈加寡言少語的許一帆,在整理并鎖起所有關于顧苗的東西後,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認真地對待起學習,讓白宇川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四年的時間靜靜流淌,平靜的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許臨鋒在大學畢業之後終于松口允許家人籌備自己和鄧弦的訂婚儀式,但在訂婚前拒絕和鄧弦的互動。另一方面,一件令人驚嘆的事情,許一帆以絕對占優勢的成績,如願以償拿到了YX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而現在這份錄取通知書,就靜靜地躺在顧苗的手心裏。
從新主人帶自己回家,已經是整整第七天了。剛才保姆打了家裏的座機電話說今天不過來了,叮囑他晚上新主人就要回來了,并且提出要吃顧苗親手做的飯。接到消息的顧苗一邊輕聲應答着,神經早就繃得緊緊的,惴惴不安地挂掉電話,手指糾結地擰着圍裙的一角。
原本因為一周的平靜生活而稍微放松下來的內心,又變回了之前提心吊膽的狀态。
雖然時間還早,但受驚的顧苗已經是一副坐立難安的姿态。他拿起一邊的抹布緊張兮兮地繼續打掃屋子,因為顧苗每天都積極打掃的緣故,空蕩蕩的屋子總是一塵不染的。鑽進許一帆的書房時,顧苗突然記起自己好像從來都忘記打掃書櫃頂部,找了梯子小心翼翼地攀上去,果然積了一層薄薄的灰。想取下東西好好清理一下,結果卻見到了這張錄取通知書。
紙張微微泛了黃,顧苗卻舍不得放下,盯着這張自己沒擁有過的東西端詳了好久。
真厲害啊,沒想到……這個人是從那麽厲害的大學出來的人,實在是……太讓人羨慕了。
怕新主人知道自己亂動東西會發怒,只能視若珍寶的把東西放回原位。等到今日的打掃任務結束後,顧苗又學着周姨的樣子換上廚房專用的圍裙,準備起了新主人要求的菜單。
原本是幾道不算難的菜,怕新主人是個難纏的人,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引來滅頂之災,顧苗心有餘悸地準備了好幾個小時,最後一道菜清炒茭白正要下鍋,聚精會神盯着鍋裏油慢慢變熱沸騰的顧苗,突然聽到了門鎖被打開的聲音,身體在那一瞬間就開始變得僵硬。
他不敢回頭,但他聽到腳步聲正沖着廚房過來。顧苗生硬地把菜倒進鍋裏,心慌意亂地在鍋裏撥拉着。進入廚房的人在身後越靠越近,顧苗輕輕發着抖,極力克制飛速膨脹的緊張。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伸出手緩緩環住了顧苗的腰,穩穩地把顧苗攬在了自己的懷裏。
誰也沒有說話,繃緊了身體的顧苗感受到了這人身上從外面帶來的寒氣,也聞到了他身上幹淨好聞的氣味。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兩人就這樣僵持着,直到身後人滿足地松開了顧苗的腰,把自己寬大的手掌覆蓋在了顧苗的手背上,握着他的手用鏟子輕輕翻炒着蔬菜。
“嗯?怎麽沒有穿着我準備給你的衣服?”這人的一只手還放在顧苗的腰間,另一只手已經從持續走神的顧苗那裏拿過了鍋鏟,站在顧苗右側極其熟練地做着晚餐。顧苗經他提醒才想起了那些衣服,來到這裏的第二天,就有人送來了一個大衣櫃,裏面滿滿當當都是完全符合顧苗尺碼的服飾,從簡單的家居裝到外出裝,有休閑裝甚至還有西裝。所有的衣服整整齊齊地挂在裏面,雖然都被細心剪掉了吊牌但還是看出來價值不菲,可顧苗不敢亂碰。
“你不喜歡?”許一帆打量着顧苗圍裙之下穿的那件皺巴巴的廉價T恤和一條看起來就很有年頭的舊褲子,眼神落到了顧苗的發旋上,看着顧苗心虛地沉默,對自己輕輕搖着頭。
知道他在害怕,許一帆不敢把他吓着,讓他去外面餐桌等着,廚房交給自己來打理就好。生怕一言一行會踩到新主人雷區的顧苗只好乖乖把圍裙取下來遞給許一帆,走出了廚房。
一頓不算太奢侈的晚餐,顧苗從始至終都悄悄打量着對面坐着的這個器宇軒昂的男人,這人大概是個天生的貴族,長着一張足夠驚豔的臉,舉手投足之間都讓人覺得高不可攀。抛開身份不談,顧苗喜歡他的桃花眼,他不小心瞥到自己一下,感覺自己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當然對那眼中難以覺察的執念和溫柔,小傻苗根本沒辦法提取和解讀一二。
不知不覺就不是偷瞄了,眼睛粘在他身上好幾秒都沒挪開,這麽一個條件優越,似乎脾氣都不是很壞的人,怎麽會——怎麽可能會選擇這種條件的自己呢,根本解釋不通。
早就發現自己在被對面的人偷看,金主的心裏也是癢癢的。他故作鎮定地擡頭看着顧苗,視線對接的一刻,被抓現行的人立馬心虛的從盤子裏夾着菜,悶悶地往自己碗裏塞。
“我說,你來這裏一周了,咳咳……想清楚自己應該怎麽跟我相處嗎?”
顧苗剛夾起一筷子菜,被這個問題難住了,怎麽相處?
——需要怎麽相處,不就是——滿足金主那方面的——生理需求嗎?
被許臨鋒的熾熱的眼神看的心虛,顧苗根本不敢說自己的答案,怕這個人跨過桌子就要撲過來把自己吃掉。只能硬着頭皮,把自己夾起的那筷子菜,讨好似的放進了對面的碗裏。
許一帆似乎對他的答案還算滿意,吃下這口飯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就吃飯這件事來講,除了這頓,以後,你在的時候都得坐在我的腿上吃,記住了嗎?”
金主的威嚴不可侵犯,顧苗忍住噴飯的沖動,在對方威懾的視線下扒拉着自己的飯。
“每頓飯你起碼要吃一碗半,不能挑食,否則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懲罰你。”
說着又像是怕本來就吃得少的顧苗惦記着櫥櫃裏盛餃子的小碗,又故作威嚴地說:
“你那個碗就不達标,你看,我說一碗半的碗起碼得是我吃飯的這個碗。”
誰讓顧苗實在是太瘦,風一吹似乎就能吹倒,迫使許一帆非要吓唬吓唬他。
顧苗乖巧地點着頭,他覺得漂亮的金主說的這些要求……根本也不算難以接受。
真正難以接受的東西,顧苗根本不敢仔細往下想。
和金主的第一頓晚餐,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只不過夜晚将至,比吃飯更可怕的事情似乎正在緩緩逼近。長夜漫漫,他不指望自己能逃過作為一名洩欲玩寵的命運。
花了大價錢把自己帶回家養着,左不過都是為了在床上一逞獸欲。
洗碗的動作不知道被放慢了多少倍,等磨磨蹭蹭在廚房門口屏住呼吸往外偷偷看時,卻發現許一帆不在客廳裏,想起周姨之前叮囑過自己許一帆飯後喜歡喝紅茶,捯饬着高級的泡茶機器才弄出來勉強看得過去的一杯,顧苗硬着頭皮上了樓,給許一帆把熱飲送到書房。
而許一帆也不在書房裏,顧苗卻從書房隔壁的主卧裏,聽到了嘩嘩的水聲。
正在舒服地享受着熱水澡的許一帆像是也聽到了顧苗上樓的動靜,水聲變得小了一些。他的聲音摻雜着濕漉漉的水汽透過兩扇門投進顧苗的耳中:“那個,過來幫我取條毛巾。”
這個時候進去無疑羊入虎口,可顧苗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轉身進了卧室。
他最近一個人住着,沒少在這間卧室進進出出地清掃,平時也就覺得這個卧室太寬敞了,走的是性冷淡風格,看上去有些過于空曠,沒有其他特殊的感覺。可此時此刻,踩在這間屋子的地板上,顧苗只覺得脊背發涼,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根本不敢往那張大床上多看一眼。
似乎多看一眼,就已經能腦補出自己和那人翻雲覆雨的不堪畫面。
聽着許一帆漫不經心地告訴自己浴巾的位置,顧苗手腳僵硬地忙活了半天才找到,緊咬着嘴唇一步一步挪到了浴室門口,克制住逃跑的念頭,輕輕敲了浴室的門。
浴室門的毛玻璃上已經映出了許一帆高大的身影,下一秒門被打開時,浴室裏氤氲的熱氣撲面而來。顧苗心懸到了嗓子眼,他看到許一帆還在滴着水的黑發,更看到了許一帆目光沉沉地落在自己的臉上,被被看得心慌慌,顧苗下意識把浴巾往前一送,目光就要往下挪。
這一挪更不能說了,許一帆紋理分明的小麥色肌肉,那就充滿力量的手臂,那硬梆梆的腹肌,還有那修長而充滿誘惑的雙腿,還有那劍拔弩張的……因為渾身赤裸,全身都泛着極極具情欲色彩的水光,就這麽大剌剌地呈現在顧苗面前,大大方方地讓他看個夠。
顧苗定力顯然差極了,他別開頭,因為這幅沖擊性的畫面,薄薄的唇都在微微地顫抖着,一副巴不得撒腿走人的樣子。接過他手裏的浴巾,許一帆微眯着桃花眼,用指尖挑着顧苗轉過去的下巴,玩味地看着他的小獵物。
“我說,你要不要進來跟我一起洗。”
顧苗愣在原地,眼裏立馬不争氣地泛上一層水霧,答應也不是,不答應又不敢。只能哆哆嗦嗦地任由許一帆手臂上滑落的水珠,滴答滴答地在自己僅有的廉價衣服上留下水痕。
怕自己真的把他吓着,許一帆松開了他,有點無力地摸了摸顧苗軟軟的發絲,像是安撫着受了驚的小動物一樣:“我逗你的,我洗完了,你忙完的話,這會你進來洗澡吧。”
當然了,他也不是柳下惠,自然不會輕易地放過他,只是得用稍微溫柔一些的方式。
而且這一天,他已經肖想了這麽多年。等顧苗拿着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