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獨居
分開了十一年後,再次看到顧苗的照片時,許一帆當時就差沒出息的哭出來。
那是一次偶然的酒會上,許一帆遇見了許多面生的合作夥伴,結束了暗流洶湧的商業洽談後,借着酒勁幾個頗為重要的大人物居然談及了自己糜爛的私生活解悶。有個人抱怨那晚送給他的人不僅歲數大而且喜歡哭哭唧唧的,聽了半天許一帆才聽出來是個男的。
雖然許一帆一貫風流,但他對這種把床第之好搬上桌面的行為還是嗤之以鼻。
“怎麽有人敢給您送那麽差的陪床啊,也不怕把生意攪黃了。”一身暴發戶裝扮的老男人點了根煙,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比起男人,我還是比較喜歡軟綿綿的女人。”
“怎麽說呢?老黃你不也知道,一般人經不起我那麽玩……”姓吳的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送來的人說別看這人白白嫩嫩的,韌性倒是不錯,別的優點沒有就是耐操……”
許一帆已經聽不下去了,作為同性戀他還是被對面人一臉猥瑣的笑容惡心到了,好在他和這個人還沒有什麽商業往來,正要找個借口出去,卻發現那人已經從手機裏翻出了剛才談論的人的照片。照片倒是沒他說的那麽肮髒,一張委屈巴巴的小臉,破碎而空洞的眼神。
只是短短一瞥,許一帆那些埋藏在心裏的情愫,就不受控制地重新燃燒,那些他以為他已經釋懷的滋味就那樣重新湧現出來,他突然就愣在那裏,眼神再也無法挪開。
“雖然長得還不錯,但可惜我那晚喝的有點多,沒來得及把人用了自己倒先是睡個半死。”姓吳的老男人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醒來之後發現那家夥一夜都沒敢睡,怕我把他作踐醒了吧。不過那樣子白天看着還真可憐,我突然就覺得挺沒勁,直接把他送回去了。”
“看那樣子,不說被上百人玩過,少說也有幾十人嘗過了,還一副貞潔烈女的表情。”
許一帆感覺自己的心被劃開了一道道口子,疼得他鮮血直流。他感覺自己在短短的幾分鐘裏,像是在火堆和冰窖裏來回接受酷刑,他明明已經放棄尋找他好幾年了,他也不是沒有設想過萬一會有重逢那天,但無論怎麽想,都沒想到再次知道他的消息卻是這種殘忍的方式。
他覺得自己的臉色陰沉的吓人,幾乎是幾步邁過去,發暗的眼眸讓那幾個本來恬不知恥的老男人都同時一愣,不知道這舉止優雅得體的貴公子怎麽突然跟中了邪一樣。
“勞煩把這個人的下落給我。”他的語氣卻不像是請求,反倒是不容反駁的命令一樣。
“額……”吳老板本來以為這人是盯着自己,卻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緊緊鎖在他打開的那張照片上,惡狠狠的眼神像是要把那人的相貌刻在自己心裏一樣。吳老板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只以為這風塵之地的倒黴鬼怕是也欠了這個人的錢,猶豫了一下把地址和電話都給了他。
短短幾天,他終于找到了他的下落,二貨沒說補上他欠的債把他領回了家。
許一帆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他覺得在某些方面,被奴役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看見小飛穿成那種要出點什麽事的樣子,他便想象出那人妖媚惑主的姿态,繼而腦補出他跨坐在無數人身上像只祈求愛撫的小貓,與無數人做着許一帆再熟悉不過的那種事情。
他突然就覺得自己氣血逆流,恨自己為什麽不早點把他找回自己的身邊。
明明是個快三十歲的老男人了,為什麽,居然還能像十八歲那年勾得他神魂颠倒。
光是想起他身體就已經開始出現反應,明明他們從未有過肌膚之親。
許一帆不無悲哀地想着,這一周的夜晚,估計要比以往都更加難熬了。
而讓許一帆牽腸挂肚的罪魁禍首顯然對此一無所知,事實上,他不記得許一帆是誰。
他甚至連自己金主的名字都還沒搞清楚,就被帶到了這裏。原本以為會是翻雲覆雨不得安生的一夜,卻沒想這人把鑰匙塞進自己手裏就走了,背影就像個告白害怕被拒絕的高中生。
遲疑了許久,凍得快要失去知覺,顧苗才小心翼翼地摁了摁門鈴。他安慰地想着也許這裏就是自己主人的後宮了,既然有自己這種類型的,這間房子裏大概還藏了不少比自己年輕貌美的可愛男孩吧。許是想到了酒吧那些男孩嘲諷的眼神,他有些懼怕将要打開的大門。
門打開了之後,出來的果真如主人所說,是個上了年紀的保姆,急急忙忙地給他開了門。
他也不敢說話,就那麽乖乖跟着進了屋,不敢坐在一樓大廳一眼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沙發上,就安安靜靜地站在牆邊,這倒是讓保姆有點不知所措。“您一定就是顧先生了,少爺給我看過你的照片,長得真俊啊,還沒吃飯吧,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不知道你愛不愛吃。”
屋裏沒有被人,空蕩蕩的,那些臆想中的年輕男孩似乎并不存在。
顧苗怔怔地點頭,跟着她走到了餐廳的位置,撲面而來的飯菜香味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最讓他吃驚的是,這裏的菜居然大都自己喜歡的,七七八八地擺了一桌子。就嘗了一口,顧苗就沒忍住紅了眼眶,從兩年多之前開始,他再也沒有吃過這麽簡單但溫馨的飯菜了。現在這個老保姆還坐在身邊的位置上給自己加菜,簡直就像好久沒見過的媽媽一樣。
幸福來的太突然,他已經好幾天沒好好吃過飯,或者說,這幾年都沒有吃過正常的飯菜,他不是沒有見過那些精致的大餐,但是藏在那些大餐之後的,往往是催情的藥物和更加變本加厲的蹂躏,因為這他一度患上了輕微的厭食症,而現在,他卻好像沒那麽害怕了。
“這些菜都是少爺吩咐的,還有屋裏涼,我給你取來了少爺的外套……”狼吞虎咽吃了一陣,顧苗眼睛紅紅的望着保姆手裏的外套。事實上屋子裏很暖,他頗為不解地看着那件外套,保姆的臉不知道為什麽有點紅,他下意識地看了自己身上,臉立刻紅的能滴出血來。
在明亮的水晶燈下,白襯衫下的光景簡直一覽無餘。透過那層薄薄的布料,幾乎一眼就能看光整個上身,還有那件淫亂的內衣,緊緊纏繞着他白皙的身子,若隐若現的勾勒出他胸前茱萸的輪廓,連同那有些茫然的表情,煥發出致命的誘惑力。即使是上了年紀的保姆也不知道眼睛該往哪裏放,這副輕浮撩人的樣子讓顧苗恨不得躲起來。
原本他是不敢穿主人的外套的,但這種情況,他還是老老實實趕緊套在了身上。
明明身高比自己高,身體也明顯比自己寬,這件衣服卻出乎意料的合身。
顧苗吃的風卷殘雲,用餐結束後,保姆帶他去了浴室,沒敢多看他一眼,放下了全新的內褲和據說是主人以前的睡衣就趕緊出去了。光潔如新的浴室裏,巨大的浴缸盛滿了熱水撒上了浴鹽,水氣氤氲就像是做夢一樣,這好像是第一次,洗得香噴噴但不需要激烈的做愛。
坐在裏面的時候顧苗才嗅到了若有若無的藥味,接觸到傷口有點痛,還有點酥酥的感覺。
他知道已經很晚了,不敢讓保姆等太久,洗幹淨之後他偷偷照鏡子,柔軟的黑發貼在自己的面頰上,眼睛也好像變亮了一些,整個人都好像變得清爽起來了。摸到放在椅子上的內褲時,驚訝的發現居然是卡通的,黃色的背景和散落在上面的白色小貓,很普通保守的款式,看上去和那個眉眼都長得俊朗勾人的男人一點不搭。
睡衣也同樣不是顧苗難以習慣的那些連身體都遮不住的情欲款式,就是簡單的兩件套,也是黃色的小貓圖案,可愛的不得了。顧苗腦補了一下自己主人穿上這些衣服的樣子,完全沒有想象空間。他發現自己的心情突然變得好起來了,為什麽說是那個許少爺穿過的衣服,穿起來又完全不像是那人的尺寸呢,拉拉袖子拉拉褲腳,聞一聞還有甜甜的香味。
原本以為新主人會和之前那些人的惡趣味一樣讓他走不出浴室,結果什麽也沒發生。
快三十的人了,穿着這樣可愛的衣服,卻讓人完全不覺得突兀。
連保姆都感覺自己心裏湧現了許久不見的母性光環,把顧苗稀罕得不行。帶他去了客房給他認真地吹着頭發,顧苗的頭發很軟,摸他的頭發,就像是在觸碰一只溫順的小動物。
顧苗有點害羞,這個新的地方有種莫名的踏實感,大概因為自己的金主不急于開葷吧。
打理完頭發之後,保姆也沒放過他那些惹眼的傷口,那些傷口遍布他的全身,她認真幫他抹藥,顧苗倒是害怕自己那些難以啓齒的傷口也被暴露在這個溫柔的阿姨眼前:“阿…阿姨,我可以……自己來的。”保姆倒是沒說話,幫他塗抹完手臂和小腿上的藥後,又給他強制塗完了背上的藥,大概也是聽了許少爺的安排,剩下的地方她交給顧苗自己解決。
“這是作踐人嘞,看起來這麽聽話的孩子。”她幾乎是悲傷地嘆着氣。
顧苗不知道該說什麽,但就是鼻子有點發酸,保姆叮囑他抹完藥之後早點休息,卻不知關上門後,顧苗小心地鎖好門,再次确認了窗簾都是拉好的,才小心翼翼脫下褲子解決那些讓他倍感恥辱的痕跡,那些鞭痕咬痕吮痕将他的大腿內側弄得慘不忍睹,明明距離上次已經過去幾天,他的後穴還是在隐隐作痛,手指蘸着涼涼的藥膏剛碰到,穴口便像是回憶起了什麽不堪的東西一般逃避般的收縮,那些可怕的東西被更換着放入他的後庭……顧苗克制着自己不去再想,他顫抖着抹好了每一處的藥,這才提好褲子乖乖躺了下來。
燈的開關就設定在床頭,燈滅之前,顧苗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放在了床腳的那些行李。
他沒讓保姆幫他收拾那些行李,裏面除了他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之外,更多的,是他那些有着奇奇怪怪變态嗜好的客人喜歡用在他身上的玩具,他害怕這些東西但又必須要用這些東西讨好那些買主,這些東西把他折騰得死去活來,但他知道,他的年紀和他對性已然産生的抗拒決定他只能用這些東西擡價,用極端的方式讨要高昂數目的金錢。
就算疼痛的感覺可以一再忍耐,但是那些羞恥的性交卻無時無刻不在刺激着他的尊嚴。
如果心裏已經有了愛人,像顧苗這樣固執的零號,就無法再理所應當的迎接陌生人的侵犯。他不會求歡,即使身體再饑渴也不會順從買主的意願水到渠成的結合。年紀大又不懂得察言觀色,他只能淪為玩具,才能滿足那些人內心的私欲,才能還得上那些遙遙無期的債款。
但這樣一副殘破的身子,又有什麽資格找回他心裏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呢。
盡管那個人抛棄了他選擇了更加稚嫩的新歡,他還是不願意責怪他。
因為身份如雲泥之別的他們本身就沒有相愛的這種可能。
未來的六個月,顧苗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是說不定熬過這六個月之後,他就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重新規劃自己的新生活,到一個誰也不認識自己的小地方去。找一份安定的職業攢錢買一個小小的屋子,然後在那個地方孤孤單單的過完自己的一生。
為了這樣美好的未來,顧苗覺得這個主人再變态他也一定能撐下去,他甚至有點感激他,如果沒有他,靠着一單一單的淩辱生意,他的自由之日可謂是遙遙無期。
他原本以為自己不會睡的,但事實是,他比之前兩年的任何一晚睡得都要安逸。
淩晨三點的時候,被上鎖的門被偷偷打開,睡眼惺忪的保姆輕手輕腳打開了燈。
浴室所用的浴鹽和藥膏都有一定的安眠作用,顧苗睡得很沉,但整個人都緊緊蜷縮在被子裏,盡管動作看起來很不安,但是臉上卻很平靜,柔軟的黑發貼在額上,恬靜的像個孩子一樣。保姆幫他又掖了掖被子,打開手機輕輕拍下了顧苗安靜地睡顏。
她知道看不到顧苗好好睡下了,剛剛到目的地的少爺怕是也沒辦法好好睡覺。
從少爺拿到消息的那天起,已經連續三天沒有好好睡覺了。從小照顧少爺長大的老保姆知道,這個人怕是在少爺心裏,不知什麽原因占據了很大的一塊位置。
現在把他找回來,又把人交給了自己,她別提心裏多開心了。
殊不知收到照片的許一帆困倦的神經又被這一張照片喚醒,這帶回家時破碎可憐的小人兒此時穿着自己挑選的睡衣,睡在自己親手鋪好的小床上,就這麽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家裏,他翻來覆去看了好多次,用手指摩挲着畫面裏人的眉眼,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
十一年前他許一帆就是個癡漢,現在看來,名為顧苗的病居然變得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