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初與最後,在興欣 (4)
要太多的事。先前與輪回聯系,黃少天的狀态已經不是太好了,我必須要說出現在的情況。
“葉修和黃少天!”我喊道,“他們就在裏面、葉修失血過多昏迷、黃少天可能缺氧,快點、救他們!!”說完,我便虛脫在了駕駛座上。一下子從極度緊張的高強度駕駛中放松下來,在最後支持着我的那個原因沒有了以後,我全身上下再也沒有絲毫的力氣。我不知道我究竟飛了多長時間,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江波濤立即反應過來,打開炸彈艙。後來聽說,黃少天當時竟然還清醒着,将懷裏的葉修交給醫護人員以後,他自己也立刻昏了過去,原因不僅僅是缺氧,還有在興欣那幾天的過度勞累和精神消耗。
後來的後來,黃少天在和我的一次小談話中,不小心透露了他自己支持到那個時候的真正原因:他怕自己如果就此昏迷,會緊緊地抓住葉修怎麽也不放手,從而耽誤了他的朋友寶貴的治療時間。
由于求生意志前所未見的堅定——這是輪回方面醫療人員的話——葉修在兩天的昏迷之後就醒了過來。黃少天比他早一天醒,來看了昏迷中的葉修一次之後就匆匆登上了返回藍雨的飛機。
這兩天裏發生的事情非常多。12月17日上午十二點,嘉世臨時組建的軍事法庭缺席宣判葉修叛國,亦即後世臭名昭著的“一日審判”。次日下午,早有準備的嘉世宣布了吳雪峰的死訊。吳雪峰曾經說過,有兩人在當前的狀況下不會被牽連而定叛國罪,其中一個是蘇沐橙,另一個就是他自己。葉修一個人叛國已經足夠讓嘉世朝野震蕩了,但是葉修至少是個Omega;吳雪峰卻是個真真正正的Alpha,如果他背叛的消息也傳到外界,只會人心浮動,讓目前的局勢更加複雜,因此在吳雪峰自己出來前,嘉世政府絕不會主動宣稱吳雪峰叛國。現在吳雪峰已死,嘉世卻無恥地要将他利用到極致,将吳雪峰的死亡栽贓在他用生命保護的葉修頭上。對此,和衆多政治疑雲一般,自然有贊同也有反對,嘉世國內國外,一時唾沫漫天,相互口誅筆伐不休。
葉修醒來時仍然很虛弱。他開口問的第一句話是:“吳雪峰呢?”
聽聞葉修可能将醒,周澤楷舍下一切事務親自跑了過來,但現在他坐在葉修的床頭,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對周澤楷而言實在太正常了。我更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告訴他,因為葉修他早已知道了一切。他現在只是要确認。
葉修看起來也沒有指望從我們口中得到答案。他吃力地坐了起來,周澤楷連忙在一邊扶着他,葉修說:“小周,給我嘉世這兩天的報紙。”
江波濤不在身邊,周澤楷求助地看向了我。我最終還是點了頭。
葉修在看完報紙後十分平靜,一如我的想象。然後他說了第三句話:“大衣呢?”
周澤楷呆了一下,從身後拿過一件大衣遞給他。我認了出來,那正是吳雪峰在最後披在他身上的那一件,吳雪峰留給葉修的、現在他唯一可以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葉修即使在昏迷時也将那件大衣攥得緊緊的,江波濤因此将它特殊處理了,就把這件大衣放在了葉修病床的床頭。
葉修接過大衣,苦笑了一聲,拍了拍大衣肩膀處的地方,将大衣蒙在了自己的頭上,重新躺下。不久,大衣裏傳出了他的聲音。
那是因為傷痛而堅定的信念。
“我們會贏。”
周澤楷咬了咬嘴唇,将手放在了葉修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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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贏。”他輕聲說,但我能從周澤楷的眼神裏感覺到,他的這句話,重逾千鈞。
随即周澤楷站了起來,朝我點了點頭,走出病房,輕輕帶上了門。
“走了?”葉修從大衣裏問。
“走了。”我說。
良久,大衣裏終于傳出一聲沉悶的嗚咽。僅僅只有一聲,然後,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我最終還是沒有告訴葉修我在雪地裏最後看到的那一幕,因為我覺得那太過殘忍。
第三次世界大戰勝利後,葉修聲望日隆,受到了無數人的尊敬與崇拜,興欣上上下下從官員到民衆更是都近乎瘋狂地愛戴着他。為了避免個人崇拜可能給國家帶來的危害,2999年,葉修不得不發表個人聲明,拒絕一切對于他個人的宣誓效忠,因為他認為,比起個人,這一最高的禮節有着更加值得以此致意的對象。
但葉修到死也未曾知道,早在十四年前,在興欣的冰天雪地裏,就已經有一個人,在他身上寄托了自己全部的理想與希望,舉起了緊握的拳,宣誓向他效忠。
——并且用生命貫徹了他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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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上帝視角的旁注:
*吳雪峰之所以在第二次修憲會議中選擇支持陶軒,實際上是出于兩點考慮:第一是為了獲取幫助葉修所必須的自由、情報和權限,第二是為了将這次反對憲法事件在以後的日子裏所能帶來的威望全部集中在葉修一人身上。
*吳雪峰在最後幾個小時想明白的事:他愛着葉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