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石破天驚 (3)
Omega士兵與Alpha士兵和Beta士兵在原則上是平等的,如果葉修當初抓起的是他自己原來那張,他一樣也會毫不猶豫地以Omega身份報名參軍。
葉修之所以沒有公布真相,開始是将錯就錯懶得管(這事他真幹的出來,也幸好如此),然後是因怕給弟弟帶來大麻煩而竭力避免,最後則是形勢越來越嚴峻,葉修不得不考慮成本和必要性——無畏不等于盲目。
“他自己就是個Omega,所以他絕對不會向迫害Omega的一切妥協的”——難怪吳雪峰會嘲笑我,我這句話完全是一個錯誤的因果關系。這也是為什麽葉修說陶軒他們“錯誤的推理,正确的結論”。
葉修反對迫害Omega的一切,不是因為他自己是個Omega,而是因為這違反了他的原則。因為他是葉修。即使葉修真是一個Beta,或者即使今天被迫害的人群不是Omega,葉修也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的,就像作為Alpha的吳雪峰和唐柔、就像作為Beta的陳果和蘇沐橙一樣。
陶軒他們從根本上就誤解了葉修的行為。葉修不是不向迫害Omega的一切妥協,他是不向破壞自由、平等和法制的一切妥協。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這沒錯。但一個軍人并不是為了服從命令才參軍的。他們是為了維護國家的安全與主權,是為了捍衛自由、平等與法制,是為了保障人民的一切權利不受侵犯,是為了保衛他們的血肉同胞的最終平安與幸福,為此他們不惜流盡最後一滴鮮血,付出最後一秒生命;他們将自己的枯骨化為歷史的塵埃,只為讓它們落定在國家前進的道路上。
這就是軍人。這就是軍人最根本的天職。
飛車底階已經慢慢接近地面了,目前離絕對禁飛區三米。
電視屏幕上,葉修聳肩:“你們不說?那好吧,那我補充幾點。”
兩米。
我能看見前方的路況——前方早已禁止交通,道路平直開闊,一馬平川。
一米。
吳雪峰向通訊器裏大喊道:“現在!!他現在就趕過去了!!”
零。
底階接地。莫凡抹上擋風鏡,一腳踩下油門,“閃電”摩托立如閃電射出,瞬間絕塵!
電視上,葉修說:“嗯,第一點補充,剛才實際上我就是表明個态度,體現一下我不和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潔情懷。沒有太多要勸你們的,沒什麽用,這麽幾個月過去情況夠清楚了吧,該明白的早明白了,不明白的我嘴皮子磨一萬遍也一樣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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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雪峰按下通訊器的挂斷鍵,又按鍵收回底階,呼了一口氣靠在駕駛靠背上,說:“接下來看莫凡的了。50秒,500米加大廳長廊,三個轉角,但願他能行。小月月,麻煩開下左邊車門。”
他先前還叫我中尉的。我憋了幾秒,終于還是閉了嘴,乖乖把左後車門打開。
“哎,現在來安心看電視吧。”吳雪峰說。
……
電視上,葉修繼續說:“那第二點補充了啊,這是昨天一位嘉賓向我提出的問題,在這裏做出解答。”說着,他笑了一笑,身上氣質驟然一變。我立刻想起了兩年前,葉修帶着面具穿着不倫不類的便裝在我眼前立正的那一幕,那時他也是這樣,我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卻能感受到這個人從随意懶散到犀利凜冽的轉換瞬間。利劍出鞘。
葉修走下臺。只有三級的臺階,他卻走得威嚴而優雅,像一位戰神走下聖壇繁複的階梯,降臨人世。
“那位嘉賓說得沒錯。”葉修說,“我确實熱愛戰争。我從骨子裏愛着戰争,戰略、戰術、戰場、武器,我熱愛一切和戰争相關的東西。……但我還清楚一點。戰争會帶來死亡,帶來颠沛流離和生靈塗炭。戰争會讓親子骨肉離分。戰争會讓至交生離死別。戰争會帶來深切的痛苦和無盡的災難,一個名将的背後總有千千萬萬聲嚎哭。是,我不會否認,戰争是我的天性。但我總會不惜一切代價選擇和平,因為那是我的人性。”葉修停在了走道中間,他昂然伫立,目光越過人群,直逼陶軒的方向,“人性理當戰勝天性,只有這樣人類才能稱其為人類,而不是野獸。……哎你們說,這話怎麽好像有點耳熟啊?”
陶軒也望着葉修,眼神幽暗,神情複雜。
葉修又道:“現在第三點補充,算我最後問你們一個問題:使用生育機器,使用洩欲工具,殺戮,流血,冷漠……你們真确定這是你們的人性嗎?這是獸性吧?”
大廳裏的人們終于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漸有沸反盈天之勢。這時,陶軒突然皺了皺眉,似乎是他一直挂在耳邊的通訊器在彙報什麽。随着時間一秒秒地流逝,陶軒的眉頭越皺越緊。葉修就在人群另一邊,動也沒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就在此時,變故突生。靠近大門那端的人群突然開始了另一陣完全不同的騷動,還沒等前面的人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就有一個黑影從人群中沖出……那是莫凡和他的“閃電”摩托!“閃電”閃過寬闊的走道,微微減速,緊貼在葉修身後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電光火石之間,莫凡猛地伸過右臂摟緊葉修的腰,同時右腳飛蹬地面,下一秒便狠狠向油門踩去;霎那間一道黑色閃光再次穿過人群沖出大廳,一騎絕塵神話再度重演。
“準備好,”吳雪峰突然說,“他們馬上就回來了。”
“什麽?”我驚道,“那葉修身上的炸彈怎麽辦?”
“哪有什麽炸彈?”吳雪峰漫不經心地說。
我立刻傻了。“那其他人……蘇沐橙……”
“那倒是都真的,興欣那邊幫了大忙。”吳雪峰說,“蘇沐橙自願打的麻醉針;你們公寓可能留下的痕跡最多,我還怕炸不平呢;警衛嘛,至少沒打成重度傷殘……至于中尉你,對不起啊讓你受驚了,那炸彈是莫凡跟在你後面現裝的,不這樣我們就沒法帶上你了。”
“那……你剛才那些……”
“對,”吳雪峰點點頭說,“全是騙人的。”
恰好這時通訊器的燈又亮了起來,吳雪峰接通就吼:“我知道!他身上帶着特制的防爆裝置控制住炸彈了!!夠了,放他過來,陶軒又怎麽樣?!還有什麽異議,讓他明天只管來找我!!”說完,吳雪峰憤怒地甩了通訊器,自言自語道,“當然,也得明天能找得到。”
這番情景實在太過戲劇化,我一時間說不出一個字來。
“兵不厭詐,”吳雪峰笑着說,一邊啓動飛車,調到零速度微懸浮,“合用就行。”又把飛車調成了勻速慢跑。周圍的景色慢慢後退着。
車後窗上,遙遠的道路盡頭突然閃現一抹黑色。
“該走了。”吳雪峰說,取了一個加速度,車速猛然增大;而“閃電”摩托來得風馳電掣,轉眼已和我們并駕齊驅。莫凡将摩托車斜靠過來,雙臂把葉修圈在懷裏,腳下狠狠蹬掉摩托,借用摩托提供的反沖力,一舉撲進後車門,滾到車後座上。我連忙把門帶上,吳雪峰立刻把飛車升到半空,加速度劃到最大,眨眼間就将“絕對禁飛區”和裏面的一切遠遠甩在身後。
莫凡抱着葉修保持着剛剛撲滾進來的樣子躺在車後座,兩人都氣喘個不停。
雖然我再次見到葉修只隔了半天,但對我卻像相隔了幾千年那麽漫長。我壓抑下心裏的百感交集,試圖将葉修從莫凡懷裏弄出來。這時葉修朝我眨眨眼,我又好氣又好笑。
葉修在車後座上爬坐起來,“這位怎麽稱呼?”
“莫凡,興欣過來幫我們的。”正在開車的吳雪峰在前面回答。
“哦,小莫啊,”葉修在莫凡的頭盔上左摸右摸,總算是找到了系帶,幫莫凡把頭盔脫下來,“小莫你怎麽了?怎麽那麽多汗?”
我看見莫凡的樣子也吓了一跳。他面色蒼白,額上不斷沁出豆粒大的汗珠,掙紮着坐了起來。
吳雪峰也回過頭:“怎麽了?”
即使面色狀況難看至極,莫凡也還是那麽副面無表情的撲克臉,這回他總算是開口了。總體來說語氣沒什麽起伏,卻莫名給人一種他在磨後槽牙的感覺:“……脫臼。”
此話一出,前面的吳雪峰突然噴笑出聲,葉修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精彩紛呈,只有我比較摸不着頭腦。
“右臂。”莫凡的聲音裏已經明顯有着咬牙切齒,“……太重了!”
吳雪峰已經切了自動駕駛模式在駕駛座上笑得半死,葉修幹咳一聲,兩手抓住莫凡的右臂上下一用力給他接了回去。
我拿了張紙把笑出來的眼淚擦掉。
葉修問:“我們現在是去興欣吧?”
吳雪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點點頭:“對。陳星長那邊已經全部聯系好了。”然後他的手按在方向控制儀上一轉,飛車随即拐入一個幽深的隧道,“陶軒将來肯定特別後悔沒事建什麽星際高速公路——他這次可虧大了!”
隧道的盡頭湧現出一個宏大的世界,那裏是遼闊無垠的宇宙,點綴着漫天的壯麗星河。
葉修最終還是當了一回鳥人,他還真的插翅飛出去了。
陶軒則失算了太多。他想過葉修可能會拒絕,卻沒想到葉修竟大膽到一上來就自揭Omega身份,一榔頭砸碎了他們的主動權;他想過吳雪峰可能和葉修藕斷絲連,卻沒想到吳雪峰和葉修的藕壓根就沒斷過,吳雪峰一切的隐忍屈從都只是為了今天;他想過葉修可能會打算逃跑,卻沒想過葉修居然僅僅憑着與吳雪峰那十五分鐘的談話和無與倫比的默契,就敢在授銜儀式新聞發布會中途當着全世界的面潇灑開溜——那恰恰也是針對葉修的防備最放松的時刻。
陶軒也沒能完全看破今天的騙局。吳雪峰騙人實在太狠,不但自己聲情并茂傾情出演,還暗地裏拉了興欣作幕後;除了蘇沐橙早就知情,警衛和我乃至陶軒自己那方面的人全都稀裏糊塗被拉上了臺幫他演戲;除了葉修的腕帶,其他的爆炸事件個個經得起求證,況且葉修那個腕帶安全部确實半知不解——知道有別的功能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麽,陶軒也不敢賭包括他在內的王朝大廳裏大部分人的命。
此外,這畢竟只是一次授銜儀式,安保也并非最高級,吳雪峰的話說服力和威懾性極強,又是軍區高層,安保人員不敢不從;為了葉修的生命安全出馬,也暗合陶軒對他們交情尚在的猜測。
照吳雪峰的說法,陶軒的失算還有一處。他低估了吳雪峰和葉修之間的感情,成功地看到了吳雪峰想給他看的。他認為吳雪峰是個懦弱的人,只是重私人情誼,頂多只是要把葉修從極度危險的處境中解救出來、然後設法送葉修逃出去,怎麽也不可能當即舍棄嘉世的高官厚祿直接去給葉修當逃亡的司機。這就導致他不會在第一時間下令追殺飛車,算是給吳雪峰留點面子;同理他也不會想到立刻封鎖嘉興線的入口——那可就大錯特錯。
只要進入了嘉興線,在上面就幾乎是絕對安全的。星際高速公路實際上是一條造價昂貴的管道,管道側邊裝有無數的搬運性動态遙控空間躍遷儀——那時還無法靠一個躍遷儀做到太大範圍的搬運性空間躍遷,只能讓一個個小小的躍遷儀玩兒接力——以讓在宇宙中幾乎等于靜止的飛車們能夠快速到達目的地。
鑒于星際高速公路的特殊性,想在保護嘉興線的前提下對其中行駛的飛車展開一維(說白了就是從通道裏追上去)以外的攻擊方式,幾乎根本不可能。不同于陸地上的普通公路皮糙肉厚可以從空中轟炸,星際高速公路只要被從外部轟出一個缺口,那可就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整條線路就等于全毀了。
嘉興線竣工不到一年,方便了不知多少交通運輸往來,為嘉世創造了多少間接産值,堪稱嘉世新晉的無價之寶。為了區區一個人毀了嘉興線(哪怕那個人是葉修),除非陶軒不想幹了。
我趴在密閉的車窗上,窗外能看到緩緩後退的宇宙星辰的畫面,這是搬運性空間躍遷儀導致的。如果沒有躍遷儀,任飛車在宇宙裏再怎樣拼命行駛,周圍的宇宙環境在車裏的人看來也總是一樣紋絲不動。其實,從車窗看到的畫面并不像它表面看起來那樣穩定,它其實是在高速閃動的,每一次閃動就代表了一次躍遷。不過由于頻率太高,用肉眼根本無法察覺。
進入嘉興線以來的沉默被葉修打破了:“老吳,沐橙……”
“你放心,”吳雪峰快速接過話,“她只是自願注射了麻醉劑,最多兩天後就能活蹦亂跳。以後她也會很安全。如果說整個嘉世現在有兩個人一定不會因為你被陶軒一黨安上任何罪名,其中一個就是小蘇。她是個如假包換的Beta,是國民偶像,又行為謹慎,就算嘉世人民都知道小蘇和你關系好,也會認為此事與她無關。最重要的是她的能力強,卻只強于輔助,無法影響關鍵。小蘇你比我了解,她又不會幹傻事,我看不出陶軒他們有什麽理由要威脅她的安全。”
“別緊張啊老吳,”葉修說,“一說那麽一大段,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黃少天附體了呢。……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還是……”
“我知道,這種情況不會擔心她那就不是你了。”吳雪峰說,“但是你今天神态不對,有點過度了。怎麽回事?”
一如吳雪峰所說,葉修現在表現得确實有些擔心過度,他右手握着自己的左手,時松時緊毫無規律……他以前從不這樣。
葉修嘆了口氣,承認了吳雪峰的看法:“怎麽說我也還是人啊。昨天晚上……可能還是有點影響。”
他指的是昨天晚上的那次“參觀考察”。無論如何,葉修畢竟是在那座人間地獄裏足足從夜晚呆到了黎明時分。
這次葉修說完過了好一會兒,吳雪峰才開口:“昨晚……他們帶你去了……所謂的‘工廠’是嗎?……一直到早上?”
葉修輕輕點了點頭。
吳雪峰低聲道:“如果說全世界我有什麽最不想讓你看到的東西,也就是那個了。……結果我居然還是沒能阻止它出現在你面前……居然還讓你在裏面待了大半個晚上……葉修,我……”
“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了,看見這還蒙眼啊?”葉修說,“又不是看不到就沒有了。親眼所見固然難受,但我覺得至少比從沒有見過要好。……有些東西再難受也要面對,越是面對着難受就越要面對,不然總會更難受。還記得你以前特地帶我去居民區診所看拔牙說的什麽吧?”
“別提了,根本沒用,你回來還是接着啃你的葉秋糖。”吳雪峰的面上總算有了些笑意,“我還當你屢教不改。”
“還別說,”葉修吧咂吧咂嘴,“确實挺好吃的,你嘗嘗就知道。”
“無論如何……葉修,我很抱歉。”吳雪峰最後說。
後來我知道,吳雪峰為了取得信息、權限和“信任”,不得不做了一些違心的事,甚至是嚴重違反了他自己的原則的事。比如,“工廠”出現得如此之早,實際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震懾葉修的需要;為了至少知道一些關于葉修的計劃細節,吳雪峰也參與了一些“工廠”的建設,還有其他一些諸如此類的事情。這也是陶軒之所以會看錯他的原因。
如果他不來做,還會有其他人來做,但是至少他來做這些事是為了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做這些事——短暫又漫長的數十個日日夜夜裏,吳雪峰就是這樣自我催眠着。可能是為了避免在醜惡中迷失自己,吳雪峰每晚都會念着葉修的名字入睡,這還是我們在戰後向吳雪峰曾經的副官了解到的。
“抱歉不止是對我吧。”葉修苦笑一聲:“老吳……你這個把月來是不是也曾經想試着挽回過?以為陶軒他們還有藥救,一切還可以重新導回正軌?”
“一開始努力嘗試過轉變他們的思想。”吳雪峰說,“但是後來……我自己接觸了一些事後……我就知道不可能了。”
葉修擡起手掌蓋住自己的眼睛:“是不是還曾經覺得很愧疚?覺得如果早一點發現陶軒思想的異狀,那嘉世就不會是今天這步田地?”
“确實……想過。陶軒的問題根本不僅僅在于全面抑制主義,不僅僅在于他不把Omega當人,還在于他的戰争思想。前兩個只是手段,最後一個才是本質。如果能夠早一點拔除這種危險思想的萌芽,也就沒有前兩個問題了,那或許今天的嘉世真的不會是這個樣子。你被嘉世樹立成偶像大概是從2980年那次大勝仗開始,嘉世對于戰争和勝利的崇拜是從那時候掀起高潮的。所以如果那時……”
“錯了。”葉修打斷他,“老吳,你錯了。知道嗎,我也曾經和你一樣這麽以為。我也曾經以為陶軒之前好好的,是2980年那次勝仗讓他沖昏了頭腦,軍國主義思想萌芽,跟着才各種長歪,終于啊,長成了一棵畸形的大樹。可惜不是。”
“什麽意思?”吳雪峰問。
“老吳,”葉修笑得有些慘然,“十年來Omega人口百分比銳減到歷史新低,你以為是偶然?”
這下就連毫無表情的莫凡也猛然扭過了頭來。
萬分震驚之間,我突然想起,12月1日晚上那個崩潰之夜,葉修也曾有過現在這樣的表情。那天晚上……
“1日晚上我忽然覺得一切确實不正常。”葉修說,“Omega在戰争期間确實死亡率比較高。但是2985年,戰争結束已經兩年了!和平時期Omega的人口總數沒有回升,反倒一直在破最低記錄——你們覺得這正常嗎?”
“可是那怎麽可能……”我說,“他們怎麽可能做到在受孕上做手腳?也不可能先殺死Omega胎兒……”
“當然不是在出生上。他們沒那麽蠢,那也太明顯了點。”葉修說,“那天晚上我去了一趟統計局,查了各地的Omega歷年人口出生率,非常正常。問題出在另一個地方。我又調了死亡資料來看……然後我發現Omega兒童的死亡率高得可怕,十人裏僅僅只有一到二人能活下來。但是戰争時期嘛,Omega最弱小,Omega兒童是弱小中的弱小,也就沒人覺得哪裏不對。
“接着我開始把各地的資料放在一起對比觀察。問題出現,這種Omega兒童高死亡率的現象是從九年前的越雲星開始的,八年前,嘉世星域所有的星球都開始同時爆發這種現象。我還特意把數字細化到月份,發現這之間剛好差了12個月,不多不少。
“就看了這些我還怕是巧合,抱着點僥幸的心态去找了……居民區醫務人員的死亡率。九年前的越雲星,醫務人員的意外死亡率突然開始劇增;而其他星球,醫務人員的意外死亡率突增則從八年前開始。還有一個最大的疑點……明明Omega的人口比例已經那麽少了,在這幾年間意外死亡的醫務人員中,Omega的比例卻高達五成。如果剔除真正因意外死亡的醫務人員,那恐怕還要更高。”
車內氣氛沉重。
“最後,十年前內閣換屆。”葉修說,“那年起,崔立擔任嘉世衛生部長,而還沒進內閣時他就已經是鐵板釘釘的陶軒黨了。有陶軒做後臺,一年的時間足夠讓崔立手眼通天。”
“葉修,”吳雪峰道,“你、你是說……”
“對,老吳。”葉修再一次把手掌覆在眼睛上,仿佛要捂住奪眶而出的淚水,“這些都是巧合的可能性太低了,可能的解釋只有一個……疫苗!陶軒指使崔立對國民的疫苗動了手腳,在裏面加了針對Omega的基因藥物!九年前的越雲星是個試行區,試驗期一年,等試行成功以後,他們就放手在全國範圍內施行。發現蹊跷的醫務人員,一旦有什麽正義的意願,就會奇特地死于非命。因為這個藥物針對的是Omega,所以Omega性別的醫護人員更能挺身而出——然後,增加意外死亡率……”他長長地喟嘆一聲,12月1日晚間的那種迷茫又一次隐約浮現。
“當然,我沒有證據,這一切完全都是我的推測。但真的,如果這是種巧合,那也未免太巧。而且,陳夜輝一直監視着我,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我查到了些什麽,這麽大的事也肯定彙報了陶軒。陶軒肯定能看出來我推測的是什麽,如果是假的,他會因為想用我而和我澄清,但他默認了。……早在十年前,他就開始謀劃今天的一切。十年前……”葉修蓋在眼上的手掌一下開始用力,“十年前我和他見過面,但還沒深交。而在那時,他就已經……”他突然喘了口氣,“不管是作為一個普通公民還是作為一個軍人,你們說,我怎樣才能把國家交給一個連自己國民的疫苗都能動手腳的人?!交給一個從十年前就開始為動亂埋下種子的……的……”
突然,葉修的聲音戛然而止。
“……葉修?”吳雪峰擔心地問。
“陶軒……”葉修把手從臉上拿了下來,“我還是小看他了……”
“這貨還真有點兒……算無遺策……”
說完,葉修猛地仰靠在車後座上大口喘着氣,慢慢地,每喘一下都粘連出絲絲甜膩的喉音。他雙頰暈染了潮紅,眼中滿是水光,一手緊緊抓住自己的領口,仿佛随時都要流下淚來;而他修長的手指和鎖骨,乃至他的全身,都已泛起了桃花般的豔粉色。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此時距離新聞發布會正式結束,還有一分鐘。
然而此時此刻,較正常情況下濃烈數十倍的情氛,正緩緩地在絕對密閉的車廂裏擴散開來。
面對這催情的氣味,即使是一個Beta,其所能夠自我克制的最大限度也不過是十倍。
說明一下,這文的細節部分……稍微有點……多,可能有些作者根本沒有餘力和空間展開,于是留下了一些看似BUG的玩意兒,比如老韓明明是在職軍人為什麽能當國防部長,其實是因為國內的派系鬥争,原因類似于勃洛姆堡——但作者森森懷疑自己還有沒有能夠寫到這個地方的一天。當然了,還有些看似BUG的玩意兒……它就是個BUG。
另:
蓬發劑:致敬Pon Far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