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也不算無辜
南門修把手上看了許久都沒看完的游記看完時, 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了。
把書放下,南門修擡起頭來朝着窗外望去。
深秋的庭院不像夏日那般總是陽光燦爛, 許是因為天氣有些暗沉的原因,總給人一種黑壓壓喘不過氣的感覺。
司風宿回來之後就一直忙得團團轉,幾乎也就只有批改奏折的時間才有空過來。
時間久了,南門修也慢慢的習慣司風宿總是在他不遠處擺個桌子,愁眉苦臉地瞪着奏折。
午後, 司風宿剛把手中的奏折放下, 一擡頭便看見南門修正望着他。
“怎麽了?”司風宿心情不錯地問道。
南門修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這才開口道:“我想去見見李将軍。”
司風宿本還以為南門修準備說點什麽其它, 突然從他的口中聽到李将軍三個字,他都有幾分沒反應過來。
“怎麽會想到去見他?”司風宿反應過來後, 再沒有心思繼續批改奏折。
從翼國回來之後,南門修就像是想開了許多事情似的, 整個人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雖然現在的他大多數時候都很安靜,靜靜地看書,或者出去走走, 但整個精神狀态給人的感覺卻好了不少。
就連司風宿自己,也都已經漸漸不再想翼國那些事情。
怎麽這個時候,南門修卻又突然提起來?
“難道你要把它一直關在牢裏?”南門修沒有回答司風宿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司風宿眼神冷了幾分, “就算那樣,也沒什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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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李将軍對南門修做過的事情,他就算把他一輩子關在天牢裏, 也都已經算是心慈手軟手下留情。
南門修不提,司風宿都還忘了這茬,如今提起來,他又想起之前南門修身上的傷來。
他本來留着李将軍,是想着如果南門修想要問什麽,可以去天牢中問。
如今南門修已經不再糾結這些,那李将軍留着好像也沒了用處。
“我想見見他。”南門修道。
眼神已經冰冷的司風宿想了想,并未拒絕,他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去見?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南門修看向窗外,“等明後天天氣好些的時候吧,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
司風宿眉頭輕蹙,他想要再說些什麽,但看着南門修的側臉,那些話最終都咽回了肚子當中。
“那你去的時候跟朕說一聲,朕讓人放你進去。”司風宿道。
天牢并不是什麽可以随便進出的地方,南門修在宮中可以暢行無阻,要去天牢探監,也還需要司風宿開口。
第二日,天色放晴朗了一些,沒了昨日的陰沉。
南門修看着天氣不錯,吃完午飯之後就出了宮,在司風宿找來的人的帶領下,向着天牢那邊而去。
天牢離皇宮有一段距離,去時南門修坐的車。
路上,南門修朝着外面看去,原本還有着不少難民的街道上,如今已經少見難民。
司風宿确實是對這件事情下了不少功夫,之前去翼國的一路上,南門修一直注意着這些。
到了天牢,南門修跟着領路的人,很快便來到了一處單獨的牢房之前。
昏暗的天牢之中,一個人坐在裏面的石床上,他手上腳上都帶着鐵鏈,看上去有幾分渾渾噩噩不清醒。
南門修上前兩步,站到了門前。
在牢房裏的那個人這會兒總算察覺動靜,朝着這邊看了過來。他動作有些緩慢,精神狀态好像已經有些恍惚。
他盯着南門修看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把人認出來,他站了起來,來到了牢房門邊,“你來這裏做什麽?”
許久不見,李将軍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威風。
他頭上甚至都已經有了一些花白的頭發,再加上憔悴的面容以及身上的囚服,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狼狽。
“我來看看你。”南門修道。
看着面前的人,南門修更加感受到了那種一切都已經結束的感覺。
當初契國攻破翼國城都,他見到李将軍時,心中的恨意如同洪水猛獸般,恨不得把李将軍這個叛徒撕成碎片。
但如今,看着面前的李将軍,南門修心中已經平靜無波,生不出任何的恨意。
“看我?”李将軍冷哼一聲,臉上竟是嘲諷,“我看你這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南門修想了想,很是認真地問道:“你是雞?”他如果是黃鼠狼,面前的李将軍不就是雞?
“你——”李将軍氣急。
“你還有什麽地方可去嗎?”南門修并沒有和他争吵的意思。
“什麽意思?”李将軍皺起眉頭,他看着南門修的眼神充滿戒備。
被關進天牢之後,他就與外面斷了聯系,甚至就連王丞相出事,他都是前段時間才知道的。
他和王丞相兩個人本來就是翼國的人,雖說後來叛變歸降于司風宿,但在朝中到底還是外人。
王丞相出事,朝中的人甚至都沒人想着給他報個信。
“我讓他放你離開。”南門修道。如果他跟司風宿開口,司風宿應該會同意。
想着司風宿,南門修臉上有了幾分笑意。
“他會聽你的?”李将軍明顯不信,但他已經被關在這裏太久太久,久到他都已經快被逼瘋了。
“這個不用你擔心。”南門修道。
于司風宿,他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更何況現在的李将軍根本一文不值,就算把他放了,司風宿也不會有任何的損失。
李将軍本還想說南門修兩句什麽,但想來想去,最終卻只是問道:“為什麽?”
他不相信南門修真的會救他出去,畢竟翼國發生的那些事情,和他都脫不了關系,甚至是他把南門修從翼國捉了回來。
南門修想要殺了他,他信。南門修想要救他,讓他如何相信?
“因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南門修苦笑,這話從他口裏說出來的,越發的讓他喉間覺得苦澀,“翼國已經沒了,什麽都沒了。”
“沒了?”李将軍一愣。
“前段時間,翼國皇宮那邊着火,一場大火,讓那地方已經成了廢墟,再過不了不多久,恐怕就連廢墟都會被拆除。”南門修苦笑。
那皇宮所在的位置是極為繁華的城都,地段極好,翼國的事情過去後,必然會有精明的商人把主意打在那塊地上。
就算這幾年之內不會動,再過個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那裏連廢墟殘骸都不會生。
“哈哈哈……”李将軍聽着聽着,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得開心,可開心之間,南門修卻又聽出幾分瘋狂。李将軍與他,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李将軍算來算去,甚至不惜叛國,可到頭來呢?将軍的位置沒守住,反而變成了階下囚。
若真要問他後悔不後悔,恐怕李将軍自己都答不上來。
李将軍一直在那笑個不停,南門修站門外站了許久,他這才轉身離開。
經過街道,回到宮中,南門修才回到自己住的那宮殿院中,司風宿就已經迎面走來,“怎麽樣?”
南門修自己去見李将軍,司風宿到底還是有些緊張的,他也怕那李将軍在說什麽刺激到南門修。
南門修想了想,剛準備開口跟司風宿提要放李将軍離開的事情,門外就有傳信兵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報。”
“出什麽事了?”司風宿看了過去。
南門修也朝着他看了過去。
“王,天牢那邊傳信過來,說是前李将軍在牢中懸梁自缢了。看守發現時,已經來不及救。”傳信兵道。
聽着那傳信兵的話,南門修和司風宿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特別是南門修,他都已經在想着要怎麽跟司風宿開口了,李将軍這時候居然自殺。
南門修心情瞬間變得沉重,李将軍剛剛在牢房裏時那放肆的笑聲,仿佛還回蕩在他的耳邊,也許他就不應該去見李将軍。
原本沒有見到他,李将軍雖然過得渾渾噩噩,但心底大概還是有點念想的,還是有些希望的。
是他的出現,是他的那一席話,讓李将軍徹底沒了生的念頭。
南門修想明白這些,他回頭朝着天牢的方向看去。
他本來是想讓李将軍離開這個漩渦,讓他遠走。
結果卻變成了滅了李将軍心中最後那一點念頭的冷水,成了他懸梁的那繩子,成了害死他的人。
南門修沉默,司風宿揮退了那傳信兵,看了過去,“這件事情與朕無關,不是朕下的手。”
司風宿倒是想要親手殺了那李将軍,可他還沒來得及出手,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南門修點了點頭,“我知道。”
“別想太多。”司風宿來到南門修身邊。
南門修扯起嘴角對着他笑了笑,想要讓司風宿放心。
“他也不算無辜。”司風宿道,“因為他的叛變,翼國死了不少人,雖說這不是他一個人的過錯,但他也絕不算無辜。”
真要算起來,那些死掉的人,最該恨的人應該是他才是。
思及至此,司風宿笑了笑,不甚在意。他早就已經把這些抛出腦外,他眼裏心裏就只有面前的南門修。
“早在做這些之前,他就應該已經想好了後果。”司風宿永遠知道南門修在想些什麽,雖然他不清楚兩人到底聊了些什麽,但他看得出來南門修臉上神情的變化。
南門修看了過去,看了看司風宿,他又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天空。
天色陰沉,不如夏日的清朗蔚藍。
事已至此,已無回頭路,他們都是。
“回去吧!”司風宿的聲音傳來。
南門修點了點頭,向着屋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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