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有些想念
001.
司風宿聽着自己的心跳, 咀嚼着口中的板栗,他擡頭朝着南門修看去。
南門修已經又在那裏一臉認真的剝手中的板栗, 他動作不緊不慢,沒多久就又剝好一顆。
他也不知是怎麽剝的,那板栗剝得幹幹淨淨,沒有一點皮。
“還想吃?”南門修發現司風宿望着自己手裏的板栗兩眼發直,只當他是還想再吃。
司風宿被問得一愣, 等他反應過來時, 南門修已經把手中的板栗又遞了過來。
他手舉得高,那角度, 司風宿微一低頭便能吃到。
心中本就正打着鼓嘴角更是一片發麻的司風宿,咽了咽口水後, 俯下身去把板栗含進嘴裏。
再次吃到,司風宿已有幾分慌了心神, 這突然的親近,讓他咀嚼的動作都變得快了起來。
兩三下後,司風宿便把板栗咽下, 他動作有些太快,直接便被嗆到。
這一嗆,司風宿立刻就咳嗽起來。
南門修見狀,又到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慢些吃,又沒人跟你搶。”
在南門修看來,司風宿這囫囵吞棗的吃法, 顯然是因為急着想再多吃些。
“不是。”司風宿低聲嘀咕一句,他喝完茶後站了起來,“我再去買一些回來。”
話說完,司風宿有些狼狽的出門去。
出了門,吹着迎面而來的涼風,司風宿總算有幾分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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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剛剛在南門修面前出的醜,又想着他給南門修買的板栗都快被他自己給吃完,司風宿臉上更加滾燙了幾分。
懊惱之間,司風宿也立刻就又後悔起來,他幹嘛跑出來?
兩人關系難得拉得近了,他就應該一直陪着南門修才是,他應該再說些好聽的話,又或者也可以剝了板栗喂南門修。
總歸能做的事情很多,而不是這樣直接就跑出來。
司風宿心中生氣,氣自己笨,他低着頭快速向前走去,又回了剛剛買板栗的地方,一口氣把所有板栗都買了下來。
賣板栗的小販笑得嘴都合不攏,司風宿在一旁等着,一邊看着那小販努力的炒板栗,一邊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等小販把板栗炒好,司風宿立刻抱着那一大堆的板栗回了客棧。
進了客棧,司風宿正琢磨着上樓去找南門修,迎面就碰見了住在這客棧樓下的護衛。
幾個護衛見司風宿抱着一堆的板栗,臉上都露出幾分驚訝的神情來。幾人連忙上前想要幫忙,卻被司風宿給拒絕。
“他還在樓上嗎?”司風宿問道。
“還在。”
司風宿連忙上樓,他在門口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敲響了房門。
南門修開門,首先看見的就是被司風宿抱在懷中的那一大紙包東西,等他反應過來那裏面都是板栗,他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你買這麽多做什麽?”南門修無奈,“這東西吃多了上火。”
司風宿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南門修,又看了看自己懷中抱着的足足二十來斤的板栗,耳廓瞬間變得通紅。
他這一路上都想着剛剛南門修喂他吃板栗的事情,想着他把南門修的板栗吃掉了,所以要多給南門修買一些,根本就沒仔細去想買這麽多幹嘛?
知道自己幹了蠢事,鬧了笑話,司風宿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看出司風宿的狼狽,南門修并沒有繼續奚落,他把東西接進屋,又分了幾個小袋子,讓司風宿分給其他人了。
他們這一次過來,總共加起來都不到十個人,那板栗分出去,一人都得幾斤。
大宮女幾人對于司風宿突然分板栗的事情有些茫然,不過司風宿給的東西,他們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把東西分給衆人,消滅完罪證,司風宿臉色總算恢複了一些。
只是第二天衆人的臉色卻都變得有些怪異,因為很少吃這東西的衆人,在吃了将近兩三斤的板栗之後,都有些脹氣。
這個衆人裏頭,自然也包括了司風宿。
板栗這東西吃多了就容易上火,也有些人會脹氣,司風宿他們不是翼國人,之前吃的少,如今突然吃多了,脹氣是難免的。
因為衆人都吃脹氣,接下去的好幾天時間,衆人一聞到板栗的香味,一張臉就都會瞬間變得漆黑。
對于這樣的結果,唯一還笑得出來的人大概就只有南門修了。
原本因為到了翼國還有些傷感的他,每次只要一看見一臉菜色的衆人,都會忍不住的發笑。
又在客棧當中住了幾天後,司風宿試探着提出回去,南門修很是爽快的便點了頭。
他來這裏的目的本就只是為了看上一看,如今已經看完,是繼續留在這裏還是離開,對他來說本就已經沒有什麽區別。
再次出發,天公卻有些不作美。
他們上路的那天中午就開始下起了綿綿的小雨,雨勢還越來越大,到第二天,都已經成了傾盆大雨。
眼見着雨越下越大,他們的速度也都慢慢的慢了下來。
走在官道上,南門修聽着馬車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他挑開窗簾朝着外面望去。
因為雨勢很大,天空也黑壓壓的一片,可見度變得有些低。遠處的那些群山都變成了模糊的背影,如同盤卧在地上的卧龍。
大概也是因為下雨的原因,溫度也随之下降了不少。
明明前幾天,他們穿着秋衣晌午的時候還會覺得有些熱,現在卻已經有些涼。
“咳咳。”司風宿捂着嘴,輕聲咳嗽兩聲。
南門修放下窗簾,回頭看去。天氣一涼,司風宿的情況就變得嚴重起來。
不只是咳嗽多了,他臉色也更多了幾分慘白。
大宮女原本還一直圍繞着南門修轉,見他這樣都不得不去盯着他些。
司風宿的病是舊疾,已經有些年頭,大宮女并不能把它完全治愈,就算熬的藥也只是緩解情況,讓司風宿好受些。
“你要睡一會兒嗎?”司風宿攤開了就放在自己身旁的被子。
有了來時的經驗之後,司風宿趁着之前住在客棧中的那段時間,特意讓人把馬車換了,換成了可以躺在上面休息的更舒服的款式。
這麽來回的折騰,他有些怕南門修撐不住。
馬車大小沒變,裏面多了一個可以躺人的地方,馬車的空間也随之減少了些。
司風宿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南門修若是躺下,兩人就得挨着。
司風宿攤開身旁的被子時,還有些猶豫。他與南門修最近是親近了一些,但也還沒有到這種程度。
司風宿正猶豫,南門修卻并沒想那麽多,他确實是有些困了。
他向着司風宿那邊挪去,然後退了外衣,躺到了榻上。他的頭向着司風宿的方向,幾乎就和司風宿的腿挨在一起。
“這馬車有些小,不過這樣能快些。”司風宿見着就躺在身邊的南門修,有些緊張起來,他一緊張,話就多。
他本來可以換一個更大更舒服的馬車,但他并沒有那樣做。
把車換大了豪華了,雖然坐着是舒服,但是也就變得更加起眼了,路上說不定還會惹來麻煩。
而且一旦馬車大了,就需要更多的馬來拉車,速度自然也會降下來。
比起在路上耽誤,司風宿倒是更想早些回去,這樣才能更好的休息。
“嗯。”南門修閉着眼睛說道。
司風宿安靜下來,他靜靜地看着就睡在身邊的南門修。
一路下來,南門修消瘦了一些,五官看上去比之前更為立體深邃,眉宇間也多了幾分疲憊。
司風宿本能的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着南門修的眉間,像是要拂去那些疲憊,好讓南門修精神起來。
動作間,他指腹碰到南門修的皮膚,身體都不禁顫了顫。
司風宿有幾分僵硬,有些猶豫,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下去,但還不等他反應,他的手便被握住。
南門修握住了他的手。
南門修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拉了拉,讓他的手蓋住了他的眉眼。
司風宿的手冰冰涼涼的,碰在眼睛上的感覺很舒服,在這下着雨有些沉悶的空氣裏,讓人很喜歡。
“揉揉。”南門修輕聲說道。
他依舊閉着眼睛,沒有把眼睛睜開的意思。
司風宿聞言,有所察覺,嘴角勾起弧度。
他改為側身坐着,靠南門修更近了一些,他把南門修的頭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讓他枕着自己的腿睡覺。
動作間,他的手也覆上了南門修的眉眼,輕輕的在南門修太陽穴和眼睛周圍按摩起來。
司風宿不是個懂得享受的人,或者說他沒有什麽機會去享受,對于按摩這種事他幾乎一竅不通,所以他只是本能的輕輕地按着。
有時候察覺到南門修臉上露出舒服的表情,他就多按按那個地方。
馬車外雨聲淅淅瀝瀝,偶爾還會傳來一些風聲。馬車內一片安靜,無人說話。
直到南門修睡了過去,呼吸變得平靜而綿長,司風宿才慢慢的停下動作。
他靜靜的坐着,靜靜地看着南門修睡覺。
002.
從翼國回到契國時,已經是深秋時節。
山林之間樹葉均已掉落,遠遠望去,一片凄涼。就連城鎮之中似乎也多了幾分這種感覺,都沒了夏日熱鬧。
南門修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看向了坐在一旁,正在悶咳着的司風宿。
随着天氣一天天的變冷,随着深秋到來,司風宿的情況慢慢的也跟着變得越發糟糕起來。
他已經換了兩次衣服,如今身上已經穿得很厚,但既是如此,他還是時不時就會咳嗽兩聲,臉色也越來越慘白。
馬車進入城都,很快便到了皇宮門前。
一行人進了宮,向着後宮的方向走。
聽說司風宿回來,宮中立刻就熱鬧起來,不少太監宮女都圍了過來。
司風宿這一次離開的時間太長,已經有很多政務正等着他,他一回來也立刻就有人過來報告這些。
“晚些時候你去看看太醫。”南門修道。
回了宮,司風宿就要去處理他的政務,兩人想要再見,估計都得是明天的事情,南門修不得不先提醒一句。
“好。”司風宿笑了起來。
南門修看着他。
“你說了算的。”司風宿露出無辜的表情來,他笑道:“你之前說讓朕找人看看,朕就已經下了令,讓人去搜羅這方面的方子又或者奇人大夫。”
南門修隐約記得,是有這麽一回事。
司風宿見南門修不語,只當他是不信,又連忙說道:“真的,晚些時候朕就去問問看,看他們找到人沒有。要是沒找着,就把他們全部拉出去殺頭。”
南門修都已經開口了,這些人還這樣辦事不利,該罰!
司風宿一臉認真,南門修都被他那有幾分委屈的模樣給逗笑。
南門修搖了搖頭,不再理會司風宿,轉身向着他住的宮殿走去。
這宮殿南門修已經逛過不少次,對這裏面基本也算熟悉,他很快便回了之前住的那宮殿。
進了院門,南門修正準備回房休息,腳下的步伐卻慢慢的停了下來。
他面前的宮殿已經變了模樣,并不是因為從夏季到了深秋,多了幾分蕭瑟,而是因為這宮殿真的已經變了模樣。
這裏頭很多布置都已經被改了,若不是因為院子中那涼亭還在,他都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南門修在門口的位置站了一會兒後,他向着屋子走去。
侯在一旁的下人連忙上前,把房門打開。
他們并沒有在這邊久留,開了門窗後,便自己出去,南門修素來不喜歡太多人圍在身邊。
房門被打開,南門修朝着裏面看去。
這屋子裏已經沒有了當初他在翼國住的宮殿的影子,幾乎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宮殿。
原本這屋子裏的裝飾大多都以素青色為主,看着有幾分儒雅氣息。再加上角落的博古架上擺着的一些雅致的擺件,便越發的書生氣。
但如今,屋內的簾子以及床上的用品,都已換成了舒心米白色。
屋子裏座椅博古架的布置也都換了,還添了一些盆景,整個看上去更充實了一些,也更加的舒心了。
南門修走到窗口的位置,朝着外面看去,窗口的景色也配合着有了改變。
院中的涼亭雖然還在那裏,但是面朝着窗戶這邊的花圃中種的花,全都已經換了。
雖然現在已經到了不開花的時節,但看得出來,應該是一些生命力極為旺盛的。到了花季,這窗外的風景肯定格外絢爛。
窗口的位置,為了方便他經常坐在這裏發呆,還多出了一個小茶桌。
桌上放着一壺茶,幾本游記。
桌子腳下的位置有個專門放暖爐的地方,冬天的時候會放上暖爐,他坐在這裏發呆時就不會再腳冷。
南門修輕輕地撫摸着桌面,又拿了放在桌上的書看了看。
看着這些變化,南門修無聲的松了口氣。對于他來說,翼國的一切都已經在他重新踏進那廢墟時結束。
如果回來之後,這裏依舊和之前一樣,他難免也會觸景生情。
這些話這些想法,南門修從來就不曾對任何人提過,但司風宿卻還是察覺到。
南門修回頭,看着四周的布置,心中不由的有幾分動容。
司風宿總是如此,他還什麽都沒說,司風宿就已經什麽都記在心裏。
南門修打量完四周的布置,他走到了一旁已經換了位置的梳妝鏡前坐下。
看着鏡子當中的自己,南門修有幾分失神。
自從那一次與他皇兄在客棧當中見面之後,南門謹就一次都沒再出現過。
他曾經以為是司風宿給他吃的藥有問題,但司風宿卻跟他保證,他絕對沒有背着南門修做手腳。
司風宿從來就沒有騙過他,這一點南門修信,這也是事實。
只是如果不是因為司風宿,南門修能想到的唯一原因,那就是南門謹自己不想出來。
南門謹如此,南門修隐約能夠猜到原因,他猜到原因,一顆心也越發的難受。
他待南門謹如兄長,南門謹又何嘗不是真把他當弟弟?
以前南門謹一直照顧着他護着他,他從來不曾責怪過他的懦弱膽小。
如今事情已經結束,他不再需要,南門謹便選擇不再出現……
南門修每每想到如此,鼻尖都不禁有些泛酸,那複雜的情緒在他心間翻騰,久久無法淡去。
又在鏡子旁邊坐了一會兒,見鏡子中依舊沒有變化後,南門修去床上小憩。
這一路舟車勞頓,他是有些疲了。
南門修本以為要再見到司風宿,怎麽也得是明後天的事情,誰曾想,司風宿晚上竟就又跑了過來。
他來時還帶了一堆的奏折,看樣子是想在這邊批閱。
對于四周的布置,司風宿沒有提,南門修亦沒有主動說起,仿佛這一切本就是這樣。
司風宿一直如此,與他相處讓人覺得舒服。
“我還以為你要明日才有空。”南門修看向司風宿手邊那一堆高磊的奏折。
司風宿如今已經是帝王,很多事情都得他親自處理,離開這麽久,回來之後忙一些也是正常的。
已經坐到桌前的司風宿擡起頭來,他苦笑着看着南門修,“朕習慣了随時能看見你。”
他回來之後就去了禦書房,本來是準備在那邊把這些事情都處理完的。
可是一個人待在禦書房,他心裏總是空蕩蕩的,好像缺了點什麽似的,根本就靜不下心來。
話音落下,司風宿想了想之後又道:“這兩三月下來,朕都已經習慣了有你在身旁,這突然分開,還有些想念。”
嘴上說着這話,司風宿面上看着鎮定,一雙眼睛卻不由地朝着南門修偷偷地瞟了過去。
他雖是以玩笑的語氣說着這樣的話,可到底還是心虛緊張。
南門修聽着,只擡眸看了他一眼,便又繼續忙自己的了。
回來之後,南門修就把他之前沒看完的那一本游記又找了出來。下午小睡了的他,這會兒根本沒有睡意,索性便坐在一旁看起了書。
司風宿等了會兒,見南門修沒有生氣也沒有接話,他松了口氣,同時也不免有幾分失落。
司風宿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奏折,看了半天卻半個字都沒能看進去。
他倒是突然有些想念起之前在馬車裏的日子,那時候馬車中就只有他們兩人,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比現在可要親近得多。
“不如明日我們出去游玩?”司風宿看了過去。
燈籠橘紅的光暈之下,司風宿臉上帶着幾分期待。他兩只眼睛仿佛都亮了起來,似乎對自己想到的這辦法頗為滿意。
南門修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問道:“游玩?去什麽地方?”
司風宿想了想,“不如去登塔?”
登塔雖累,可四周都沒有其他人,而且南門修若是爬不上去,他還可以像上一次一樣帶他上去
想着上一次兩人相擁站在塔頂,司風宿嘴角都勾了起來。
“不去。”南門修頭也不擡的拒絕。
之前登塔就已經累成那樣,南門修可不想再去一次。
而且上面那麽冷,若上去,司風宿還不知道要咳成什麽樣。
“那不然去街市那邊逛逛?”司風宿心中有幾分失落,但還是繼續提議。
這天氣也确實不适合登塔,如今這天氣天上總是霧蒙蒙的,都看不見什麽星星,上去了也只能吹冷風。
“不去。”南門修拒絕。
“禦花園?”
“不去。”
“那你想去什麽地方?”司風宿看着自打回來之後,就如同老僧入定般的南門修。
自打回來之後,南門修就好像又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态,有些沉默有些懶懶散散。
“我什麽地方都不想去。”南門修總算擡起頭來,“你奏折批完了?”
司風宿一噎,低頭看了看面前那堆成小山的奏折,不再說話,趕緊繼續批閱。
司風宿皺着眉,瞪圓了兩只眼睛看着面前的奏折,看完上面的內容作出決斷,司風宿下筆如飛,快速的批閱完。
把那奏折放好,司風宿又拿起旁邊另外的奏折,然後同樣用一幅瞪着眼睛虎着臉的表情惡狠狠地盯着,像是恨不得瞪出個窟窿來。
司風宿兇神惡煞的把奏折當敵人批閱,南門修見了搖了搖頭,又低頭去看面前的游記。
翻頁時,他嘴角卻不禁勾起,心情有幾分好。
作者有話要說: 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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