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4 Ml Skyy Citrus Vodka (2)
提到迪格斯?”王傑希問,“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因為他以迪格斯自比,他當然只是迪格斯,”葉修慢悠悠地點了根煙,“因為推翻地心說的人是哥白尼。”
王傑希看了看他:“沒想到你還知道哥白尼。”
葉修得寸進尺:“那是,我還知道赫歇爾知道天王星,知道貝塞爾知道恒星視差,別以為我只會打打殺殺好嗎。”
王傑希沒看葉修,而是看了看喬一帆,喬一帆神情很閃躲,低着頭一言不發,雖然他已經離開微草來到興欣有一段日子了,但是仍然不能适應葉修的沒臉沒皮和王傑希嚴肅的、來自兩只不一樣大的眼睛的目光。
“一帆天文學學得不錯。”王傑希說。
葉修點頭:“是的,昨天我問他什麽是迪格斯,他說了兩個小時。”
“你明天就會忘的。”王傑希斷言。
“後天吧。”葉修給自己挽尊。
就算葉修來了,會顯然也是開無可開,大家都沒什麽好辦法,國安的态度很明顯,已經徹底被激怒了,除去黃少天無法無天的擅闖,更令國安無法接受的是實驗主要工作人員的死,現在空有完整的數據和設備,沒有人知道如何進行下一步的整合,實驗相當于失敗,幾年的努力付之東流。黃少天這個機會主義者穩準狠,他一點也不相信喻教授所謂“我是誰不重要”的論調,他只知道自己如果再晚一步,也許這個大膽、反科學的不人道實驗,說不定真的要成功。
國安現在咬死不放人,并且聲稱黃少天背後有中央塔授意支持,明顯是怒火中燒不肯善罷甘休,而這樣的怒火又沒有辦法直接發洩出來拿到臺面上來講,一是因為黃少天連槍都是黑市搞來的,跟中央塔沒有半分關系,二是因為中央于情于理都不會支持國安利用中校級別的軍人向導進行人體實驗,這件事情一旦公之于衆,将帶給社會極大的恐慌,到時候哨兵向導征兵工作會更加困難,這将直接降低軍隊的戰鬥力,帶來的直接損失難以估量。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情足以讓輿論的唾沫星子淹沒國安了,向導們的嘴炮戰鬥力是難以估量的,有的時候要比哨兵帶來的影響更大,文人墨客筆杆子一甩,道德與法律上的雙重批判,足以引起讓政府焦頭爛額的執政危機。
時針指向下午三點,大家顯然撐不住了,張佳樂趴在桌子上睡了又醒,唐昊面無表情手忙腳亂地在一邊給他披衣服,張佳樂老是動,衣服一次又一次滑下來,唐昊都快爆發了。
“哈。”周澤楷本來低着頭,突然輕聲笑了一下。
所有人看向周澤楷,反而把周澤楷看得很不好意思,他低着頭繼續降低存在感,但是大家的目光還是追着他不放,連王傑希都看過來,似乎也很好奇周澤楷為什麽突然笑了,氣氛如此壓抑,有什麽好笑的實在是應該說出來緩解一下。
“沒……”周澤楷揉了揉鼻子,“我笑那個,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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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
周澤楷走神的時候反射弧實在是太長了,他還在笑剛才葉修敷衍王傑希那句“後天才忘”。
“哈哈哈哈哈!”李軒突然大笑起來,“後天哈哈哈哈哈!”
大家紛紛感慨,這果然一出事連着開會,把人都開傻了。
“大家休息吧。”王傑希收起桌面的材料,看了看明顯疲憊的大家,“有什麽消息再随時通知。”
國安的地下二層顯得很潮濕,電梯停下一走出來,便嗅到潮濕腐朽的氣味,倒不是不夠整潔,只是好像少有人來,顯得空曠而死氣,喻文州走到最裏面的門前,回頭看了看跟着自己的人,示意他們在這裏停下。
“我自己進去。”喻文州說。
鐵門打開,裏面潮濕氣更重了些,整個屋子沒有窗子,只有靠着牆亮着的一盞大功率的鎂光燈,24小時無休地亮着,燈光太亮了,喻文州一時間本能地眯起眼睛,擡手遮擋了一下又費力地重新睜開。
黃少天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汗水打濕了額前的碎發,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喻文州感受到結合後精神域連接處輕微的脈動,一下一下,脆弱得像是随時要斷開,他的目光別開,落在角落裏的一臺感知共振設備上。
這是國安最先進的用以打破哨兵精神域的儀器,比K國小打小鬧只能讓哨兵短暫目不可視的玩意不知道高明多少倍,喻文州看過感知共振設備的研究報告,他恍惚間只想把研究報告上的內容都忘了,但是他實在是記憶力太過優秀,記得一字不差。
A級幹擾,72小時,可以徹底摧毀任何一個優秀哨兵的精神域。
喻文州突然覺得事情無比嘲諷,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了。
黃少天睜着眼睛,但是他覺得自己什麽都看不到,從邊境出任務回來到現在,他還沒有好好休息過,鎂光燈照得他頭疼,角落裏的感知共振設備向外釋放着無盡的信息洪流,在一步步地将他的意識塞滿,他一秒鐘都沒辦法合眼睡着,已經有十二個人來向他問過話,問了什麽黃少天不太記得,一開始他什麽都不說,後來他發現沉默并不是一個好辦法,顯然有人在他的沉默中調高了共振設備的等級,他覺得精神域像是一座巨大的建築,在無盡的意識洪流中開始搖擺傾倒,那種感覺就像站在地震裂縫邊,随時有可能跌入萬丈深淵。
他開始回答所有的問話。
對方的問題都很簡單,全都是二選一,是或不是的問題,黃少天已經沒多少意識可以用來思考,問什麽他就順着自己的直覺回答,但是他們好像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只是反反複複地問。
煩死了。黃少天覺得又累又焦躁,他徹底放空自己,什麽都不想,他知道有人又推門進來,坐在了他的對面,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副很狼狽的樣子,可能很丢臉,但是他還是不想去思考。
直到對面的人輕輕咳嗽了一聲。
像是平靜的海面丢進來一粒石子,海的波紋四散開來,讓全身每一處都感知到,更像是一股突如其來的電流,流經他毫無防備的意識,他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清醒過。
他看着對面的人,影像從一團虛化的光影,一步一步變得清晰,這個過程很快,只需要幾秒,但是黃少天卻迫不及待,像是跋山涉水,走了無數個春夏秋冬。
喻文州就坐在他的面前。
哨兵和向導上戰場,多半不是一起回來,就是一起犧牲,沒有結合過的哨兵或向導落單,被抓到一般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非自主選擇性的背叛。人可以打死都什麽不說,但是強勢精神力的侵入和暗示是任何哨兵向導都無法自控的,在中央塔的課程裏黃少天早就知道,向導是哨兵最大的克星,向導審訊哨兵,只要精神力相差無幾,時間足夠,幾乎沒有不成功的。
他們現在就這樣面對面坐着,一個向導面對着他要審訊的哨兵。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精神域連接處脈搏共振繼續跳動着,卻沒有交換任何信息。
鎂光燈繼續亮着,巨大的功率長時間地亮着,發出不堪負荷的嗡嗡聲,刺得人眼睛酸痛,黃少天的眼睛裏布滿血絲,他不敢眨眼睛,一眨眼就好像要流出生理性的眼淚,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喻文州,直到喻文州低下頭,他趁着這個空當擡手抹了一把。
喻文州擡起頭的時候正好看到黃少天慌忙放下的手,他現在整個人看上去疲累又蒼白,嘴唇幹裂,起了一層白色死皮,汗水沿着額角落下來,像是旱季的最後一滴雨,從深藍色的制服布料滲透進去,消失無蹤。
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打着绺服帖地黏在額頭上,讓黃少天顯得少了些許的攻擊性,他平時不說話的時候側臉總是看起來冷冽如刀鋒,笑起來才會讓人覺得溫暖,他大笑的時候會露出平時看不到的虎牙,還有要擠一擠才有的酒窩。
腦海中關于黃少天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只有眼前人看起來最真實,喻文州知道他剩的時間不多,他說的每一句、做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監視之下,甚至于連精神交流都被控制,他面前只有兩個選擇,勸黃少天承認,或者什麽都不說。
“你怎麽不說話?”黃少天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嘶啞,聽起來像是石子劃在玻璃上,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聲音很粗啞,于是輕輕咳嗽了一聲來掩蓋,這一下讓氣氛變得尴尬,至少他單方面這樣認為。
喻文州還是沒說話,他站起來走到黃少天身邊,抓住了黃少天的手。
“你要走了?”黃少天用氣聲說,聲音很小。
喻文州點點頭。
“你不說話,你就不想問問我想不想說點什麽?”黃少天抿着嘴笑了一下。
鎂光燈炙熱,打在皮膚上像是烈日的炙烤,汗水很快蒸發,又繼續不斷地沿着皮膚流下來。
黃少天很小聲地說:“文州,我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