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回合僅剩十幾秒,肥超艱難爬起來,剛站直再次摔倒
好幾個化妝室,原來你在這兒。”
司小年每次看見孫德興笑,心裏都會苦澀一會兒,孫德興的笑像極了夏未申的笑,燦爛耀眼。
齊然皺眉,渾身冷氣外放,從26度猛地一下降到18度,仍有下降的趨勢,他擡胳膊一指孫德興:“站那兒說。”丫的再抱一個試試。
孫德興笑容凝固在臉上,腳釘在原地。
司小年看向齊然的同時,餘光瞥到了同樣冷氣十足的莫名。
孫德興追過他不假,但這事兒犯不着讓莫名不爽吧?司小年略微細想,突然想起孫德興之前跟他說過自己交了個男朋友,也是法學院的,在讀研,已經工作了。
這就非常……
“宋團說,你下學期不做副團了,讓我考慮一下,教主我不想做副團,你走了,我也不是很想待在舞蹈社團。”孫德興一句話說完,出了一腦門冷汗,頂着齊然和莫名兩道冰冷的目光,凍的他心肝脾肺都顫。
“我不走,以後只教課,大三專業課多,沒什麽時間排節目,副團的事兒是我跟宋金鑫提的,如果你不想沒關系,我再找別人。”司小年說。
“你提的啊!”孫德興語氣裏帶着掩飾不住的興奮,“你真看得起我,我行嗎?我行!教主你都提了,看你面兒累死我也要坐好副團的位子……”說着說着掃到齊然和莫名的目光孫德興趕緊閉嘴,從褲兜裏掏出一個深藍色的長方形盒子,頂着強大的壓力,顫悠悠遞到司小年面前:“聽說你以後不上臺了,這個送你,你別不收,我之前送你什麽你都不要,這個是鋼筆,以後再想送你禮物,也沒什麽理由了……”
莫名突然插話:“所以現在代東郎用的那只鋼筆也是你送的?”
孫德興:“……”代東郎?!怎麽又跟他提這個人渣!
孫德興氣上來狠狠瞪了莫名一眼:“你煩不煩,打什麽岔!我這正送禮呢!”
莫名冷笑一聲:“繼續。”
齊然抱着胳膊也冷笑了一聲:“繼續啊!”
孫德興:“……”瑪德!這他媽是倆二逼嗎?眼力見讓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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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小年見孫德興尴尬又畏懼的快哭了,伸手拿過長方形禮盒,禮盒到手沒一秒,被齊然抽走了,齊然也沒拿幾秒,莫名又給抽走了。
莫名拆開禮盒拿出鋼筆,翻過來調過去的看,……牌子一樣,樣式一樣,只有顏色不一樣。
孫德興表情從驚訝到惱怒,上前一把搶過莫名手裏的鋼筆,一臉兇橫的沖莫名喊:“你幹嘛!送你了嗎?”
司小年也沒想到莫名會拆禮盒,旁邊齊然雖然一直冷着臉,但顯然也蒙了。
這時孫德興上前一步,把鋼筆塞進司小年手裏,以所有人驚駭的速度蹿上前抱住司小年。
齊然:“……”卧槽!又抱!
“啊!!!”孫德興松開司小年後,立刻抱頭鼠竄,YY出身後有兩只野狗對他窮追不舍,一路殘影的跑出後臺。
“他是不是……”代東郎前任?莫名指着後臺出口話說了一半。
“是!肯定是個傻子!”齊然咬牙切齒,非常肯定,“操!快呼嚕呼嚕毛,沾上傻氣,你他媽還考不考司法了!”
司小年被齊然一通呼嚕毛,把孫德興抱過的地兒一通狠拍。
莫名瞅了一眼身邊倆人,狗男男沒眼看!
☆、聽見你
校園文化節謝幕後,司小年被宋金鑫和舞蹈社團一群人拉去聚餐。
齊然沒告訴司小年他趕最後一班車回家,他不想司小年看出來他有什麽地方不對。
昨天好不容易打通的電話,是他爸接的,這麽多天家裏的手機和座機都被爺爺關機了,沒電了也不充電。
他要在他爸發現貓膩前回去見爺爺。
【明天下午我有課,下課再去找你。】
司小年信息很快回了過來。
【明天上午我在圖書館,中飯我帶你宿舍去一起吃,上午在寝室躺着別亂跑了。】
齊然笑笑,又給牛格打電話。
“哪兒呢?”
“訓練館,保镖還有空打電話?”牛格揶揄齊然,齊然這段時間跟司小年形影不離,就差沒轉系了。
“屁話怎麽那麽多!開車到西門來,送我去汽車站,我趕八點的小巴車。”
“咋了?爺爺那兒有事?”
“過來再說,西門等你。”
回宿舍收拾完東西,齊然去西門等牛格。
一輛霸道從校園停車場一路漂移到齊然面前才停下,牛格急出一腦門汗。
“卧槽!你是不是……”
“是。”
“你他媽是什麽?”
“我是你大爺!開門!熊幾把樣,我都沒怕,你這樣整的跟我他媽看上你了似的。”齊然上車摔上車門,包往後坐一扔。
“靠你丫的!你特麽要是看上我了,我不等爺爺動手,先一頭悶死在海裏。”牛格最近被宋金鑫拒了又拒,渾身上下從裏到外散發着濃濃的逮誰怼誰的勁兒。
“去死呀!準話告訴你,自從爺的鳥會噴水,就看上你了,死去呀你!”齊然嗆聲推了牛格一把。
牛格調頭的胳膊一抖:“鳥會噴水你丫還穿開裆褲呢,分得出性別嗎你個慫鳥!”
“誰慫!誰憋的火大沒地發要溺死海裏!去呀你!憋死你丫的得了,出息!”
“我特麽就是沒出息!不追了行了吧!”
兩人無聲沉默幾秒,牛格突然開口:“鳥哥,我要去當兵了。”
齊然騰的坐直轉身看牛格,一臉“你麻痹你敢晃點我你就等死吧!”的表情。
“真的,活着太無聊了,談了十八任女朋友我特麽還是個老處男,親個嘴是極限了……”
“那你挺牛!親了十八回,回回不重人。”齊然轉頭看窗外,這種寂寥他曾經也有過,活着真他媽無聊,……但他有司小年了,一切開始有聊。
“怪我喽!親一回沒感覺,我特麽實在親不下去第二回啊!怪我嗎!”
“怪我,早知道我先強了你,也沒那麽多姑娘什麽事兒了。”
“太無聊了!好不容易瞧上一個,你說!鳥哥你說!宋金鑫她丫的是不是喜歡我?我他媽拿我處男之身發誓,她不喜歡我……”
“你就一頭溺死在化糞池裏。”齊然打斷牛格接下話說。
“……我靠!你要不要這麽狠,二十年哥們兒情啊!”
“這他媽跟你當兵有個毛關系!”齊然把車窗拍的“砰砰”響。
“感覺再也不會愛了。”牛格噴出一口網絡氣息純正的雞湯,噎的自己夠嗆,“我他媽哪兒不合她胃口了,她敢說我就敢改。”
“那你重新投胎吧,哪個姑娘不要命了接一個十八手的男人當男朋友,口說無憑,你說你處男你就是嗎?她還能挨個姑娘問去!換個比喻,司小年要是敢給我整出一個什麽僞前任,我他媽就敢……”
“死給他看是吧。”牛格憑借二十年哥們兒情一語道破。
“……”瞎JB說什麽大實話!你他媽還是溺死在化糞池裏得了。
“有一個詞叫‘本性難移’了解一下。”齊然痛下殺手,一句話戳了牛格心窩。
“……”牛格笑的苦澀,他也知道這才是宋金鑫不接受他的主要原因,他咕哝着又說了一遍“活着真他媽無聊!”
眼見牛格萬花叢中過,傻了吧唧這麽久總算找到了“精神食糧”,可惜這個“精神食糧”跟他八字犯沖,硬湊都費事。
牛格這次是真的愛而不得後成鴕鳥了。
“去幾年?”齊然安慰似的伸手在牛格肩頭狠抓了一把,再怎麽怼也是親哥們兒。
“兩年。”
齊然嘬了一口腮幫,把臉頰吸進嘴裏,眼睛犀利的眯起,最後又閉上,緊閉的力氣太大上眼皮堆出三四層褶。
心裏忽然空了一塊。
他們都被時光調戲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十點,齊然進屋把屋裏正看電視的倆男人吓了一跳。
“怎麽這個時間回來了?”齊然爸爸調轉輪椅面對剛進屋的齊然。
“哼!”齊然爺爺一聲重哼,起身往卧室走。
齊然爸爸這段時間也看出來了,這爺孫倆有問題。
“惹你爺爺生氣了?”
“嗯,我進去看看。”齊然從背包裏拿出一本前天買的武俠小說遞給他爸,然後去了爺爺的卧室。
老頭正拿着茶葉枕頭往腋下夾,轉回身又從牆邊抄起立着的魚竿。
“爺爺。”齊然低聲叫人,“我去魚塘住,你在家……”
“邊兒去!礙眼!”老頭也壓低聲訓人,伸手把擋在門口的齊然扒拉開,倔強的往外走。
“爸,這麽晚你去哪兒?”齊然爸爸沖老頭兒背影喊,見人走了又問齊然:“怎麽回事兒?”
“沒事兒,讓我給惹生氣了。”齊然往外走,“我跟着一起過去,不用擔心,你睡吧。”
關門前,齊然爸爸嘆息聲傳出來。
齊然追上爺爺時,老頭兒回身瞪人,作勢要擡腳踹齊然,齊然往後利落一蹦,老頭繼續走路,意思就是“離我遠點!”
齊然果然離老頭遠了一步,天黑路遠,白天走看着景還不算磨人,晚上走感覺路長了一倍。
“爺爺要不你揍我一頓吧,好過不搭理我。”齊然亦步亦趨跟在老頭兒身後嘟哝。
老頭兒倒豎着眉,回頭給了齊然一記狠厲的眼刀:“回來幹什麽!少在我面前礙眼!”
齊然垂頭瞥見爺爺手裏的魚竿抖的“嘩嘩”作響,老頭兒氣的兩條手臂發抖。
老頭兒進了魚塘邊兒的小木屋,齊然也跟着進了小木屋。
“那不成,我是您孫子,就這麽一個,”言外之意要下手輕點,“不在您面前礙眼,我還不踏實呢……嗷嗷嗷!!啊啊啊!!”
老頭兒氣的鼻孔蹿出火,兩只眼睛瞪的奇大,鯉魚竿又硬又韌,一下一下甩在齊然背上、胳膊上、腿上。
齊然也不是站着挨揍的主兒,滿木屋蹿跳着躲,他小時候老頭兒就教他“挨揍了就要跑,等着挨揍的都是傻子。”
“你知道冬梅那個姑娘多潑辣不?!那姑娘得理不饒人!你招誰不好!招小年!這麽好個孩子!看人家爸媽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混賬玩意兒,好的不學!這麽些年好好學習,步步走得順,我說你怎麽這麽聽話,合着給我憋了個大的!讓你作!讓你作!”
老頭兒氣的手抖腳顫,追不上齊然,齊然跑快了還停下等一會兒,挨一下打再蹿出去三米遠,揉開了再等會兒,老頭兒打了一陣,鯉魚竿斷了一截,心疼魚竿,更心疼抽在自己孫子身上這一下一下的,看的鑽心的疼。
“別等人家扒我皮抽我筋了,咱自己家的人,怎麽好意思讓被人動手,爺爺您往這兒打!”齊然撅屁股大大方方的貢獻出去。
老頭氣的“呼哧呼哧”喘,腦袋嗡嗡響,擡手狠抽了齊然屁股兩下,鯉魚竿“咔嚓”又斷了一截,還剩一小截攥在老頭手裏。
齊然“嗷”一嗓子跟踩了彈簧似的差點撞到木屋房頂。
老頭顫悠着手瞅準齊然落地,又抽了兩下,最後把僅剩的一截魚竿摔在地上,看見齊然胳膊上腿上的紅道子,老淚縱橫。
齊然一瘸一拐走到老頭身邊抱着老頭兒拍背、擦淚,攙着人,扶起椅子讓老頭兒坐下,然後“窟嗵”一下跪在老頭面前。
“造!孽!啊!”老頭哭嚎了一嗓子。
這一嗓子硬生生把齊然五髒六腑移了個位,震得稀碎,喉結滾動嘗了一口腥甜,他狠咬着腮肉擠出一句:“爺爺!”
叫完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叫。
“你這是為什麽呀?啊!好好的一個小子,你是缺啥了?還是少啥了?怎麽這樣!”老頭哭嚎過那一聲後,再說話聲調似乎就比平常高點,情緒與平常無意,但聽到齊然耳朵裏,句句都是四刃刀,一刀戳進去四個豁口。
同齡人尚且接受不了同性戀,他也不指望爺爺能接受,但他缺德的利用了爺爺護犢子的心,爺爺這麽多年疼他,護着他,頭一回打他,能跟他說話,能跟他一個屋檐下,他就知道爺爺心裏妥協了。
“我什麽都不缺,也不少,爺爺,……我喜歡小年……”
“喜歡頂什麽用?那是個小子!不是姑娘!你這樣早晚讓司進那個混小子打斷腿,那個渾仗小子想當年就是收保護費的混混,你怎麽敢招惹人家兒子!”老頭氣的拍大腿。
當初高冬梅非要嫁司進,差點跟家裏決裂,原因無二,高冬梅是個遠近聞名的美女,要不然也生不出一對絕色的兒女,當初司進就看上了,咬住就不松口。這個街頭混混人見人嫌的二流子,追求高冬梅的手段那是老一代人說說就覺得丢人現眼的閑話,偏偏在當時的年輕人眼中是受用的。
“他爸瘸了。”齊然嘟哝一句,而且司進看上去還沒他混呢。
“哈!我看你是着了道了,是!小年是長的好,人忒俊!條忒順!但!那也是個小子呀!他是能跟你領證結婚還是能給你生出個孩子!”老頭被齊然氣蒙了,想到啥說啥,一股腦的往外倒。
“領證就是保障麽,我爸和……還不是要離婚,現在這麽高的離婚率,是我們造成的……嗷嗷嗷嗷~~~”齊然話沒說完,老頭厚重的巴掌“噼裏啪啦”照着齊然後背一通拍,奇經八脈都給拍走位了。
“爺爺!爺爺!您手,啊啊啊!!”
“渾仗小子!不學好!臭小子!打殘你跟你爸屋裏做伴兒得了!不省心的玩意兒!”
“我爸一個人還不夠您伺候,非湊一對兒!嗷嗷啊~~”
“讓你犟嘴!從前不舍得動你一手指頭,早知道你是這麽個玩意兒!我還不如一天揍你一頓,早晚給你修理得像個人!”
“我哪兒不像人?我就是基因太好!高個随了你,臉型,眉眼都随你,打吧打吧!”
老頭猝然停手,顫顫巍巍的停在距離齊然送上來的臉旁,怎麽都下不去手。
爹不疼媽不愛的長到二十歲,爺爺再不疼不愛,那還活個什麽勁兒!
老頭兩條粗壯的胳膊張開攬住跪在地上的孫子:“怎麽這麽個命啊!”
“我命好着呢!”齊然梗着脖子說,“有你,有奶奶,還有……小年。”
他好着呢!齊然心理酸脹難捱,眼淚抵死不肯落下,撐脹的眼眶酸疼,從前沒有的就沒有了,但是以後他有的打死要保護好。
“小子你跟爺爺說,是不是因為你爸媽,啊?!你說爺爺不怪你。”老頭兒話音顫抖。
“不關他倆的事兒,不關任何人的事兒,爺爺這不是病,也不是誰的事兒,我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你知道嗎?我們學校有一千多像我這樣的人……”
“啥!”老頭又激動了,眼眶瞪大,驚恐到不敢置信。“都稀罕,小子?不稀罕小姑娘?”
“嗯,”齊然扛不住了一屁股坐地上,“國外還能結婚……”
“不像話!不像話!瞎胡搞!這叫什麽事兒!”老頭聽完這個駭人的數字,突然在屋裏暴走起來。走了幾圈又停在齊然面前彎腰低頭看齊然:“臭小子你說實話,你這樣,多久了?能不能學好?”
“不能!爺爺這不是學壞,這個學不了,就是吧,喜歡小姑娘的小子,他不喜歡小子……”這話聽着跟繞口令似的,但是他爺爺能聽懂,小子就是男孩子。“不是那種娶媳婦的稀罕你懂吧?”
“我不懂!我幹嘛要懂這個!從你上大學,我就開始給你物色好媳婦了,老王家孫女多水靈聰明一個大姑娘,打小你和牛格、周正就喜歡跟人家姑娘後邊兒,送人家回家,偷摸把你奶奶桃酥餅拿給人家吃,我琢磨你畢業,你倆要成……”
“爺爺成不了!你甭給我操這個心了,我稀罕小年,就小年,別的誰都不行!”齊然跟個無賴似的跪坐在自己腳上,兩手心不停拍着膝蓋,一個勁兒的強調自己媳婦非司小年莫屬,誰不答應跟誰打滾撒潑。
“你還跟我犯上倔了!看你這沒出息的熊樣!小年稀罕你嗎?人家父母知道你喜歡人家小子,不打斷你的腿!”老頭食指一下下戳在齊然腦門上,不解恨的擡手又抽了後腦勺一巴掌。
“小年稀罕我!”齊然挺高胸脯說的那叫一個得意,“上次你不是看見了嗎?……爺爺是你吧?我看見咱家臺階下的煙頭了……都囑咐你少抽煙了,大夫說多少回了,遵醫囑,肺不好、胃不好,你怎麽就不聽……嗷嗷嗷嗷~~”齊然說着說着話題跑偏了,數落老頭兒被老頭兒一頓揍。
老頭兒真把前二十年攢着沒下手的機會都用到今天了,每隔一分鐘抽齊然一頓,倆人說着說着齊然就挨頓揍,慘叫聲把魚塘的魚吓的受驚了。
直到天蒙蒙亮,老頭才弓着背從魚塘小木屋出來,一個人溜達到魚塘邊兒的釣魚躺椅上,落寞的背影有些搖晃不穩,扶住躺椅後老頭兒長出一口氣,無力的垮下兩肩。
小木屋門口齊然單腿着地,頭靠在木頭上就這麽站到天光大亮,太陽從地平線下冉冉升起。
老頭嘴裏叼着旱煙,煙霧直挺挺而上,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忘了,煙灰落在躺椅扶手上、衣服上。
無風的清晨,視線所及之處靜谧安逸,遠處深藍的海,缥缈的霧氣,眼前波光粼粼的魚塘,身後迤逦的山,芳香四溢的果園,綠茵茵的蔬菜大棚……
齊然勾了幾個小時的腿剛一着地,疼的他呲牙咧嘴,韌帶拉傷的腿昨晚被老頭抽的過猛,最後抽斷魚竿的那兩下剛好是抽在這條腿上,此刻的疼不比當天擂臺賽下場後的疼輕多少。
他又試着踮腳走了一下,鑽心蝕骨啊!
“砰!”一腳跺在土壤厚實的地兒,整條腿瞬間疼麻木了。
“孟叔。”齊然轉頭跟走來的男人打招呼,五十出頭的中年男人是孟叔,齊然爺爺雇來看魚塘的工人。
“大清早練什麽功夫呢?這一腳,地動山搖啊!”孟叔皮膚黑黝,精瘦的小個子。
“睡麻腿了。”齊然走了幾步,完全看不出來被打斷腿的慘樣。
“嚯,這胳膊腿咋弄的,又去蘆葦蕩摸魚了。”孟叔打趣說。
齊然笑笑沒說話,低頭看看自己胳膊腿,爺爺畢竟二十年頭一回打他,手生功夫不到家又不舍得下狠手,這會兒留下的紅痕像在蘆葦蕩裏摸魚讓蘆葦劃出的紅道子。
“爺爺。”齊然推推老頭,老頭嘴裏叼着的旱煙掉在衣服上。
“嗯?”老頭睡着了擰着眉,被推了一下猛地睜眼,被太陽光刺了一下又趕緊閉上,心有餘悸似的鼻腔噴出一道長長的氣,“臭小子!……夢見你奶奶了……怪我打你,哎!”
齊然心想這哪兒是奶奶心疼我,分明是你自己心疼了。
“那奶奶同意了嗎?”齊然舔着臉問。
“……”老頭兒偏仰着頭看頭頂的腦袋,長的比他爸年輕時候還招人,多少人誇過的好孩子、俊小子,如果他兒子沒出事故搭上這雙腿,娶個好姑娘,生一雙好兒女,一家人安穩快活的過一輩子,是不是孩子就不能是這樣一個孩子,……原來因果早就種下。
老頭兒一雙眼睛逆着晨光忽明忽暗,最後釋然又無奈的噴出一聲嘆息,認命般的搖頭起身,拍掉一身煙灰,兩手往身後一背慢悠悠往家走去。
齊然跟在爺爺身後琢磨一路,他奶奶到底同沒同意,給句話呀!
自從他奶奶走了,從來都是跟老頭兒單線聯系,就他爺爺這麽一個上線,還不給他個準信兒。
從前他奶奶的想法是決定他爺爺想法的主要依據,所以他奶奶到底同意沒啊!
回到家,發現手機沒電了,充了會兒電,開機後跳出來司小年兩條信息和一個未接電話。
【喝多了,齊大夫為什麽我哪哪都癢,快拿鳥來給我蹭蹭。】昨晚22:53。
【抱着貝殼睡了一晚上,硌的臉疼。】今早06:12。信息下面附了一張司小年半張臉的照片,睡眼惺忪的側臉上有一片紅印子,頭發睡的有點亂,眼神還沒清明,迷離又懶散,嘴唇有些幹,下唇正中陷進去一道勾。
一張照片勾出了鋪天蓋地的想念,齊然控制不住的想司小年,無關欲望,一種突破所有念頭的想,說不上來的那種念。手指不停摩挲着照片中的人的臉,每一處每一處,摩挲過後想念反而來得更洶湧濃烈了。
【發語音給我。】
等了十幾秒,齊然感覺漫長的像一天。
“我在圖書館,怎麽了?”
簡短八個字,聲音壓的又低又沉,齊然耳朵使勁貼着聽筒才能聽清,重點不是聽清司小年說了什麽,他只想聽到獨屬于司小年的聲音。一個能填滿他大腦和空蕩蕩的心髒的聲音,非常能治愈此刻他心情的聲音。
【想聽聽你聲音。】齊然回過去。
【基于權利人的委托登記在另一個人名下,從而發生房屋登記名實不符的。比如,甲、乙私下訂立一份協議,将甲所有的一套房屋登記在乙的名下……】
59秒的一大段話,齊然單腿立在窗邊反反複複的聽,仰頭閉眼勾唇,晨光溫暖灑下,好像司小年邊正在他耳邊柔聲念書,邊用修長溫暖的手指輕撫他臉頰,……念完再落下一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晃點了大家,6月7號沒有更新,明天雙更奉上。
☆、翻舊賬
“當當!”
齊然轉頭看見他爸推着輪椅停在門口。
“吃飯,我看你爺爺沒事兒了。”
“我也沒事兒了,昨晚沒睡着,魚塘蚊子多。”齊然收起所有情緒,走到門口推着他爸去吃飯。
老頭兒從廚房端着蔬菜餅出來,看都不看兩人一眼,豆漿是齊然爸爸起床後打的,齊然給每個人到了一杯。
“爺爺,”齊然叫了一聲,看老頭兒撩眼皮給了他一個閉嘴的警告,于是他壯着膽說:“去醫院做個胃鏡吧,我陪你去。”
“不去,忙着呢!”老頭兒倔勁兒上來,說話也硬。
“我下午有課,就上午有時間,順便把魚竿拿去漁具商店修了。”齊然自顧自的安排,被老頭兒瞪了好幾眼。“爸,說好了,暑假一到,你回南縣做複健,我聯系了一位中醫推拿,預約了一個月的腿部推拿……”
一頓早飯,齊然那張嘴就沒停過,一共倆男人,一個沒放過,挨個囑咐。
“就你廢話多!”老頭兒吃飽飯起身離開前嘟哝一句。
“你爺爺說的對。”齊然爸爸也吃飽了,推着輪椅走前也說了一句,被齊然呱噪的耳朵眼兒疼。
放下蔬菜餅,齊然趕緊揉了揉胃,幸好一直說話沒吃多少,胃脹的厲害,豆漿也沒再喝,收拾了碗筷,叫上犯倔的老頭兒開車去南縣。
“我開,後邊兒呆着去,別坐副駕礙眼!”老頭兒上車前說。
齊然從小沒聽過話,也就是最近開始聽過司小年的話了。
上了副駕又被瞪了好幾眼。
醫院不論什麽時間都是人最多的地方,挂號排隊問診拍片再看結果,齊然把老頭兒按在等候區,拖着條要廢了的腿跑上跑下兩個多小時,才拿到片子再去排隊看結果。
“大爺,你是胃潰瘍,沒有出血症狀,胃粘膜輕度糜爛,你剛剛說飯後胃疼比較嚴重,平時反酸,腹脹……最近有過度飲酒嗎?”
“我爺爺天天喝。”齊然瞅了一眼不吭聲的老頭兒。
“這樣不行,大爺忌酒吧,再喝下去要胃出血了,而且你血壓偏高,保持情緒穩定……”
“哼!情緒穩定不了。”老頭兒斜眤一眼立在一旁的齊然沒好氣的說。
“大夫你接着說。”齊然無奈撇嘴。
“這麽大歲數了,千萬別動氣,潰瘍不嚴重,胃粘膜趁早修複,忌煙酒辛辣刺激性食物……”
齊然去藥房取藥,又去樓上接爺爺,兩人從二樓走樓梯下樓,
經過一樓大廳,齊然感覺他的正前方突然有人站住不動了。餘光裏兩道靜立不動的身影,跟急匆匆往醫院裏走的人群格格不入。毫無預兆的心悸,這時走在身邊的爺爺也站住不動了。
齊然擡頭看去,入眼是一張熟悉的臉,他從那張臉上很容易看到跟自己形似之處,灼眼的厲害。
只是眼前的人仿佛變了個人,一身寬松長裙及膝,他從沒見過她松散着頭發,更沒看過她一頭大波浪如此妩媚嬌小可人,走個路都需要身邊的劉勝細心攙扶着,一手扶腰一手抓着臂彎。
四個人面面相觑,興許是兩個急着進來,另外兩個急着出去,就這麽急匆匆的撞在一起後,四個人猝不及防的站定在一米內。
齊然的目光從女人開始出現恐慌的臉上移開,慢慢下移,定格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呵!
他本想笑一聲,但沒成功,看似輕松的勾起嘴角,已經廢了他全身的力氣,這一聲“呵”在他心理久久回蕩。
“你要幹嘛!”劉勝防備的把妩媚嬌小的女人護住,表情猙獰的看着齊然。
“畜生!”老頭兒顫着音兒罵完越過三個人往外走。
齊然臉上譏諷的笑像冰錐刺進面前孕婦的瞳孔裏,羞臊、畏懼,好像還有理直氣壯挂在精致的臉上。
完全不似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打眼一看三十出頭。
“幸福嗎?”齊然的聲音幽森恐怖。
這一刻的齊然,站在自己媽面前,像極了一個争寵失敗,不得其法又偏執的孩子,恨意叢生的他表情嘲諷,眼神狠毒,肌肉緊繃。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呵!既然已經這樣了,是不是離不離婚對于你,”齊然目光鋒利的射向劉勝,“還有你,沒什麽區別。”
“你幹什麽?!不要吓你媽!她是高齡産婦……”
“窟嗵!”
所有人都沒看清齊然是什麽時候出的腳,劉勝半截話被踹進了肚子裏,整個身體成C型向後飛去,最後撞在繳費窗口下的瓷磚牆上才停下。
“啊!!!劉勝!劉勝!”齊然媽媽驚恐畏懼的整張臉瞬間扭曲,邁不開腿似的只會慌張無助的站在原地瘋叫,“啊啊!!!為什麽打他?!為什麽!”
“啪!”
齊然被一巴掌打偏了頭,冷漠的看着這個陌生的女人,她會喊會叫,臉上癫狂的表情豐富極了,他心裏說不上來是該喜還是該悲,……這個女人不是啞巴。
挺好,她不是啞巴。
站在不遠處的齊然爺爺突然吼了一嗓子:“誰敢動我孫子!”
齊然被老頭兒一聲悶雷似的吼聲震醒了,轉頭看爺爺顫巍着手指着他媽,一副要打人的架勢。
老頭護犢子的勁兒上來,真不是沒可能打眼前這個又喊又叫的高齡孕婦。
他回手擋住老頭兒:“爺爺,別動她。”
“你還護着她,她打你!她憑什麽打你,啊!!憑什麽!”老頭兒胳膊穿過齊然臂彎手指快要戳到抽泣無助的女人臉上,“就你!你還是人嗎?!”
醫院稠密的人群把他們三個以及昏死在地上的劉勝圍成一個長長橢圓形。
齊然見保安跑過來要拽老頭兒,沉下臉對保安說:“不用拽,馬上走,家事不需要你們插手。”
齊然轉頭看高齡孕婦又換了一種神情,瑟縮驚慌。
“話之前已經轉告你們了,聽不懂,還是不想聽都随你,後果自負,”他目光移到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裏一陣泛酸,“我不常回來,但我要聽見相熟的人說看見你倆了……”
“畜生,我當初就該掐死你!掐死你!”女人的懦弱膽小,嬌小可人,在她尖刺的咆哮着嘶吼着,對齊然喊出這一句的時候,齊然忽然覺得一切塵埃落定了。
從此以後你是你,我是我。
老頭兒拎着一袋子魚竿的手痙攣的不停抖動,突然揚手一袋子魚竿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啊!!!嘩啦~~叮當,乒乓~~”
女人的嚎叫,金屬碰撞瓷磚,圍觀人的驚呼,保安的拉扯警告……
前所未有的混亂,前所未有的不堪……
還有什麽比“不被生的人期待來到這個世上”更傷人的事?
齊然大腦短暫的渾噩,在吵鬧拉扯中強行護着爺爺擠開人群,出了醫院。
電動汽車這次是齊然開的,踹劉勝那一腳仍舊是右腿,韌帶拉傷的痛感徹底麻木了,可以說他現在六感幾乎沒一個靈的。
開到漁具商店,齊然進店裏買了一批新魚竿,都是之前爺爺不舍得買的型號,這一袋子新魚竿能讓老頭心疼好幾天。
把上次司小年騎來的車子放到車裏,開車回家。
“爺爺你還沒給我講過她是怎麽來咱們家的?”
“講什麽?堵心,不講!狼心狗肺!”老頭眯着眼,話說的非常狠,帶着恨。
齊然沒再接着問,他以前不想知道,現在有那麽點想知道,但聽到爺爺的語氣他又不想聽了。
“……悔死了!人這一輩子,一步錯步步錯,多少個錯和慌就為了彌補頭一個犯的錯、撒的謊。”
齊然唇角一勾,老頭兒含沙射影的在給他講道理。
“不過完這輩子,我哪知道自己犯沒犯錯,姑且不說犯錯的事兒,如果錯過了呢,我這輩子光棍一人行嗎爺爺?”
“少跟我耍貧嘴!你杵大街上人多的地兒,站一天看看!你看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