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張風吹日曬雨淋後,破爛掉色的福字。順手撕掉,福字與門扇夾縫裏的灰瞬間迎面撲來。
“咳咳咳……”
“住我家吧。”齊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了兩棟房子之間的青磚牆上,他胳膊下壓着厚厚的爬山虎,嘴裏含着一根冰棍,另一只手對着司小年一甩說:“接着。”
司小年往後退了一步,接住差點砸他腦門上的冰棍,扯開包裝袋“嘎嘣”咬了一口,冰的腮幫子木了。
屋子空無一物,可以用徒有四壁來形容了。
因為什麽都沒有,司小年感覺一樓能有一間大教室那麽大,空曠的沒邊。
齊然還在外面不停的誘惑:“住我家吧,管吃管住,我還能給你當導游,再說你爸之前夏天過來,好像不住這兒。”
司小年退到屋外問挂在牆上的人:“他住哪兒?”
齊然一撇嘴:“不太了解,一般我暑假回來,能看見你爸幾回,哎,你和你爸長的不像诶。”
司小年這會兒覺得自己真是買菜送的,顯然司進和高冬梅吵了這麽久都沒關心過他住哪裏的問題。
他站着愣了會兒問:“有超市嗎?”
齊然一指山腳下:“在實驗基地的技術員宿舍那有個小賣部,東西小貴,要不你付夥食費給我,我管吃怎麽樣?你還可以付住宿費給我……”
齊然的話被一道洪亮渾厚的聲音打斷:“誰家小子啊?”
大步邁進齊然家的是一個老頭,個子很高,皮膚黝黑,步子邁的急,身體寬厚健壯。
齊然趕緊說:“高奶奶外孫,司小年,叫他小年就行,我校友,成山大學法學專業的,爺爺你是不是該好好招待招待,做條糖醋魚怎麽樣。”
齊爺爺還沒發現自己孫子胳膊肘往外拐的這麽厲害,站在自家陽臺上打量司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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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小年:“爺爺你好……”他還能說啥,能說的好像都被齊然搶答光了。
齊然爺爺:“哦!冬梅家的小子,嚯,長的跟你媽真像,你媽可是我們這片鼎有名的漂亮姑娘,生個兒子也這麽俊,好個俊小子!一會兒來爺爺家吃飯。”
司小年瞥見齊然趴在牆頭得逞的笑,動了動嘴唇說:“……好。”
齊然回頭又沖屋裏喊:“爺爺炸一盤小魚幹!”
“臭小子,進屋幹活,就知道吆喝!”齊然爺爺洪亮的聲音堪比悶雷。
“今兒沒空打下手,我要帶着我同學去轉轉,走,司小年同學,帶你轉轉去。”齊然邊說邊往外走,拐個小彎,兩步不到又拐進司小年姥姥家長滿雜草野花的院裏。
司小年轉身進屋,回手要關門,齊然一大步跨上來,大手一橫,擠開門進屋。
“啧!啧!啧!這屋子從建好,就沒住過人,我猜你爸每年來估計都跟着技術員擠在實驗基地的宿舍裏,要不就是住縣裏的招待所。”
司小年正開卧室門的手一頓:“基地宿舍可以給外人住嗎?”
齊然一揮手,推開後門說:“走,過去問問。”他心理門清,基地宿舍哪會給外人住,那是技術員的宿舍,要是哥倆好的單人床上擠一宿還湊合,不熟的人根本連門都進不去。
倆人穿過很大一片果園,石榴花花苞居多,還沒盛開,桃花落了滿地,果園裏的風拂過鼻尖,帶着花草的氣息。
司小年越來越喜歡這裏。
他瞅了一眼身邊的人,心想如果這人不搞事,就更完美了。在這裏住上一個暑假,也未嘗不可。
齊然一路走一路介紹,就差沒把僅有的二十戶人家的家庭狀況報一遍。
“……實驗基地每天有往返南縣的員工班車,早7點從南縣過來,晚6點從基地回南縣,除了這趟車,就只有我爺爺的電動車……”
司小年:“那你爺爺豈不是壟斷了蔬菜村到南縣的客運。”
齊然改成倒着走,快司小年一步看着他笑:“對哦,所以別激怒太子爺,否則把你關窮鄉僻壤當……”
司小年就知道這位大孫子的欲言又止,止住的不是什麽好話。
齊然咳了一聲,也不倒着走了,轉身指着一排工房說:“宿舍,和小賣部,實驗基地在宿舍後身。”
齊然陪司小年走一趟,也只是想讓他知道除了他家,司小年別無他選。
司小年見了他爸指定的技術員,又問了問棚裏的情況。
上一茬菜還沒收完,要等清了上一茬反季菜,才能種他們家今年簽訂好的品種。
最後問到宿舍問題,技術員很痛快的告訴司小年,今年來了一批實習技術員,現在兩名技術員睡一間宿舍,而且是兩人擠一張單人床。
往回走的時候,司小年神情恹恹,類似生無可戀。
齊然拿手戳了戳司小年胳膊:“要不下午……”
司小年轉頭瞪人:“手!”
齊然深吸一口氣保持面帶微笑的怼回去:“戳你,你能懷孕呀!”
司小年也深呼吸,面帶微笑的咬牙切齒:“要不是怕你爺爺一會兒不認識你,現在就給你抽成紫甘藍!”
深紫色,圓墩墩,大頭紫甘藍了解一下。
齊然瞪着眼,想了想自己被抽成紫甘藍是什麽樣,想着想着“噗嗤”一聲笑了。
“好想象力!”他邊笑邊沖司小年豎大拇指。
司小年本來有點沮喪,讓齊然一笑,沒憋住也笑了。
“能不能不笑了?”
“你別看我,”齊然說着把臉往司小年面前一湊,指着他的眼睛說:“你看,你又看我!”
“看你,能給你看懷孕嗎?”司小年以牙還牙。
“能,你再瞅我,我就給你生一窩……”
“一窩紫甘藍。”
“我去!你忘不了紫甘藍了是吧,我他媽這麽帥一個頭,哪兒就像紫甘藍?”齊然耍無賴似的不走了,單手撐着果園最大的一顆石榴樹,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頭。
司小年也停下,回頭看他,嘴角微微勾起:“顏色像。”
齊然一生氣,臉更紫了,他不就是不白嗎?
盯着司小年微微揚起的嘴角,齊然感覺有點暈,弄不好是餓的。
“我一直想問你,”收回氣勢洶洶撐住樹幹的手,齊然往司小年面前走,“他們為什麽叫你教主,還是什麽無邪教主,請問教主你練的是哪路神功?”
司小年當沒聽見。
“問你呢?”齊然又倒着走,面對面聊天,無阻礙溝通。
司小年目視前方,迷惑倒着走的人,然後伸腳絆人:“那校籃的人為什麽叫你齊大鳥?”
齊然只顧看臉了,被絆了一下,向後踉跄兩步才停住。
站穩後,他叉腰很自豪往自己褲子上瞥了一眼,頗有些挑釁的問:“……溜溜嗎?”
司小年停住,跟齊然隔着兩步遠,笑的狡黠,目光往下一掃:“掏呀。”
齊然拿出“王之蔑視”,手指勾起運動褲的繩子,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司小年。
司小年笑意更甚:“別停。”
“王之蔑視”被“別停”兩個字按在地上瘋狂摩擦,最後“王之蔑視”奄奄一息。
齊然心裏頓時萬馬奔騰,萬馬裏還參合着一群大象,簡直給他踩懵了。
怎麽辦?
手已經勾到褲繩上了。
人還看着呢。
操了!
不能慫,本來就大,怕你咋地!
齊然用意念把四面八方掃了一遍,不會突然蹿出什麽人吧?
诶?好像有奇怪的聲音!
司小年嘴角噙着笑,強忍着不笑出聲。齊然站的氣勢兇猛,手勾褲繩勾的也利落,結果褲腰拉下一丢丢,肉都沒漏,然後就不動了,定格一樣。
其實,兩人對站不過兩三秒。
突然,一道福音從天而降,還是爺爺護犢子。
齊然爺爺從屋裏沖後院門口的倆人一聲吼:“臭小子吃飯了,又往果園裏撒尿!帶壞人家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持,需要你們的收藏和評論,麽麽~(づ ̄3 ̄)づ╭心~
☆、萌教主
齊然跑起來像個大駱駝,腿長胳膊長,腦袋比胳膊腿兒還着急,一直往前伸着跑。
司小年由衷的評價:“傻狍子。”
齊然開門的力氣太大,等司小年走近了,後院的門還在“吱喲吱喲吱喲……”來回晃動。
齊然爺爺手裏端着紫砂壺,伸手招呼司小年:“大熱天站果園聊天,”厚實的手掌拍在司小年背上,“臭小子沒搞破壞吧?”
齊然從衛生間裏伸出腦袋,洗的滿臉水珠子,閉着眼沖客廳喊:“爺爺!”
齊然爺爺一咧嘴:“我這耳朵就是讓你吆喝聾的!”轉頭又對司小年說:“忒呱噪!”
司小年非常同意,齊然就是一個話痨。
他跟着齊然爺爺坐在藤椅上,說:“我們倆去蔬菜大棚轉了一圈。”
“每年都是你爸過來,兒子大了換兒子了,享福咯!”
“嗯,他痛風醫生囑咐在家養着,我放假替他過來看看。”
齊然洗臉像洗了個澡似的,頭發滴着水,臉上脖子上都是水,T恤圓領口也濕了。
他站在司小年坐的藤椅後面,拍了一下藤椅:“司小年同學,洗手吃飯。”
司小年扭頭看他,齊然趕緊別開目光走了。
這就慫了?
掏鳥的氣勢呢?切!
司小年從衛生間出來,看見一個中年女人端着菜從前門進來,走到餐桌旁開始擺飯。女人個子不高,目測沒有一米六,有些清瘦,但不弱。
能看出齊然高挺的鼻子遺傳自這個女人,唇和下巴也像,但不如鼻子遺傳的完整。
齊然爺爺坐在藤椅上喝茶,齊然站在餐桌邊幫忙擺碗筷。
見司小年出來,齊然擡頭飛快的看了一眼司小年,又看桌對面端菜的女人說:“媽,這是我朋友司小年。”
司小年停在藤椅邊沒動,女人看着他微微一笑,不夠熱切,司小年覺得齊然媽媽的表情不自然,生澀。
他笑着打招呼:“阿姨你好!”
女人點頭,只是微笑。
齊然拽開椅子坐下,目光落在桌面:“我媽不會說話,過來吃飯,爺爺吃飯。”
司小年正往桌邊走的腳步稍微一頓,又連貫起來。
餐桌兩邊有四把椅子,難道只有他們四個人吃飯?
齊然爺爺的步子總是很急,快步越過司小年坐好,又拍了拍身邊的椅子:“小子坐這兒,跟爺爺喝點。”
齊然伸手把爺爺放在司小年面前的小酒杯拿走了:“他酒量差的你想象不到,我陪你喝。”
司小年一梗,哪只鳥眼看見他酒量差了,還差的想象不到?!
擺好飯菜,齊然媽媽轉身走了。
司小年有些怔楞,不一起吃飯嗎?
“阿姨……”
齊然也往門口看了一眼,嘴唇一抿,眼神只要對上司小年的就躲開,但這次的閃躲和剛才在藤椅後的閃躲,明顯不一樣。
“我媽陪我爸吃,吃吧,嘗嘗糖醋魚……”
齊然還沒說完,齊然爺爺接過話:“他爸96年南縣礦難砸斷了腿,那會兒還沒你倆,……很多礦友埋在了裏頭,高老頭沒福氣,要不然現在跟我一塊釣魚,喝小酒呢。”高老頭說的是司小年姥爺。
司小年眼神一晃,齊然爸爸……
他看向齊然,齊然盯着自己筷子夾魚肉。
他從來沒聽他爸媽說過這些事兒,但是聽司大年講過,說姥爺是因為南縣煤礦區坍塌沒的,姥姥不到五十就一個人過日子了。
看來那次礦區坍塌,齊然爸爸也被牽連了。
齊然思緒估計沒放在魚上,夾了一筷子魚鳍放在了司小年碗裏。
齊然爺爺倒拎着筷子輕甩在齊然手背上:“混小子,魚鳍你自己吃!”
司小年看了眼米飯上魚鳍,擡頭看齊然垂眼不看他,表情有些讪讪,他夾起魚鳍,把魚鳍邊上的碎肉吃了。
回憶短暫一瞬就過去了。
齊然擡眼看司小年,正好看見這人認真的吃他胡亂夾過去的魚鳍,他上身前傾湊近司小年,笑呵呵的問:“魚鳍好吃嗎?”
齊然爺爺夾了一筷子幹炸小魚放到司小年碗裏,瞪齊然:“臭小子!”
司小年經過了兩波震驚後,忽然不想怼齊然了,目光掃過他濕噠噠的短發茬,提醒說:“水,滴到米飯裏了。”
“ 額~~~”齊然趕緊後仰上身,回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毛巾一通胡亂擦頭發。
齊然爺爺趁機又給司小年拿了個酒杯:“男孩子,不會喝酒怎麽行,來,少喝,喝迷糊了正好來一覺。”
齊然又恢複了大嗓門吆喝:“你喝多了,下午看魚塘是不是又是我的活了?就你這麽幹活,咱家魚塘早晚讓人撈幹淨了。”
司小年捏着小酒杯讓齊然爺爺倒酒,白瓷杯只能倒一口白酒的量,飯吃了還沒兩分鐘齊然和他爺爺已經一人喝了兩杯白酒。
齊然爺爺哈哈笑,笑聲洪亮:“下午你去魚塘,開電閘,把魚塘裏的魚全都電咯,撈上來咱們曬魚幹,誰也不能便宜喽。”
司小年看那倆人一碰杯,一口幹了,他心一橫也跟着幹了,辣的口腔和嗓子眼兒跟被火燎了似的。
“哎~~”他吐出舌頭,趕緊吃了口白飯。
齊然爺爺拿筷子敲司小年的碗:“嚼炸小魚,白酒配小魚,啧,這才對味兒,白飯不解辣。”
齊然捏着小魚遞到嘴邊,邊樂邊嚼,看司小年這動作和表情像他小時候第一次喝白酒的樣子,一會兒準醉。臉白,一口酒下肚,整張臉紅了,朱唇粉面,可愛的小舌尖……
齊然越想越拉不回自己腦內的黃車,一騎絕塵出去老遠。
司小年辣的鼻腔冒火,不停的眨眼,對上齊然目光,問:“這酒你能喝多少?”
齊然趕緊回神兒,很認真的想了想:“半斤,差不多吧,這是本地的玉米酒,醉了最多是睡一覺,不難受,你怎麽樣?”
司小年不喜歡喝酒,因為從小目睹司進喝酒,醉了回家跟高冬梅吵架,砸東西,酒醒了就跟沒事兒人似的,因為厭惡司進那種周而複始的撒酒瘋行為,才厭惡酒。
他會喝,從來點到為止,真醉了,也就是倒頭就睡。
齊然爺爺還嫌齊然放的雷不夠大,又加了句:“這酒度數小,沒什麽勁兒。”
司小年往四方酒瓶上掃了一眼,沒看見度數。
齊然笑着說:“58°。”說完端起小酒杯湊過去跟司小年的酒杯輕碰了一下,一仰頭幹了。
非常豪爽。
司小年心累,幹不過呀!
“小子過來住哪兒?”齊然爺爺走路急,吃飯卻慢,優哉游哉的品着酒,嚼着炸小魚。
司小年三杯喝下去後,怎麽看都感覺碗裏的炸小魚活蹦亂跳的,他拿筷子尖戳着碗底才沒讓自己也跟着亂晃:“住我姥姥那屋,下午去南縣買個床,我看房子的窗戶和門都沒壞,收拾一下就能住。”
齊然喝了五六杯58°玉米酒,估計都喝狗肚子裏了,聊起天來,吓唬起人來仍舊頭頭是道:“你以為買張床就能住嗎?沒電,沒水,長久不通風黴味再給你熏傻了,蟑螂,螞蟻,老鼠,弄不好還有壁虎和蛇……”
齊然爺爺又倒提着筷子抽齊然:“臭小子好好說話,全天下你最精是吧!”
齊然搓手:“爺爺你能不能換個地兒抽,老抽一塊肉,再來一筷子,就夠的得上傷殘了……啊!”話沒說完,手背上同一個地兒又被抽了一下。
司小年笑的頭更暈乎了,擡手撐在額頭,頭不疼,但是頭在不停的變大,脹的好像一個熱氣球那麽大,飄飄忽忽就要升空,再喝一杯他兩腳就能離地了。
齊然爺爺抽完孫子,指着自家後院說:“買什麽床,後院兒有一個單人床鐵架子,還是臭小子上初中,在南縣住留下的床架子,下午你倆抽空找幾塊木板,釘個床板就能用了……”
司小年喝醉了一副人畜無害,耳聾嘴啞的模樣,齊然爺爺說什麽他都面帶微笑點頭,點頭,再點頭。
“……三餐跟着我們吃,水一時半會兒是沒辦法了,電嘛,從我這兒扯根線過去,按個燈頭再去買個節能燈泡,這不得了……”
齊然一邊吃一邊打量司小年,确定這小子喝高了,撐着頭聽他爺爺說話,就知道點頭微笑,他爺爺還以為找到忠實聽衆了,比訓起他來說的還來勁兒。
“噹!噹!”齊然曲指敲桌面,“行啦,人都讓你說蒙圈了。”
齊然爺爺扭頭一看司小年,又是一串洪亮的笑:“哈哈哈……這小子是醉了,幾杯就醉了?”
齊然給司小年數着呢,起身說:“四杯,說了他酒量差,你是六十幾年的老酒鬼,跟一個喝汽水長大的毛孩子拼什麽酒,人頭一天來,就你這麽喝,以後他還敢來麽?”
齊然爺爺端起紫砂壺往外走:“臭小子!你話忒密,趕緊回學校,待家裏就知道頂嘴。”
齊然這麽說,也是提醒他爺爺灌醉一回就得了,哪來那麽多千杯不醉,他算一個,也是他爺爺灌出來的。
獨孤求敗這麽多年,也高處不勝寒了這麽多年,很寂寞的。
司小年被抓住胳膊,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猛地甩了一下胳膊,臉仰起對着齊然,眼神卻聚焦不了:“手!別,別,別……”
齊然趕緊接過磕巴的話:“別抓你,別碰你,知道了,起得來嗎?”
司小年按着桌子起身,很穩當,跟意識裏的飄忽不定完全不成正比。
齊然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來!走一個。”
司小年跟被按了開關似的,擡腳就走,完全無視身前的路障,拿自己雙腳當壓路機用。
“卧槽!”齊然飛快走上前把藤椅推開,又飛快的清掃了司小年能碰到的所有路障,“我他媽再讓你喝醉,我就吃屎!”
司小年突然笑了,停住轉頭找人,然後說:“掏呀!”很挑釁的口吻。
掏啥?鳥!
齊然慢慢站直,不敢置信的走到司小年面前:“你丫再說一遍,你喝倒帶了啊?這麽神奇,我誰?快說!”
司小年就算喝醉了,臭毛病也沒改,擡手要打齊然指着他鼻尖的手:“手,拿,拿……”
齊然一下笑了:“語言系統喝失憶了吧你,拿拿拿開。”
司小年:“……對,拿開,……手。”
齊然把兩手舉過頭頂晃了晃:“我是誰,還記得嗎?”
司小年伸手很霸氣的扒拉開擋在面前的人:“好狗不擋道!”
齊然被扒拉的坐到藤椅上:“靠!喝醉了力氣還不小。”
司小年轉頭換了個兇狠的表情:“在罵人抽你!”
齊然笑倒在藤椅裏,喝醉的司小年,真他媽萌!
霸氣的萌。
兇狠的萌。
一本正經的萌。
總之,齊然被萌到了,平時對他愛搭不惜理的人,此時站在他面前賣萌。
司小年被藤椅上笑的打滾的人,滾的更暈了,又想抽人,他剛一邁步,沒被清除的路障,也就是齊然躺着的藤椅絆了司小年一下。
“哎?哎!”齊然被直愣愣砸下來的人吓傻了。
第一反應是打個滾把自己滾到地上,避免被砸到,但是他滾開,司小年就得臉朝下拍在藤椅上,說不定還得拍個鼻血橫流。
他滾了一半又滾回去,張開胳膊抱住跟個木柱子一樣砸下來的人。
“唔~嗯!”司小年感覺自己腳踩到強力彈簧似的,忽然整個人升空了,半空中的他像雲朵飄呀飄,然而,正飄呀飄的他肇事了,弄不好還是追尾。
“靠!”齊然只顧着張開胳膊,想制造一起意外的擁抱,卻沒想到意外來的并不美好。
他被司小年腦門砸到鼻尖,頓時窒息,好大一口氣加痛哼直接悶在嗓子眼兒裏,淚花朵朵往外飙。
司小年的雙腿搭在藤椅扶手上,齊然的雙腳踩在地上,司小年只覺得被他追尾的東西太硬了,磕的腦門疼,一不高興兩手并用,直接扒拉走了。
“窟嗵!嗷!老子的屁股,日|你大爺!”齊然還沒顧得上揉鼻子,又被扒拉到水泥地上。
太沒人性了!
齊然從地上爬起來時,司小年已經給自己找個了舒服的姿勢,仰躺在藤椅上睡着了。
齊然一手叉腰,一手揉鼻子,盯着睡着了非常無害的司小年:“你這牛逼殺傷力,是不是都用我身上了?問你呢?”說着伸手掐了一下司小年的臉蛋兒,手感不錯又掐了另一邊,“從第一天認識你到現在,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
沒有回應,齊然轉頭看窗外,日了狗了!
抱沒抱成,好險沒砸歪他英挺的鼻子。
揪着T恤衣領扇風,齊然原本沒醉,這會兒說不好是被砸的還是被“投懷送抱”搞的,有點暈,還非常熱。
兩手抓這後衣領,脫掉T恤進了衛生間。
這日子!不沖個涼,活不了了!
齊然爺爺帶着大草帽,扛着魚竿再進屋只看見司小年一個人躺在藤椅上。
“臭小子!人呢?”
“洗澡!你去睡一覺,我洗完去看看魚塘,你別去了。”齊然隔着門喊。
司小年動了動,抓了抓臉蛋,夢見被狗咬了。
齊然爺爺彎腰低頭,湊近了打量司小年的臉,笑眯眯的稱贊:“長的跟他媽一樣招人稀罕……”
齊然一出衛生間就看見這一幕,趕緊趿拉拖鞋跑到藤椅邊兒:“爺爺你幹嘛?!”
老頭兒擡眼皮瞪人:“咋呼什麽!我看看這小子,頭回見着比我大孫子還順眼的。”
齊然心裏美,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我們學校一霸。”
“呵!”老頭這一聲頗有點贊美的意思,起身往外走:“我去釣魚,下午不用你,明早你去縣裏再給我修幾條魚竿,這群廢物,回回來釣魚,得擺弄壞我幾條魚竿,還沒個蝦米能耐,好意思釣魚。”
齊然“嗯”了一聲,算是應了,直起腰,垂眸問睡着的人:“司小年,聽見請回答,司小年,聽見請回答……”他擡腿曲膝蓋,碰了碰司小年的肩頭。
司小年立刻給出反應,擡手去抽,然後抽了個空。
齊然就是為了測試司小年這個睡着的反應,結果還是這麽靈敏,他還想把人扶進去,攙進去,抱……算了。
藤椅兩人位,司小年的小腿伸到外面,頭頂着另一端,看上去就不是舒服的睡姿。
齊然去了後院兒找初中用過的床架子,在後院“叮鈴當啷”一通神翻,一個人制造出一個無良拆遷隊的鬧騰陣仗。
睡了一個多小時,司小年被吵醒了。仰頭四顧,眼神茫然。頭不疼,但有點暈,暈也在可控範圍內,于是他控制着自己好不容易歸位的六感,去看看誰在後院作妖。
吵的醉死的人都睡的不安生。
司小年被午後的陽光照得眯着眼,出門後坐在後院臺階上,看着齊然折騰幾塊木板,問:“做床板嗎?”
齊然沒擡頭,怨氣滿滿:“要不然呢?你又不想住我家。”
司小年開口想怼人,但潛意識裏的齊然,已經跟他前些日子所見的齊然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
或許是他的家。
或許是這一次的偶遇。
或許他酒還未醒。
“不是不想……”
慣會順杆爬的人,見杆就上:“那就是想了!”齊然扭頭,有點小興奮的挑着眉看司小年。
司小年無語的擡手撐在額頭,遮住眼睛:“是不習慣,再說,床板已經做好了,哎?別拆!”
司小年哭笑不得的看着齊然拿着起釘器要去起床板上的釘子。
“你幼不幼稚!”
“你說的。”無負擔甩鍋,齊然一攤帶着手套的兩只手。腦門的汗珠在午後的陽光下晶晶亮,臉上擦汗抹上了灰道子,淺色T恤汗濕後貼着前胸後背。
嬉皮笑臉的齊然看起來很帥,帥的很獨特,陽光下散發着獨屬于他的氣息。
司小年被兜頭一口鍋砸笑了。
齊然幹脆坐在沒拆成的床板上,面對司小年坐着。
剛睡醒的教主看上去更像醉心睡覺的“覺主”,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樣,沒了醉酒的紅暈,皮膚在陽光下白的有些透明,遮在額頭的手瘦長,無名指剛好搭在眉心處,指腹的粉紅色好像要點在眉心的朱砂。
午後陽光下,一方庭院裏,坐在臺階上的司小年,醉意尤在。坐在臺階下的齊然,仰臉垂眸,兩個人第一次以不打架、不鬥毆、不怼人、不飙髒話、不瞎撩騷為目的的聊了個天。
太不容易了。
難得,時光正好,人也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晚了。
齊然的家庭形态很早就成型了,嗯……不知道在你們眼裏算不算虐點。之前《牛舔卷毛》裏姚旺弟弟無辜送命那段,我沒想到大家的反應會這麽大,也算是測試過你們的膽量了,哎!
這段弱化寫,後面還有一些牽扯到家庭的劇情。
☆、日常
床板安到床架子上,除了不太美觀,大小剛好,看上去承重量也夠。長長短短的木板拼的床板,就像不規整的拼圖拼在一起一樣,木板顏色深淺不一,大小也不同。
這得耐着十二分的心,才能拼湊成一塊床板。
齊然扛着單人床架子,司小年夾着床板,一起往隔壁走。
“有電線嗎?”司小年問。
“沒有,等我去南縣修魚竿,買一卷回來,還要什麽列個清單吧。”齊然把床放到南向的卧室裏,打開落滿灰的窗戶。
司小年把床板放好後,把樓上樓下所有的窗戶都打開。
齊然站在客廳正中,掃視徒有四壁的空房子,打開手機記事本記下司小年可能需要買的東西。
“廁所也不能用。”司小年從樓上下來,這是最沮喪的,要去齊然家共用衛生間和浴室,想想腦仁兒都疼。
“因為沒水,這房子從交房,好像你們家就過來簽過一次合同,之後就沒人來住過。”
司小年靠在窗邊垂頭看地面:“租車嗎?”
齊然走過去跟司小年并排靠在窗邊,風從窗外吹進來,拂過兩人的後脖頸處。
也許是見慣了強橫的司小年,哪怕是上午撐着樹幹吐的昏天暗地的司小年也沒有眼前這種低落的情緒。
齊然扭頭看着垂頭喪氣的人說:“租,捆綁租賃,租車送司機。”
司小年垂着頭笑:“技術渣,還好意思捆綁,不要司機我付兩杯租車費。”
齊然修長的食指擺了擺:“不,車在我在,我不在甭想碰我車。”
司小年扭臉從下往上看齊然,齊然臉部線條偏硬,如果視線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從他這個角度自下而上看這張臉,特別是齊然這種要笑不笑時的表情,非常冷傲,堅硬感非常強。
怎麽看都不是一個很容易相處的人。
錯覺嗎?
“行吧,就買一送一。”司小年慢慢站直,頭揚起跟齊然視線平行。
“是!租!捆綁租賃好吧,買的起麽你,我這是純友情陪玩。”齊然說着轉身往外走。
司小年站在電動汽車旁等齊然,齊然從屋裏拿了車鑰匙,又去了樓上,從司小年仰視的視角能看見齊然進了二樓的客廳,然後蹲下只漏出的一個頭尖兒。
齊然媽媽從二樓屋裏走動,拿了東西遞給齊然。
司小年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直覺,但他還是強烈感覺到齊然和他媽的關系不怎麽好,很生澀,還不如面對他這個半生不熟的校友來的熟絡。
話說回來,他和高冬梅的關系也就那樣。
“走,帶你南縣半日游。”齊然手裏颠着兩串鑰匙,從二樓下來,“先去魚塘拿魚竿。”
司小年坐上車給司大年回信息,在他睡着的時候司大年打了一通電話給他。
魚塘邊圍了一圈釣魚的人,每兩人中間隔着三五米遠,算得上生意很好了。
電動汽車距離魚塘很遠就停下了,齊然招呼司小年下車:“不往裏開了,釣魚的人該跟我爺爺投訴我了。”
魚塘挨着果園,果園延伸到山邊兒,地形類似盆地,剛才他們一路開過來能看見海,現在四處望出去,只有綿延的山和無盡的果園。
齊然爺爺坐在一幢小房子外喝茶,跟一個來釣魚的老頭,兩人聊起了紫砂壺,看見齊然和司小年遠遠就招手。
“醒酒了?小子酒量太淺!來,喝口茶水,提提神兒。”
司小年笑的有點不好意思。
為了防止一個不小心司小年就被雞賊的老年人拉去喝茶。齊然飛快的在司小年兩肩上推了一把,兩人從齊然爺爺身邊過去,徑直進了小房子。
齊然回頭跟爺爺說:“算了,您的茶水一般人喝不慣,又澀又苦的!”
“臭小子!”齊然爺爺轉身指小房子裏,“這一袋子魚竿提過去看看,能修的修,不能修的換新,去吧,錢在袋子裏……”
齊然沒去提袋子,而是指着四周跟司小年顯擺:“這小房子出自我手,怎麽樣?”
司小年沒想到這人除了會釘床板,還會釘小屋子,他打量一圈,視線收回看見齊然盯着他,一臉“快誇我!”的表情。
司小年抿唇笑,沖等誇的人豎大拇指:“野外生存能力滿格。”
齊然拎起袋子,肩上一甩,吹着口哨往外走。
司小年又從外面看了看小房子,材料僅限木頭和釘子,所有木料都是整根木頭分兩半的樣式,自然淳樸的跟齊然這人非常不搭。
他忽然覺得他對齊然有偏見。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是籃球賽,齊然在場外嚷嚷着要拿蒼蠅拍拍死他們,後來又換成五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