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餘歲餘

第32章 卅貳

到年關了。各營裏也略微熱鬧一些了。

越淵收到飲江的信說是已經到了長安，尚且無礙，只是些微着見有人已經搬離這裏了，他們落戶到一個大娘家，想來今年是要在這兒過年了。又托人稍了些銀錢過來，她說自己用不上，給越淵有備無患。随信還寄來一包糖，說是長安的糖，可甜。

越淵看完把信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銀錢也交給了葉逾讓他保管着。糖是挺甜的，他留了一點，就都給了唐碩。

不過小孩兒沒藏好，被方訣發現了，說不能給他一下吃那麽多。

唐淮年前身子就好利落了，還又接了幾個散碎單子，掙些零碎銀兩，給營裏置辦些個年貨，也給方訣和唐碩補補身子。

“說起來，我回來時好像看見藏劍山莊的商隊了，也是往這個方向走的。”唐淮叼着剛買回來的蜜餞，含混的和葉逾說着。

屋裏那些人都在，就是方訣說還有事先出去了。

“哦…是嗎。”山莊的運貨的商隊本就不少，倒也不算什麽怪事，潼關這邊形式嚴峻，山莊來的頻繁倒也正常。主要還是葉逾收着來信了，說他們要過來一趟，順便給葉逾送些東西過來。

越淵身前抱着葉逾，也吃着唐淮的蜜餞，又湊上去給葉逾喂了一個，“他們來總不是準備把你抓回去吧。”

“抓我做什麽，要抓也是抓思遙回去。”

“我天，不是吧。”思遙當即轉頭看顧恩。“快把我藏起來。”

“哥，救我。”

“你就死皮賴臉別回去不就完了，他們還能把你綁回去啊。”越淵調侃着。

“你才死皮賴臉。”思遙瞪着他，想讓他少說兩句吧。

“那實在不行我們就說你戰死沙——疼！”越淵話都沒落完，葉逾就朝着他腦袋給了一巴掌。

葉逾不悅，“別說話沒遮沒攔的。”

思遙看着越淵被打心裏解氣了一些，越淵倒是無所謂，又一次把葉逾圈到懷裏。“好好，我錯了嘛。”

不過大家也就那麽一說，就是思遙自己心裏也沒在怕的，跑都跑出來了，哪還有回去的道理。

“還有幾天過年。”葉逾随口問了句。

“六天！”越淵忙着舉手答道。“後天就是小年。”

“這麽近了啊。”葉逾這麽想着，可營裏基本上也沒置辦什麽，都現在了，大家也沒什麽心思過年。

“你想要什麽，上次那個夜話白鷺你還要不要，我托人給你送過來算了。”越淵想起來來這兒之前好像問過他來着。

葉逾不去看都能察覺到四下那幾個人的眼神停在他身上，看的他有些不自在，“你可消停着吧。”

“我聽說黑市裏夜話白鷺可不少錢了吧，不如你拿過來我們賣了吧，充作軍饷，我們也能過個好年。”顧恩點着頭覺着可行。

越淵理都不理，就當沒聽見。低着頭繼續和葉逾說着，“你就要了嘛，不然我都沒得送你。”

“那我天天扛着四把劍上戰場去？風來吳山還轉的起來嗎。”葉逾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可我師父都說了那是給他徒弟媳婦的了，你不拿萬一飲江騙走了怎麽辦。”越淵就非得想把這東西給他。

“別鬧了，冰心訣也不會沒事背這個的。”

剩下那三人就在旁邊看着這近乎打情罵俏的二人。

“惡心。”葉思遙冷哼一聲，一口叼起顧恩喂過來的蜜餞，憤恨的用力嚼着。顧恩就把她拉到自己懷裏抱着。

葉逾擡眉看了看他妹妹，也嘲諷似冷哼了一聲。

唐淮看看這對兒，又看看那對兒。

“你們四個都從我屋裏出去，現在。”

“你說你有方訣還活得像個孤寡老人一樣…”越淵這嘴貧起來是一點都收不住。

“出去！”唐淮抄起千機弩一箭就射到他腳邊。

明晃晃的鳳尾天機。

越淵也識趣，樂呵呵的拽着葉逾就走了。“我要有炙獄邪龍我就跟你打一架。”

“那你先有了再說。”

葉逾回頭看了一下唐淮，不明所以的笑的開心。唐淮被他看的不自在，還想問他笑什麽，越淵已經扯着他走掉了。

炙獄邪龍嘛，又不是什麽難搞到的東西。

年二十八那日，藏劍的商隊繞道進了潼關。

越淵正和唐淮幹架，說是沒有炙獄邪龍也能打他。

“你有你也打不過。”唐淮出聲嘲諷着。

方訣懶得理會他，讓他們去一邊去，別再他那兒吵着他。

葉逾出去的時候也就沒和越淵說。

“師兄！這邊。”說話的是葉逾師弟，就他那個姨娘家的孩子，年紀不大，正是叫喚着要闖蕩江湖的年紀。

葉逾聽着吆喝小跑了幾步過去。

“來這麽早？冷不冷，進去歇會兒吧。”

“不啦，事還多呢。”少年指了指身後那浩浩蕩蕩的車隊。“給營裏送了些糧食衣物，我已經讓他們卸貨去了，一會兒你們再清點一下。還得給其他幾個營送過去，久留不了。”

葉逾理解般的點頭，但畢竟是久別重逢，心裏難免激動。

“沒事啦，你當時六年沒見着我呢，這才走了幾天。”

“可沒準再見又是六年後了。”

“哎呀…亂說什麽。”少年抓了抓腦袋，“那等我再大點，我就跟你一起來呀。”

“不準。”

“呵，就知道你得這麽說。”他收起笑意，鼓着腮不滿說着。

葉逾好笑着拍了拍他腦袋，“讓你帶的東西拿了沒。”

“拿啦。”少年氣呼呼的跳下車，帶着葉逾往後面走，再說話時又恢複了如常，“這可是緊趕慢趕才能讓你年前拿上的，就是一直送不過來，山莊的商隊這兩日沒有往這邊走的。我都差點想給你偷偷送過來了，那你到時候可真得收留我了。”

“炙獄邪龍…我看看，應該是在這裏。”少年跳上車給他找了出來，細布包裹着的價值不菲的兵器，少年小心翼翼遞過去，這才又跳下了車。“是不是這個。”

葉逾打開軟布，通體火紅的長棍露出真容，入手就是一片炙熱，若不是內力深厚，想來是能被灼傷。葉逾憑空揮了兩下，和輕劍相比重量差不多，他覺着還蠻順手，雖然也不是給他用的。

“成，辛苦你了。”

葉逾已經開始琢磨着越淵見此會是什麽反應了。

“這是山莊給的錢，我的那份也給你了，你在外也好有個照應。”

他每次都不知道怎麽和他們解釋，行軍打仗真的用不了這麽多錢。不過也算了，多餘的就補貼給營裏其他弟兄吧。

“還有…我娘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着就拽着葉逾跟他走。

“什麽。”

少年不語，臉上盡是笑容，葉逾偏頭看他也不知道他神神秘秘個什麽勁。

葉逾和他回到最前的馬車裏，少年讓他稍等，不一會兒就從車上抱着什麽出來，同樣是被細布包裹好，葉逾看着外形，大概能猜出是什麽。

少年自己先急不可耐的把細布撤去，一臉邀功般的看着他，“你喜歡吧。”

泰阿與千葉長生。

葉逾呼吸一滞，指尖顫抖着覆了上去。握住劍柄時甚至連胳膊都有些不穩。

“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歡。”

少年看他模樣就能看個大概，再說了，有哪個人能抗拒的了這種誘惑呢，平白送他兩把，他也能激動的手足無措。

“姨娘讓你給我的？”

“嗯…她本來是見你回去了，想送給你就當是慶你歸來，沒想着劍沒鑄好你又走了。啊…我娘還說，讓你在外當心，也照顧好遙姐姐。她一個姑娘家，最怕被人欺負了去。”

“知道。”葉逾笑的溫和，想着那邊還有人挂念着自己，除卻那滿載的暖意還覺着有些愧疚。

“啊啊啊啊，哥你拿的什麽。”老遠着就聽見葉思遙的聲音，也不知道她怎麽看見自己手裏拿了什麽。

思遙兔子似的奔過來，後面的顧恩拽不住就算了連追都追不上。

“哪來的？”思遙連喘着氣，急忙問他。

葉逾看了看對面，意思你看不到嗎。

“哎呦小兔崽子，你怎麽在這兒。”思遙一看着對面是誰立刻放下戒心，剛想保持的形象立刻蕩然無存。“這個，有我的嗎。”

“還真沒有。”少年挑着眉，一副奈我何的樣子。

“怎麽可能！”

“哈，我娘聽到你跑了氣的連着起了三個風來吳山。還給你鍛兵器？想什麽呢。”

思遙想想也對，沒過來把她逮回去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我娘讓我把這個給你。”

思遙一聽立刻又來了興趣。“什麽什麽。”

少年從懷裏扔給他了一個小包袱，思遙接過小心拆開來。

“這什麽。”思遙拿起來晃悠着，裏面是一對兒小鈴铛。

“我娘說是平安鈴，讓你和顧恩一人一個。”少年說着就看向思遙身後的顧恩，只是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思遙有些不滿，“就這個啊。”

“愛要不要啊，不要還回來。”少年伸手就去奪，被思遙靈巧的閃開，少年收回手也沒繼續和她鬧。

“要，替我謝過姨母了。”說話的是顧恩，他從思遙手裏把鈴铛拿了過來，當下就單膝半跪着給思遙把鈴铛系在了腰間，自己那個則是随意握在了手裏。

葉逾抿嘴要笑不笑，心裏不得不稱贊也是有眼力見。

思遙此時卻蹬鼻子上臉起來，“诶，兄弟，和姐姐這個說還有沒有。”

“啥？鈴铛？你要那麽多幹嘛。”少年不解。

“給營裏分一些下去，圖個吉利嘛。”

“哇，姐姐，你知道一個多少錢嗎。”

“那也沒給我哥的貴重。”思遙嫌棄着說道，葉逾聽着這咋還較起真了。

真這麽在乎…不行就托人再鍛兩把，自己這個先給她用着算了。葉逾這麽想着。

少年不屑，“我娘就知道你得這麽說，她讓我告訴你，你要是平平安安回去，她就給你再鍛一套，連着嫁妝一起給你。”

“真的假的。”思遙來了精神，“讓姨娘說話算話啊。”

思遙想了想，緊接着不懷好意的問起他，“姨娘是不是不反對我們的婚事。”

“都私奔了還咋反對呀。”少年聽着就沒好氣。“可那也得将來回來把婚事辦了。”

“等姐姐打贏了就回去。到時候小鬼你可記得給我接風洗塵。”

“…行行行。你平平安安回來，我就給你接風。”少年把那咋咋呼呼的勁收了回去，突然就溫和下來。

思遙見狀也就有些觸動，“讓姨娘保重好身體。”

“我娘身體好着呢，最近一次生氣就是被你氣的。”還沒片刻，少年又恢複了老樣子。

“好嘛，等我回去再給她陪不是。”思遙胡亂的在少年腦袋上揉了兩把，少年厭棄的要躲開。“你回去好好照顧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