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魏家小兒子出生前被算過來得兇險,為了給小兒子祈福,魏家的夫人去定制了足金的長命鎖,金子不稀奇,稀奇的是內裏鑲着一塊晶瑩剔透的琥珀。魏家怕孩子年紀小,鎮不住太貴重的器物,不敢在材質上下功夫,只能從技巧上掏空心思。
長命鎖是正經的皇城根下百年老金店的師傅親手打的,造型既古樸又精巧,是個極具特色的小玩意兒。
魏明胥當年在弟弟丢了後是全家第一時間想到追蹤長命鎖蹤跡的人,那個時代的電子攝像遠不如現在發達,即便魏家這樣的大富大貴人家,也沒辦法兼顧每個死角,更何況孩子是在處于鬧市區的四合院丢的,茫茫人海尋人艱難,遠不如追蹤一個死物簡單。
可即便是簡單,也追蹤了這麽多年,這是長命鎖第一次在B市的黃金流通市場現身。魏明胥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出現在B市。
就算是他知道老保镖能給他打電話,必然對控制情形有一定的把握,但是魏明胥仍然不能放心。旁人都不如自己來得牢靠,更何況是事關弟弟的大事。
魏明胥來不及和劇組的人告別便匆匆離開,但劇組的人見他要走,大張旗鼓地要來送他,魏明胥沉着臉沒有理會,劇組便不敢向前,唯有郁汀一個人施施然跟了上來。
陳家男磕磕絆絆跟在魏明胥身後拖着兩個行李箱,郁汀朝他走過來,極為順手地接過其中一個箱子,說:“我送你們。”
陳家男被魏明胥莫名其妙呵斥了一通,又神神秘秘說要離開,一時間根本沒有說話的心情,他不想搭理郁汀。
郁汀自顧自說:“你惹他生氣了對吧。他生氣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
陳家男真的看不出來,他覺得魏明胥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表情,不過郁汀不在意,他甚至帶着俏皮的笑容:“讓我猜猜,你怎麽惹他生氣了?過兩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你不會自作主張給他準備了什麽生日驚喜吧。”
陳家男沒想到郁汀真的有這麽了解魏明胥,他垂頭喪氣起來,不想再搭理郁汀,郁汀笑盈盈小聲說:“你看,我不僅知道他不過生日,我還知道能讓他這麽大張旗鼓的,只有他那個丢了的寶貝弟弟。”
魏明胥已經走上碼頭,不耐煩地站在車邊了,陳家男想加快腳步,免得魏明胥又發飙,可郁汀還是不緊不慢的,陳家男像着了魔一樣慢了下來,聽着郁汀繼續說:“你知道他為什麽不過生日嗎?”
郁汀的笑容魅惑又好看,他說:“因為他的寶貝弟弟,就是在他的生日那天丢掉的。”
陳家男什麽都不知道,他對魏明胥一無所知。
他茫然地從郁汀手裏接過行李箱,放進了車裏,郁汀站在駕駛座的窗邊彎下腰,他彎腰的時候也很好看,鎖骨露出好看的線條,他彎彎眼睛翹起嘴角,沖着魏明胥說:“魏總慢走,後會有期。”然後郁汀又沖他揮揮手:“小朋友,你也後會有期。”
他們很快就到了機場,又馬不停蹄地搭乘飛機,陳家男一路車馬勞頓,早就累得不行了,但是魏明胥的精神卻始終清醒,甚至緊緊繃着那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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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機的時候他又聯系了老保镖,出手長命鎖的人已經被控制了,現在就等着他回去問話,魏明胥很緊張,他甚至難得的有些無措。
陳家男已經睡着了,他沒心沒肺,抱着毛毯和枕頭呼呼大睡,還打着有節奏的小呼嚕,魏明胥被他弄得無言,心裏那點兒緊張和迫切瞬間無影無蹤。
陳家男醒來以後覺得饑腸辘辘,魏明胥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麽,陳家男便像乘務員讨了一份飛機餐。他不想也不敢打擾魏明胥思考人生,便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吃飯,不知不覺把一整份飛機餐都給吃幹淨了。
乘務員來收餐盒的時候雖然沒有什麽反應,但是陳家男總覺得漂亮小姐姐的嘴角帶着一絲笑,他擦擦嘴巴打了個滿足的飽嗝,見魏明胥仍然沒有反應,便自顧自翻起雜志,繼續等着落地。
魏明胥的人早早就在機場門口等着,魏明胥臨上車前才想起自己身後還跟着個陳家男,他停頓了一秒,說:“你給Laura打電話,讓她派劉司機來接你。”
說罷魏明胥便急匆匆上了車,汽車即刻便啓動,消失在滾滾車流裏。魏明胥和陳家男說話總共不超過十秒鐘,魏明胥都走遠了,他還傻傻地站在原地,然後打了個冷戰。
南北半球溫差太明顯,他還過着南半球的夏天,沒想到如此匆忙就再度進入了北半球的冬天。
出手長命鎖的人已經被帶到一處不起眼的閣樓裏,魏明胥進門的時候,正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魏明胥先定睛看了看那人,非常平凡的一張臉,扔在人海裏轉瞬就會被遺忘的那種。
保镖靠近魏明胥,将鎖遞給他,低聲道:“方才已經問過了,人叫高豐家是南郊的農民,東西是他的表哥給他的,十幾年前就拿到了,今天才出手。”
魏明胥接過長命鎖,眯了眯眼睛,轉而問道:“你表哥,把鎖給你的時候,怎麽說的?”
高豐帶着惶恐又後悔的哭腔道:“他說讓我收着別拿去賣,說這東西這麽值錢,拿來做傳家寶算了。”
魏明胥冷笑,攥緊了手裏的細長金鏈,怪不得十幾年都找不到下落,原來是拿去別人家做了傳家寶。那鎖鏈一搖一晃,仿佛催命符一樣,魏明胥繼續問:“那你的表哥,從哪兒來的這東西?”
高豐忽然含糊起來,他雖然怕,卻知道若是說出實情會更可怕,可眼前的人看起來就像是活閻王,高豐只好打起馬虎眼:“我表哥在外邊做生意,東西來路廣,這我哪清楚。”
魏明胥不想再跟他繞,揮揮手讓保镖撬開他的嘴,他則轉身出門站在露天的陽臺上遠眺。
高豐被關在一個老舊的工廠住宿樓裏,樓層是磚瓦結構,牆體很厚,站在樓道裏甚至聽不清房裏的動靜。魏明胥望着落日餘晖下的城市,霧霾很重,橙黃色的落日餘晖經過霧霾以後,只能看見一點點的光芒。
哪怕是純金打的鎖,揣在口袋裏分量也很輕,魏明胥摩挲着上面繁複的花紋,心中總算有一點點即将看見日出的曙光。
這些年弟弟因他走失的陰影時刻籠罩在他的頭頂,如果是商業競争之間的暗鬥,他甚至都能有安慰自己的餘地,但是排除了那麽多可能,他早就已經接受那個最平凡也最令人傷痛的答案,他的弟弟就是因為他的不小心而被拐走。
從接受這個答案的那一天起,魏明胥就着手建立了一個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的組織,還贊助了許多民間自發成立的尋親機構。魏家有這麽多錢,他也有這麽多錢,誰來賠他一個弟弟呢?
沒過多久保镖就從房間裏出來了,魏明胥閉了閉眼睛,又回到了房裏。太陽落山了,房間裏點上了燈,晃得高豐眼睛都睜不開,他垂着頭,氣息奄奄地說:“我哥當年,他們有個組織,會找一些合适的小孩兒。但我不知道,有天他帶回來這個鎖,說是今天做了筆生意,賺了個值錢的。我想賣掉,但我哥不讓,說是要避風頭,這種值錢玩意兒太招搖了。後來我哥又找到別的賺錢的法子,這東西更不敢拿出來。我今年欠了點錢,想補個缺,這都是我哥幹的事,我只知道這些。”
還有比拐賣兒童更賺錢的事,那只能是沾了毒,魏明胥知道挖下去是個無底洞,自己一人之力是抓不到高豐的表哥的,便揮揮手,說:“把人送到警察局去,讓警察立案偵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