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國、民一心
新來信是由救援指揮部熱線發來的,華夏女學生取回平板, 打開GPS定位, 回複位置坐标。
旁邊男友突然感覺鼻子微癢, 隔着薄牆,大廳裏的學生們相繼倒地的聲音傳來, 砸得他心頭一跳,猛然想起防範措施裏說要避免吸入毒氣, 仰頭望見天花板的通風口,冷汗刷刷淌下,趕忙脫了衣服, 踩着洗手池去堵住縫隙。
等男友把所有邊邊角角都檢查一遍, 女學生也放下了平板,兩人互視一眼, 都沒了主意。
“等吧。”
兩人走到窗邊, 隔着玻璃觀望外面。
食堂大廳裏倒下的人太多,一個個咳血吐着血沫, 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 學生們六神無主。崩潰的哭泣聲穿過牆壁, 男友面上皺成一團,腳下一動, 想出去看看。感受到緊緊抓住手腕的力度, 勒得腕部發疼, 洩露出女孩的緊張。
他低下頭,女友仍佯裝鎮定, 他掰開女孩的小手,用衣服擦拭她掌心汗液,“別擔心,我不走。”
女孩搖了搖頭,沒說話。
男友回身攬住女孩的肩,“別怕。”
食堂職工也在安撫着閱歷尚淺的青澀學生,學生們逐漸冷靜下來,開始互相讨主意。
吐血的人還是要盡早送醫,一群人紛紛撥打110與120,可不論哪個都毫無意外是“占線中,請稍後再撥”。一個因為成熟穩重而隐隐成了帶頭人的廚師見暈倒的人開始渾身抽搐,道,“不能等了!再耽誤下去,他們會有生命危險。”
外面的花明顯有問題,膽大有勇氣的一些人出列,戴上食堂口罩,在學生們緊張期盼的目光中,拿着鍋鏟之類的工具出去掘花。
華夏女學生從窗戶能望見食堂門口的動靜。
無論是什麽材質的廚具,只要碰觸到花朵莖部,便被分泌的粘液融成鐵水。花叢密密麻麻,想完全避開莖部很難。等融壞了大半廚具,才清理出幾米長的路。
一個彎腰掘土的男孩抹了把汗,沮喪起身,卻身形一晃差點栽進花堆裏,幸好被旁邊人及時抱住,“小心點,靠近這花久了會讓人頭暈,你先下去休息一下,換下一個人過來。”
男友望着一個學生搬着又一批庫存的廚具出來,轉頭望向女友,目含請求,“我能不能把你們國家得到的信息,分享給校友?”
“你能征求我的意見,已經是尊重我了,我很高興。”女生笑得柔美,“當然,我相信我們國家培養我,也不是為了讓我冷眼旁觀、見死不救的。”
女孩的善解人意仿佛潺潺溫水淌入男友心間,滿溢出來,低頭親吻女友面頰,“我真愛你。”
男友轉身走了兩步,那股噴湧的情緒抑制不住,忍不住又回來握住女孩的手,道,“外面這種情況你也看到,除非你們國家派直升機來,不然就是特種兵來了也不一定能有效救援,你乖乖呆在這裏哪都不要去,我馬上回來。”
他鄭重承諾,“相信我,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去保護你。”
男友的承諾雖然讓女孩感動,等男生離開她卻打開平板。比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瘦弱男友,她更相信自己國家,不僅有職業軍人,還藏着一群不為外人所知的修士,他們身懷異術,遠非常理可推斷。
地圖上有兩個紅點,定位坐标後,不僅對方能查閱她的位置,她同樣能看到對方的行蹤。
兩人的位置顯示相距只有數千米,顯然,短短這會兒功夫救援者已經進入校園,瞧着毫無阻礙前行的紅點,這次來的很可能是修士。
她彎彎眼睛,想到男友等會兒跌破眼鏡的樣子,竟有些期待。
男友走到大廳,宣布了華夏傳來的信息,果然引起一片嘩然,先是群情激奮,“華夏竟然早就預測到準确消息?!”
再是群情激憤,“該死的虔南政府竟然還騙我們說是消防演習!時間這麽巧合應該是早得到消息了吧?!”
“一定是怕承擔責任才不敢輕舉妄動!難怪咱們國家這麽窮!國家的經濟就是被上面這些只想着利益官途的蛀蟲蛀空!”
“不怪華夏發展迅猛,位列三雄,他們政府的膽識根本不是咱們上面這些娘炮慫貨能比。”
男友阻止了底下越來越偏激的牢騷聲,“大家靜一靜,我們還是先想想辦法吧。”
“什麽辦法?”
“先把通風的地方全部堵住!”
“有學醫的嗎?先給吐血的這些看看,現在醫院必定人滿為患,再說就憑咱們國家落後的醫療水平,送過去也只是多遭一遍罪,路上如果不小心吸入更多毒氣反而得不償失,加重病情。”
“咱們還好,被困在食堂,有吃有喝還能撐一段時間。到時候政府反應過來,應該會組織救援。總有一些專家能找到對付這些植物的辦法。”
“對哦,以前植物入侵也都是這樣,一開始總要經歷一段措手不及、手忙腳亂,即使咱們國家沒有人才,國際上也總有專家會屁颠屁颠趕來研究新物種。”
學生們漸漸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男友回身準備去找女友,身後“哐!”一聲響,像是門被什麽東西猛然頂開。他回頭,暴躁喝道,“都說過不能開門窗,哪個傻逼犯蠢呢?!”
話畢,男友愣住。
周圍循着動靜望向門口的學生們也通通愣住。
只見一個怪模怪樣的少年進來,長發束起,穿着中式服裝,手裏拎着把長劍。
衆人往少年身後望望,滿地灰花不合時節的花團錦簇,密密麻麻一叢又一叢根本沒處落腳。衆人方才一片忙碌,竟沒人發現少年是怎麽過來的,打量他幹淨整潔的衣物,稚嫩卻極為出衆的面容毫無狼狽。
女生們看呆了。
少年極為不爽被人當猴子看,皺眉道,“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
一通中文女生們都沒聽懂,反而覺得他發脾氣的樣子更MAN更帥斃了!
“這些女生真晦氣!”浮靈小派的小四哥咒罵幾句,低頭查閱目标坐标,朝女廁走去。
男友想到女友,立刻沖過去堵到女廁門前,緊緊盯得眼前,這個仿佛憑空出現的怪人,瞧了眼少年握在手中的鐵劍,目光警惕,“你是誰?一個大男人進女廁所幹什麽?!”
少年滿臉不耐,他本來就不想參加救援,被趕鴨子上架已經滿心不爽,還遇到不識趣的,沒心糾纏,隔着門朝裏面喊道:“那個誰誰誰,別耽誤時間趕緊出來!我單子上還有好幾個人沒救呢,我數到十,不出來我可就走了!”
男友怔住。他雖然不認識華夏字,但跟女友學了一些口語。他聽出少年是華夏人,可怎麽都想不到,竟然是救援人員!男友上下打量少年,瞧着還未成年,華夏是腦子進水了嗎?
還是覺得救援成本太大,随便聯系附近的同胞讓他們自救互救?男友滿腦子猜測,少年已經開數。
“一。”
“二。”
“三。”
“十,好了,我走了。”少年轉身邁步離開。
女廁門被從裏面打開,華夏女學生滿臉郁悶走出來,“你态度也太敷衍了吧,哪有直接從三跳到十的,我走過來開門也要花費時間呀。”
華夏女學生口中抱怨,臉上卻沒有一絲憤懑,她清楚那幫修士一向清高自傲。
少年回眸,清俊的臉,帶鞘的古劍,果然沒猜錯。
她仔細辨認了一下,“啊,你是小四,浮靈小派的那個顏值擔當、當家小生?”
“廢話真多。”少年擡擡下巴,懶洋洋道,“趕緊走吧,我忙着呢。”
男友望望門外可怕的花叢,再瞧瞧态度輕松、不以為意朝門外走去的少年,側頭瞧見女友毫不懷疑的跟随态度,驚愕道,“你真打算跟他走?他可比我都小,難道在你眼裏,我就這麽沒用保護不了你?”
“哪有。”女友口是心非回了男友一句,快走幾步,叫住豎起劍準備再次頂開門的少年,“等等。”
少年回頭,“你怎麽事這麽多?不想走就直說,別耽誤我時間。”
“不是不是,我是想你能不能帶上我男友一起走。”
男友無法理解女友對這個奇怪少年的全心信賴,輕哼一聲,微帶醋意道,“誰要他帶,不用他,我也會保護好你。”
女友沒搭理他的逞強,少年亦沒有在乎男孩的嫉妒心,皺眉掃視一圈周圍搞不懂狀況的外國人,道,“……真沒見過你這麽厚臉皮的女人,是不是等我帶上你男友,你又想讓我幫幫你這些校友?”
“嗯……”女友撓撓臉,“如果不麻煩的話。”
“麻煩死了。”少年一臉嫌棄。女生卻想到網上對小四哥“嘴硬心軟”萌萌噠的評價,一雙期盼的眼睛亮晶晶瞅着少年。
“眼睛那麽小別亂放電,醜得要命。”小四被看得心裏不自在極了,擡臂,用劍尖頂開門。
“你幹什麽?!”男友趕忙要沖上去關門,被女友抓住,他回頭十分不理解道,“你也知道有毒氣,你怎麽……”
“閉嘴,這屁點毒氣還毒不死你們!”少年拔出劍,展臂當空畫了一個弧線,一個無形的靈力結界擋住毒氣。
“他這是幹什麽?!”有男學生不解,更有人憤懑他自己不知死活還帶累別人,可看到冷光森森的開刃長劍,一個個怕他是瘋子,只敢小聲說幾句并不敢上前阻攔。有職工走出來,張嘴剛想說話,就見少年揮臂一甩長劍。
劍鋒藍光乍現,夾帶風元素的劍氣朝前劈去……
畫面極為不真實,就像動畫裏的特效。
風刃犀利,自少年身前開始,深入地下,花兒們連根帶土“噗、噗、噗、噗”被拔起,懸在空中,轉瞬開拓出一米寬的道。
随着劍氣往前推進,這個容一人行走的路不斷拓長,一米、三米、十米、五十米、轉眼延伸到拐角……
食堂內的人目瞪口呆,望着少年一擡劍收回鞘中,懸空的植株便朝兩邊花叢飛去。
眼前,是一條布滿碎瓷、土壤外翻的破爛卻安全的道路。
男友幾乎驚失了語,“你是……”
少年回頭,“這下總算可以走了吧。”
學生們因為華夏少年驚呆時,虔南領導人舉着望遠鏡凝視遠處,一個個不明人士飛在空中。秘書在他身後彙報情況。
“首都将近二分之一的土地被有毒植物侵占,情況與華夏分享的信息完全吻合,雖然大部分人都呆在室內,但由于有的地方廣播并不及時,仍有不少人陷入困境,情況危急,救援直升機只夠救援極少的一部分人。至于派遣的軍人,根本沒法直接接觸入侵植物,近身救援。下面緊急征用了一個工廠的除草機,可惜……”
秘書語氣一頓,顯然能讓他猶豫的內容,肯定相當不妙。領導人回眸,目光不善,“不要告訴我那些除草機全被融壞了還沒清理出一條救援路線。”
秘書頂不住壓力,垂頭道,“……直接接觸确實困難,我們正在緊急調集挖土機,嘗試大面積清路,一定會盡快開辟出一條通往醫院與受災群衆的安全通道。”
領導人“啪啪啪”拍着桌子,“災情已經爆發半個小時,你們連一條救生通路都清理不出來,還打算‘快’到什麽時候?!晚上?明天?一周後?還是等人全死光了!”
秘書低頭抹汗,“我們已經召集首都的植物學家與化學家研究克制入侵植物的方法了……”
領導人發洩掉怒氣,沉下臉沒有再追究,轉而問道:“那些沒有入境信息的不明人士查出來沒?”
秘書點頭,“我們截獲了一個華夏游客的信息,已證實這些人是華夏私自派遣的救援人員。”
領導人皺眉,“什麽救援人員能像他們一樣飛來飛去,暢行無阻?”
秘書揣測,“……可能是秘密研發的人形兵器。”
領導人眯起眼睛,想到什麽,“給我致電華夏新任主席,我要好好跟他探讨一下,擅自派人潛入我國境內,有什麽意圖?”
……
華夏行政中心,主席辦公室。
常安正與非羅總理通話,“是,情況我已經派人去了解了,對于這幫擅自闖入貴國的民間人士,我深表歉意,必會徹查到底,為了彌補我監管不當鬧出的誤會,一旦與那幫民間人士聯系上,必定第一時刻讓他們幫助貴國開通前往各大醫院的安全通路,以作補償。”
常安與那邊打着太極,你來我往好幾回合,終于挂斷電話。還沒松口氣,又有境外電話造訪,來自虔南。
他揉揉眉心,揉散那點疲憊,打起精神繼續做戲。
待挂斷第十三通電話,歇了口氣,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屏幕前,取消原本的暫停鍵,繼續觀看南方傳回的災情實拍畫面。
常安道:“理事會那邊怎麽樣了?”
“陸掌門已經出發,大概能趕上第三輪投票。只要我們不在第二輪就被踢掉……”
西歐小鎮。
大會堂正在進行第二輪投票。席位區的來信提示音原比第一輪密集許多,衛星實時傳送來十四個受災國家的照片,随便點開一個就是猶如人間煉獄的畫面,時不時有抽氣聲與憐憫嘆息響起。
與一些東方小國凄慘情況相比,華夏受災面積最大,畫面中一片安靜死寂,整個城市的居民都及時藏在家中,政府反應迅速讓許多國家代表陷入思索,選擇觀望,投否決票時紛紛避開華夏與雄主國的交鋒。
電子音響着:“虔南國代表,一票支持華夏代表,常安。”
屏幕上新增一根立柱,高至一格,像是響起某種號角,其他受災國家逐個拿起投票器。
“非羅國代表,一票支持華夏代表,常安。”
“婆娑國代表,一票支持華夏代表,常安。”
“虔南國代表,一票支持華夏代表,常安。”
“沙聞國……”
眼見着“常安(華夏)”的立柱一開場便高至十三格,遙遙領先,一覽衆柱矮。
雄主國代表正皺眉查閱災區傳回的消息,上面局勢轉眼變化,他果斷按響投票器,三票否決。起身發表否決原因:
“……不論華夏這次從哪得到消息,能對災情進行精準預測,但在我看來,在災情還沒爆發時,華夏一些民間人士便悄無聲息潛入他國境內,此舉不得不讓我想起了一些居心叵測的恐怖組織。當然,這些民間人士的行為與那些喪心病狂的瘋子截然不同,只是這種作為,讓我開始深深懷疑我國境內是否也有大膽的‘民間人士’集體潛入?不論他們是否善意,這種藐視規則的行為都該禁止,而華夏疏于監管,對于這一大批‘民間人士’出境行為一無所知,讓我不由質疑起常安代表是否有領導理事會的能力?”
雄主國代表的巧言善辯再次得到良好回應,相繼有國家代表複議,否決華夏代表,原本獨領風騷的立柱慢慢降低。
其他各國代表陳述投票理由時,聯邦國意識到原本位于下風的華夏竟是個競選勁敵,同樣三票否決。
聯邦國代表起身陳述理由,“我與雄主國代表所見略同。”
第二輪投票像個戰場,兩個常任理事國代表三票疊加為六,加上其他響應的七國代表,徹底抹消了華夏代表十三格的優勢,情況再次回到原點。
……
與此同時,華南地區待在家裏閑得發瘋與怕得要死的國民,上網查詢災情。網絡人流洶湧,拟态信息流更是泛濫成災,随便從長流掬起一捧,便是一個外國受災圖片。
圖上,一個男人疼得掉在花叢中打滾,渾身皮肉融化,如同淌血挂着碎肉的骷髅,極為可怖。
周圍一片議論:
“卧槽!太慘了,看得我蛋痛無比。”
“可憐的民衆,都怪外國政府太慫,聽說早上演講時常主席當堂公布的植物入侵的事,還有消息說,有把詳細的植物入侵情報與他國共享,可惜這幫子國家領導不求有功只求無過,懶政害民不淺!”
“感謝政府!表白主席!筆芯仙隐宗掌門!要不是你們,我此時此刻根本不能坐在家中悠閑上網。”
華南居民圍着政府與陸寒霜表白,一個女白領只匆匆瞄了一眼圖片,便立刻關上,不忍再看。
再撈出下一捧,卻是比上一張還可怕。
一連打開數張,她終于忍受不了種種慘狀,下了網,眼睛泛酸,胃裏作嘔,有些恍惚地低語:
“太可怕了……”
她走到窗邊俯瞰城市。
原本人潮如織的繁華街道空蕩蕩的,角落裏有行人匆忙遺落的敞開的物品袋,與掉落的公文包,文件A4紙四散開來。
冬日寒風卷着塑料袋與紙張,呼嘯着穿過街道,拍擊兩側商鋪緊閉的門。
傍晚時分,本該有青春活力的學生結伴背包回家,言笑晏晏的青年男女牽手去餐廳共進晚餐,熱情不減的中年婦女提着設備去廣場跳舞,年邁的老頭老太牽着繩拄着拐棍漫步公園遛狗。
此時,整個城市靜如死寂,沉默得仿佛快窒息。
沒有喧嚣人群,沒有來往車輛,城市被一種陰霾籠罩,四下望去,到處都被陌生的灰色植物侵占。
讓她想起電影裏的世界末日,回想起外國受災群衆的慘狀,越發覺得惴惴不安,搓了搓胳膊,正當恐慌快達到極致,通訊環“嘀嘀”一響。
她打開來信。
【救援指揮部通知】:部隊即将前往栖星區清理入侵植物,預計半個小時到達,焚燒植物過程中毒氣将大肆蔓延,請居民務必檢查好門窗,關閉空調等通風設備,如遇到不可解決的困難,請于半個小時內提早聯系指揮部,我們将派專人前往。
[注]:無事勿擾,對于擅自占用救援資源的居民,我們将視情況進行罰款或收監處理。
白領久久不動,恍惚之色漸散,原本不斷攀升快要沖頭的恐懼急速下降,一點點沉到腳底,踏實感油然升起。
想到網上那些同災不同命的他國居民,她無比慶幸身在華夏。
女白領泡了杯咖啡,望着漸漸隐沒地平線的太陽,心中恢複寧靜、平和,她放下空杯,再次戴上目鏡。
網上話題已經換了。
“誰了解救援情況,怎麽我們這片靜悄悄的,不見有人過來?上面該不會根本沒派人救援,忽悠我們吧?”
“又是哪來的間諜攪渾水?國家那麽給力還潑髒水,良心不痛嗎?”
“同問:不痛嗎(加粗)?”
“沒有心的外國水軍狗當然不痛!說實話,我以前沒少被水軍帶偏辱罵政府,尤其世界災變,政府偷竊雄主國資料鬧得沸沸揚揚,這幾年來都讓我感到難堪羞恥。”話者停在這裏,話風一轉。
“然而,這次事件完全改變了我的想法。半個小時前,部隊還在人群密集的市中心清理,而我住在郊區,是自建的平房,災情爆發時,我正巧躺在游戲艙裏上網,想下線吃東西,結果一推開艙殼,卧槽!整個屋子有一半都被入侵植物拱開了,我當時整個人都傻了,簡直沒法想象躲在家裏都能災從天降,趕緊躲回艙裏上網呼救。我原本還擔驚受怕,以為不知道要等多久,畢竟部隊有部隊的救援計劃,肯定要顧全大局以多數人為主。我當時給自己做了各種心理建設,好讓我不會期望過高,再因為失望埋怨憎恨政府,結果我心裏建設還沒做完,院子外面就有一陣嘈雜的嗡嗡聲。聽到兵哥呼喚我名字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幻聽。半個小時的路程,他們五分鐘就到了!我一打開艙殼,見到一群戴着防毒面具穿着防護服的哥們砸窗進來,簡直傻得說不出話,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話者說到動情處,似乎又回憶起當時的心境,漸漸哽咽,“……那時,我第一次感覺到與祖國的聯系這麽緊密。仔細想想政府應對災情的态度:誠實、果斷、可靠、無微不至,災情消息又如此精準,讓我深深懷疑華夏剽竊雄主國研究資料的真僞。”
底下有人附和,“雖然大國交鋒,總有些不為外人所道的龌龊可恥事,但是我一開始就不相信是華夏做的。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雄主國公布資料不久前,華夏有一架通往雄主國的民航在即将出國境前又緊急召回?”
“這我聽說了,上面好像有一個盜取了華夏重要資料的間諜,當時雄主國煽動輿論反咬華夏,我就懷疑被盜資料是研究災情的,窩火了好久!”
“倒打一耙啊……那個間諜呢?抓住了?”
“似乎沒有,聽說那個間諜選民航買直達票只是掩人耳目、聲東擊西,其實早就出了機場搭車從港口出海,經周圍島國輾轉離開……”
“啧,也是個人精,估計雄主國沒少花力氣培養。”
國內災情穩定下來,網民氣氛輕松閑聊。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旁邊一個個坐立不安的居民,不斷佝偻着身子從信息流裏尋找外國受災情況,每一張慘不忍睹的畫面,都讓他們臉色蒼白一個度。
一個年邁老頭下線,旁邊老伴圍過來,“怎麽樣?虔南災情嚴重嗎?兒子會出事嗎?國家能及時救援嗎?”
老伴問了一堆,止不住拍着大腿後悔,“早知道就不讓他出國參加那什麽狗屁研讨會了,那麽大老遠本來就受罪,還遇上這種慘事。要是呆在家多好,咱們北方一根害人的植物都沒有!”
憂心忡忡的老伴念叨許久,才察覺老頭子臉色難看,似是極為難受,頓時急了,“兒子還不知生死,你可別再出事啊!”
老頭子想安撫老伴,剛一張嘴,便吐了出來。嘔了許久,把胃都快掏空,才忍過難受勁。
“你到底看到什麽難受成這樣?”
老頭子搖了搖頭,沒力氣說話。
“那你說兒子什麽時候能回來?”
老頭子又憶起那些災民慘狀,臉色發白,捂住嘴,思及兒子安危,慘白的臉色漸漸灰敗,目光暗淡,讓老花眼越發渾濁。
老伴瞧着,心裏慌得厲害,想着想着便默默流淚,“要是兒子出事,我也不活了……”
氣氛正壓抑,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
“老頭子老頭子,電話。”老伴不會用智能設備,趕忙把手機遞給自家老頭,“你快看看,是不是咱兒子的。”
老頭子接過一看,目光愣住。老伴眯着眼睛湊過去看,瞧不清小字,四下找着眼鏡,慌忙問道,“是兒子的嗎?快說寫了什麽?”
老頭子回過神來,表情有些恍惚,“……不是兒子的。”
“不是?!”老伴戴上眼鏡剛轉過頭,直面老頭子恍惚的表情,想歪了,唇瓣立馬哆嗦起來,“……兒子不會已經、已經、已……”
“別慌,是好消息。”老頭子上前抱住老伴,遞出手機,上面赫然寫着:【……虔南國受困華人已盡數救回,将于一小時後到達首都廣場,請各位家屬安心。以下是被救人員名單,請家屬進行核實,如有遺漏,盡快告知……】
老伴激動地手一抖,差點沒摔下手機,嘴裏埋怨老頭子,“這種好事怎麽不早說,非要吓我,快告訴我咱兒子名字在哪兒?”
老頭子下拉屏幕,指出名單上的三個字,老伴小心翼翼捧着手機像捧着自家兒子的命,反複确認又确認,熱淚盈眶。
“快快快!還不去接人!就隔壁呢,坐高鐵,半個小時絕對到了!”
首都人民廣場,圍滿了聞風而來的居民。
一艘巨大飛舟懸空,這次沒有隐形,玉白色的船體被落霞映得美輪美奂。
每有華人爬着繩梯下船,底下便爆發出一陣歡呼,人群中便有幾位早就踮着腳尖、翹首以盼的親屬激動奔去。
小四哥趴在欄杆上,望着底下一群群互相擁抱的居民,瞧見一對老頭老太太跑得鞋都掉了,還不小心磕了一跤,摔得四腳朝天出盡洋相,引來善意而理解的笑聲。下船的中年男人頗為無奈,忙跑過去扶起二老,心疼地數落兩人,年紀一大把了就不能老實在家等着,非要奔波受罪。
“這幫子俗人就是感情豐富,這點小事能哭成這種蠢樣?”從小被師父收養常年苦修的小四哥心裏頗不是滋味,抽回目光,往船艙走。
“別急啊!”一個同門叫住小四,“我好像聽見下面有人叫你。”
小四哥回過頭,迎面一束花砸來,蓋了滿臉,不知是投射力氣太大還是包裝不嚴實,花束破開,散了小四哥一身。
“誰幹的!”他陰着臉摸掉被花刺蹭出的血,朝舟下張望,一個年輕的女學生仰臉對他笑出一口白牙,兩只手掌攏在嘴邊,沖他大喊:“小四哥!我愛死你了!你是最帥的!下次你來找我,我請你吃大餐!!!”
這還只是個開頭,相聚的居民都沒有立刻離開,一個個從機靈的攤販那買來花,朝救援的修士們身上砸,大喊着表達感謝。
小四哥常年只裝着修煉的心裏,砰砰直跳,他不知道這種充斥心髒快要把他塞滿的感覺如何诠釋?
修士們相互望望,一個個都被兜頭砸了滿臉,互相取笑,笑聲仿佛微風拂過心中塵埃,衆人心境一瞬間改變。
瞧着天空敞亮,雲海開闊,仿佛整個心髒飛了起來,可肩膀上的重量,卻沉甸甸壓下。
大師姐這時出聲,“我看過的一個電影,有個英雄曾經說過:一個人有多大的能力,就有多大的責任。”
大師姐點到為止,沒再多說,只等他們自己體悟。打量一圈,見師弟師妹們已經收起原本的漫不經心,不由欣慰一笑,孩子們終于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