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投票風波
一架超音速飛機飛往和平小鎮。
蕭衍檢查着授權書,一字一句斟酌段意, 确認合同如實表述:災變一事的決策權交與仙隐宗掌門, 委托其為代理人, 參與理事會一切事務——沒有陷阱與漏洞。
他合上文件,瞥向旁邊。
從他的角度, 舷窗外落霞夾于藍穹與雲海間,宛如一卷絢麗油畫, 窗邊閉目養神的陸寒霜,亦似畫中仙。他打量着傾落如雪的長發,光華內藏的眼, 睫毛被微光勾勒, 纖細得讓他指腹發癢,很像碰一碰。
指尖微顫觸到粗砺的文件夾, 他回過神, 移開目光,道, “你不奇怪我為什麽會這樣做?”
陸寒霜睜開眼睛, 轉過頭來, “你說。”
漫不經心的态度。
顯然陸寒霜對于蕭衍與常安的交易漠不關心。這種“閑來無事聽聽無妨”的表情,讓蕭衍有些微洩氣沮喪, 絲絲縷縷化為無奈, 面向陸寒霜道, “今早你讓我傳話給常主席時,提過植物入侵是另一個位面某組織的惡意針對。”
陸寒霜點頭。
蕭衍又道, “顯然,另一個位面目的十分明确,且為此籌謀。但理事會一無所知,失去了先機。華夏已經被雄主國牽着鼻子走,擺在困局前有三條路。”
“一,逃避棄選,讓雄主國順理成章入主理事會。”
“二,另起爐竈,再建一個國際組織抗衡雄主國。”
“三,獨善其身,只發展華夏內部不管世界他國。”
蕭衍頓了一下,“但顯然,這三點都不可取。”
策略二會讓華夏更顯可笑,抄襲?模仿?跟風?拾人牙慧?他們不需要再貼上這種标簽。且,毫無益處。排名前百國家已經被雄主國先下手為強,即使把剩下那些不被重視的巴掌國家争取為會員國,也無足輕重。
陸寒霜側身,原本随意的态度變得認真,“你有什麽想法?”
直直投來的目光讓蕭衍心中一跳,他握緊扶手,輕垂下頭稍稍避開,才讓一瞬間緊澀的喉嚨恢複潤暢,他道:
“國際上對災變非常盲目,不客氣講,他們的研究是在浪費時間,徒勞而雞肋。華夏大可冷眼旁觀,默默自強,結果可想而知。兩方位面交鋒,首當其沖的應災理事會能渡過難關?或許熱武器能讓他們茍延殘喘一陣,可修真位面同樣有攻擊性法器,除此之外,脆弱的人類在強大的修士面前,猶如蝼蟻。當其他國家接連淪陷,華夏即使能發展到全民修煉,也不過是覆巢之下的殘卵,孤立無援。”
蕭衍頓了下,繼續道:
“彼時,我們可以狠狠嘲笑追悔莫及的他國,但這于局勢毫無益處。普通人民不該為政治博弈買單,我們也不是炫耀華夏有先見之明的工具。比起絕地反擊,我們應該站在可以比肩的位置與另一位面争奪主導權,因此,從一開始,我們就不能把應對災變的遙控,交給一個對內情一無所知的普通人類,無論是雄主國,還是常主席。”
蕭衍擡起眼睛,目光滑過陸寒霜,迎上一雙霜雪般極為通透又本質寒涼的眸子,他微一觸及便又很快挪開。
“我認為,最了解內情又足以擔當這個重任的,只有你。”
陸寒霜啓唇,“你可考慮過,我是否願意?”
蕭衍垂下眼,握住扶手的手掌微緊,深不見底的黑眸中仿佛有暗流翻湧。
其實,世界怎樣華夏怎樣不是他的責任,打從心底來說,他根本不在意旁人死活,亦很清楚,為了保全仙隐宗他為此能投入另一個位面與原世界對立,并且毫無心理負擔。
但他把這種想法藏得很深,不再輕易洩露潛藏心底的負面情緒,因為他清楚,陸寒霜并不欣賞他真實的一面。
蕭衍生性敏感,從陸寒霜偶爾透露的情緒與蛛絲馬跡中,察覺他對另一個位面的态度極不尋常,一種排斥與冷嘲并着居高臨下踩于腳底的輕視,似不屑提及。因此蕭衍明白,陸寒霜寧可負隅頑抗也不會朝另一個位面低頭,蕭衍便只剩一個選擇。
陸寒霜不理俗事,他便為他鋪好前路,讓他暢行無阻。
他不喜陸寒霜皺眉,不想再見他每逢月圓時,滿目怨恨遮蓋了那雙淺色眸子的清透涼薄。
蕭衍唯願,陸寒霜永遠雲淡風輕,高高在上俯瞰衆生渺小,眼角眉梢不必有一絲愁苦。
他回道,“這正是你想要的。”
陸寒霜擡眸,目光盤旋于蕭衍垂下的眼,再滑向他鼓起青筋的手背。
蕭衍在克制什麽并掩飾什麽,陸寒霜明白這一點,便不再去探究蕭衍推舉他的用意,轉而問道:
“你怎麽說服常安?”
蕭衍心中一松,道,“一個人只需滿足自己,而一個偉人,在個人私利前必然要有寬廣的視野與寬闊的胸襟。一國領袖可以是一個政客,但僅僅是一個政客卻不足以成為領袖。常主席很明白,比起把所有權力都緊緊抓在掌心,怎樣做才更利于大局。”
陸寒霜點頭表示知道,跳過這個話題,“你想好怎麽勝選了?”
蕭衍立刻否定,“沒有。”
陸寒霜沉默。
蕭衍道,“我相信你一定會有辦法。”
陸寒霜移開目光,沒再說話。兩人下機匆匆趕往大會堂,駐留大會堂的華夏記者等在門外迎接。由于裏面已經開始第三輪投票,記者三言兩語快速總結完前兩輪的情況與當下局面。
大會堂裏。
雄主國代表一開局便投給華夏代表三票否決,借着發言煽動了一波複議者,上一輪投給華夏的十三個小國,面對大國的強硬表态,稍感壓力,左顧右盼互相觀望其他小國的舉動,都不想第一個站出來當雄主國的眼中釘。
雄主國代表滿意他們還算識趣,并不敢徹底得罪雄主國。
聯邦國代表正準備給排除華夏代表添三票時,大會堂大門突然從外打開,不少人詫異回頭。雄主國代表驚嘆般注視一個仿佛活在電影裏的精靈王擡步進來,青年過于奇幻出衆的樣貌讓很多人一瞬間忘記投票忘記身處何處。
直到青年帶着兩個東方人走近,穿過走道,經過一排排座位走到最前面,于雄主國代表旁邊,原本屬于華夏代表的席位落座。
各代表團竊竊私語,“他是誰?”
“看他身邊兩個人,應該是華夏的,我記得那個記者是跟随華夏主席過來的。”
“可他長得一點都不像華夏人,從五官的立體完美上講,東方人與西方人完全不是一個水平線,他這張臉一點都不華夏。鼻子不塌,皮膚不黃,頭發不黑。”一個離得近的人道,“他眼睛也是淺色,基因都不對,是不是坐錯了?”
“這種地方是能讓人誤闖的?”
衆人議論紛紛之際,雄主國代表也在觀望身旁這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請問,您是……”
青年回應他的,是二話不說直接舉起投票器。
雄主國代表皺眉,各國代表分發的投票器都有指紋密碼,其他人沒法代選,除非簽署代理合同提交資料庫,自動把代表的身份信息更替為代理人的,包括身份持有者的指紋。
見青年滑開小小屏幕,自動識別指紋的小機器出現投票選則項,雄主國代表閉上嘴,明白不必再問。
答案不言而喻。
華夏中途更換人選是什麽用意?
小屏幕裏顯示出數頁候選代表,青年不停下翻,過了幾秒,才翻到首字母排列靠後的雄主國。戳開雄主國選項,彈出一紅一綠兩鍵,左滑支持,右滑否決。
雄主國代表朝前方屏幕看去。
屏幕左側,雄主國代表兩票支持,聯邦國代表一票支持,屏幕右側,華夏代表十五票否決。
代表們不能投給自己,雄主國代表毫不意外青年的舉動。
屏幕響應了他的心聲,電子音報票:“華夏代表,一票……”
雄主國代表扯動嘴角,朝青年看去,眸中剛剛亮出諷意,耳邊響起後半句,“……支持雄主國代表,唐迪斯尼。”
雄主國代表愣住,表情一時間有些滑稽。不僅是他,整個大會堂的代表都朝青年望來,不知道他是故意胡鬧搗亂,還是真的蠢得沒邊。
“請發表投票原因。”電子音響起時,陸寒霜再次調到聯邦國的頁面,确認投票,無機質的聲音剛落,便再次響起,“華夏代表,一票支持聯邦國代表,赫爾德。”
赫爾德驚訝望來。
所有代表:真看不懂華夏來的人發什麽瘋?
陸寒霜施施然起身,淡然回視周遭,目光所過之處,衆人仿佛感受到某種壓力,比他們面見首腦被委任為代表時更甚,青年到底是什麽人,如果位高權重,為什麽他們從未見過。
陸寒霜道:“這次華夏能準确預測植物入侵,僅僅是我國研究所得的成果之一,早上演講時,常主席願意公布出來,便表明華夏願意與各國攜手共度災變危機的友好态度。”
旁邊記者把意思用通用外語翻譯給大家。
本來說得這般花團錦簇,是每一個政客的必備技能,沒人會因此感動并信以為真,但青年說話時不輕不重的語氣卻似擁有力量,一個個砸進衆人心裏,他們即使聽不懂內容,卻能感受到那是不參雜任何虛情假意的聲音。
陸寒霜繼續道,“理事會會長一職,我不會拱手讓人。但華夏目的并非只是會長,而是想與雄主國與聯邦國聯手,共同前進。這次投票,便表明了我的态度。”
青年依然毫無虛假,只是誠不誠懇,就值得深究了。雄主國代表與聯邦國代表盯着還未坐下的青年,聽他說了最後一句。
記者翻譯道:“我願意給予各位善意的表達,也希望收獲善意的回饋。”
不想回以善意呢?國際雙雄的兩位代表此時同時想着。赫爾德嘲諷牽起嘴角,華夏新主席年輕,随便曠掉投票行事任性。選出的代理人也年輕不經事,竟然會單純到認為政壇上會講善意。
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對我好就必須讓我對你也好。赫爾德決定給他好好上一課:政壇上不講善意,只講利益。
他翻閱投票器,點出華夏代表選項,輸入數字【3】,正想右滑,屏幕一下黑了。
“怎麽搞得?”他倒騰幾下,依舊黑屏,趕緊讓人去領取備用投票器。雄主國詫異望了幾眼聯邦國代表團的混亂,眼神示意幾個附庸小國否決華夏。
陸寒霜閉上眼睛靠上椅背,神識散開,一時間幾個附庸國的投票器也紛紛黑屏,情況怪異。等赫爾德再次拿到投票器再次選中華夏投票時,屏幕再次黑掉,代表團終于發現不尋常。
“見鬼了!”
“這批投票器質量太差了吧?”
“是不是被黑客攻擊了?”
“病毒?”
周圍議論紛纭時,唐迪斯尼看向身側閉目的青年,“你們華夏沒有勝算,就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黑掉所有投票器嗎?”
陸寒霜睜開眼,按下投票器,伴随着電子音一句“華夏代表,棄一票”時,三票耗盡的陸寒霜放下工具,前方屏幕也漸漸黯淡,漆黑。底下驟然一亂,不少人站起來詢問狀況,工作人員匆匆上臺檢查電源與設備。
陸寒霜朝向唐迪斯尼,道,“看來投票不得不中斷了,去喝杯茶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