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人所承認。這樣想着,她沒頭沒尾的就問了一句,“你媽媽的病情很嚴重麽?”
這樣的突如其來,蘇哲翊也不禁一愣,想了想,才會意,他思考問題時,似乎很喜歡輕撫襯衫的鑽石袖扣,這個小動作倒是一點都不像卲荀,因為卲荀從來不穿拘謹的白襯衫黑西褲,卲荀性格裏有顆叫做“放蕩不羁”的因子。
良久,蘇哲翊才回答她,“不只是我媽媽,那段時間,卲荀出事時正趕上我爺爺病重。”
其實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孟毓想了想,又問:“我想知道,你真的會替卲荀報仇麽?”
他擡起眸子,注視着她,他幾乎沒有如此認真的觀察過她。他點了點頭,又把話題轉到車禍補償上,“适度範圍內,你想要的補償,都可以告訴方靜,她會盡可能的滿足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追究這次車禍的責任。”
如果說此刻她尚未完全明白蘇哲翊的用意,當駕車撞到她的那個女人走推門而入時,孟毓适才覺醒。那女人已經摘下大大的墨鏡,口罩雖然遮住大半張臉,但是一雙标志性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孟毓很快的認出這女人是——米苒。
蘇哲翊叫米苒先離開,聲音是那種溫潤的、柔軟的感覺,孟毓只覺得恍惚,曾幾何時卲荀也用這樣的溫聲細語同她交談,而如今他卻不在了,他那樣狠心,狠心的丢下她一個人。米苒卻露出不大樂意的表情,看向孟毓時的眼神有種懷疑的色彩。“萬一她把這事情爆料給記者怎麽辦?”
孟毓注意到米苒的臉頰緋紅,雙眼些許迷蒙,再加上說話時的飄然語氣,孟毓猜測米苒大約是喝了酒,酒駕。怪不得她會去搶自己的手機,大約是怕她會拍下照片?
不難看出米苒是極為依賴蘇哲翊的,所以在蘇哲翊将她鬓角的一縷長發掖到而後時說:“放心,這事情我會處理。”米苒笑起來,一雙眼睛眸光流轉,是一種很明豔的美,與孟毓恰是兩個極端。
之後才聽方靜說,米苒是蘇哲翊的青梅竹馬,也是在他左手留下一圈牙印的女人,同樣是出身名門,只不過大小姐喜歡演戲,所以不顧家人的反對進入了娛樂圈。她住院的那段日子,方靜時常出入醫院,大約是受了蘇哲翊的命令。身為首席秘書,公務也必是繁忙的。所以,孟毓不止一次的告訴她,“能做的檢查我不是都做了?其實也沒什麽事,你不用每天來看我。”她頓了一頓,才說出核心內容:“這次車禍,是意外,我既然答應會保密,就不會說出去。”
方靜還是按時按點的出現在醫院,仿佛是上班打卡,不止一次問她:“你想要什麽補償?想要什麽都可以開口,總經理一定會滿足你的。”
說到底,蘇哲翊還是擔心她會食言吧?所以,才會拿“補償”來堵住她的嘴。“醫藥費和車子的修理費你們都已經付過了,其他也就沒什麽了。”
然而沒兩天,方靜拿給她一把鑰匙,她認得那标識,那車子至少值個五十萬,她那輛二手車頂到天也不過就是十萬塊。
孟毓不肯收,方靜将鑰匙放下,之後再沒出現。
住院期間倒也是發生了一兩件那麽讓人順心如意的事,比如說,張經理突然打電話來,告訴她周巍那件事已經被人擺平了。
孟毓自然是驚訝,因為周巍那日猙獰的嘴臉簡直是讓她記憶猶新,她無法想象周巍竟然會主動要求和解,絕口不再提解除合約的話,也不再為難她。“張經理,你說被人擺平了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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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張經理似乎同她一樣,并不知情,只是說:“依我看周巍那麽膽戰心驚唯唯諾諾的樣子,孟毓,你大約是遇到貴人了!”
貴人?
她思來想去,回想起前幾日同方靜聊天時無意提及此事。待她出院那天,方靜特地來幫她辦理手續,孟毓試探着問了一句,方靜只是笑了笑,說:“我不大明白你說得是什麽意思?”
孟毓笑笑,沒再說什麽。過了兩日,她駕着蘇哲翊送的車到他住的酒店去,把鑰匙和車一并還給他。
晚上八點鐘的夜色寂寥,霓虹點點,他穿着深藍色的休閑裝,大約是剛洗了澡,所以身上有淡淡的沐浴乳氣息,整個人看起來幹淨又清爽。只是說出口的話遠不如他的樣子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反正你正缺錢花,如果不想要,盡可以把車拿去賣了。就當做是……封口費好了。”
仿佛是再平常不過的一樁錢貨交易,孟毓只覺得手中的鑰匙沉甸甸的,而他觑着她,溶溶的月光映在他的眼底,只覺得深邃,仿佛是暗夜中的大海,所以她不大瞧得出他是怎樣的情緒。她心裏卻挺不是滋味的,他終究不是卲荀,盡管他們兩人的身體流着同樣的血液,盡管他們有着一模一樣的容貌,他也終究不是卲荀。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裏寫到,生命中曾有過的所有燦爛,終究都需要寂寞來償還。正如她和卲荀曾擁有那樣多的美好回憶,但是,随着他生命的消失,連同那些記憶也會一點點消逝,孟毓害怕,會有那麽一天,她甚至再也想不起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亂說話。”孟毓無奈的笑笑,可是蘇哲翊卻一動不動,任由她在他眼前攤開的手掌僵掉,也沒有拿走鑰匙的意思。
孟毓慢慢地把手指蜷住,然後認認真真的看着他,“有件事我想問你,周巍的事,是你幫我的麽?”
蘇哲翊輕輕擡了擡眉尾,随即道:“周巍是誰?”
他說話時尾音微微揚起,是疑問的語氣,孟毓卻不大相信,又試探着追加了一句,說:“就是那天在飯店欺負我的胖客戶。”
蘇哲翊微偏頭觑着她,随後扯了扯唇角,輕描淡寫道:“怎麽?他又來找你麻煩了?”頓默幾秒鐘,他又拿出那種精明的商人姿态同她講,“當然,如果你有需要,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如此一來,讓你守住車禍真相也算是等價交換。”
她眼裏的星光一點點暗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大蘇,我這親媽都快看不下去了,必須幫着小魚兒虐虐他!!!乃們覺得捏?
然後放了個新文文案,2015開篇文,強取豪奪系的,感興趣的話可以先收藏喲O(∩_∩)O哈
聽說愛情曾來過
聽說愛情曾來過
☆、Part 11
Part 11
沒過幾天,孟毓難得清閑,在家中一邊吃零食一邊浏覽網頁。窗外遠處的天際仍挂着一輪金燦燦的圓日,明明是豔陽高照,卻突然下起雨來,嘩啦啦的瓢潑大雨,仿佛要将塵世間的一切陰霾沖洗幹淨。
孟毓轉眸看了眼玻璃窗上斜斜打下來的細密雨珠,不由得慶幸:“還好今天沒同南晴去野游,否則這會兒一定狼狽的像落湯雞。”
季南晴因為女主角米苒突然間要求更換某件古裝造型,前幾日忙了個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滿足大小姐的要求,為了調和心情,邀請孟毓陪她去郊游。孟毓舉雙手反對:“你連着兩宿沒睡覺,好不容易得了空當然要先把睡眠給補回來!”
季南晴大約是被米苒給折騰得精神錯亂了,拍着自己的額頭說:“我靠,我都忘了我兩宿沒睡了。”一提起來米苒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她這分明就是雞蛋裏挑骨頭,自己心裏不痛快,又沒地方出氣,就耍着我們這些小蝦米消遣!”
孟毓只好安慰她說:“你不如這麽想,說不定米苒就是敬業,連造型上都精益求精呢?”
當時季南晴陰陰笑了兩下,說:“她最好能見好就收,否則我就把她酒後駕駛把你撞傷的事情爆料給媒體,我就不相信她的靠山連酒駕肇事都能壓下去!”
季南晴自然不知道米苒背後的靠山究竟是哪個,孟毓叮囑她:“這話你可千萬別往外說,我都答應人要保密了。”
所以當以新浪為首的媒體鋪天蓋地報道米苒酒駕消息時,孟毓第一反應便是季南晴。季南晴那性子鬧騰起來簡直是天不怕地不怕,孟毓立刻打電話過去,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季南晴還有點迷迷糊糊的,待孟遇把新聞告知她時,季南晴先是怔忪,随即猶疑的說:“昨天我不是跟一記者朋友吃飯麽,我喝了點酒,大概是……說、漏、嘴了?”
孟毓恨不得立刻尋了針線将季南晴的大嘴巴給縫上,“你瘋啦?你這一顆地雷扔下去估計我們倆都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季南晴尚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覺得這次醉酒太劃算,若是能讓米苒就此栽個跟頭,她絕對會放鞭炮慶祝。“怕什麽?酒駕啊,我就不信她能夠颠倒黑白!”
孟毓無奈的嘆口氣,別說是颠倒是非,哪怕是只手遮天,于蘇哲翊而言,也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吧?
關于米苒酒駕的消息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因為記者的圍追堵截,米苒的各種時尚站臺活動都先行暫停了,沒有人知道米苒的行蹤。
這場風波持續了一個禮拜之久,最後的結果是那位報道消息的小報記者公開致歉,承認自己造謠。而不為公衆所知的是,那位記者就此被驅逐出媒體界,并永不錄用。
同樣遭遇到打擊的是季南晴,而季南晴因為克制不住憤怒,竟然一連在米苒的跑車和家門潑了兩桶黃、色油漆,米苒哪裏受得了這般委屈,所以逞一時之快的季南晴因為此事被關進了局子裏。
被關了兩天之後,孟毓去接季南晴回來,季南晴忿忿不平:“別讓我知道她金主是誰!”
孟毓當真是怕死了季南晴的出其不意,所以牢牢的鎖緊了嘴巴,只是安慰她說:“反正你這該出的氣也出過了,何必跟她計較?”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許多事我們都無可奈何,有些人,你讨厭她,那又如何,她依舊生活的惬意而潇灑,到頭來,不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孟毓以為一切會就此過去,然而沒想到季南晴付出的代價遠不止如此,最後幾乎發展到在造型界被封殺的境況,季南晴這時候才覺得驚慌失措,她六神無主,又不想向米苒低頭,所以只好向孟毓求助。
不相幹的人不會了解,季南晴和季南舒姐妹對于孟毓的意義,自幼在孟家幾乎感覺不到溫暖的孟毓,童年時所有的美好記憶都來自于季家,而優秀又優雅的季南舒,是孟毓的指明燈,也是當初她決定去西班牙留學的原因,如今季南舒已經不在,如果有一個人值得孟毓低頭,那便是季南晴。
可是米苒那裏根本就行不通,大小姐眼睛長在頭頂上,驕傲的像只孔雀。
思來想去,最後能幫得上忙的,大約也只有蘇哲翊一人了。
孟毓去找蘇哲翊,在他住的酒店外等待,從下午六點鐘等到晚上十點,蘇哲翊才出現,司機将後座門打開,孟毓立刻沖到後座門前,“蘇總好!”
冷不丁的将司機都吓了一跳,蘇哲翊倒是淡定泰然,“讓開。”
孟毓幾乎将車門都堵住,蘇哲翊根本沒辦法下車,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輕易錯過呢?所以,孟毓咬了咬牙,探着身子往車裏鑽。
這下,蘇哲翊終于變了神色,聲音裏已隐隐有兩分怒意,“孟毓,你做什麽!”
他這樣說着,身子已然向後退去,孟毓大喇喇的往後座上一靠,笑眯眯說:“坐車。”
“下車!”蘇哲翊沉下臉來趕她走。
孟毓自然是不依,雖然許久不耍賴,但技巧倒并不生疏,她笑得有兩分狡黠,“不下。”一副“你能奈我和”的模樣。
蘇哲翊眼皮重重跳了兩下,威脅道:“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孟毓皺了皺鼻尖,“不信。”
怎麽說也是衣冠楚楚的儒雅人士,總不會粗魯的揪着她的衣領把她丢下車。然而孟毓顯然是估計錯誤,因為蘇哲翊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車外推,幸而孟毓及時将車門關上,才避免了被推下車的惡果。蘇哲翊幾乎氣急敗壞,“老王,把他給我弄下去。”
十分識趣的老王選擇了……緘默。
蘇哲翊又去推他右手邊的車門,孟毓立刻傾身将他的手扳回來,兩個人推拒之間,孟毓一個着急,未深想,便湊過去在他的左手咬了一口,恰巧是那個位置。
他的身體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孟毓後知後覺自己的舉動有多不妥,讪讪的松口,尴尬的笑兩下,她如今是有求于人,還是讨好為妙。顯然,她讨好的笑容并沒有得到蘇哲翊的寬解,他觑着她,擰着眉頭,一副“離我遠點”的嫌棄表情。“你屬狗的麽?”
卲荀也曾憤慨的如此數落過她,卻還是任由她在生氣時咬他洩憤。
孟毓抓了抓頭發,“抱歉。我太心急了。”
或許是覺得她太難纏,蘇哲翊終于退了一步,“你最好是有十萬火急的事。”
安安分分在車外站崗的老王,聽見總經理這句話,不禁覺得訝異。這麽多年來,只除了一個米苒小姐,還有哪個女人膽敢在蘇哲翊面前如此放肆?而蘇哲翊非但沒有毫不猶豫的将她趕走,反而給她機會逗留車中。老王摸了摸下巴,最後決定知情識趣的走遠點。老王走到不遠處的香樟樹下,又忽然想起點什麽,猶豫着是否要折回去,最後一拍腦門,總經理也是大風大浪中走過來的,總不會意識不到這裏離酒店不遠,是車水馬龍的地段,至于車啊震啊什麽的,嗯……不大可能。
車內兩人自然是不知司機老王的腦洞已經開得如此之大。
孟毓說:“前些天我把車子還給你時,你不是告訴我,可以另外提出一個要求作為交換?”
車頂燈發散出淡淡的光暈,蘇哲翊的臉一半露在燈光下,一半隐在陰暗中,她看到他的側臉,線條剛毅,聽見她的話,他的嘴角輕輕的勾起,卻有一絲輕蔑的意味,他說,“此一時彼一時。當時我送你禮物是作為封口費,現在你既然不信守承諾,把消息傳出去,我又有何理由要幫你解決季南晴的困難?”
原來,他一早就猜到她來的理由。
孟毓也深知自己确是沒什麽籌碼同他談判,可是沒辦法,因為只有蘇哲翊才能扭轉局面,于她和季南晴而言這比登天還難的事,于他,不過是覆手為雨、輕而易舉。
她思忖一秒,道:“就算我……求你,可以麽?”
正是盛夏,夜晚的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車內冷氣嘶嘶地吐出涼風,然而密閉的車窗卻仿佛叫人覺得胸悶,蘇哲翊将車窗搖下來,又慢條斯理的将袖口卷上去,露出一截小臂。
半晌,他說:“只可惜,你的請求,一文不值。”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大蘇,大家其實可以……穿過現象看本質?
關于如何虐大蘇,乃們可以盡情提下想法,果斷把小皮鞭揮起來把!是虐身呢還是虐心呢還是虐……?
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吶O(∩_∩)O哈
part9.10兩章都撒花的親已贈紅包,共計16個,如果遺漏,請微博私信俺,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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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小姐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0-31 19: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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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2
Part 12
孟毓有些氣餒,卻固執的追問道:“那麽,就看在卲荀的份上,幫我一次,可以麽?”
每次當她提起卲荀,蘇哲翊都會蹙起眉頭來,恍若一點都不願聽到這名字。孟毓不是不覺好奇,但此刻,更重要的是解決季南晴的麻煩。
然而雖然蘇哲翊的神色略顯凝重,但不過是短短幾秒鐘的考慮,竟然就點頭應允,這樣的順利反倒讓孟毓頓覺訝異,她的錯愕刻在臉上,輕而易舉便被他捕獲。“你不必這麽驚訝,我是有條件的。”
OK,條件,等價交換,如此,才更符合蘇哲翊的做派,于孟毓而言,也更心安理得一些。于是她問:“什麽條件?”
“很簡單,你,盡快離開這城市,最好,永遠不再踏足這裏。”
簡單到她只需要花幾十塊錢買張車票就可以辦到。
然而,孟毓依然存在疑問,“為什麽你堅持讓我離開這裏?難道僅僅是為了讓我對卲荀的存在卲荀的死守口如瓶?若我真的不信守承諾,也大可以反悔,買張車票回來,跑到你媽媽面前把真相講出來。那麽,你趕我走,又有什麽意義呢?”
她自以為措辭極佳,問題也問得辛辣,這次蘇哲翊總不能用極模糊的字眼糊弄她。不曾想,他心思更為缜密,老謀深算極了,竟然立刻反問她,“你會這麽做麽?你說你愛卲荀,卻在他離開後去傷害生下他的媽媽,你會這麽做麽?”
孟毓啞口無言。
蘇哲翊給了她三天時間考慮,孟毓渾渾噩噩的下車,然後走路回家,沒走過一條街,司機老王追上她,請她上車。
“謝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孟小姐,蘇總吩咐我務必把您安全送回家,請不要為難我,好嗎?”
聽似委婉的語氣,卻是強硬的态度,叫人無法拒絕,連跟随他的員工都像足了他的做派。
臨走前一晚,孟毓在是否告訴蘇哲翊之間搖擺不定,從晚餐一直糾結到睡前,孟毓才下定決心在號碼簿裏翻出蘇哲翊的號碼。選擇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孟毓其實心裏有點小九九的,若是蘇哲翊已經睡下,那便是天意,從此之後各自天涯再無往來,若是他接聽了,就潇灑的道謝,然後道別。無論過程如何,其實結果都只是那一個。孟毓已經想清楚了,離開也許并非壞事,因為在這個城市,她總會在迷惘之中心懷期待,明明知道卲荀已經不在了,可蘇哲翊那張一模一樣的面孔每每都會讓她覺得恍惚,仿佛卲荀從未離開。
聽筒裏傳來柔和的鈴聲,孟毓抱着抱枕倚在窗旁的榻榻米上,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墨黑如葡萄洞的天幕上綴滿了璀璨的星子,她偏頭看向窗外,随着鈴聲的逐漸收尾,傳來機械冰冷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回應,請稍後再撥。”
挂斷後孟毓把手機擱在窗臺上,她想,或許蘇哲翊是打定主意不想再同她有任何交集,那麽她這通電話更顯得叨擾了。
約莫過了十分鐘,困意襲來,孟毓打着呵欠準備上、床休息,窗臺上的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不知為何,她心髒倏然一悸,而後加速跳動,這種心跳的感覺陌生而熟悉。
果然是蘇哲翊,閃着光的手機屏幕上碩大的三個字。
“什麽時候走?”
這樣直接的切入正題,仿佛是不願多浪費一秒鐘的時間。
孟毓被噎得有些怔楞,稍稍整理了思緒,才想起自己醞釀多時的話。“這些日子給你造成的困擾,我覺得很抱歉,對不起。我明天就會離開,會走的遠遠的,不會回來了,你可以放心。”
電話那端短暫的沉默下來,或許是這夜太過寂靜,孟毓清晰的聽見蘇哲翊的呼吸聲,一下一下的從聽筒裏傳過來,她想,或許他正因她即将離開而感到釋然。
不多時,他才說話,聲音低沉,仿佛緩緩流動的溪水,他說:“明天,老王會送你去高鐵站。”
“不用了。”孟毓答道,“不用麻煩了,我自己開車回去。”自駕也不過是四個小時的路程,她的二手車送修後取回來,性能尚佳。
又是沉默。
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或許她有打這通電話的念頭,就是錯誤的。氣氛幾近到窒息時,孟毓适才想起,自己尚未向他道謝。“謝謝你幫助南晴解決了麻煩,她很開心。”
“不用,正如你所說,等價交換。”他的聲音一貫的穩。
捏着手機的手指倏然收緊,孟毓只覺得心髒發悸,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才扯着唇角說:“是啊,等價交換。那麽,再見。”
“嗯。”
孟毓率先将通話切斷,捂着被子躺下。
很久以前,在西班牙,卲荀陪她看海上鋼琴師,兩個人甜蜜兮兮的窩在小小軟軟的沙發上,一邊吃着可口的酸奶水果沙拉,一邊看着屏幕上的一幅幅畫面。那時候,她的頭發長長的垂在身後直至腰跡,卲荀最愛用手指卷着她幾縷頭發,去撓她的鼻尖,因為怕癢,她笑嘻嘻的東躲西藏。
海上鋼琴師,她看了很多遍,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句,“我們笑着說再見,卻深知再見遙遙無期。”
那時,覺得這句話凄美而動聽。然而,最後她向卲荀提出分手、狠心地給他重重一擊,她記得卲荀紅似血的雙眼,仿佛是發狂邊緣的獅在努力克制着勃發的怒意。她曾經完美的計劃,這場以愛情為利器鑄就成的報複,在感情最炙熱的時刻揮劍斬斷,必定會成為他永生難忘的傷痛。然而,她算計了一切,卻唯獨算漏了自己早已淪陷,才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那個大雨瓢潑的夜晚,她跟卲荀說,“我從來沒愛過你,不過就是玩玩罷了,只是沒料到傳言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卲荀也會如此認真,還真是榮幸。”
隔着那樣厚重的雨簾,她看着卲荀憤怒而克制的模樣,勾着唇角殘忍的笑,最後的兩個字是:“再見。”
她笑着同他說再見,原來真的是--再也不見。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冷汗涔涔,因為夢裏卲荀渾身是血的向她求救,他向她求救,可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眼睜睜的看着他消失。
或許這噩夢是個征兆,這一天十分不順利,昨個兒還是晴空萬裏,今天卻是陰霾密布,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這城市的雨水似乎特別足,總是停停下下。
她下午時分才出發,在市中心堵車又堵了倆小時,好不容易過了繁華區,雨勢越下越大,一點停歇的趨勢都看不到。中途,孟毓接到了邱靜娴的電話。
邱靜娴問她:“走到哪兒了?”
路太滑,孟毓只好先将車子停下來,專心跟邱靜娴講話。“我還沒出B城呢,今天堵車太厲害了。這會兒又開始下暴雨,路太滑不好走。”
諸如此類的糟糕境況,一般媽媽都會叮囑兩句“萬事小心”之類的關心話,而邱靜娴想的卻是,“我前兩天逛街看上一件真皮大衣,正反擊促銷呢,才2000多,等明兒雨停了你去給我買回來!”
幸好孟毓早已習慣邱靜娴對她漠不關心的态度,“好,我知道了。媽,我不跟你說了,雨越下越大了,這地方疏水系統特別不好,我得趕緊走,要不然待會兒被堵這裏可就慘了!”
沒想到她這烏鴉嘴真的應了驗,這段路在大雨的澆灌下俨然成了重災區,積水越來越高,車輪因為阻力根本無法前進。街道上空無一人,行人早就在雨勢變得不受控制前一哄而散。
孟毓一看情形不對,立刻去推車門,卻悲催的發現車門打不開,原來雨水已經湧到車門上。
她忽然想起來去年的一則新聞,也是這樣大雨的傍晚,一位中年女人被困在無法前進的車上,等不到救援,最後喪了命。
她開始緊張,哆嗦着手指去打110,電話竟然不通,機械的女聲傳來後,她挂斷,又一次撥通,占線。
她有些氣餒的把手機扔下,在車廂裏翻來翻去希望能夠找到鈍器。狂風驟雨中手機鈴聲顯得格外單薄,孟毓沒想到蘇哲翊竟然會打電話來,更沒想到他會沒頭沒尾的問她:“你現在哪兒?”
“我……”細密的雨珠重重地敲打着車窗,她或許是太着急了,竟然一時記不起這裏是何處。
最初他的聲音仿佛有兩分急迫,這會兒漸漸放緩,或許是顧及到她的情緒,他試圖安撫她,說:“你不要着急,深呼吸,然後告訴我,你在哪。”
她穩了穩心神,報了個地點。蘇哲翊立刻說,“在那裏等我。”
孟毓捏着手機在車裏困着,不知是不是穿得太單薄,天氣又冷,手臂上起了一層小粒粒。
積水不停地上漲,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幢幢樓房和緊閉的大門。蘇哲翊還說,讓她不要輕舉妄動,等他過去。她幾乎想掉眼淚,這種情況,恐怕第二天居民只會發現一具被淹死的女屍。
她精神一直處在緊繃狀态,所以根本沒去想,怎麽蘇哲翊竟然會在這樣緊要的生死關頭打電話給她。
看到直升機時,她冷得打哆嗦,除去蘇哲翊和杜恒,還有兩個陌生的男人面孔。
車窗被人用鈍器敲碎,玻璃渣子立刻被積水卷走,蘇哲翊在車窗外朝她伸出一條手臂,雨水打濕了他額前的發,他擰着眉頭,表情嚴肅而堅定,孟毓突然覺得……安心。
“卲荀……”她糯糯的叫了一句。
也不知他聽到了沒有。
她被救出去,身體不小心刮到車窗上殘餘的玻璃渣子,留下幾道細長狹小的傷口。淋着暴雨中登上直升機上,蘇哲翊給她披上一件男士大衣,又扔給她一條大毛巾,“擦幹淨。”
他的語氣其實并不好,仿佛是很生氣的模樣,然而孟毓拿着毛巾,卻覺得心裏暖暖的,不管他表現得有多麽厭棄她,最緊要的關頭,是他救了她。
她拿毛巾去擦頭發,一擡胳膊露出一道傷口來,真絲襯衫裂了一條大大的口子,白皙的手臂上一抹血跡格外刺眼。蘇哲翊一把撈過她的手臂看了看,眉頭擰得更緊了,幾乎是吵嚷她,“孟毓,你就這麽蠢麽?期望你能照顧好自己,是不是要等到下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12個紅包已送,本章繼續,麽麽噠≥﹏≤
關于什麽時候開虐大蘇→_→很快了~﹌○﹌
關于男配,是讓蘇家二少回來捏還是新安排個優質溫柔體貼男捏?
☆、part 13
Part13
【當脆弱的因子占據思維及心髒,人便更容易胡思亂想。】
這下孟毓才确定,他确實是在生氣,濕透透的襯衫貼着重重起伏的胸膛。孟毓咽了咽喉嚨,“天災人禍……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蘇哲翊黑沉沉的眸子劃過一抹銳利的光,他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孟毓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呼,還牢牢的。
将一切的暗流湧動都看在眼裏的杜恒眯了眯眸子,直升機的嗡嗡聲伴随着狂燥的風聲雨聲落入耳畔,格外惹人心煩。
死裏逃生的孟毓被蘇哲翊罵的擡不起頭來,垂着腦袋慢悠悠的用毛巾擦頭發。
冷不丁聽見蘇哲翊低聲咒罵了一句,她暗自腹诽,真沒風度,一晃神,毛巾已經被奪去,他說話時的語氣都是惡狠狠地,“像你這麽磨磨蹭蹭的,不等到醫院應該就會高燒昏迷了!”
他沉着臉,唇角緊抿着,表情幾乎可以用陰鹜來形容,孟毓沒忍住一個哆嗦,再一個晃神,他竟然在拿着毛巾給她擦拭濕漉漉的頭發。
她差點露出驚恐的表情,盡管他連動作都可以稱得上是……粗魯,一丁點溫文爾雅的感覺都沒有,仿佛是将她的頭顱當做是沒有生命氣息的馬克杯。
頭發被他用毛巾揉得亂糟糟的,許是淋了雨,所以她覺得腦袋昏沉沉。當脆弱的因子占據思維及心髒,人便更容易胡思亂想。正如此刻,在死裏逃生之後,她有幾分恍惚,恍惚間差點又将他當做卲荀。真糟糕。他對她冷言冷語或許更恰當,而不是像今天這般,即使語氣惡劣,卻處處透露出關慰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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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起,孟毓就沒有幾次進醫院的經歷,一年到頭連感冒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一劑藥就可以驅除寒氣、迅速恢複生龍活虎的狀态。
然而在這短短倆月時間裏,醫院俨然已經成為她的第二大住所。
消毒,上藥,包紮。
護士小姐專注而認真,孟毓道謝:“謝謝。”
“不用客氣,分內工作。”
孟毓從急診室走出去,走廊的長椅上坐着的只有杜恒一人,孟毓的眼神四處搜尋着,耳邊突然傳來杜恒的聲音,帶着一絲的漫不經心,“他在安全通道那裏。”
“嗯?”
“我說,阿翊他在那裏。”杜恒指了指安全通道的方向。
“哦。”孟毓垂下眸子看着地面,“我沒有找他。”
杜恒輕笑了一下,說:“希望這是你的真心話。”
他說得意味不明,孟毓心裏一個咯噔,擡眸看他,杜恒笑起來永遠帶着點玩世不恭的意味,貓一樣的眼睛,幾分桀骜,幾分狡黠。杜恒說:“你應該清楚,蘇哲翊和卲荀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不一樣的身體、不一樣的靈魂。你時常把他當做卲荀,真的讓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