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仿造殷墟
我扯了扯袖口, 腳步不由慢了幾分。我沒說話,只是覺得單憑我們二人要?拿到那東西實在是太難了。
興許是褚慈發覺了我有些抗拒,她回頭看了我一?眼, 說道:“你不想嗎?”
我沒說話, 僅僅是抿緊了唇。眼睛逐漸适應黑暗, 終于看清了被遠處幾點幽光照亮的嶙峋白骨,同時也稍稍看清了身旁的事物。
褚慈慢慢緩下腳步, 輕聲?說道:“你要?是不想去?, 就?找個安全的地方呆着, 等着我。”
我抓緊了外套的領口, 微微低下頭,心亂如麻。我從來都?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在被卷入此事後, 越是如同驚弓之?鳥, 稍有點風吹草動便?會驚憂半天。
褚慈嘆了一?聲?,然後輕拍了兩下我的肩頭, 說道:“你膽子還是這麽小。”她朝來處看了一?眼, 接着又道:“我給你找個地方待着, 等着我回來。”
我咬咬牙, 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們兩個人拿不到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 他們還沒有放棄, 你不想見見聶叔嗎?”褚慈的聲?音冷冷地在我耳邊響起?。
我喉嚨一?緊, 眼眶發酸:“想。”
褚慈側過身看向我, 雙眼微微彎着, 嘴角上揚的弧度很淺,她說道:“那就?走吧, 別怕。”
我沉默了許久,終是點了頭,就?就?像吃了一?劑定心丸。
在陰冷的地道裏走了許久,我忽然察覺有些不對勁,轉頭一?看便?見一?個身着潛水服的高瘦女人,她的半個頭顱如同被劈裂了一?般,露出?裏面殘破的組織,半張臉血肉腐敗,露出?底下星點被燒焦般的烏骨。
她身上沒有半點生氣,可是又沒有鬼氣,這是什麽東西?
我走上前一?步,幾乎是貼緊了褚慈,褚慈微微蹙眉,問道:“怎麽了?”她的眼神從我身旁那魂體上掃過,沒有絲毫的停留。
我說道:“你看不到嗎?”
褚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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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細想了一?會大概知道是什麽了,這地道裏應該布了迷陣,只是褚慈體質特殊,再加上缺了一?魄,這陣在她身上自然起?不了作用。
片刻沉默之?後,我們繼續走入黑暗中?,未過多久,身後忽然傳來轟隆巨響,頂上沙塵随即簌簌落下猶如暴雨一?般,是那些人炸開了暗門追過來了。
顧不得身旁還跟了個駭人的魂體,我和褚??x?慈加快了腳步在狹窄的暗道裏來回穿梭——我們走了數分鐘之?後才發覺我們遇上了鬼打牆。
我撫上粗砺的牆面,寒意似從指尖滲入,又浸入了血管之?中?。
褚慈咬破了食指剛想畫下破解之?符,她忽然停下動作,身後遠處傳來陣陣淩亂的腳步聲?,她說道:“算了,把鬼打牆留給他們。”
于是我們又步入了鬼打牆之?中?,那魂體離我不過一?拳,我只稍擡手,手肘就?能從她的胸腹穿過。
我打了一?個寒顫,雖知這是幻覺,但心裏還是略微有些不舒服。
褚慈沒有解鬼打牆,要?出?去?自然更難了些,即便?是有羅盤在手,估計也不能一?眼便?找準方向,這地方有點邪門。我只得以己身作盤,賦予三奇、八門和六甲,在嘗試了數次排盤後,終于找準了步出?這鬼打牆的路。
在逃離鬼打牆之?後,我們沿着幽長的暗道繼續往前走,不出?五分鐘,前路猶如被劈斷一?般,邊沿的石塊銳利得堪比刀刃。
褚慈取出?符箓引來鬼火,又将燃燒的符箓棄入了前方約兩丈高的谷底,那符箓在觸及底下的石刺時倏然化作了灰燼。
褚慈皺眉說道:“走上面。”
我擡頭朝前面看去?,只見一?座獨木橋懸在半空,數條烏黑的鎖鏈從獨木中?心穿出?。如果從這橋上摔下,那就?是死路一?條。
“走吧。”我不敢遲疑,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這獨木橋足兩人合抱,破裂的細縫裏冒出?一?些暗綠色的嫩芽。我半身懸在半空,雙手已攀在了獨木之?上,那獨木随之?搖晃起?來,兩側的黝黑鐵鎖緊扯着木心咯吱作響。
我低頭往下看了一?眼,只見幾點鬼火忽然竄起?,照亮了周圍的枯骨和遍地的石刺,随着鬼火倏然散去?,那些白骨又融入了黑暗之?中?。
我收回眼神,擡頭便?見褚慈在獨木之?上俯身将手伸出?,我忽然覺得頭昏腦脹,正要?将手交到她手上時,忽見她雙眼如蒙黑霧一?般。
那緊跟我的女鬼不知什麽時候到了褚慈身邊,她的手便?按在褚慈的後頸上。
不對勁,那女鬼只是一?魂,她的手不該……
只一?分神,我便?覺我伸出?的手被緊緊握住了,像被裹如霜雪中?一?樣。
随後我便?被推入了深谷之?中?——褚慈把我的指頭一?根一?根的掰開了,把我甩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墜落,我甚至來不及恐懼,只是幹看着,喉嚨裏幹啞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只數秒便?是萬念,我甚至想象到了石刺穿腸而?過的慘痛,就?在我閉眼的時候,仿佛一?切都?靜止了,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石刺仍是在我的腳底,而?我的半身仍懸在半空。
我怔愣地轉頭看向褚慈,褚慈疑惑地問道:“怎麽?”
我搖頭,與一?般的陣相比,這迷陣的範圍似乎太大了些,我甚至懷疑起?這真的是迷陣嗎。我搖搖頭一?使勁便?爬了上去?,絲毫不費勁,而?後心有餘悸地朝褚慈看去?。
褚慈站在下邊擡頭看着我說:“拉我一?把。”
我将手伸向她,掌心滿是冷汗。
在跳下獨木橋之?後,褚慈單獨去?前面探路,而?我則盤腿坐在了地上,我的脖頸和後背上已經全都?是冷汗。
那女鬼似乎不見了,可一?切還是那麽不對勁。
褚慈把我從地上拽起?來時我還在走神,我愣了一?瞬,差點就?被身旁突然出?現的人給吓住了。我擡手按住了眉心,腦袋一?跳一?跳的疼。
我昏昏沉沉地跟着褚慈走,忽覺腳底踩着的石板有所?變化,我張了張嘴想要?對褚慈說,可喉嚨卻像被橫切了一?般,稍稍一?動便?疼得如遇絞刑。
褚慈蹲下身在地上抹了一?把,将覆着石板那一?層薄土給推開了。
我擡手握上了自己的脖頸,感?受手底自心髒而?來的跳動,皮膚完整得沒有丁點傷口,可為什麽會這麽痛?
我緩緩吞下一?口唾沫,而?後在褚慈身邊蹲下了身,用指尖去?感?受石板上細致的凹痕。
“是甲骨文。”褚慈說道。
我心下一?驚,心想怎麽會有甲骨文?我蹲下身将臨近幾塊石板也大略地擦了一?遍,上面均刻着甲骨文。
只可惜我讀不懂,也不知道這些文字究竟表達了個什麽意思。
我和褚慈邊走邊探尋石板上的甲骨文,待我們踏過三十多塊石板時,地上的甲骨文便?也刻完了。
一?個長寬約三米的深坑緊接着石板出?現,裏面壘着具具白骨,俨然是一?個祭祀坑。裏面有成人的骨骸亦有孩童的骨骸,每一?具皆是身首相離。
頭骨滾落在底下,而?身骨卻一?具一?具的疊起?,壘成了一?座小山。森白的頭骨上雙坑深陷,眼眸曾在的地方如今空洞得如同兩口并排的枯井,有細小的蟲子從眼洞裏面鑽出?來,空洞的眼眶裏是經年?不散的怨恨。
頓時我的脖頸如火燒一?般疼,我擡手握住了脖頸,看着祭場裏的屍骸僵硬地後退。
“你看,這裏像不像……”褚慈話還未說完便?猛的轉頭朝我看來,她一?貫冷漠的面目上似多了一?份驚慌。
我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握住自己的脖頸喘不上氣來,像是離水的魚一?樣。
甲骨文、祭場……這裏實在是太像殷墟了,可殷商距今三千餘年?,對于三千餘年?的骨骸和深坑裏那些十餘年?的骨骸我還是分得清。
我頭腦昏沉地抓住一?閃而?過的思緒。
我恍然大悟,這就?是個仿制品,有人仿了一?個殷墟。這裏所?有的亡魂和屍骸都?是真的,因為怨氣重才會使我有所?不适,所?以,他們既是受害者,又是這廢墟永不離棄的守衛。
鬼氣是有的,而?迷陣壓根就?不存在,我之?所?以感?受不到鬼氣,褚慈之?所?以覺察不到身旁有兇靈,是因為這裏有什麽東西在壓制着我們,褚慈缺了那一?魄,自然連那女鬼的模樣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