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追尋鬼兵
褚慈将我的頭枕在?她的臂彎上, 神色慌張地說道:“怎麽了?”
我費力地搖頭,等到疼痛減緩了一些,我才慢慢坐了起來, 說道:“這裏怨氣太?重了。”
褚慈沉默了許久, 竟像是聽懂了一樣, 站起身說:“可能是那?塊鬼兵虎符的問題。”她緩緩走?上前,站在?祭池邊上, 又說:“你來看?。”
我猛喘了幾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蹙着眉朝她走?去, 走?近便見祭池裏淩亂堆放着的衣物, 上面?落了不少塵埃,但不難看?出, 有些衣服與那?夥人身上所穿的一模一樣。
褚慈說:“你知?道為什麽他們這次下來要帶這麽多人嗎?”
想到先前看?見的那?個?女?鬼, 我似乎明白了。
褚慈既而又道:“湊不齊陰魂便引不來陰兵, 陰兵不來,他便不知?道虎符在?哪裏。”
我頓時明了, 上次在?壯鄉時也?曾出現?陰兵, 應當也?是那?些人所為, 他們為了引來陰兵拿到東西, 竟然連自己人都要傷害。我心道, 可是引來陰兵的法?子有很多, 但為什麽偏要花費大量物資和精力來建一個?“殷墟”?
褚慈應是看?出了我的疑惑, 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建一個?‘殷墟’有什麽用, 興許他們除了要引來陰兵還有別的想法?。”她說完後忽然拉起我的手, 把我的袖口挽了起來, 露出一小截手臂。
我疑惑道:“怎麽了?”
只見她咬破手指,在?我的手背上畫了一道符, 符紋延伸到手腕之上。她說:“這地方陰氣太?重,我給?你畫道符。”
而後我們沿着祭池邊上的窄路往前走?,共經過五個?祭池,每個?祭池裏的屍骸都相差甚遠,其中較小的祭池裏有十來具屍骸,每人雙手皆被反綁在?身後,呈跪祭式,還有的祭池裏的屍骸少了趾骨或是手指,最後一個?祭池用牲畜以祭,細看?之下有豬、牛、狗,淩亂的骨骸疊壓在?一起,大大小小的骨骸将整個?祭池都填滿了。
我渾身寒毛直豎,手指在?牆上刻着的符文上輕輕劃過,将文字的形狀走?向記了個?大概。
褚慈站在?祭池前的圓石柱旁細細看?着,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到她身旁,打量起眼前的圓石柱。那?石柱是中空的,上面?镂了許多粗糙的圖案,透過粗劣的雕痕可以看?見裏面?嬰孩的顱骨。
我擡起手剛想撫上那?石柱,忽然聽見身後??x?傳來咔的一聲,我猛地回過頭滿心怵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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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慈也?聞聲轉頭,她壓低了聲音說:“走?!”
忽然四周傳來轟隆巨響,整個?裝滿祭池的墓室劇烈地晃動起來。
“地震了?”我愕然問道,擡手扶住了那?石柱子。
褚慈搖頭:“不是。”
頂上的塵屑和泥土簌簌落下,我低下頭以免塵土落進眼睛,在?又一陣轟隆巨響後,褚慈拉着我躲進了墓室的角落裏。
褚慈單膝跪着,她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式盤放在?地上,随後又拿出了一張金色符箓,符箓落入式盤中的那?一瞬便被幽火燃盡,式盤中央的指針陡然一轉,盤面?驟變。
我盯着盤面?看?了許久,愕然朝墓室石門?外看?去,而後微微往後傾了一些。
那?些人果真招來了鬼兵。
随着鬼兵行進,地面?微微震顫着,仿佛每一下都踏在?大地心口。
鬼兵一列一列有序地從遠處走?來,縱然有石牆深壑也?攔不住它們,它們穿過石壁蹋空而來,雙腳沒有着地卻傳出了沉重的行進聲。
它們渾身蒙着一團黑霧,讓人看?不清其周身。
我整個?背部都貼在?了牆上,牆上的陰寒之氣透過薄薄一層衣物滲入皮膚,我渾身一抖,轉頭卻見褚慈站起身往外走?出了一步。
我怔然望着褚慈,伸手想将她拉回來,卻被褚慈反抓一把,将我從地上扯了起來。
褚慈說道:“別怕,我們跟上,它們會朝虎符的方向去。”
我心想,這人肯定?是瘋了。
于是褚慈咬破指頭,在?我們身上畫了個?符以掩蓋活人的氣息。我們輕手輕腳卻又大大方方地跟在?陰兵之後,沒有透出半點生息,平白沾了一身陰氣。
陰兵是能凝出實體的,行走?時它們擺動的手與我的手背相擦,那?冰冷又朽敗如枯枝一般的觸感來了又去,我猛地縮起手指,心撲通狂跳,生怕那?灰黑的指甲劃破了手背,讓陰氣趁機入體。
那?些陰兵雙腳離地,平白高了我們一大截,我和褚慈跟在?它們身後如同蟲蟻一般。
面?前隊列陰森卻整齊肅穆,倒顯得我們兩人鬼祟古怪了。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了,也?沒多想這麽做有沒有意義。
褚慈忽然轉頭朝我打了個?手勢,我會意跟上她,一起藏匿于一側雕着玄鳥圖騰的石柱後。
只見四、五人從不遠處的暗門?走?出,其中一人還提着我遺落在?林中的背包,為首那?人手裏捧着一樣東西,像是那?面?銅鏡。
我一直猜不準那?面?銅鏡究竟有什麽用,但還是塞進包裏一塊帶過來了,沒想到竟落到了他們手裏。
我緊抿着唇,心裏一陣煩躁,不行,這必須得拿回來。
褚慈回頭看?了我一眼,忽然将手中掩蔽氣息的三角符箓抛了起來,憑空扯出了被囚在?符裏的惡靈。
頓時間那?惡靈嘶聲啞叫,所有鬼兵齊齊止步,本一片死寂的祭室內回蕩着兇靈的嚎叫聲。我驚愕地看?着褚慈,卻見褚慈面?色淡然如常。
鬼兵揮動手中的戰戟朝我們走?來,每一下都仿佛踩着我的心跳。此時我已經來不及質問褚慈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鬼兵一步便已到我們面?前。
我頓時慌亂得不知?該怎麽做,忽然身體往前傾去,差點便撞上了那?些面?色灰白的鬼兵。
褚慈轉頭朝我提了提唇角,然後伸手把我推進了鬼兵隊列中。
褚慈險避過它們手中兵器,胸膛還險些被它們手中的鬼兵刺穿,我怔愣看?着,幾次以為褚慈要沒命了。
那?群人遠遠看?見鬼兵亂套,又見褚慈朝他們跑去便匆忙轉身離開,褚慈還是沒有追上那?行人,只能遠看?着那?行人的身影漸漸融入黑暗幽長?的過道。
褚慈回頭看?了我一眼便跟了上去,就留我一個?人在?鬼兵之中。
那?些鬼兵又有序地站成一個?隊列,就像是一個?事先設定?好的程序,而我像是一個?被植入的病毒。
我站在?隊列的間隙中,惶惶不安地跟着前行,那?枚三角符箓被我松松地攏在?手裏,我根本不敢把它捏皺,那?單薄且粗糙的符紙因我手中不斷冒出的汗而貼在?了我的手心上。
當鬼兵穿過粗粝的石牆時,我登時懵了,我就站在?那?堵牆前,看?着整列鬼兵穿牆而過。
心狂跳不停,我擡起手猛地拍打着面?前的牆,甚至還神經質地在?牆面?的縫隙裏又摳又挖,試圖觸動個?什麽機關。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堵牆把我和那?列鬼兵分隔開了,我不敢想象在?這幾分鐘裏它們會走?向哪裏,而那?行人又會有怎樣的動作。
我轉身拔腿就跑,沿着這牆尋覓着,找一個?破口供人出入的“門?”。
很快我在?牆底下找到一個?半人高的,供牲畜出入的窄口。我彎下腰就從那?鑽過,裏面?又是一個?祭室,我慌忙地從這偌大的祭池邊上跑過,找尋那?列鬼兵的蹤跡。
這祭池裏用以獻祭的也?是豬、狗、牛一類,和之前的祭室不同的是,這裏邊的都是完整的一具屍骸,整個?祭池散發着一股腐臭的氣味。
我一眼便将這祭室望盡,依然沒有找到鬼兵。這祭室有四面?牆,除卻其中一面?有扇畜生門?的,其餘三面?皆有半人高的門?,可我根本不知?道它們會往哪裏走?,我只覺得頭暈腦脹轉身便朝稍近些的走?去。
我走?得太?急,在?發覺腳踝被什麽東西抓住時已經晚了,我面?朝下的就撲倒在?了地上,地上的灰随即揚了起來,我猛地吸了一口氣,滿鼻腔都是塵土。
我用手肘支起上身,在?回頭去看?那?把我絆倒的玩意時,眼角餘光忽然掃到了一樣東西——倆空蕩蕩的褲管子,底下是一雙紅黑花紋的花盆底鞋。
“她”竟然跟過來了。
然而那?旗鞋一晃便消失了,它似乎一直沒有離遠,也?許緊跟着我的腳步,在?暗處窺視着。
我後背發涼,趕緊爬起來走?出門?,出去又是一條不太?寬敞的過道,剛一擡頭便看?見遠處鬼兵掠過,我一驚,邁開腿跑追了上去。這過道在?黑暗中蔓延延伸,像是無窮無盡一般,我怎麽也?追不上它們。
我恨不得自己再多長?兩條腿,緊接着我腳沒邁穩便差點一個?踉跄撲到地上,幸好扶住了牆。
手底下的牆緩慢地朝我的手擠來……
我愕然地朝一側的牆看?去,它真的在?動,并且朝我越來越近了……
這牆像是要把我夾死在?這裏,它要吃人。
我在?這狹窄的間隙裏跑了起來,可是很快我便跑不動了,這兩側的牆已經貼在?了我的胳膊上。
我急得不得了卻又想笑,這遇到的都是什麽事?我索性不跑了,就靠在?牆上輕喘着氣,心想,如果這時候有人能把我救出去,那?得是三輩子積的福。
我正想着,頭上石壁忽然咔的響起。我猛地擡頭去看?,只見黑暗中一只手伸了下來。我想也?不想便抓住那?手,上邊那?人使勁全力地将我拉上去。
待我爬到上邊,兩人皆已筋疲力盡,我問道:“你怎麽會在?這?”
黑暗中,褚慈說道:“我也?沒想要跟他們,只是想打亂他們的步調,再多争取點時間,然後我看?見鬼兵過牆就找過來看?看?,我要是來晚些就見不到你了。”她燃了一張符紙,我借着那?點光看?到底下兩面?牆已經完全貼合。
我長?籲了一口氣,說:“骨灰盅裏的東西跟過來了。”
褚慈蹙眉說道:“先不管它。”
我站起身,這才發覺這裏竟也?是個?祭室,只是中央的深坑空無一物,像是殘次品一樣。
褚慈解釋道:“上面?一層已經廢棄了。”
“為什麽?”我有些吃驚,這玩意還能說廢就廢?
褚慈邊走?邊說:“應該是挖錯了地方,多造了個?坑。”
我一怔,這動土可不是開玩笑的,一個?不謹慎便會害了所有人,可至多個?別人看?走?眼了,不至于人人都一股腦地挖一個?圖紙上本沒有的坑,除非那?圖紙本身就是錯的。
祭池中的屍骸忽然在?腦中一晃而過,我不由睜大了眼眸——造這殷墟的人是故意的,他不需要自己動刀,便輕而易舉地奪了這麽多人的命。
這石室四面?無門?,褚慈走?到石壁前,屈起手指在?石牆上叩了幾下卻一無所獲,寂靜中,她忽然問道:“你說殷仲該不該死?”
我點了頭卻沒有說話,出于私心,我自然不希望他會有好下場,況且他如今還害了這麽多人。
褚慈轉身朝正中的祭池走?去,我也?便跟了過去,然而我們還未行至便聽見外面?傳來石板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這??x?地方果然有暗門?,門?被打開了,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