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鬼兵虎符
我試圖從另一側下到他們所在的地方,于是便攀着沿途的樹,緩緩地在斜坡上滑下去,幸好瀑布的水聲掩蓋住了我滑落時與地面摩擦的聲響,否則他們腰間的槍肯定就朝我指過來了。
那群人紛紛脫去外衣,露出穿在裏面的潛水服,在卸下槍/支之後,他們又套上了蛙蹼,之後便一躍落進了潭水裏,撲通一聲就沒了影。
他們沒有在岸上留人,只餘了一些東西在潭邊。地上散落着一些雜物,其中一個打開的包中露出備用的潛水用品,裏邊還有一大一小兩個羅盤和幾顆潔白光滑的狗牙。
地上散落着一大片糯米,其中有些許是沾了血的。哪會有人平白無故地把染血的糯米撒在地上,我猜想這地方有問題,興許那夥人這時候下水也是掐準了時間的。
我不敢耽誤,躲着觀察了一會後,才忐忑地朝那邊走去,我翻看了一下他們的包,沒有找到資料文件一類的東西,于是便換上了那些人留在岸上的備用潛水服,而後便一頭紮進了水裏,這時間已經不允許我再慢悠悠地回去找那個遺落在林中的背包。
光逐漸從眼前褪去,潭底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隔着潛水鏡我看到水面水波蕩漾,與深潭之底俨然是兩個世界。
我游至一側的石壁,回想到剛才所見,就着與那些人相同的方向緩緩潛入底下。我至多能閉氣四分鐘,在這四分鐘裏我必須找到通道。
然而三分鐘過去,手底下除了那被水浸泡許久而有些滑膩的石壁,我連半個拳頭大的洞眼也沒找到,我不得不回到岸上,在休息了好一會之後,又一頭紮進了水裏。
然而又像剛才那樣,我什麽也沒有找到,我忽然覺得身心俱疲,趴在岸上動也不想動了,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就在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憶着那群人下水的場景時,林中忽然吹來一陣風,風将地上散落的糯米掀入了水中,我只覺渾身發涼,緩緩退入水中,将肩膀沉入了水面。
耳邊撲通一聲巨響,我猛地回頭,只見身後不遠處的水面蕩開了層層漣漪,一圈圈地向我後腰襲來。
我心底一驚試圖爬到岸上,卻有一只毫無溫度的手握住了我的腳踝,我猛地踹向那人卻只揣到了一層柔軟的衣物,怎麽也掙不脫。
手邊不遠處躺着一把槍,我就快要拿到時只覺渾身一沉,竟被拖入了水中。那只手如同枯敗的枝木般緊緊虬結在我的腳踝上,我揮動着手,一低頭便看見一片如海藻般在水裏浮動的長發。
紅色的衣裙如同綻放的海棠花,我怔怔看着,猛地倒吸了一口氣,一個不留神就将水嗆入了鼻腔中。那人拽着我的腳迅速沉下,黑暗鋪天蓋地而來,我呼吸不上來,看着一串泡泡從我面前咕嚕地上升,那一瞬間我以為我要死了。
我的手腳逐漸無力,心卻是始終揪在一起的,片刻都松懈不了。那紅色的衣裙像極了聶紅淑的,我不由想着她為什麽藏着掖着不正面見我,她要幹什麽?我伸手抓向她一縷在水中飄蕩的發,忽然感覺掌心一痛,竟像是被劃傷了一般。
我連忙松開五指,然後便陷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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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眼皮沉重得讓我無力睜開,隐約看見一點光亮,只有微弱的一縷,是手電筒照過來的光。我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有氣無力地伏在一人背上。
那人将我背到了一個角落裏才将我放下,在我正想發聲的時候她忽然一把捂住了我的嘴鼻。
我瞪大了雙眼,随即又慢慢靜下心來——捂着我的那只手是溫熱的。
那人将我靠在她的胸膛上,伸手又将我的雙腿也攏了過來。我屈着雙腿,艱難地轉過頭,意外地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褚慈,她頭發濕潤的貼在臉側,水珠順着脖頸蜿蜒而下淌進了衣領裏。
褚慈将食指抵在了唇上,一揮手便将手裏的手電筒扔了出去,那手電筒咚一聲落在地上,順着微微傾斜的地面往下滾動着,聲音逐漸遠去。她冷眼朝外看見,擡手将我的腦袋按了下去。
我心裏一緊,只聽到喀的一聲,遠處弱光驟滅,那手電筒不知被什麽東西踩碎了。
我微微擡眼,毫無預料地望見了一張面孔,那張臉宛如一張上好的紙張——慘白并空無一物。
那無臉人将平滑的面孔湊到了我面前,它身上毫無生息可言。我登時渾身都繃緊了,暗暗使勁将背部擠向了褚慈。
褚慈擡起手朝那無臉人憑空一抓,一縷若有若無的氣從那物身上悄然散去。無臉人随即倒地,轟的一聲倒在地上,如同廢銅爛鐵一般。
褚慈說道:“木傀儡,它身上藏有鑰匙。”說完她将我推開了些,伏身将耳貼在了地面,輕聲說道:“他們來了。”她在木傀儡的脖頸上摸了一圈,而後在夾縫處扯出了一枚銅板。
“他們是誰?”說完我的鼻腔忽然有些泛酸,忍不住想咳兩聲,趕緊擡手将自己的嘴捂臉個嚴實,悶咳聲被堵在喉嚨中,那一瞬間我眼淚都出來了。
褚慈摩挲了一下手裏的銅板,說道:“一會再跟你說。”
我和褚慈本是擠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裏的,褚慈轉身将那塊銅幣按進了一個凹槽裏,我們身下的石板随之喀一聲響起,身下石板突然打開,兩個人便順着冗長的滑道滑落了下去。
随即那道暗門又閉上了,大片灰塵撲落在我們臉上。我擡手在臉上胡亂地抹着,在滑落的過程中,腳不知踢到了什麽東西,我伸手一抓便抓到了一根枯骨。
褚慈默不作聲,她把手覆在了我的肩頭上,憑空抓出了一團幽藍的鬼火。
在滑落到底之後,我才問道:“你不是和那夥人一起下來的嗎,現在是怎麽了?”
褚慈拍了拍衣褲站了起來,說道:“我拿了他們的東西,被發現了。”
“闫小燕呢?”我接着又問道。
褚慈嘆息般說道:“她的身體裏面有別人的魂,一天裏有半天不是她,我現在還不敢妄動。”說完她便從褲兜裏掏出了一團折疊了許多下的紙,然後抖了幾下便将那張4開紙打開了,紙上印刷的宋體字密密麻麻的,那字和米粒一般大小。
我湊近後就着褚慈手裏那點幽火掃了幾眼,頓時便愣住了,上面準确地記錄了他們所尋之物——鬼兵虎符的由來,以及十來個虎符存放的地點,每一個入口都精确到了經緯,其中便有我們到過的地方。
除卻這些,還記錄了可能遇到的各種危險,連應對方法都詳盡無比。更有參與團隊成員的名字、來歷和職責,連候補成員都有百來個。
我頓時覺得背部滿是冷汗,仿佛被拉扯進一個無底深淵。我對所有的一切毫不知情,起初也僅僅是想解開多年前的謎而已。
我看向了褚慈,而褚慈也在看我,兩人相對沉默了許久之後,褚慈才指着為首的名字說:“我以為他已經死了。”
為首的名字是“殷仲”。
“殷仲是什麽人?”我問。
褚慈沉思了一會,朱唇翕動:“我以前見過他,最後一次見是在曼谷,那時候他是沈家的門客,後來聽道上的人說,他被人下了降頭,活不久了。之前我們所遇到的陣法都像是他布的,所以這次我去泰國,一是去探有關他的消息,二是找一塊可以壓制他的佛牌。”
我曾聽說過南洋的降頭之術,其中不乏有極詭秘陰毒的,更有人是以自身下降的。
頂上的厚石板傳來沉悶的敲擊聲——他們試圖打開這個暗道。
褚慈回過神來,把那份資料折起放進了口袋中,手一握便熄了鬼火,說道:“走。”
我跟着褚慈在幽長的窄道裏快步走着,衣物的摩擦聲和腳步聲回響着,我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人發現了蹤跡。
在轉角處,褚慈忽然說道:“我一直不信殷仲死了。我們父輩在收服骨灰盅裏的鬼物時,我就在旁邊,當時和他們搶的人就是殷仲。”
我呼吸一滞:“有沒有可能,是殷仲害死了……”
“有。”褚慈不假思索。
我微微抿起唇,腳步一頓,回頭望向了身後無盡的黑暗,只一眼又緊跟上了褚慈的腳步。
褚慈忽然将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往後一甩便蓋了我一臉,我抱着薄厚适宜的外套,問道:“給我?”
“穿上,別感冒了。”褚慈說道:“他們早下來過一次,在這裏放了一些備用物品。”
我身上還套着潛水服,方才一直沒覺得冷,聽褚慈這麽一說才打了個冷顫。我抱着還帶着體溫的外套,眼眶微微濕潤了些,渾身豎起的利刺似乎都在此刻被撫平了。在把外套套上之後,我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褚慈冷哼了一聲,說道:“搶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