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詭谲山霧
闫小燕頹然地走在人群中,她的臉色很差,走路的時候左腿有點瘸,大概是傷到了。看到她之後,我心尖懸着的巨石稍稍落下。
擁着他們走的一行人忍不住開口催促着,說在天黑之前一定要走到裏面去。
褚慈不着痕跡地朝我看了一眼,眼神不冷不熱的。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走在一起,但褚慈應該有自己的打算。
我拉住曲木,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繞開那些人。”
曲木會意,便領着我從旁邊的一片箭竹林穿過,他邊走邊緊張地問:“那些人也要進溝裏?”
我點頭道:“是啊。”
曲木看了我一眼,興許是發現我情緒不太好便沒有再問。
箭竹密密麻麻的,一棵一棵的緊挨着,好不容易找到點縫隙也只能容一個人側身過去。
蒼翠的箭竹林仿佛一個迷魂陣,箭竹高聳入雲,把一片碧藍的天幾乎遮擋在外,擡眼望去滿是蔥茏綠意。
如果不是有曲木帶着,恐怕我沒走多久就被繞得走不出去了。即便是隔着一層衣物,我也能感受到從緊貼在手側的箭竹上傳來的涼意。
空氣裏傳來泥土的氣味,既清新又陰冷。我們在箭竹林裏穿行着,好幾次我都被背上的包給卡着過不去,又拖又拽的試了好幾次才跟上曲木的腳步。
曲木穿着條松松垮垮的牛仔褲,上邊是件灰色的襯衫。竹子上未幹涸的雨露把他的衣褲沾濕了不少,他搓了搓手臂又繼續往前走。
這箭竹林走了十來分鐘才走到頭,越往前走箭竹就越稀疏,不少杉木和杜鵑樹夾雜進來,不知道究竟是箭竹混進了叢林裏,還是杉木和杜鵑混進了箭竹林了。
腳邊的植物也越來越多,腳底的泥土是濕潤的,上邊覆蓋着一層青苔,踩在上邊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露水把我的衣褲都打濕了,褲子緊緊貼在腿上,風一吹過,兩條腿便冷得直發抖。一些草絮沾到了褲腿上,我低頭看了一眼,感覺自己穿的就是條帶了綠色花紋的緊身褲。
遠處忽然傳來鳥鳴聲,悠遠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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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上走氣溫越低,山風刮得我的臉有點僵,我擡手搓了搓臉,把帽子往下壓了壓。腳下的泥土還是滑得很,我彎腰撿了根及腰高的粗木枝,用來杵着往前走。
天色越來越暗,遠山層層疊疊的像一大片起伏的黑色幕布。一側的懸崖随着我們往上走而變得深不見底,一些薄薄的霧氣倏然出現,萦繞在懸崖之下。
曲木忽然停下了腳步,他擡起手朝遠處的群山指去,我順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團濃密的霧氣如猛獸一般席卷而來。
“起霧了。”曲木說道,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隐約有些害怕。
我微微睜大了眼,這霧說來就來,沒有絲毫征兆。我拉開包把羅盤拿了出來,那指南針抖動着胡亂地轉着,始終停不下來指向一個準确的方向。
曲木看了一眼我手裏的羅盤,說道:“指南針在這裏不管用,山神不會給人指路的。”他是真的害怕,渾身微微顫抖着往後退了幾步,手臂上起滿了雞皮疙瘩。
不過多時,那些霧氣就會朝我們卷來。在霧裏容易迷失方向,若是随意走動,那定然會摔下懸崖溝壑,摔個粉身碎骨。
多少關于黑竹溝的傳聞裏邊,探險者都是喪命在這詭谲的霧氣裏。
曲木聲音顫抖地說:“你往裏走,不要回頭,走到霧裏去,尋着水聲走才能找到你要去的地方,族裏的畢摩會保佑你的。”說完他便轉身按原路返回,他走得太急了,踉踉跄跄地差點摔倒。
我盯着面前那将群山都裹在懷裏的濃霧,回頭喊了一聲:“曲木!”他說得模棱兩可,我不覺得直直闖到霧裏能找到路。
然而曲木走得很快,他頭也不回便消失在了叢林裏。
我把羅盤揣回了包裏,從裏邊掏出了個強光手電筒。
霧很快便彌漫了過來,我除了自己什麽都看不見了。我不敢就這麽走着,怕一個不小心就踩到了溝裏,于是我便伏下身,整個人趴到了濕漉漉的泥土上,用手電筒照着面前的路一點點往前爬着。
爬了好一會,忽然有個東西蹬了我的手背一腳,我擡起手電筒就朝那玩意照去。
一張碩大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把我驚得險些沒拿穩手裏的手電筒。那是一頭野生的白牦牛,雪白的長毛在光下猶如熒光的絲線。
那白牦牛低下頭用鼻子朝我拱了一下,而後便搖頭晃腦地走了。
我歇了一會,又朝前面爬了一段,背上的包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我伸出手在面前胡亂地摸索着,忽然摸到了一片凹凸不平的樹皮。我把包放在一旁,倚靠在樹樁上喘了口氣。
四周靜得可怖,來時還叫個不停的鳥像被霧氣吞食了一樣,再沒有叫出一聲。耳邊呼呼的風像是獸類的怒嚎,回蕩在整個山間。
我迫使自己靜下心來聽,可這裏哪裏有水聲?
山間萬物被籠罩在鴉黑的夜色的,此時霧還沒有散去,能見度卻是比之前好了一些,起碼能看到三、四米遠了。
我背起包站了起來,緩慢地往前走着。心撲通狂跳着,忽而有點擔憂起來,這種地方,大晚上的不免會些有什麽野獸。
手電筒的光消散在一片白茫茫的霧裏,我直覺不對,得趕緊找個地方待着,等天亮了再走。
我撐着那根粗木棍,那木棍忽然咔一聲就斷了,我往前一傾差點摔下去。
幾滴雨忽然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擡頭朝天上看去,那雨滴便落在了我的臉上,我擡手一擦,滿臉冰涼。
這雨下得不大,可卻濃密得很,不過多時地面更濕滑了。我不得不停了下來,還是再等等吧。
包裏裝着的壓縮餅幹勉強可以抵餓,我慢慢嚼着,心裏猜測着褚慈究竟是怎麽找到闫小燕的,那奪了闫小燕軀殼的人背後又是怎樣的勢力。
我就這麽坐着想了一會,忽然感覺有點困倦,我擡手壓低了帽沿,在帽頂上積了不少的水便傾瀉而下,打濕在我的褲子上。
本就緊貼着腿的褲子更涼了,我哆嗦了一下,感覺有個冰冷的玩意貼在了我的後頸上。
我下意識地擡手去拂,手摸到了一條渾圓的東西上,那粗細和我脖頸差不多,表面也不大光滑。
那東西慢慢滑動着,在我耳邊發出“咝咝”的聲音,我渾身僵硬着不敢亂動,感覺這山雨的冷意都沁進了我的皮膚裏。
我微微地轉過頭,然後便與那蛇對視上了。
那蛇長着一對金瞳,頭上頂着蛇冠,渾身覆蓋着黑色的鱗片。它突然大張嘴巴,露出裏邊的尖牙。
我臉色巨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蛇如閃電般朝我襲來,然後将牙釘在了我的脖頸上。
脖子上傳來一陣劇痛,我下意識地把纏在我脖頸上的蛇拍開。誰知那蛇纏得更緊了,我有些呼吸不過來。
不知這蛇究竟有多長,它纏了我的脖頸又纏向我的手臂。我想打開包把裏面的匕首拿出來,誰知那蛇竟卷着我猛地往前爬動着。我一時沒拿穩,那包便脫手而出落在了後面。
我使勁地掙開這蛇,卻根本使不上力氣,脖子上被咬破的地方又痛又麻。連帶着雙手和腰腹也被纏住了。
我急得不行,背部在濕漉漉的林地上摩擦着,火辣辣的疼,像燒起來了一樣。
我伸出腿去勾住旁邊的樹,那蛇便不得不停了下來,它使勁一卷緊緊扼住我的脖頸,我瞪大了眼張開嘴努力呼吸着,渾身都軟了下來。
蛇見狀又繼續卷着我往前爬,像是要把我拖到它的洞穴裏去。
我昏昏沉沉地被拖落進了一條深溝裏,渾身上下被磕得發疼。溝裏有積水,水滿上了我的臉,我猛地吞了一大口水,水鑽進了鼻腔裏,無數泡泡咕嚕一聲往上冒,我忽然便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我渾身軟得不行,費了很大的勁才從濕潤冰冷的石堆下爬出來。我朝四周看了一眼,發覺我還在那條深溝裏面。
四周沒有蛇的影子,我稍微放心了一下,随後便摸上了脖頸上的血口,嘶了一聲。
真是疼得不得了,除了疼痛也沒有別的感覺,這麽看起來那蛇似乎沒有毒。
我踩在長滿青苔的巨石上慢慢地往上爬,一個不小心又摔了下去。從醒來到現在力氣恢複了一些,可用來逃命還是萬萬不足。
在爬出深溝後我便躺在了草地上,連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耳邊傳來嘩嘩的聲響,附近顯然有水流。
我心下一喜,猛地爬起來就循着那水聲走去。所有的感官都仿佛在給聽覺讓位,我循着水聲走進了一片灌木叢,那灌木長着刺,把我的衣褲給勾破了幾個洞。再走幾步便見那灌木把路給堵死了。
身上既沒有匕首又沒有砍刀,我便伸手去撥開面前的灌木。那些或長或短的刺在我手上劃出了數道血痕。
穿過那片灌木叢花了不少時間,我體力快透支的時候才終于看到了頭。
果然被我猜準了,那水流從碎石邊淌過,然後順着懸崖嘩嘩墜落了。我把手泡進清涼的水流裏,以壓制那點刺痛。
邊緣的山體猶如被刀劈開一般,我站在崖邊,忽然覺得有點頭疼。
這懸崖并不算太高,有些淡薄的煙霧環繞着。風吹得眼睛又幹又又澀,我低下頭朝崖下看去,看見懸崖底下的飛瀑邊有幾個指頭大小的人影,便是褚慈和闫小燕跟着的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