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古樹招魂
第二日一早,陸叔硬是要把我們留在他家裏吃中飯,考慮到闫小燕剛醒過來,總不好空着肚子跟着我和褚慈跑來跑去,于是我便應下了。
我很少會留在別人家裏吃飯,剛上桌我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碗筷,總覺得氣氛有點尴尬。陸叔挑起話來,同我們說個不停,大多是講村子裏的瑣事,我搭不上話來,反而是闫小燕一個病號和陸叔聊得起勁。
一說起這壯鄉的異事,陸叔就收不住嘴,我們不好做評價,只能光聽着,偶爾說上一兩句。闫小燕略帶抱歉地看着陸叔,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陸叔,還有沒有米飯啊?”
陸叔話一停,擡手指了指廚房,說道:“多的是,管飽!”
闫小燕平時就算是生了大病也最多吃個平碗,我有些詫異地朝闫小燕看了一眼,心想這丫頭什麽時候胃口變大了。
我假意要去添飯,在闫小燕離席好一會後我才朝廚房走去,這一進門,我就愣住了,闫小燕竟把裝滿飯的碗放在了窗臺上,她站在一旁對着那只碗看得出神。
即便我沒有闫小燕的陰陽眼,但也不難看出,她這是養了小鬼。
在闫小燕轉身之前,我連忙退出了廚房,端着個空碗走了回去。
褚慈看了一眼我手裏的空碗,微微蹙起了眉,卻什麽也沒有問。
陸叔嘆了一句:“總之,這村裏有很多事情是我們也說不清的。”
我放下碗,問了一句:“陸叔,你們村子這一周來有沒有進過什麽異鄉人?”
陸叔想了想,說道:“我沒大注意,我見過的也就你們了。”說完他又補上了一句:“你們要找什麽人?”
我沉默了一會,始終不敢确定我和褚慈要找的人究竟是個魂還是個人。我搖頭回了句:“算了。”
幹我們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會與那些鬼物有所接觸,只是小鬼不同,這玩意要是養不好會把自己也栽進去。在同陸叔告別之後,我們三人在村子裏随便轉了轉,我琢磨着要怎麽跟闫小燕開口,生怕把闫小燕給誤會了。
褚慈在來時就帶着一個巴掌大的羅盤,小而精致,什麽該有的上面全有了。在村子裏走時,她時不時就低下頭去看手裏的羅盤,我偶爾朝她看上一兩眼,對她這舉動有些好奇。
闫小燕走累了就坐在了水泥砌成的臺階上,她阖起眼說道:“這村子有點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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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我問道。
闫小燕睜眼又朝四周看了看,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幹淨的一個地方,游魂歸鄉,這裏卻連半個魂魄也沒有,太奇怪了。”
我看着闫小燕身後那棵大樹,忽而一怔,慢悠悠地說了一句:“是挺奇怪的。”
褚慈将羅盤裹在掌心裏,也同樣擡起頭緊盯着面前的老樹看。
闫小燕沒明白過來,問道:“怎麽了?”
我解釋說:“在這房屋密集的地方種了槐樹不奇怪麽,槐樹是木中之鬼,陰氣極重。”說完我又擡手指向側面的矮樓,說道:“這房子前面還挂了面招魂幡。”
招魂幡自然是為招魂而生,而這古槐樹也能引靈附體,明明都是能吸引靈體的,這村子裏卻連半個魂魄也沒有,實在是矛盾得很。
古槐樹立于村子正中,繁茂的葉片有些泛黑,看着也不像是沾染了塵土之類的。虬曲的根莖冒出地面,似被什麽揪成了一團似的。
隐約之中,像是有一股腐爛的氣味從枝幹中漫出。我擡手掩了鼻,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轉頭便看見褚慈手裏的羅盤瘋轉不停。
褚慈向前跨了大步,将手覆在了古槐的樹幹上,她眉頭一皺,猛地收回了手,說道:“這不是樹。”
闫小燕回頭朝身後的古槐看去,站起身踉跄地退到了我身邊,她擡頭看向我,張了張嘴說道:“這怎麽不是樹了?我什麽也看不出來……”她說完擡手按在了眼皮上,又說:“看得眼睛疼。”
一旁的房屋前立着的招魂幡看着只像是一般的彩旗,那面旗迎風擺動,旗面一動,面上的圖騰像是變了個樣。
一聲尖銳刺耳的鳴鈴聲傳入耳畔,我被震得渾身一顫,忙擡手捂住了雙耳,左右看了一圈也找不到聲音的源頭。
褚慈回頭看了一眼,像是有話要說,她看到我這模樣眉頭皺得更深了,急忙問了一句:“你怎麽了?”
我被那鈴聲折磨得頭一陣一陣的疼,哪能聽得清他說了什麽,我詫異的是,褚慈和闫小燕像是完全沒有被這鈴聲影響似的。
恍神間,我兩腿一軟,竟坐在了地上,同時那鳴鈴聲也倏然消失,靜得讓我以為自己失聰了。
闫小燕急忙把我扶了起來,擔憂地問道:“剛剛你怎麽了?”
我搖搖頭,擡頭看了看那古樹,又看了看那面在空中正飄得歡的招魂幡,說道:“不知道,可能是地方對我有偏見。”
闫小燕把頭轉開,嘴角微微往上勾着,雙眼垂下不知在看什麽東西,莫名有些陰森。
我皺眉盯着看了數秒,直至她神情如常地回頭看我。我覺得她不是被下了蠱,而是被下了降頭。
褚慈站在樹前朝我們招了招手,語氣實在算不上溫和:“你過來讓我看看。”
我走上前去,忽然被褚慈握住了手腕,我斜着眼看她,不明所以地問:“怎麽了?”
褚慈另一手往後一伸便環在了我的腰上,我渾身一僵,擡手就想推開她,結果她食指和中指一并,便按在了我後腰的命門上。
我兩耳嗡地一響,渾身頓時有點脫力,褚慈在我命門上一抓,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拉出我的皮肉似的,傷筋動骨一樣疼。
我緊抓着褚慈的手,咬緊了牙關,過了許久那痛覺才消失。
那槐樹的葉子竟嘩啦地抖了一下,随即闫小燕瞪大了雙眼,她說道:“這樹……”
闫小燕話還沒說完便住了嘴,她怔怔看着面前的槐樹,微微往前挪了一步,眼裏又好奇又有些膽怯。
我剛從疼痛裏緩過來,反手摸在了後腰上,卻是連一點傷口也摸不出來,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我的錯覺。
褚慈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闫小燕仍是怔怔看着那棵樹,話也不說。
我不得不拉高了聲音,說:“燕子,說話。”
“哎?”闫小燕眨了眨眼,她又朝那古槐樹看了一眼,說道:“剛剛褚慈姐姐在你背後揪出了一抹亡魂。”她邊說邊比劃着,“然後那魂靈被樹吞了!”
我背後什麽時候鑽進了個外來物,我竟然連絲毫感覺也沒有,剛剛那響鈴聲顯然有問題。
褚慈點了點頭,說道:“行了,我知道了。”
我不禁看了褚慈一眼,我還半點頭緒都沒有,褚慈竟然說她知道了,這不是在嘲諷我麽。我滿腦子都是剛才那鈴聲還有那面招魂幡上忽變的圖案,完全分不出精力去想這樹究竟是怎麽回事。
褚慈松開了我的手,将手掌覆在了樹幹上,說道:“我們晚上再過來。”
手腕被褚慈握得熱熱乎乎的,我鬼使神差地在那上面摸了一把,然後慌忙又把手放下了,我說道:“行。”
幾個外鄉人在村裏人眼裏就像猴子似的,引得村裏人移不開視線。
闫小燕閱歷淺,臉皮也比較薄,被看得耳朵都紅了,她尴尬地說:“要不我們找個人少的地方坐坐?”
我點點頭:“也行。”說實話,被別人像看猴一樣看着,幾次我都覺得自己是被關進了動物園。
褚慈沒有異議,自然也跟着我們走着,可還未走遠,她便猛地轉頭去看背後的古槐。
與此同時,我又聽到了那刺耳的鈴聲,我往後退了幾步,擡手捂住了雙耳,連忙擡頭朝遠處那面招魂幡看去,只見幡面随風一蕩如波浪一般,面上的圖案果然變了。
本沒有陰陽眼的我,卻看到了一抹灰霧朝我襲來,那大概就是古槐和招魂幡招來的鬼物了,只是它為什麽徑直朝我而來?
闫小燕只是有些疑惑,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那玩意。
身邊兩個人都靠不住,我咬破指尖,将手指指向了那抹灰霧,随即尖叫聲自那灰霧而來,下一秒,眼前的亡魂便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我算是明白了,只要那鈴聲響起,并且招魂幡圖案驟變,就會有魂魄被招來。只是我不清楚,為什麽這聲音只有我能聽見。
褚慈沉聲說道:“走!”
我們在村外閑逛了半天,夜裏才回到了村子裏。夜晚村裏的狗狂吠不停,房屋裏偶爾傳出孩童的啼哭聲。
那古槐樹在夜裏像是一只龐大的妖物,卻安分得動也不動,然而安分只是表面的虛像。
褚慈轉頭對我說:“有一個符,能暫時讓人身上帶上鬼物之氣,到時候如果能欺瞞過這棵樹,我們就能被招進古樹內。”
聽了褚慈的話,我才意識到早上時她為什麽會說這不是樹。我按八卦布局,用八卦來辨清方向,爾後才愕然發現這樹下竟然有通路,這樹顯然不只是一棵樹,而是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