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晚的栖城不同于白日裏的喧嚣, 他很安靜, 甚至顯得有些死氣沉沉。
沈清雲跟在她身後一步之遙，忽地腳步輕快起來，上前一步牽住她的衣袖：“這大半夜的, 怪吓人的。”
孟汐：“……”
倒是沒有揮開他, 因為懶得。
“唉——”
沈清雲挑挑眉, 似是十分詫異聽得她一聲低嘆。
孟汐道：“徹底亂了套了。”
他松開她, 終于正經起來, 揚起折扇卻還是一臉風輕雲淡。
孟汐輕輕掃他一眼：“你不害怕嗎？”
沈清雲低笑一聲：“不過一條茍活着的人命罷了, 沒有人知道明天等着自己的是什麽，也不知道還剩下這條命還剩下多少時日。”
“那不一樣，”孟汐低了低頭：“他們原本的生活被徹底打亂, 原本可以好好成婚生子的姑娘家, 結局卻是那樣的，而這些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可，”
混在微風中，那聲低低的輕笑聲，像是嘲諷。
孟汐并未擡頭，耳邊他道：“世人最忌諱的就是把自己想的太過偉大, 大家同樣生而為人，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你做不到也很正常。”
她喃喃道：“就是覺得很無力。”
“唔……”他跟着她的步伐：“這幾日之事我略有耳聞。”
孟汐：“沸沸揚揚。”
沈清雲垂眸，見他滿臉晦氣，搖搖頭道：“據說這幾日沒再有少女失蹤了。”
她點頭, “眼下出了這麽多的事，誰還敢出門呢？”
沒有再發生案件是因為人們的警惕性增高，閉門不出，而不是他們破解了案子将兇手繩之以法還他們一片安寧的生活。而那些失蹤的少女，到今天也沒有被找到，生死未蔔，誰又能心安？
沈清雲晃晃折扇，老神在在的像是個算命的：“我覺得他肯定不甘心，還是想要作案的。”
孟汐挑挑眉：“什麽意思？”
他笑了笑：“意思是，一個變态兇手，一旦嘗到了變态的樂趣，忽然獵物變聰明了開始自保，一段時間讓沒辦法再體會這種樂趣，他怎麽能甘心呢？”
孟汐愣了愣：“話是這麽說的沒錯，你是說他不出來是因為出不來，他出不來我們可以引他出來？”
他點點頭，欣慰的像個老父親般看着她：“阿竹就是聰明，果然一點就通。”
孟汐揮揮手道：“這麽簡單的道理誰能不懂，只是你說的這個辦法我和老大也曾想到過，不過立馬就被否決了。”
是他們自己否決的。
孟汐：“那兇手心狠手辣，哪個姑娘願意以身涉險？”
沈清雲不否認，反而認同的點點頭：“還得找一個武功不凡的，萬一歹徒惱羞成能想要同歸于盡，關鍵時候還有自保能力。”
孟汐嘆：“是啊，上哪找啊。”
“唔……”沈清雲搖頭晃腦，“在下倒是想到了一個。”
孟汐眼眸閃動了下：“誰？”
他道：“孟汐。”
“！！！”孟汐下意識的就想“嗯”的一聲應下來再反問一句叫我作甚，幸好及時反應了過來，只是依舊驚訝的瞪圓了眼珠。
沈清雲眨了眨眼很是無辜：“不用這麽驚訝吧？阿竹的妹妹不是會武功嗎？”
“……”孟汐冷靜下來，咬了咬牙：“呵呵呵，這您也知道呢，您可真是神通廣大呀。”
沈清雲微微一笑：“這點老底不是早就同阿竹交待了麽？”
也是，當初他可是和聰明的把她孟家的家底都給查了給底兒朝天。
沈清雲道：“他們說孟家兄妹二人自小受孟大人的熏陶，一身的武功最是了得。”
聽他提到這裏，孟汐難得舒展了眉頭，他這話聽說的倒是不假。
沈清雲将她的反應收進眼底，轉了轉眼珠道：“雖說令妹與阿竹的功底相差甚遠，但畢竟是得了令尊的教誨，又有阿竹這樣好的哥哥相護，決計不會出現意外，自是不二人選。”
“……”
孟汐那張小臉由白轉黑，一瞬之事。
沈清雲不由回想這是自己馬屁拍歪了？
好在孟汐也懶得與他計較，只當是孟溪竹那小子在外面胡亂貶低自己，等他回來再找他慢慢算賬也不遲。
遠在京城的孟溪竹哪知自己莫名其妙就背了個鍋。
孟汐道：“那你應當也知道我妹妹與父親離家數日。”
沈清雲點點頭接下了她的欲言又止：“否則阿竹也不會讓我住下這麽久了。”
這家夥倒是有點自知之明，孟汐心道。
她說：“那你說這些還有個屁用？”
“……”沈清雲掃他一眼，越發覺得阿竹與他愈熟之後說話也越不顧忌了。
孟汐哪管得上那麽多，本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真要算起來，除了孟及石，她也就對沈清雲有點耐心，這點是孟溪竹都比不上的，因為真要算起來，孟溪竹同沈清雲還差了點火候，他還是沒有人沈大少爺會死乞白賴磨人。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吃軟不吃硬。
沈清雲接着道：“其實我一直覺得，阿竹你身形與一般的男子不同，你瘦小，如若扮作女子想必不會有人懷疑。”
孟汐：“……”
她神□□言又止，沈清雲見了深怕她生氣，忙道：“我只是随口一提，确實是我想的不妥，阿竹是堂堂的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可以扮作女人呢。”
話落，沈清雲悄咪咪的觀察着她，見她沒有太大的反應這才松了口氣。
孟汐不生氣，她只是覺得有點離譜，很奇怪，她就是女人，說什麽扮作女人，有時候她都感覺自己混亂了。可同時她又覺得好笑，揚起眉梢：“若說扮作女子，我覺得沈大少爺也挺不錯呢。”
沈清雲愣了愣，旋即笑道：“阿竹誇我漂亮我不否認，可我不會武功呀，萬一到時候人家要取我小命阿竹能及時過來保護我嗎？”
他真是一點都不謙虛的自賣自誇，也絲毫不覺得丢人的闡述着自己很弱的事實。
孟汐嘆了聲：“我回去和老大商量一下。”
說到底這也是他們臨時起意的想法，能不能執行，還得看縣令他們。而且，她是有點擔心，倘若真的可以，萬一她暴露了自己女兒身的事情，欺騙官家的罪名定下來，她倒是不怕什麽，就是怕降罪與她爹身上。
也罷，這些都是後話了，先抓到兇手才是最重要的。
“回去吧。”沈清雲道。
“等下，”孟汐忽地壓低聲音伸手攔住他。
沈清雲挑挑眉，正欲出聲詢問，孟汐倏地捂住他嘴巴，強行将他往隐蔽的角落拖去。
倆人躲角落，周圍雜物較多将那微弱的月光都遮了去，伸手不見五指。
呼吸相聞的距離，沈清雲循着孟汐目光往外看去。
只見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身上背着一把鋤頭，步伐不緊不慢的走過。
等走到愈來愈遠，背影落在他們眼中，他背上的那把鋤頭在盈盈的月光下泛着慘白的光芒。沈清雲看着竟覺得有些滲人。
待人已經走遠，孟汐倆人這才走了出來。
沈清雲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灰塵，垂眸見她若有所思：“覺得奇怪？”
孟汐點頭：“他背上的那把鋤頭看上去很新。”
沈清雲很認同：“也許是新磨的。”
孟汐又道：“這麽晚去鋤地？”
“也許是他白日有事，”頓了頓，他話鋒一轉：“但這時候真是栖城不安寧的時候，他真是心大這麽晚出去做活。”
孟汐轉頭道：“你先回去，我跟過去看看。”
沈清雲卻緊跟她的腳步，孟汐挑眉。
他眨眨眼：“這麽晚你放心讓我一個人回去嗎？”
“……”她嘆道：“那你自己小心。”
沈大少爺無比乖順的點點頭。
孟汐會輕功，跟蹤起來既是又快又安全，只是要是不是顧忌身後那個家夥，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讓他跟上，好在那壯漢走的也不快。
跟的越來越遠，距離城中心已經有好長一段距離，孟汐愈發感到奇怪，這樣深更半夜，這人來這麽偏僻的地方究竟想做什麽？
她們跟着跟着就進了樹林茂密的地方，這裏的樹最矮的也有倆人之高，且枝葉茂盛，那點點的微弱月光被遮蓋住，愈發叫人看不清道路。
孟汐注意力集中在前面人身上，身後忽地發出一聲悶哼聲。
她一愣，頓住回頭望去。
依稀能看到沈大少爺朝她龇牙咧嘴用氣音道：“不想小心崴了一下。”
然而就這麽小小的也耽擱，孟汐再轉身人已經不見了。
跟丢了。
沈清雲顯然也發現了，面露愧疚。
孟汐并未怪他，卻也沒打算就此折返回去，繼續往前探路。
而這邊沈清雲見左右人都跟丢了，便也想不得那麽多，加快了步伐：“阿竹你等等我！”
前面的路突然雜草叢生起來，黑壓壓的夜裏不知何時刮起了一陣呼呼的風，吹起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腳下的雜草也時不時的剮蹭着他們。
孟汐懶得搭理他，這嬌生慣養的少爺就是事多，都讓他別跟來了。
這時又是一聲：“阿竹公子救命啊！”
這呼救聲急促慌張，聽起來真像那麽回事兒，成功喊停了孟汐并讓她回頭一探究竟。
她這一頓，沈清雲趁機追趕上來。
見他走的好好地，還有力氣小碎步的往前跑，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終于破功，孟汐難得的來了個大大的白眼，可轉身的功夫已經被某人手腳并用的纏住。
她踉跄的站穩腳跟，握緊手裏的彎刀，告訴自己別沖動。
沈清雲卻伏在她肩旁，喘着氣，瑟瑟發抖：“阿竹你慢點，這裏詭異的我總覺得有鬼啊。”
她咬牙終是沒繃住：“再不滾下去我讓你變成孤魂野鬼！”
沈清雲很會瞧眼色，垂着腦袋可憐兮兮的從她身上滑下來：“哦……”
孟汐無語的吐出口氣，見她轉過身去，某人勾起了唇角，邪邪一笑。
一來二去，孟汐也不指望還能跟到人了，洩氣似的看了黑漆漆的前方半晌，“回去吧。”
沈清雲跟上，歪着腦袋湊在她耳邊：“別洩氣嘛，跟上也沒用的，他應當就是個普通的民工。”
沈清雲道：“我雖不習武，卻是知道你們習武之人走路是比一般人輕盈的，我見那人步伐重的很，且這麽久也沒有察覺到你我，想必不是什麽歹人。”
“嗯，我知道了。”孟汐也想到了，是她太敏感了。
二人走後，樹林深處，壯漢哼哧哼哧的挖開一棵大樹下的土壤，而後從胸口掏出一個荷包小心翼翼的扔進去，再埋好。
“嘿嘿，那婆娘肯定不知道我把錢都藏在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