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房門被敲響的那一刻,孟汐絲毫不覺得驚訝,似乎早在心中就有預料一般。
甚至還淡定的換了間衣裳,只隔了一層房門,屋外就是沈清雲,她也沒覺得絲毫不自在。
見裏面沒有回應,他形容的收手,将濕漉漉的傘放置在一旁,背靠着身後的門慢慢的滑下來,坐在地上。
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都癱軟了。
哪怕渾身濕透他也不急不躁,俨然不像城裏那些個比姑娘家還嬌貴的公子哥。
因為雷雨的原因,怕裏屋的她聽不見,加大了聲音說話時嗓音微微沙啞:“今晚的事,我可以解釋,你聽聽好不好?”
孟汐換衣服的動作頓了頓,繼續時沒有出聲。
無聲在沈清雲這裏等同于默認,于是他略顯蒼白的面容上又露出輕淺的笑容:“我當時以為你是那邊的人派來對我下痛手的。”
頓了頓,他繼續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雖然不會什麽武功,可習武之人和一般的人走路時輕重區別我還是能聽的出來的。我就是察覺到你進來時腳步聲像是習武之人那般輕盈,又想到你今日還要值班不會在家,這才……”
他側了側頭,目光晦暗。裏面的人不知道在做什麽,只是依舊沒有回應。
半晌,他手扶着門框正要起身,身後的門突然被打開。一時之間身體的重量失去了着力點,沈清雲猝不及防就要往後倒下。
孟汐垂眼,膝蓋微彎,頂住了他。
好在他反應也及時,很快便調整過來站起了身。
孟汐也收回了動作。
他再站在她的面前,縱然面色蒼白卻依然掩蓋不住那雙時刻情意綿綿桃花眼的澄亮,那雙眼眸又軟又濕,縱然孟汐再怎麽冷冰冰的目光,看久了也被感染化了。
她下意識的避開了這樣滾燙的目光,卻在撇開頭的那一刻覺得不對。
分明做錯事的是他,怎麽到頭來搞的好像她問心有愧一般?
其實一番折騰下來孟汐也知道浴室那件事大約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當時她腦子混亂,滿腦子都是青樓的那檔子事,他又來這麽一出,這才沒忍得住。
更何況,他也不是孟溪竹,他姓沈,上頭的兒子,輕重還是要顧及的。
當下他解釋了,她也聽進去了。
可是,還有別的事沒完。
孟汐又狠狠的将目光移回去,也不管他此刻的模樣有多狼狽,有些事她必須現在問清楚,否則她後面都別想好好睡覺了。
“小紅和廚娘明日就要被處死了,你知道嗎?”
聞聲,他愣了下,而後揚眉一笑:“這個啊,知道啊。”
孟汐眉間一皺,看他這副樣子又覺得事情好像沒那麽簡單,“你到底有什麽方法?”
沈清雲忽地向前走了一步,與她拉進了距離,雷雨交加的天氣明明就算這麽深夜有人監聽也聽不到什麽,他還刻意的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公子有沒有聽說過貍貓換太子?”
孟汐扭頭,往後退了一步,又拉開了安全的交流距離。
她目光微冷:“你的意思是找人替她們死?”
他看出她心裏想的什麽,搖頭輕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找的是外城裏面原本就是死刑的人,只不過死期提前了而已。”
孟汐擡眸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你最好別耍什麽花樣。”
他眨眨眼,目光真誠無辜。
——
午時的到來不過是在轉瞬之間,處決之前,孟汐提前去了牢房裏,發現裏面的兩個人早就已經被換了下來。
她走過去,那裏面兩人披頭散發,面上也是泥垢灰塵,若不仔細瞧瞧,就着身形真的分辨不出來這二人早已經被換了下來。
她們面上沒有絲毫恐懼與害怕,像是知道死期提前卻一點也不在乎。
後來孟汐回去後問了沈清雲,彼時他正軟綿綿病殃殃的癱軟在院中的躺椅上,時不時的還要打幾個噴嚏。
大雨過後的天氣很好,不涼不熱,躺在這躺椅上也是極為舒服的。
頭頂的陽光落在他一邊蒼白的面頰上,長長的眼睫輕輕微顫,好一個病弱的嬌美男。
沈清雲微微眯眼對上她的,他揉了揉發紅的鼻尖:“我答應她們會給她們的家人一筆錢。”
孟汐瞧了眼他濕潤的眼角,半靠着身後粗壯的枝幹上,微斜着腦袋,姿态悠閑:“你吃藥了嗎?”
沈清雲又打了個噴嚏,有氣無力:“藥難吃。”
他這話音剛落,院子裏适時的響起一道聲音:“小,公子,你可管管吧,這位沈公子死活不肯吃藥,奴婢熬的藥都不知浪費多少了。”
孟汐垂眸看了眼紅葉端過來的藥,藥水漆黑,氣味确實嗆鼻。
看着不行,喝着估計更不行。
她默了默,忽地去了自個兒屋子拿了瓶東西出來。
她直接扔在他懷裏,“這是蜜餞,很甜。”
沈清雲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的望着她。
孟汐聳了聳肩:“你不吃沒關系,病死了我還樂的輕松。”
話音一落,她便轉身擡腳離開。
身後有瓷碗拿起,很快放下的聲音,還有紅葉感嘆的一聲“這樣不就好了嗎”。
孟汐嘴角輕揚,搖頭輕笑。
————
“唉,你聽說沒?”
“聽說什麽?”
那人手指往上指了指,“朝裏面,據說前段時間皇上和攝政王鬧的不愉快了。”
“啊?怎麽回事?不是據說攝政王對皇上忠心耿耿嗎?”
那人搖搖頭:“哪裏啊,皇上究竟還是皇上,當初年幼時攝政王掌握大部分兵權情有可原,如今皇上都而立的年紀了,幾位皇子都不小了,可朝中的兵權還是握在攝政王手裏,皇上能安心才怪。”
“所以這次時因為皇上想找攝政王要回兵權,所以鬧的不愉快了?”
那人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也不是,皇上要将北邊一座城池打下來,找攝政王說是暫借兵權使用,我估摸着也是想趁機把兵權掌握在自己手裏。可那攝政王何等聰明,當場就拒絕皇上,并且還與皇上列舉了好幾條城池不可攻的條例理由。據說當時皇上的臉,黑的跟鍋底一般啊。”
“這樣啊……”
“嗯,據說退朝之後皇上暴怒了呢。”
“據說據說,你們知道些什麽,就在這裏亂說一通。”
那人一愣,擡起頭笑嘻嘻地:“老洛,你說這話難不成你知道具體情況?”
洛伊嗤笑一聲,掀開衣擺坐了下來。
他像是成心吊他們的胃口,不急不緩的倒了杯水再慢慢飲下才在二人面前道:“我自然知道。”
“那你倒是說說,是怎麽個情況?”
洛一睨了他們一眼,神态散漫:“皇上确實是暴怒了,可就算是暴怒了也只是皇上單方面和攝政王鬧不愉快。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可是連攝政王也怒了。”
這話成功吊起兩人的胃口,一齊眼巴巴的望着他,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洛一享受這種感覺,連帶着态度也沒那麽倨傲了,他說:“本來皇上是拿攝政王沒有辦法,兵權在人家手裏。可是今日皇上身邊多了一位幕僚,那位幕僚很是厲害,能将皇上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他告訴皇上讓皇上去和攝政王打賭,如若皇上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不動用攝政王手裏的兵權拿下城池,那麽攝政王手裏握着的兵權以後就要分皇上一半。”
“那結果呢?”
“結果自然是皇上勝了,再具體的咱們外人也不可能會知道的,只是那幕僚甚是厲害,真的能想出辦法讓皇上輕而易舉拿下一座城池。攝政王給了兵權之後,時至今日都是稱病不上早朝,這才有了二人不合。”
洛一一笑:“可實際上,皇上大約也覺得眼不見為淨吧。”
二人聽這一席話聽的一愣一愣的,紛紛朝洛一投去崇拜的眼神:“我還是聽去京城采買的老板說的呢,洛一你又是怎麽知道的,還知道的這麽清楚。”
洛一仰了仰脖子,“我父親在京城為官。”
他們二人又露出了豔羨的神情,激動道:“那怎麽從前一直沒聽你說過呢?”
洛一哼了聲:“我父親為人低調,他不希望我在外面到處說他的名號。”
“原來如此啊,那洛一你以後可就有大出息了。”
“對啊對啊,以後飛黃騰達升官發財了可別忘了兄弟們啊。”
“就是,我看這次頭兒這個接替的位置也是洛一的了。”
“嗨呀,本來就是他的啊,咱們這裏面沒人比他更合适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說的也是。”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洛一坐在中間神色高傲。
洛一又被他們捧着說了一會,終于忍不住笑罵:“行了行了,大家都是兄弟,以後絕對忘不了你們。”
“行嘞,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這兩人笑嘻嘻的正要離開,門口看門的衙役突然跑過來,“洛大人,外面有人說是找你的。”
洛一挑了挑眉以示疑惑,起身跟着出去看一眼。
衙門門口來往的人少,洛一剛到門口便看到背對着他們的身形窈窕的姑娘。
他挑了挑眉,走過去手握成拳放在唇邊輕輕咳了聲:“姑娘你找我?”
作者有話要說: 掉馬估計還有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