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聖僧懷中女妖精(三)
朝琰在那個後世活了一輩子,和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 平庸一生。可朝琰怎麽也忘不了自己曾經受過的苦痛, 仇恨的火焰在她心中一刻也不曾熄滅。
或許老天終于聽到了她心中深深的執念,朝琰在第二世因病去世之後, 竟然又回到了大明朝,又當回了長公主!朝琰怎能不激動, 從她睜眼的那一刻開始, 她心中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擺脫自己原本痛苦的命運,并且成為真正的人上人。
朝琰眉目陰沉, 緊緊地攥住手中的瓷杯, 她掌握了所有的天機,這一次,她一定會過得比誰都好。
“姑娘, 該走了。”一個婆子小心翼翼地在旁提醒。朝琰回頭看了她一眼, 眼神中帶着森森的寒意。
王嬷嬷不由得脊背佝偻得更深,心中激起陣陣懼怕。
姑娘自從十年前那天從午睡中醒來, 就變得不一樣了。那個晚上,朝琰用王嬷嬷進宮前親手殺了情郎的秘密為要挾,将王嬷嬷徹底收成了心腹, 這也是為什麽王嬷嬷會甘願跟着她離開皇宮, 出來當一個普通的婆子。
王嬷嬷順着朝琰的視線往下看了一眼,氣派的車隊穿街而過,僅僅是一個側影, 也足夠讓人猜測出她在宮中的生活多麽優渥。
而這一切,本應該是姑娘的,轎中那人則原本只是一個要被大雨淋死的棄女。看着此等反差,心中想必也會有些失落吧。
王嬷嬷上前拍撫了下朝琰的肩膀以示安慰,朝琰也放松了肩線,這是她與自己貼身奴仆之間難得的溫情。
一切都與朝琰的記憶一樣,在十五歲之後,“長公主”的處境果然越來越好,偶爾還能跟皇後出現在大衆面前,可是,這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
朝琰看着底下,喃喃道:“沒關系,暫時舍了這些繁華,是為了……”她話沒說完,王嬷嬷自然也只是聽得雲裏霧裏,片刻之後,朝琰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轉身往後走去。
算算日子,那個假的“長公主”也差不多到了十六歲生辰了,在那一天,她将會代替自己去承受那極其淫.邪的寒毒,然後,大明朝将會随着劇情的巨輪走向毀滅,而她,是唯一一個從這場悲劇中逃生的人,她将會成為真正能掌控這個世界的人。
朝琰掀起唇角笑了笑,領着王婆子往樓下走去,上了一輛馬車,往相反的方向駛去,那馬車的簾子一角被風吹起,上面繡着一個野熊張開大嘴的徽标。
長公主殿中,裝飾得花團錦簇,桌上擺着可口的瓜果點心,以防半夜主子醒來餓了要吃。中央榻上,宿淼正甜甜地睡着,臉蛋睡得粉撲撲,長睫搭下來,落了一片小扇子似的陰影。
窗外樹影搖曳,宿淼的睡顏逐漸變得不安穩,忽然她整個人坐了起來,大口喘氣,額上冷汗涔涔。
方才她正美滋滋地夢着自己向溯懷索吻,對方當然是不肯連連後退,她就霸道地走上前去,将對方的光腦袋摟進懷裏撫摸,并對他說:“男人,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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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畫面一轉,她就從女兒家甜甜的臆夢中,墜進了一片人間煉獄,那凄楚的場景并不是虛幻而誇張的夢境,反而更像是一幕幕真實。
宿淼驚醒之後,大口喘息,半晌才腳步虛浮地爬下床,走到桌邊灌了一口涼茶。
宿淼是天生至寶,她的夢境如不是自我意志的指引,那便是天地意志的感召,也就是具有預知的力量。
宿淼很清楚這一點,等天亮之後,便洗漱穿衣,姿态鄭重地去了皇帝的宮殿。
“陛下。”宿淼拜于帝王殿前,懇求道,“朝琰日前去宿安寺禮佛,回來後便心神不寧,受佛祖感召,在夢中預見到國土南部,廿州地界将有大地動,上萬人葬身其中,瘟疫四起,舉國上下死傷無數。陛下,懇請您下旨,想辦法将廿州地界的民衆,提前挪到別處才好。”
皇帝已不能下床,每日靠參湯吊着,維持神智清明,好定奪一些重要事項。能呈到他面前來的,都是極重要的大事,宿淼卻拿一個莫須有的夢來叨擾他。
即便面對的是自己的親妹,皇帝也心生不喜,道:“無稽之談,朝琰,你不守在我宮裏侍奉,到處亂跑,才生出這些虛妄之語。”
宿淼抿抿唇,沒有再白費口舌,而是起身去了另一處宮殿。
“娘娘。”宿淼與皇後将方才所言又複述了一遍,想了想,補充道,“若是能提前救下這數萬民衆的命,那都是陛下的恩澤,尤其,這是神佛的意旨,定會為陛下積福的。”
皇後如今最需要的,就是皇帝能盡快好起來,她的太子手段尚且稚嫩,若是少了皇帝在背後撐腰,只怕很快就要面臨水深火熱的情景。
聽到這句話後,原本猶豫的皇後眼神一凝,重重點頭道:“拿筆墨,拟懿旨。”
如今是非常時期,帝後之間的界限早已不那麽明确,皇後一道加急懿旨頒下去之後,地方立刻照辦,在廿州隔壁的青州舉辦了一場盛會,長達整整五個日夜,若是前往,還有官車接送,期間所有廿州民衆都能在青州免費吃用。
這一下把廿州的民衆幾乎全數吸引了過去,盡管青州人對此不滿,發生了數起争執,但卻擋不住廿州人越湧越多。
三日後的一個深夜,廿州果然發生罕見地動,千萬房屋瞬間傾塌,但好在少有人在家,最後統計出來,傷亡總數不過百。
直到這時,皇後才登上了應天臺,親口昭示,這一切都是因為陛下在病榻之上,受到了天上真龍的庇佑,真龍要求,若他能免去一場生靈塗炭,便可保他百歲無憂。
那場盛會原本就來得蹊跷,不少人對此心存不滿,經皇後解釋之後,才知道是天意,頓時對皇座之上的人間龍子愈加崇拜,還有不少民衆自發地在家中為皇帝祈福。
看到這種場景,皇後緊繃已久的心弦受到了莫大的安慰,在殿裏緊緊握住宿淼的手,眼角挂淚,唇邊卻是欣慰的笑容。
終于是沒讓那一場浩劫發生,想到夢境中那些人如今都能活得好好的,宿淼心裏也一陣甜意,在皇後問她想要什麽賞賜的時候,宿淼想了想道:“一件紫金袈裟,一根純金禪棒。”
皇後:“……什麽?”
宿淼摸摸頭發,笑道:“這一切都是佛祖的提點,我自然是該去宿安寺向佛祖拜謝,袈裟和禪棒,只是給寺廟的粗鄙謝禮罷了。”
皇後頓時又紅了眼眶,深覺自家的妯娌實在是貼心無比,她将宿淼摟在懷中好一會兒,點點頭:“就依你。不過,你暫時不能去宿安寺。”
“為什麽?”宿淼急了,這幾日,擔憂牽挂着地動的情況,宿淼都沒顧得上溯懷,只上次見了一面,就再也沒聯系,她已經焦急不已了。
皇後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你啊,忘性大得連自己個兒的生辰都不記得了?再過幾日,就是你十六歲的生辰,哪有未出嫁的皇女,在這種好日子跑去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寺廟的?”
宿淼幹笑兩聲,這可不是她的生辰,她當然記不住。
皇後執意要給宿淼的生辰大肆操辦,她也不好一再違拗,畢竟,愛人今世是出家之人,她作為長公主,若要與愛人結合,那是憤世駭俗的大事,可不能太早就露了端倪,叫人阻了自己的事。
宿淼只好點頭應下來,心裏寬慰自己,那就再忍耐幾日吧。
宿淼的生辰禮果然被大辦特辦,哪怕是帝王的散生,也沒有這樣的規格,足以讓衆人看出長公主的榮耀地位。
而盛名之下,必有心生污垢之人,宿淼的容顏說是天下絕色也不為過,早有觊觎的某公子,偷偷在杯中放下那異域來的蠱毒,眼看着宿淼喝下,露出了個淫.邪的笑容,仿佛一切都手到擒來。
毒性發作得很快,那公子看着宿淼面露異色,興奮地跟随她去了僻靜之處,無論是小樹林,還是空無一人的雜房,都是很不錯的地點。那公子在心中盤算着,一直尾随着宿淼,然後,來到了一處臭烘烘的馬廄。
公子:“???”
宿淼呼吸急促,牽出一匹馬翻身爬上,雙腿一夾,玄黑馬飛奔而出,那公子這才察覺到手的鴨子或許要飛了,上前阻攔道:“殿下,您可是身體不舒服?我可以……”
“哪來的狗熊!”宿淼驚呼,舉起馬鞭一頓亂抽,狠狠抽在皮肉上的啪啪響聲不斷響起,宿淼忙驅使馬兒逃命。
原來那蠱毒在初次種下之後會産生幻覺,宿淼将那公子看成了一人高的狗熊,只道野獸下山,要将此時虛弱的自己給一掌拍死,于是慌忙逃竄。
宿淼一路急奔到宿安寺,她眼看周圍,目之所及全是虛妄的幻象,卻能清晰地分辨出去尋找愛人的路。
因為人影在她眼中根本無法分辨,宿淼憑着直覺到了宿安寺後,便勒馬停下,悄無聲息地溜進了寺院之中,尋一個背風處躲藏起來。
宿淼的身體一寸寸冰寒下去,如同被封在冰塊之中一般,每一塊肌骨都被凍得疼痛,她扯緊自己的衣衫,薄薄的衣物卻根本阻擋不了體內的嚴寒,她想摩擦雙手取暖,雙手互觸之際卻激起一陣麻癢刺痛,險些叫她承受不住地驚呼出聲。
她就像一個不能自救的大冰塊,腦海中卻有一個聲音越來越清晰地告訴她:你需要男人,越熾熱越好的男人。
夜半時分,周圍終于寂靜下來,再無人影,宿淼咬咬牙站起來,忍着尖銳刺痛,足尖輕點,翻牆爬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堅果好吃灌溉的營養液~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