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本想回家趕畫稿, 奈何拍了一上午實在太累，林茶洗了個澡就往床上撲，一睡就睡了整個下午。
睜開眼睛後一秒, 她看到的是窗外緋紅的晚霞。
手機上方的指示燈不斷地閃爍。
她點開一看, 是大餅發來的消息, 說是要在出這次單行本之前來幾個簽售活動。
林茶才從床上坐起來，看完這個消息之後又無力地往後癱了回去。
即将出的這本畫稿都沒趕完, 怎麽就搞簽售了, 漫社最近缺錢缺得很厲害嗎？
她給大餅回消息：你确定要在這個時候整這些嗎？你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就能把最終稿确定下來, 如果要辦這個活動, 那就說不準了。
大餅回：我也不想的, 都是上頭的指示，我也想趕緊地把稿子确定下來, 不然也能成天催你啊。
都是身不由己，林茶也就只能和大餅抱怨幾句，最後這些活動還是得去執行。
最後大餅回：不過我争取了一下，咱們這回就去三個地方, 算是小型活動，也就是江城，海市，還有南城, 都是臨近的三個城市。
林茶看到這裏才放下心來，站點不多，距離也近, 還算是沒什麽問題。
“不過大餅。”林茶幹脆打了個電話回去，“什麽情況啊，漫社為什麽突然要辦這些活動啊，不可能只有我一個人要辦簽售吧？”
“确實。”大餅和林茶關系好，就算是在漫社工作了很多年，也還是把情況偷偷地透露給了她，她聲音壓低了些許，“漫社現在不好辦，咱們老板，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染上賭瘾，前幾天公司財務報表出了些問題，股東也在意了，盤查了才知道，大老板挪用了公司的錢，輸完了。”
“所以，讓我們出去開簽售賺錢？他欠得不多吧？不然就去三個地方，他也不怕補不了這個漏洞？”林茶覺得又心酸又好笑，她說怎麽突然有了這件事。
“我估計是補不回了，沒那麽大陣仗的願意，可能就是怕外界生疑吧，畢竟上個季度才辦了。”大餅嘆氣，“漫社這幾年也不行了，各方面都比不上萬象社。”
畫漫畫的，不可能沒聽過萬象社，林茶自然也是知道的，萬象社是這些年興起的漫畫社，專做漫畫這一塊，但它上頭是鼎鼎有名的博林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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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林涉及書畫這一塊很廣，底下更是分得細，漫畫，書籍，古玩……
雖然涉獵廣，但每一個分區都管理得很好，相當于獨立運行的個體。
“你不是簽約時間快到了嗎？”大餅說道，“要不考慮考慮萬象社好了。”
“是快到了，也就是兩個月不到了。”林茶想了會兒具體的簽約時間，但她沒那麽多盤算，覺得在哪兒畫都差不多。
“我就知道，不然老板也不會這麽催着讓你在這個月一定交上最後的出版稿。”大餅啧啧兩聲，“以前老板也不是這樣的，估計有股東在那邊施壓。”
林茶聽到這句話，突然就膈應得慌，她沒想到，漫社這段時間催得這麽緊，就是怕她要走，想要抓緊最後的機會撈一筆。
她突然就覺得，萬象社很不錯了，想收回之前的話。
但她還記得，她剛開始只在微博上發一發自己随手畫的條漫，而漫社老板，沈銘找到她，本着一腔熱水，說要她簽約漫社，他喜歡她的畫風，喜歡她小腦洞，不希望她被埋沒，他本人也是以為熱愛漫畫，才會到處借款創辦漫社。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年那個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笑得很腼腆的宅男，和她隔着幾萬裏，在視頻裏緊張地說着他的計劃，他是個很腼腆的人，但在說起漫畫夢想的時候，神采飛揚，眼中的光比太陽還要更亮。
林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大餅也是沉默，漫社成立了不到六年的時間，而她和大餅在漫社簽的五年合同都要到期了。
“人是會變的，這沒什麽。”大餅突然道，“我知道你想到了之前的事，多了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反正茶茶，你好為自己做打算了，漫社現在，也不是之前的漫社了。”
“我知道，謝謝你。”林茶起身下床，走到客廳去找水喝，眼睛一瞥卻看到被她扔在沙發上的外套，她很快撇開視線，“大餅，你是怎麽想的？”
“我啊。”大餅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沉了幾分，“我準備跟男朋友回老家結婚去了，反正這些年，在江城也沒闖蕩出什麽東西來，我比你大了好幾歲，再不回去結婚，擔心到時候成了大齡産婦。”
“結婚快樂啊。”林茶聽出她語氣裏的落寞，只能說點開心的。
“這些消息我現在是和你說了，但你不要覺得我要離職回老家了，這段時間就不會催你稿子了，我離職前的獎金可全在你身上呢。”
“我知道了。”林茶終于喝上一口水，她坐到沙發上，往後靠了靠，籲出一口氣，“肯定得讓你拿到這筆嫁妝錢。”
“我不像你，你有才華，到哪裏都會得到重用的。”大餅最後囑咐道，“要不要留要不要走，你自己想想吧，我男朋友來接我，我先吃晚飯去了。”
“去吧。”林茶笑了笑，挂斷電話之前皮了一句，“我也不像你，你有男朋友，知道我母胎solo25年的心情嗎？”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殘霞一寸一寸被夜色吞沒，的确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但她好像不太餓。
林茶摸了摸肚子，不僅沒癟下去，反而有些鼓起，應該是之前中飯在那家粵菜館吃得有些飽了。
說起來那家才味道确實不錯，等向天辰回來的時候，她可以給唐菲說一聲，就選在那一家給他接風洗塵好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可以開始準備簽售會了，漫社官博發了具體的活動時間和地點，林茶轉發了一遍，之後看着沈銘的頭像，還是忍住了敲進去問問他到底怎麽了的沖動。
她心煩意亂，拿起程譯州的外套，直接塞進了洗衣機。
随手給自己拌了個水果沙拉，邊看電視邊吃完，想着衣服也該好了，她打開洗衣機，拿出了扭成一團的外套。
走到陽臺上，随手抖開，都拿出了晾衣架，才看到，右襟破了個洞，不大不小，真好和她拳頭差不多，其他也有幾個地方出了些問題。
林茶站在原地，過了很久才悠悠嘆了口氣。
牌子貨，不是牌子貨嗎！
怎麽洗衣機洗一洗就爛了嘛！
這叫什麽？屋漏偏逢連夜雨……
煩死了，她把衣服往旁邊一甩，這時候終于想起來了，高級貨，不能手洗不能洗衣機洗……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裙和人字拖，想着等會去給他再買件同款回來好了。
匆匆換了衣服，她懶得化妝，戴了帽子就出門打車去商場。
到了那家門店，她左看右看也沒見到那件衣服，上網搜了搜，終于搜到，上面還顯示着限量款，現在已經沒貨了。
林茶祈禱着這家門店還有，但心裏也知道希望渺茫。
最後給導購看了看，也說這總共沒多少件，店裏肯定是沒的。
林茶太陽穴突突地痛了起來。
要怎麽辦……當做已經忘掉這件事情？按照程譯州的性格，他肯定不會問她要的，但是這樣實在是不好。
還是直說好了，順帶着在賠個禮，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吧？
她在店裏逛了逛，對于挑男裝沒什麽經驗，也挑不出什麽，但最後被一對袖扣吸引了目光。
純黑的方形狀，但四周的角上又用了獨特的切割工藝，小小的logo刻在側面，低調又簡潔，她覺得，會是程譯州喜歡的風格。
“這對袖扣拿出來看看吧。”她沖導購道。
導購走上前來，眼睛在她服裝上一晃而過，慢悠悠拉開玻璃櫃，一邊道：“這對袖扣不便宜呢。”
“嗯。”林茶點了點頭，她無所謂，畢竟都把人家的限量款衣服給弄破了，要是賠個太便宜才說不過去，這樣正好。
拿出來看過覺得沒有問題之後，林茶就付了款離開了門店。
她走之後，導購沖另一個人道：“現在有錢人喜歡走低調風了？”
“可能是吧。”另一個導購點點頭，“你看這個季度大部分新款都把logo縮小了刻在側面就知道了。”
……
既然都出來了一趟，本着不能百出一趟門的想法，又想到之後幾天可能會待在家裏不出門，林茶往底下的超市去了一趟，再出來，已經滿手都是東西。
嘴裏叼着奶茶習慣，林茶艱難拿起手機叫車，等車來了，她還在門口的車流裏尋着那個車牌號，結果車牌號還沒看見，倒是先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是程譯州，另一個是今天中午才見過一面的江序。
好在他們拐了個彎往停車場去，也沒回頭。
等找到那輛車的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分鐘，她匆匆上了後座，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司機大哥難看的臉色。
一點都不友好，這邊車那麽多，她也難找啊，終于碰見一個比程譯州還會甩臉色的司機了……
不知道程譯州和他的好朋友江序還有沒有什麽別的活動，林茶回到家之後，先是畫了張初稿，之後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了，總該回來了。
現在的年輕人，十一點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晚，林茶拿起包裝精美的袋子，想了想沒把那件還濕着的衣服帶上。
她看了看自己衣着，簡潔清爽，普通地像一般的良家婦女，不會給人造成大晚上的跑過去勾引他的誤解。
正要誠摯地道聲歉就好了。
她敲響了程譯州的家門。言言
然後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咔嚓一聲，門開了。
程譯州穿着單薄的睡衣，之後玄關處的一盞小燈亮着，身後是一片漆黑。
“你睡啦？”林茶很驚訝，手上拎着的東西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進來吧。”程譯州往後退了一步，玄關處的燈光線柔和，他眼睛半睜半閉的，過了一會兒總算是看清了林茶的臉。
他好像是被吵醒的，林茶進門的時候想道，穿上拖鞋再往裏走的時候，突然看到了蹿出來的橙子，差點沒被吓一跳。
客廳的燈被盡數打開，程譯州往廚房走去，沒過一會兒拿出一瓶果汁，看向她：“坐吧。”
他先坐到了沙發上，林茶想了想，抱起橙子也坐到了沙發上。
“我沒想到你睡得這麽早。”林茶難免有些讪讪的。
高中的時候為了學習睡得早也就算了，怎麽現在還這樣？
“我剛睡沒多久。”程譯州擰開果汁的蓋，往旁邊移了移。
“是這樣的。”林茶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側目看向他，首先入眼的是他白皙的脖頸，睡衣的領口終于沒那麽高了，于是她看清了他瑩白的鎖骨還有随着喝水動作滑動的喉結。
她的腦子，突然就短路了。
“什麽？”過了一會兒沒等到她開口，程譯州主動看向她，開口問道，他眸光有些暗，還帶着一兩絲殘留着的迷蒙，一看就不是真的才睡了一會兒。
“你今天不是借了一件衣服給我嗎？”林茶将手上的禮盒袋子遞過去。
袋子不大，一看就裝不下一件外套，程譯州擡了擡眼：“這裏面不是衣服吧？”
“因為你的衣服，我給你弄破了。”說起來還是有幾分尴尬，林茶垂下視線，“對不起，我沒想到你那件衣服不能用洗衣機洗，弄破了之後本來想去店裏再買一件的，不過沒了，後來我看見一副袖口不錯，就當做賠禮吧。”
“沒關系，不用賠禮。”他言簡意赅，沒有收她的東西。
“你收着吧。”林茶手舉得有些累，把東西往茶幾上一放，就想起身走，“不然這袖扣我也不知道給誰用。”
“向天辰不用嗎？”程譯州突然開口問道，問完又不知道為什麽，看也不看他。
“他？”林茶皺皺眉，他用也是唐菲給他買的，她為什麽要把這袖扣拿回去送給向天辰？
她的語氣太過疑惑，以至于程譯州看着那個盒子的眸光亮了亮。
“衣服我也不知道你要不要看看是什麽情況。”林茶擡手摸摸懷裏的橙子，“應該還沒幹，在我家曬着，你要看的話，我明天給你拿過來。”
“我就先走了啊。”她把橙子放回到地上，“不打擾你睡覺了。”
她往外走去，才沒走兩步，橙子的爪子就不斷地在她腳上拍着，嘴裏叫聲也不停。
林茶一邊走，一邊懷疑，它這是被程譯州給虐待了？
可是它膘肥體壯的，看着一點都不像啊……
“我明天不在。”
都走到玄關處了，突然聽到程譯州來這麽一句，林茶回頭看他，只見他目光清明，應該是徹底醒了，她把這句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應該就是他不想要那件衣服了吧？
她這樣想着，然後就聽見程譯州道：“我明天要去劇組，橙子喜歡你，你有沒有空，帶它一段時間？”
他話音剛落，橙子也不叫了，只睜着一雙眼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成精了吧……
林茶低頭看着橙子，她當然是想養的，可是她也沒時間啊，一個星期後，就得跑簽售了。
“我這個星期還行。”她蹲下來，握住了橙子的小爪子，話卻是對着程譯州說的，“但是下個星期，我得出門了，到時候也沒辦法照顧橙子，我得去南城。”
南城是距離江城最遠的一個城市，聽上去比較有誠意一點，希望橙子聽懂了不會傷心。
“南城？”程譯州重複了一遍，嗓音低沉醇厚，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是啊。”林茶站起身，“所以我也沒辦法照看橙子了。”
“我去給它拿兩包小魚幹吧。”她想了想，轉身往外走，帶上門，沖程譯州道，“門先別關，我很快過來。”
程譯州沒有回應，不不知道到底聽見沒有。
反正林茶最後帶着家裏剩下的三包小魚幹過來的時候，他還站在原地，神色不明。
“我放這兒了啊。”林茶沒想多待，把東西往玄關旁邊的櫃子上一放，就揮了揮手轉身回了自己家。
明堂堂的客廳裏，橙子沖臺子上的小魚幹叫喚道，想着主人疼它，叫一叫就會有好吃的了。
于是它堅持不懈地仰着頭沖小魚幹叫喚，可是始終沒有人理它。
等它看過去的時候，主人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從裏面拿出了兩個四四方方的黑石頭。
眼神很呆，不太正常的樣子。
它甩了甩尾巴，窩到了自己的貓窩裏。
反正那些小魚幹全部都會是它的，不着急……
程譯州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睡意全消。
他在想，林茶剛剛提到向天辰的語氣，不似作僞，他們又沒有一起回來，是為什麽？
一顆心跳得厲害，他低頭看着那兩個袖扣，伸出手不斷地摩挲着。
……
林茶又過了一個星期的趕稿時間，日夜颠倒白晝不分，錯過了向天辰的接機時間。
向天辰和唐菲打電話過來笑着罵她沒良心，林茶對着畫板看着上面那只橘色胖貓，笑道：“這不是給你兩個獨處時間嘛，你們不僅不感謝我，居然還罵我？”
“別給自己找借口。”唐菲哼哼唧唧道，“飯總得來吃吧，你多少天沒出門了？”
向天辰強國電話，悄聲沖林茶道：“幹得好，改天請你吃飯，給你帶了禮物，今天就我和菲菲了？”
“天吶。”林茶仰天長嘆，“你才是真的沒人性。”
回應她的事一串電話忙音。
經過這一通電話，林茶覺得有些餓了，她叫了個外賣，之後繼續對着畫板奮鬥，懶貓少女和黑臉少年的故事一輪輪展開，逐漸收尾。
今天外賣來得特別早，她打開門拿上外賣之後，往程譯州緊閉的門看了好幾眼。
以前剛回來的時候，出趟門基十有八九能看見他，這幾天倒是一次沒看到。
她逛微博的時候也看到消息了。
《河山》開拍，古裝謀略大劇，老戲骨很多，漂亮女演員也很多，他們開機前的采訪她順帶着看了眼，有個叫馮青青的女演員，眼睛一直在程譯州身上轉，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喜歡他似的。
他拍戲去了，短時間不會回來，也不知道橙子是帶去了還是寄養在別人家。
她突然想到了那個江總，看上去有點潔癖龜毛，不像是願意養貓的樣子。
難道是送到了寵物店裏寄養？
南城有很多古建築，但只有一個影視城，程譯州應該就在那兒，正巧，她辦簽售會的地點就在影視城不遠處的南城公園裏。
到時候去看看能不能碰見他好了，反正南城是最後一站，要是碰見了，就說明她和橙子有緣。
她就讓程譯州把橙子交給她養一段時間。
稿子快趕完了，要是橙子能到她手裏，那她就能過上一段悠閑的撸貓美好時光了。
林茶在心裏盤算着。
但她這個時候還沒想到，只是去了一趟南城，會有這麽多的意外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年輕的鹹魚投的地雷，還有酥餅大大和汪十七的營養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