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盜2
嬰澤被一名瘦小的海盜扛着,與楚峥他們一同被趕着下了船,落腳處是一座不知名的島嶼。
島上陽光倚麗,灑在沙灘上,閃爍出金色光暈。海邊伫立着許多人,手執武器迎上來,刀疤男往後看他們一眼,指着嬰澤和楚峥道:“這倆人留下,剩下的,老規矩。”
那些人得令,拖着衆人就要往邊上壓。
楚蕭急得跳腳,“诶诶诶,你要帶我們去哪兒,為什麽只留下表哥他們,我也要留下,我要跟着表哥——”話還未完,便被壓着他的人一巴掌抽上後腦勺。
其他人聽着自己要被帶走,還要被“老規矩”也是一陣心驚肉跳,嗷嗷着開始掙紮。
“吵什麽吵,你們是俘虜,俘虜懂不懂,都給老子閉嘴!”
刀疤男朝他們吼了一聲,衆人瞬間安靜了。
楚峥看了那刀疤男一眼,并未多言,只是安靜地跟着他走,被帶到一間偌大的房裏,壓着他們的人才把嬰澤往地上一扔,彎着腰退下。
楚峥打量着四周,發現這房間大雖大,卻沒什麽裝飾,只有灰白的牆壁上零散地挂着幾件兵器,最裏頭的牆面上,鋪着一張碩大的虎皮,張着血盆大口。
先開口的刀疤男,“你倒是鎮定。”
楚峥道:“閣下既不惜冒險入海裏救人,想必也不會輕易殺了我們。”
刀疤男笑了,“江湖傳言中北海盜無惡不作,數年來擄掠船只上百艘,可從沒見過一人從海上生還的。你怎知我不是留着你們慢慢虐殺?”
楚峥也笑了,這種假設性問題,沒什麽回答的必要。
“……果然像,笑起來更像。”刀疤男盯着楚峥上下左右看了許久,才正了正臉色,“既如此,我就直話直說了。救你來不為別的,就想讓你幫我做件事。”
楚峥道:“只要不違道義,楚某答應。”
“這麽爽快?”刀疤男詫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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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峥淡淡道:“楚某從不拖欠人情,閣下雖縱火燒船逼得我們不得不跳海,但事後救人也是事實,楚某答應閣下一件事,也算兩清。”
刀疤男哈哈一笑,“你這小娃娃,老子喜歡。”
他看着也是個爽快人,又繞着楚峥瞅了半晌才道:“老子在這海上找了許久,也在陸地上尋覓了許多年,就是想找一個與那人相貌相似之人。”
刀疤男從懷裏翻出一副畫卷,小心翼翼展開,“你看這女人,與你像是不像?”
楚峥微愣,盯着畫中的女子半晌移不開眼。
畫中,是一處沙漠綠洲。綠洲被黃沙圍繞,烈日高挂正空,風沙卷起女子一頭柔順的秀發,她站在沙漠僅有的水源邊上,笑得張揚,又不失溫柔……
楚峥撇開眼,綁在身後的雙手狠狠緊握。
刀疤男仿佛想到了什麽,摸着下巴疑惑道,“不對,兩個完全不想幹的人怎麽可能長得這樣相似,難不成——”
楚峥眼角閃過一絲狠戾,冷冷打斷:“說吧,讓我幫什麽事?”
提起正事,刀疤男也懶得管他與畫中女子什麽彎彎繞繞的情況,便直言,“是這樣,我想讓你幫忙,照着這女子的妝容打扮打扮,陪我去見一個人。”
“……”楚峥的臉黑了黑。
刀疤男趕忙補上一句,“只要此事辦成,我便放了你,”他看一眼楚峥腳邊的嬰澤,“還有他,你們我都可以放走。”
楚峥沉默不語。
刀疤男一見急了,拎起昏迷在地的嬰澤,提到他身前,“小娃娃,你可別搞錯了,你們現在可都是老子的階下囚,老子好心好意跟你談條件,你可別不知好歹。”他惡狠狠地掐上嬰澤的脖子,“別以為老子救了你們就不會殺你們,說不準老子一個手滑就——”
刀疤男手下一狠,掐得嬰澤一陣咳嗽,懵着腦子醒過來,便看見楚峥抿着嘴看着自己。
不,準确來說,是掐着自己的刀疤男。
只見他眼睛微微漲紅,帶着些許滲血的狠意。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楚峥,哪怕當年他從狂暴中清醒,看到那個懷抱着師父的屍體重傷在地的楚峥,也不見他這般狠戾的樣子。
嬰澤輕聲開口:“阿峥……”
楚峥一愣,皺眉看向他,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刀疤男提着嬰澤後退一步,“怎樣,這個忙你幫是不幫?”
“什麽忙?”嬰澤剛醒,二丈摸不到頭,歪着頭看楚峥,“楚峥你要幫他忙?你要幫他什麽忙?”
楚峥越過嬰澤看向刀疤男,冷冷答道:“好,我答應你。”
答應什麽啊?誰來告訴他怎麽回事啊?嬰澤一頭霧水地又被扔在了地上,被刀疤男叫來幾個人架到了一間小黑屋裏,再次被壓出來的時候,已不知過了多久。
嬰澤被壓着左拐右拐地到了一間同樣簡陋的房間,再次看到楚峥時,瞪着雙目張着嘴,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楚,楚峥?”嬰澤喃喃自語,“他這是自宮了?”
刀疤男一口酒“噗”了出來,擦着嘴癫狂直笑,“你這小娃娃,老子也甚是喜歡。”
楚峥抽着嘴剮他一眼,如果不是雙手被綁,他大概沒那麽好脾氣坐着給他倆當猴子耍着看。
刀疤男拍了下楚峥的背,笑道:“別黑着臉,要笑,笑起來才像嘛。”
楚峥艱難地擠出一絲笑,比哭還難看的笑,看得嬰澤沒心沒肺地一頓狂笑。
半晌,嬰澤才記起來問他:“楚峥你打扮成這樣是要做啥?”頓了頓,突然想到什麽,開始心花怒放,“莫不成你想通了?”
想通什麽?楚峥沒來得及問。嬰澤已經邪惡地笑着,冒出下一句,“你喜歡女裝怎麽不早說呢?你要早說,我也不會辛辛苦苦想方設法地把自己嫁給你了,你愛扮作女的,我就來娶你,我很樂意的啊。”
“……”
刀疤男站在他倆中間,來來回回看了他們好幾眼,一臉茫然。
嬰澤瞅着楚峥看了會兒,突然又說道:“只是你這女相,不是很合适啊……不過沒事兒,只要你喜歡,天天扮我也不介意。”
忽略嬰澤的下一句,這上一句倒是提醒了刀疤男,他攤開畫卷比對着看了楚峥一會兒,開始犯難,“像是像,但總歸是男扮女相,故意為之,竟都沒有原先像了。”
楚峥是劍眉星目,棱角分明,而那畫中女子卻是明眸和眼,溫婉柔和,怎能裝得像?
眼見觸手可及的希望或将破滅,刀疤男難免暴躁起來,扔開畫卷四處砸着東西發洩。
嬰澤盯着畫卷,慢悠悠說道:“我說,這位……刀疤兄,你要是能告訴我為什麽讓楚峥扮成這個女的,我倒是可以幫你一幫。”
刀疤男一愣,嗤笑他,“你?”
嬰澤擡起頭驕傲地點了點,“知道老子是誰嗎?”
他是誰?這倒是聽他那群同船的人說過,刀疤男反問他:“你不是紅櫻教的左教使嬰澤嗎?”
“那嬰澤又是誰?”
這兩年他常常下到陸地找尋與那畫中女子相像之人,江湖上的傳言多多少少也聽到些,便挑着那些傳言一五一十數落了出來,“傳言,嬰澤年少時拜于武林第一人玉面公子門下,學藝十餘年,兩年前欺師滅祖殺了玉面公子叛逃師門,被其同門師弟楚峥帶領無相門一幹精銳逼退至西陲邊境,遂入西陲紅櫻教麾下,任教中左使。”
說完刀疤男一愣,下意識看向楚峥,心想:若傳言無誤,這楚峥小娃娃不是應該與他有着血海深仇嗎?如今看着,不像啊……
嬰澤也看着楚峥,見他一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麽,才暗松一口氣,繼續道:“先不說什麽傳言不傳言,你可知,玉面公子有何絕學?”
這倒是把他問住了,玉面公子成名于十幾年前,那會兒他常年在海上飄蕩,現如今關于他的傳言也少之又少,他哪裏能夠知曉?
未待他多想,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楚峥突然開了口。
“縮骨易容術。”他的聲音清清淡淡,聽似毫無波瀾。
嬰澤補充道:“好巧不巧,這門絕學,老子剛好學得不錯。”
楚峥突然冷哼,似乎想起了某些不開心的回憶。
刀疤男心有疑惑,但想着楚峥被綁着,嬰澤一人也搞不出什麽幺蛾子,便給嬰澤松了綁,又聽嬰澤說此法不外傳,便十分配合地壓着楚峥到房外候着。
蹲着等了一會兒感到無聊,起身拍着楚峥的肩問道:“喂,小娃娃,你不是他師弟嗎?你怎麽不會那個什麽縮骨還是易容的把戲?”
楚峥撇他一眼,一眼不語地看着緊閉的房門。
“難道是那玉面公子偏心,教了大的不教小的?”想想覺得這解釋甚是有理,刀疤男肯定地點着頭。
房門在此刻被緩緩推開,從裏頭伸出一雙靈巧的小手輕搭在門邊,刀疤男凝神細看,只見房內走出一名女子,柔和的眉眼淡淡掠過他們,最終定格在楚峥身上,朝他眨了眨眼,開口說話已是一副嬌滴滴的嗓音,“我美嗎?”
楚峥愣愣地看着他,複雜的眼神,滿滿地都是他從未見過的神色。
嬰澤皺着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楚峥?”
楚峥抓住他的手,下意識緊了緊,又很快松開,“聲音太嬌氣。”
“啥?”
楚峥淡淡道:“說話時別這般矯揉造作,溫柔一點……會更像。”
“……”像什麽?像那畫中的女子?
楚峥轉頭看向刀疤男,“找件女子的衣裳給他。”
刀疤男一愣,拍着腦袋幹笑,“對對對,瞧我腦子。”
嬰澤那張鬼斧神工猶如畫中女子走出來一般的臉,讓他震驚的都忘了他縮骨過後身型變小,一身男裝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倒顯得怪異了。
也不知刀疤男從哪很快弄來了一襲羅紗裙,嬰澤迫不及待給自己套上,提着裙子在楚峥面前轉了好幾圈。
刀疤男連連點頭甚表滿意,趕着嬰澤出門往海島後山處走去,楚峥則被壓回了小黑屋。
路上,刀疤男瞧着嬰澤十分配合,便放下了三分警惕與他聊了起來。
他問嬰澤:“小娃娃,老子聽那江湖傳言都道你與楚峥那娃娃有仇,如今一瞧卻覺得傳言荒唐得很,你這個當事人倒是說說,你倆真有那麽大的深仇大恨?”
江湖傳言,江湖傳言。
這個江湖有多少傳言,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嬰澤看他一眼,也不知為何,難得正經着一張臉,不再戲谑地掠過話題,只是輕嘆一聲,道:“我這個當事人……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有仇便有仇,無仇便無仇,為啥會不知道?”刀疤男冷哼,“你這小娃娃,不想說就算了,也不用這般糊弄老子。”
嬰澤搖搖頭,噙着一抹苦笑。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刀疤男又止不住好奇心作祟,問他:“對了,那個什麽縮骨功,你那公子師父怎麽教了你不教楚峥那娃娃?”
嬰澤像是想起了什麽,這次倒是真情實意地笑出了聲,道:“縮骨功修煉過程極為痛苦,他小時候怕疼,哭着喊着,怎麽都不肯學……”
談話間,嬰澤微愣,嘴角的笑意還未達眼,便已收得一幹二淨。
所以,世間會這功法的,大概只有自己和師父了吧……?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