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盜1
中北海域常有海盜出沒,時間基本都集中在立春前後,故而無相門才同意出海走水路的計劃。
如今這才剛入秋,怎會好巧不巧,讓他們遇上了海盜?
莫葉程一陣冷笑,朝着嬰澤射出幾枚針,“定是這冥頑不靈的魔教敗類勾結了海盜前來救人!”
下毒一事暫且不論,單憑他深夜一人在這甲板上游蕩,沒過幾刻鐘海上便有海盜出沒,他也再難逃嫌疑。
“楚少門主,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話說?”莫葉程質問楚峥。
楚峥無話可說。可如今揪着這個說事還有什麽必要?
“……在下有一言。”人群處,易飛揚走出來,難得是個明白事情輕重緩急的,面無表情地說道:“先不論嬰大哥是否與海盜有所勾結,眼下最緊要的事,不該是全力備戰嗎?”
話音剛落,只聽遠處的海盜船已經步步緊逼,數十條帶鈎的繩索直直射來,插入甲板,繩索微動,隐有數十人踏着鎖鏈從黑夜中而來。
楚峥最先反應過來,朝着衆人大喊一聲:“此時莫要內鬥,拿起武器全力迎敵!”
剛解下的鎖又拷在嬰澤手上,将他雙手鎖在身前。
嬰澤看一眼楚峥,輕嘆一聲。
衆人紛紛拿起武器嚴正待敵,稍晌,便見繩索上的數十人以鬼魅般的速度踏至,重重跳落在船上,震得船尾那些人身型不穩地晃了晃。
楚峥壓住胸口翻騰的真氣,緊握住手中的劍。
海盜群中,有一名滿臉胡子,眼角帶着刀疤的男子扛着大刀走上前,“兩條路。第一,自己跳海,船歸我們;第二,被我們打下海,船歸我們。”
當他們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嗎?莫葉程哼了一聲上前,“無知鼠輩。”
楚蕭甩着藤鞭,道:“我們選第三條路,打你們入海,你的船歸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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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男放下大刀,直直插入甲板,道:“那麽,便廢話少說了!”
戰火一觸即發。
船尾那些江湖中的無名小輩初遇海盜,難免被一些江湖傳言弄得心驚膽戰,但卻又慶幸着有無相門衆人在前頭頂着,自己若能拿下幾顆海盜首級,哪怕到了江北偷不了魔教頭顱,此行也算是圓滿了。
于是衆人雖心有餘悸,但手上動作卻幹淨利索,難掩躍躍欲試的興奮感,專挑着海盜群裏那些看着瘦小的人去打,毫無章法的這麽幾個來回,船尾早已亂成一團。
刀疤男最先迎上的是莫葉程,莫家功法偏向輕靈,而大刀鈍重,他便被大刀壓得死死的,幾招下來已見他嘴角隐有滲血之意。
刀疤男見狀,加快揮刀的速度又是一頓猛攻,眼見莫葉程就要被逼至欄杆處,嬰澤一腳踹在莫葉程腰間,将他踹離戰圈,頂在大刀下面,借勢砍斷了手中的鎖鏈。莫葉程捂着胸嘔出一口血,心下複雜了些許,冷哼一聲轉而投向其他戰圈。
眼見自己的刀被假借他用,刀疤男臉色含怒,揮着大刀朝嬰澤強勢攻去,速度仍有提升的趨勢。
嬰澤運動真氣化作鬼魅步伐,在他身旁左躲右閃,丹田處的鈍痛越來越大,心血湧上喉腔,他一時不控,吐出一口血。
遠處的楚峥見狀身形一頓,劍氣逼出,朝着刀疤男直直射去。刀疤男警覺,閃身避開,嬰澤見空一狠心運足真氣朝他拍去,将他直接拍落下海。下一瞬,自己也撐着身子連退好幾步,捂着嘴難忍口中腥甜,又是一手黑血。
他回頭望楚峥,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你們這蠱毒,很是霸道啊。”
“……”
楚峥沉默,握着手中的劍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愣是說不出一口話。
“……小心!”嬰澤神色突而一陣驚恐,身體朝他撲來将他壓倒在地,躲過海盜船頭尖銳的沖擊。
只見那巨大的海盜船不知何時已經逼近了他們,尖銳的船頭直直撞向他們的船尾,震的船身一晃,歪着偏離了航線。
甲板上的海盜尋着空隙直接跳上海盜船,不等他們反應,便見從海盜船裏投來數十枚火球,片刻,整座船身已置身火海當中。
刀疤男不知何時已游到了海盜船上,站在船頭張狂地笑着,“第三條路,人亡、船亡,哈哈哈哈哈。”
傳言江北海盜無惡不作,燒殺搶掠,堪比海上紅櫻教。這江湖傳言,看來終于準了一回。
楚峥大聲吼道:“棄船!跳海!”
衆人得令紛紛往海裏撲。
楚蕭望着海面,再看一眼身後蔓延的火勢,一陣手冷腳抖。
“……死就死吧!”半晌,楚蕭深吸一口氣,皺着臉朝海裏跳去,淹死總比燒死強!
海水沒過頭頂,楚蕭下意識撲騰了幾下,胸腔裏嗆進了水,窒息感直接襲來。他哀怨地想着,大概這輩子也就到此為止,可憐他好歹一風華正茂的美男子,還沒成過親,連表哥都跟人親過嘴了,他都還沒親過姑娘的小嘴……
一片混沌中,楚蕭正打算懷着這麽個美好的遺憾乖乖地去投胎,卻感到自己的嘴不知道被什麽柔軟的東西封住,口中渡來一片空氣……
而後眼前一亮,他已經被帶離了水面,一頓咳水,咳了半晌才回頭,看到一名少年正抓着自己,讓自己得以平穩地浮在水面。
“你……”他叫什麽來着?
少年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地給他提建議,“回去後,你還是學一學游水吧。”
楚蕭“啊”了一聲,想起來了,“易飛揚?”
易飛揚點頭,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楚蕭被盯着有些不自在,眼光下移,瞄到他那張濕潤的薄唇,突而一愣,像是回憶起了什麽,趕忙撇開臉。
別多想,別多想,他這是為了救人,他們才和表哥他們不一樣呢!楚蕭不斷在心裏暗示自己,想起楚峥,才看向遠處置身火海的那艘船,急道:“不好,表哥還在船上!”
船上,楚峥确保衆人皆已棄船而逃,才站着欄杆處,準備跳海。
嬰澤環視一眼手腳處的玄鐵環,靜默着。
危機之下楚峥也顧不得多想,拉着一直不動作的嬰澤縱身一跳,水下的手腕處傳來一陣沉重感,楚峥一愣,突然想起了什麽,感到嬰澤掰開自己的手,他的手方離,沉重感頓無。
……玄鐵環!
楚峥驚駭,總是一派正經,清雅含蓄的臉上突而滿布驚懼,立即回身入海。夜下深海,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他卻管不了那麽多,閉着一口氣往海深處游去。
嬰澤……在哪裏?他在哪裏!
楚峥揮着雙手不斷深入。
玄鐵環重達千斤。陸地上他尚能裝作行走自如,可一旦置身大海深水之中……他還怎麽裝。
周遭海水冰冷刺骨,刺着他逐漸無力的手腳,刺痛了他勉強睜着的雙眼。
太黑了……
他找不到他了……
久久,楚峥終于嗆出一口氣,感到手腳一陣抽搐,身體已經控制不住地往上浮去。
他盯着那暗不見底的深水,腦海中回蕩着的,是一陣難言的鈍痛。
……
再次醒來,是在一間昏暗的房裏。
楚峥下意識四處尋找,看到嬰澤手腳被繩索束縛着側躺在自己身旁,才松出一口氣。
楚蕭見楚峥醒來,趕忙湊上前,“表哥,你終于醒了。”
楚峥這才注意到,不只他們,船上衆人大都被困在這間房裏,皆是手腳被縛,隆拉着腦袋垂頭喪氣的模樣。
“怎麽回事?”楚峥疑惑。
楚蕭“哎”了一聲,給他解釋道:“大海是海盜的主場,我們哪裏游得過海盜船,跳海後沒多久,咱一行人便一個個的被海盜追着撈,全壓着困到這裏了……不過吧,我覺得那些海盜雖然看着壞,但應該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
楚峥問:“為何?”
楚蕭看一眼嬰澤,道:“表哥你不知道,當時我們被撈起來後,那個帶頭的刀疤男清點着人數發現少了你和嬰澤,二話不說就領着一群人跳到海裏,撈了一刻鐘才把你和嬰澤拖上來的。”他感慨,“這月黑風高的,海水又那麽深,入海底撈人多危險啊,也得虧他們是群海盜,旁人肯定沒那麽大本事。”
只是那刀疤男為何這般費勁地救下他們,便不得而知了。
楚峥看向嬰澤,只見他臉色蒼白,但呼吸也還算平順,心裏說不出是何滋味。
房門被推開,光從外射了進來,衆人不适地微眯起眼。背光處,有一人朝着他們吼了一聲:“都起來了,下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