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壽宴(三)
一曲彈罷,自是迎來衆多掌聲和贊賞聲。
“悠兒可是越來越出息了,我瞧着這琴藝都和元惜不分仲伯了,當真是好啊。”兩人回到座位上,羅元昊先行開了口。
鄭玲此時接了口,道:“小打小鬧的,大爺也擡舉她了。”
“倒也不算是擡舉,悠兒不但是琴藝好,聽說畫也畫得不錯的。”羅老夫人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了一句。
“哦?比起我家韻昕的畫兒如何?”說話的是劉氏,是羅元昊的嬸母。
她口裏的韻昕是她的女兒,羅元昊自是稱呼她一聲堂妹,是羅老爺庶出弟弟的女兒。興許這位韻昕小姐的畫藝非常不錯,所以作為母親的劉氏言語之中自然是帶了些傲氣。
“這個……我倒還真不好說。”羅老人瞅了許悠一眼,突然笑了笑,“要不這樣,咱們讓她們倆比比看,這在座的就都是評判,也算給老爺助助興,如何?”
羅老夫人說完,把眼睛轉向坐在一邊的羅老爺,他自是笑着點點頭,這事兒就算同意了。
畫畫?這倒是她拿手的,雖然覺得在這個場面上有些炫耀的意思,并不是太喜歡,但是既然羅老夫人如此堅持,若是自己拒絕的話反倒有些矯情的味道了,所以她還是答應了下來。
再說那位韻昕姑娘,本是羅氏二房的嫡女,自有些傲然之氣,并沒有把許悠當一回事,坐在鋪好畫紙的桌前,一臉的自信滿滿。
許悠執筆在手,卻沒有馬上下筆,對于畫什麽東西這個問題上,讓她思索良久。許悠猜得出羅老夫人的心意,既然是要和二房的姑娘比試,她自然是希望許悠代表她能勝出這一局,給她掙些臉面,所以畫什麽就比較有講究了。
她想起了羅元辰曾帶她去過的溪邊,腦海中突然呈現出了另一幅景象,心思一動,便動筆落于紙上。
過了沒一會兒,兩位姑娘都把自個兒的畫完成了,下人們過來替她們将畫呈至羅老夫人處。羅老夫人看了幾眼便把這畫傳給了在場的所有人觀看,場面上自是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啧啧聲。
韻昕姑娘畫的是一大簇的花兒,豔麗絢爛,筆法到處精致,令人賞心悅目。許悠則是畫了一處景致,線條勾勒清晰,卻栩栩動生,有如畫活了似的。
其實,不需太多比較,大家一眼便瞧出了許悠的這幅畫更勝一籌。
羅老夫人自是樂在面上,許悠的成功自然也是她的臉面,看着劉氏不甘心的臉,她甚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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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姑娘果然是才藝佳人,這若是将來誰能娶了她,當是福氣了。”劉氏這話,說得有些酸。
大姑母這回也插了嘴,道:“我看呀,自家的好姑娘也得留着給自個兒,我們家宇兒倒是不錯的選擇。”
劉氏哧了一聲,道:“你們家宇兒是娟姨娘的兒子,身邊兒都有三個侍妾了,嫁給他還不如讓羅老夫人替元昊納了她當貴妾,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少夫人,您說我說的對不對呀?”
劉氏把目光投向少夫人鄭玲,眉色飛揚。鄭玲淡淡一笑,卻也不置可否。大姑母被這話一堵,有些怏怏的,誰讓她自個兒就一個嫡出的女兒,庶出的兒子自然比不上羅家的嫡長子了。其實以許悠的身世,就算納給她們家的庶子當妾,也算妥當,只是礙于羅老夫人在場,這話再說下去就有點不對味兒了,所以便悻悻地閉了嘴。
許悠不自禁地在桌底下握緊了自個兒的雙拳,心裏自有些跳動不安,她可不要嫁給那個什麽大姑母的兒子。她瞧着姐姐的表情,似乎對劉氏的提議并不怎麽反對,而想那日她也是親口對羅元昊提過這事兒的。許悠心裏是有些緊張,她是挺喜歡羅元昊的,但是萬一羅老夫人答應大姑母的意見怎麽辦?姐姐會怎麽回答?
正在各種心思的揣摸不定中,突然覺得手背上蓋了一層溫暖,竟是羅元惜握住了她的手,并輕輕幫她展開了手掌。與羅元惜雙手互握,有些彼此安慰的意思,倒也讓許悠的心微微安定了些。
好在,羅老夫人并沒有對此太在意,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許悠,道:“眼下她還小,這事兒慢談不急。”
許悠聽了這話後,暗暗松了口氣的同時,也略有些失望,頓覺掌心已然沁出了汗。
許悠下意識地将目光轉向另一邊,本是想看看羅元昊的表情的,但是偶一撇眼之處,許悠撞上了羅元辰的眼睛。此時他正灼灼地看着她,目光淩厲且似乎帶着些憤怒,她不由有些茫然,不自覺地将目光飄向了別處。
第二日清晨,由于昨晚睡得有些晚,今兒個她睡了個大懶覺,快近晌午的時候才慢吞吞地起了床,用過午膳後便打算到繡坊一趟。這兩日她畫了幾幅樣作,打算與李四娘合計着制成繡品,看看效果如何。
許悠踏着輕快的步伐,帶着素梅一起離開了蘭苑,卻不料,才走出沒幾步,便被人截住了。
來者竟是羅元辰,一臉嚴正,竟是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讓她掙脫不得。
“二爺,您這是……”素梅在一邊道,有些緊張地看着臉上微有怒氣的羅元辰。
“滾開。”大概是頭一回看到羅元辰如此暴力,素梅吓了一跳,卻緊緊拽着許悠不敢松手。
“跟我過來。”羅元辰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就走,直接素梅驚呆了。
“素梅,你回去等我,我一會兒就……”許悠回過頭交待,話音未落,人早已被羅元辰拖出了好遠。
素梅傻傻地在那兒,好半天回不了神。
許悠被他拖上了馬車,直接便驅車來到了之前去過的溪邊,這才把她放了下來。
“二爺,你這是……”許悠心中含着些怯意,平日裏最多也就是見到過他冷漠的表情,如此怒意還是頭一回見到,不由讓她有些懼意。
羅元辰緊緊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許悠心虛之下往後退了兩步,雖然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虛些什麽。
“那幅畫,你為什麽會畫那幅畫?”他的聲音沉重。
“什麽畫?你說的哪幅畫?”許悠不解。
“昨晚上你當衆畫了那幅畫,上面的景致便是平州,你還敢說你沒去過平州?”羅元辰道。
“我……”許悠倒是一愣,她并不知道昨晚她所畫的景致便是平州之地,只是當時腦海中一閃,便畫了出來,那兒竟是平州嗎?這怎麽可能,姨媽和趙婆婆都告訴她,這些年她一直都呆在原城,沒去過其他任何之地,她理應不知道平州才對。
她的支吾讓羅元辰更加懷疑,逼近她,道:“為什麽不承認?”
“我真的沒有去過平州,至于為什麽會畫得這麽像……應該是書上看到的,對,書上看到過的。”許悠為自己找了個看起來極為合理的借口,讪讪地笑道。
書上?他該信她嗎?他開始懷疑,可是看着她真摯的目光,清澈而坦然,根本就不像是在撒謊。難道,真的是他自己多疑了?
“在來羅府之前,你果真沒有見過我?”羅元辰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許悠搖搖頭,她怎麽可能會見過他?等下,記得他曾告訴過她曾經在平州遇見過一個與她長相相似的姑娘,好像他還一直念着那姑娘,難道他是把她認作了是那姑娘?
“沒有,我是到了羅府才第一回見到你,以前……真的沒見過你。”許悠連忙否認。
羅元辰看着她的眼神漸漸濃郁,又漸漸轉淡,直至看到他眸心的一抹失望。雖然許悠有些抗拒他的胡亂認人,但看着他,心裏不免有些心疼他。
興許,真的是他想多了……
羅元辰拉過她的手,她吓了一跳,想要縮回,可他沒有松開,卻從身上取了一個紙包交在她的手上,随後才放開她,轉過身踱到溪邊,負手站在那兒,眼望着遠方,久久凝思。
許悠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打開紙包,裏面是一些核桃,這才想起自己曾經托他從江都帶回來的。
“謝謝你。”許悠低聲道,心裏确實有一些感謝。如果照那日聽到他和成王爺的對話來說,他去江都确實遇到了極為棘手的事,這個時候他還能記得給自己帶回這些小零嘴,心裏自是有些感動,這聲謝謝也是發自內心。
羅元辰沒有說什麽,保持着這個姿勢,身形未動分毫。
許悠的目光移到他的手腕處,還是那白色紗布。她走近他,在他身後兩尺處,道:“手上的傷……可還好?”
他終于從遠處收回了目光,回過身,與她面對面,停了半晌,卻不入主題,道:“你都聽見了?”
“我……”許悠輕咬下唇,臉上有些紅暈,這不明擺着在告訴他昨日她在偷聽他們講話麽,而且聽到的這些話應屬機密,他會不會因此而要對她不利呀?
許悠的心下惴惴,擡眼卻見他目光柔和,倒也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心裏又稍稍安定了些,連忙表态:“我把那些全部鎖在自個兒腦殼中,打爛了也不拿出來。”
她說這話時嘟着嘴,言詞又有些逗趣兒,他的嘴角不由微勾,其實他從來都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她應該是個可信之人。
“你的手要是受傷了,一定不能碰水,哦,還有不要吃那些發物……嗯,對了,那個紗布要經常換……還有……”許悠絞盡腦汁想,記得林誠和她說過受傷後要注意的事,可這會兒怎麽就想不起來幾條呢。
“啰嗦。”羅元辰簡單的兩個字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不過心裏卻有暖流淌過。
許悠悻悻的,心下轉思了一圈,終究覺得這會兒是個機會,關于楊旭的事不妨可以開口一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