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教
“你方才在做甚麽?真是不知所謂。”陳氏厲言,爾後她便甩袖進屋。
許悠有些愕然,不過還是跟着陳氏的步子進了屋。
“女兒不知緣何激怒了姨娘?”許悠自是不明,進得屋中便啓口相問。
“方才你在做什麽?”陳氏皺眉。
“那女子這樣欺上頭,自然不能讓她得逞,所以我剛才不過将她激走罷了。”許悠如實作答,這才想起來,方才似乎确未見到陳氏出來。奈何陳氏本有怒意,聽她此答,更是怒意加盛。
“你呀,不該你管的事也偏要強出頭,這性子怎麽才能改好,唉。”陳氏有些無奈,撫額嘆氣。
“姨娘……”許悠欲言又止。
她是許家的庶女,親生母親也得叫聲姨娘,心裏不免有些感慨。
陳氏待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熱,不過也難怪母親,從小就沒有和女兒住在一起,這感情自然生分些。許悠本就丢了些記憶,對于陳氏自也談不上有深厚的感情。兩人之間并沒有人家母女間的那種特殊溫存。
“你可知道你剛才錯哪了?”陳氏正眼瞧着她,語氣冰冷。
許悠微擡起頭,明亮的眸子微微有些閃動,須臾之後,又搖搖頭,道:“那女子如此逼着嫂嫂,我這麽做哪錯了?”
陳氏嘆了口氣,語氣卻仍然犀利:“你不過是許家庶女,嫡房之事何需你擔憂,可如今你卻不知所謂地去淌這混水,你道是對是錯?”
許悠默然不語,陳氏卻又接了下去:“你為何要趕那女子離去?”
許悠這會兒倒是理直氣壯了些,搭上了話:“那女子自稱懷了哥哥的孩子,原本我也想先掂量她是否是對哥哥真心,可後來也看出那女子無非為利,說話亦是前後矛盾,教人看出破綻,更難說這孩子的真假了。再看那孫月,簡單幾句話就把嫂子逼入牆角,若是進了門,那還不驕上了天,明眼人一看便知她這是矯作之姿。人家這都這樣欺負上門了,我自要為嫂嫂打這不平了。”
陳氏點點頭,說:“好,先不說那女子如何,可是你又怎知你哥哥不想納人入門?又怎知你父親不願将這孩子收入府裏?”
“姨娘……”許悠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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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你在許家如何地位?”陳氏問得針對。
許悠頓時明白了母親的意思。作為許家庶出之女,又因為嫌棄她,從小被送出汀州,可想而知在許家人心目中的地位是多麽不堪。像她這樣的一個庶女,若是把事情做好了,自然皆大歡喜無妨,若是做錯了事,那就是大殃。母親實是在提點她,人家嫡房娶妻納妾生子之事,本是大事,反教她一個無關痛癢的庶女去攪了局,無論人家的決斷是如何,也斷是輪不到她來講這決定的。
“你這性子就是魯莽,昨天因為一只貓偷了你的食物便大驚小怪,攪得天翻地覆。這回兒又把人家的家事給攪亂,你這樣不知隐忍,往後若是嫁了人如何在夫家立足?”
“姨娘……”許悠擡頭,不滿地道,“你沒見着她如此逼嫂嫂,如此乖張的女子,憑什麽我們還要給她好臉色?為什麽還要隐忍,竟還要納她入門,這要将嫂嫂置于何地?”
“笑話,若是你哥哥真要納這門妾事,你嫂嫂又能耐何?女子三從四德,自然她也得順從了夫君,否則得冠上個妒的名聲,那又犯了七出之條了。”陳氏的音量有所提高。
“我偏不這麽認為,為何女子就得忍氣吞生?明明就是欺負到自個兒頭上,為何就不能反抗?男人做錯了事,女人非但不能說他們,還得順從,這算什麽道理?按我說,就不能這麽依着他們,該反抗的時候就得有自己的立場,不能屈服。”許悠表示不滿。
陳氏皺了眉,道:“你這都是些什麽歪理?竟是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趕緊把這話頭收回去。”
許悠心裏微嘆,恐怕她的這種心思,陳氏是怎麽也不會理解的了。
陳氏又道:“你只憑着一己喜好,便替許家做出了決定,就不怕無形中樹了敵?再說,男子納妾天經地義,有何不能。你娘不也是你爹的妾室,不然哪有你的存在?更何況将來你的婚姻也不可能是人家的正室,這又何解?”
許悠似有所悟,母親也不過是個妾,她這麽說确實是有些傷了母親。
“姨娘,對不起,我……”她有些報歉。
“唉,這些年你不在我身邊,竟是學得這般沒有規矩。”陳氏有些洩氣。
許悠嘟了嘟嘴,沒有答話。
“對了,剛才嫣姐兒和我提,說是讓你和她一起去你表姑那。”陳氏轉了話題。
“嗯,今兒姐姐和我提了,我覺得這樣也好,反正我也有些受不住這邊的天氣。”說着,許悠縮了縮脖子,惹得陳氏瞪了她一眼。
“唉,我想着這樣也好,一來,你也習慣了南方的氣候。二來,你表姐鄭玲端莊賢淑,循規蹈矩,你也看着學學。再說,羅家高門大戶,羅老夫人治家嚴謹,你在羅府住段時間,也好讓羅老夫人給你收收性子,沒準你住那兒能把你變成個淑女。”陳氏長嘆了口氣,說,“你和鄭玲早些相處也好,将來真的嫁了羅家,日子也舒服。”
許悠垂首站在陳氏的跟前,擺弄着自己的雙手食指,卻是偷眼瞧着一臉嚴肅的母親。她彎動着兩根食指,向陳氏不停地做出類似點頭的手勢,更是有些撒嬌的味道,道:“我知道啦,姨娘。”
反正嫁不嫁的問題現在還言之過早,她眼下年紀還小,婚事也沒正式說下,不擔心這些。聽說汀州城風景優美,而且還有很多好玩的地兒,這才是她向往的。
陳氏好氣地拍下了她的手,道:“別在我跟前做這猴兒似的動作。”
許悠暗自洩氣,恐怕是這些年母女相隔太久的關系,她們之間似乎總隔了一層厚厚的紗,沒有平常母女間的親昵,心裏不由有些傷感。
陳氏觀察她的臉色,道:“去了羅府後好好跟着你姐姐,萬不可再像在家裏這般任性魯莽了。”
頓了頓,陳氏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便是喃喃自語了起來:“羅府不比許府,萬事都得上着點心,特別是你表姑,她并不是一個容易相與的人… …”
陳氏語氣竟有些幽然。
“姨娘,你很熟悉表際麽?”許悠聽她的語氣似有些怪異,她可是聽說陳氏從來沒有與這位表姑有過見面接觸。
陳氏一怔,擡起頭時正好迎上了許悠那探究味十足的目光,忙道:“我怎麽會知道她,胡扯什麽,還不是你姐姐回來說的。”說話間,竟是目光有些慌亂的散亂。
陳氏接下來也沒多說什麽,說是還有事要處理,便匆匆離了去。
母親這是怎麽了?剛才說話躲躲閃閃的,好像有很多秘密似的。許悠望着被陳氏關上的屋門,手托着下巴伏到了桌前,長長地呼了口氣,心思又轉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想到她可以離開北淩城,回到南方,心裏便一陣雀躍,将自己摔在床褥間,雙腿亂蹬了幾下表達了自己內心的興奮。
陳氏站在門口一會兒,微微回首望眼了望已被她關上的門。眼神裏呈現出一道無法言喻的複雜,竟是越來越深沉,而她握起的拳頭也是越握越緊,連指甲陷入了肉裏都未察覺。
“二姨太,你花了這些心思讓嫣姐兒安排了四小姐住去羅府,真的是想把四小姐也嫁去給羅大少爺?” 月娘走到她的邊上,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門。月娘一直都伴在陳氏邊上,可算得上是她的忠仆。
陳氏只是淡淡地“嗯” 了一聲:“嫁去羅府,老爺不是也覺得挺好麽,對許家也是挺有利的。再說,這丫頭長得狐媚似的臉,哪個男人看了不動心?再長幾年定是出落得更加水靈。讓她去羅府跟嫣姐兒一起,定然會入了羅大少爺的眼,到時再讓嫣姐撺掇幾句,婚事也就能加快定下了。”
月娘心裏其實挺沉重的,四小姐可是陳氏的女兒,卻被自個兒母親用“狐媚”二字來形容,可見這母女倆的感情實為生份。月娘仍然有勸解的心思,便接着說:“二姨娘,羅老夫人不是一直說我們家四小姐年歲還小,得再等二年麽。”
陳氏哼了一聲,道:“我等不急了,這事早成早好。羅老夫人就是自恃高貴,哼。所以,我才要把悠兒送進羅府住上段時間,這丫頭機靈着,只要讓羅家大少爺瞧上了,還怕事不成?你沒見着今天那個孫月,李蘭什麽都沒瞧出來,悠兒這丫頭就能一針見血地瞧出端倪,這丫頭聰明的很,我就不信她不能在羅家搞出些味道。”
月娘道:“所以二姨娘才故意這麽說四小姐?”
“嗯,悠兒确實心細,而且也很聰明,可是她太魯莽,心腸也直,我也是怕她到時還沒進門就被人盯上了,壞了我的計劃可不是好事。”陳氏冷冷地道。
月娘心裏卻是苦苦的,嘆首:“可是,您真讓四小姐嫁了羅家,将來知道了真相,那……”月娘欲言又止,滿眼憂色。
“那又如何?這麽多年了,我等的就是這樣的結果。”陳氏的語氣堅定,甩袖而去。
月娘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接下來,許悠便是準備打點行裝,準備與許嫣一同返回羅府。其實,許悠也沒有太多的東西需要整理,本來從原城姨媽家回到北淩城的許府也沒有多少日子,能有多少行裝。所以,很快她便收拾好了,這兩天自然又是閑着到處晃。
趁着午後日頭正好,許悠便在院子裏與丫鬟秋靈一起玩起了毽子,倒也玩得盡興,身子也暖和了不少。興許是踢得興奮,許悠這一腳用力過猛,居然把那毽子踢到了遠處的屋頂上,可把秋靈看呆了。
“四小姐,您的腳力也太厲害了,竟能把它踢到這麽遠… 這麽高……”秋靈望着毽子飛去的方向,有些不知所措。
“唔,好像确實有點方向……錯誤。”許悠讪讪的,抓抓頭皮,突又笑道,“沒關系,我把它撿回來就是。”
“哎,四小姐,那可是在屋頂上,我看算了吧,許府也不差一個毽子,回頭我幫您再去找一個就成了。”秋靈拉住許悠,勸道。
許悠卻起了玩心,道:“我偏要把它撿回來,嗚,好久都沒爬過屋頂了呢。”
許悠的豪言壯志自然有些吓壞了秋靈,恐怕她當下人這麽久,大概還是頭一回見過這麽膽大的小姐吧,漲着臉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卻見許悠已經跑開了。
爬屋頂算什麽,之前在姨媽家的時候,爬樹摘果子、爬屋頂看星星的事兒沒少幹過。因此,她不費吹灰之力就爬上了屋頂,找到了毽子所在的那片瓦片。
拿起毽子本想馬上就離開了,卻注意到屋頂上有一片瓦片有些松動,她便爬過去想看下情況,若真的不成,還得請父親找與瓦工把屋頂修繕一下,免得下雨天漏水,住得不安寧。
她輕易地就扳動了那塊瓦片,不由微微皺眉,心下不由暗自嘀咕。
便在這時,她卻聽到底下屋裏傳來的對話聲,而談話的內容竟讓她不敢移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