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該是這樣
不該是這樣
六歲之前的記憶鋪天蓋地的向我襲來，能記得的，漸漸忘卻的，如今都一股腦的湧來。原來我是淩家的孩子，這些那麽清楚的解釋了我為什麽會和小歆長得那麽相像，還有我與淩洛離初次見面時，對他沒來由的信任，還有他的一次又一次的拒絕……那麽的清楚明了……
淩洛離說得對，如果他将一切都告訴我的話，我會離開他，離得遠遠的。因為我不能忍受的是這畸形的愛戀，我會恨我自己，我會對自己感到羞恥，我會鄙棄我自己……可是，我還是會恨淩洛離，他為什麽不一如既往的拒絕我，對我狠心一點，也許我們就不會鑄成如今的大錯！
我恨他，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恨一個人。我的恨意那麽赤裸裸，每個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他們每個人在我的面前都努力的維持着笑意，可是那樣的笑容再也達不到眼底。
自從我知道了一切之後，爸爸向我忏悔，媽媽掩面哭泣，姐姐沉默不語，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情緒，各不相同。爸爸沒有做錯，他只是因為失誤傷了人而已，至少在當年的事故中，我并沒有死，這樣不就很好嗎？
那時候的我只有六歲而已，六歲的年紀又能記得了多少事情，就算記得，那些情感早就已經淡漠了吧，回不了當初的濃厚。而我六歲之後的記憶才是真真實實的，我同家人相處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早就已經深刻在我的心底，對我來說，我的家人只是爸爸、媽媽和姐姐而已，沒有其他人。
淩洛離最終還是走了，小歆也走了。猶記得淩洛離臨走之前對我說的話，他說：藍藍，對不起。你要開心，快快樂樂的，我家的馨馨總是喜歡笑，喜歡鬧的。
他走的時候我沒有去送他，也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話。他走後，我每天都在笑，笑得很開心，可是笑着笑着就會有眼淚流下，怎麽擦也擦不完，到了最後，我幹脆不再管它，任由着眼淚不停的流淌。
每個人都走了，家裏的人不管做什麽事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他們在我面前從來不提淩家的任何人，也不提任何和他有關的字眼。
時間不停的流逝，又到了一年的深秋。
枯黃的落葉飄落的時候，我仿佛覺得時間已經過了好幾百年般漫長。有些東西我們刻意的不去想，不去念，就以為我們真的可以忘記，可是那些事情真真切切的發生過，無論我們再怎麽努力，也無法将它們徹底的忘記。其實很多事情，在我們就快要忘掉的時候，命運又會跟你開個大大的玩笑，它會毫無預兆的将曾經在你生命中走過的人、事、物完完整整的再次送到你的面前，然後提醒着你，這樣的事，真真切切的發生過，不是你說忘就能忘記的。它要你時時刻刻記住那些痛、那些笑、那些淚……因為命運清清楚楚的知道，我們越是逃避，我們就越會痛苦，越會無法忘記。它要我們坦然的接受，感受那些所發生的事帶給我們真切的痛，一點一點的體會，只要我們接受了，我們便可忘卻，便可放下，便不會再一直錯下去……
可是我們沒有那麽大的胸懷，我們的心很小，小的只能容下一個人，小的無法容下太多的痛……
我原以為我已經忘記，我原以為我已經放下了對他的執着。可是，原來我從不曾忘記，也不敢忘記……
早已深入骨髓的東西，是忘不掉的。
淩家破産，淩馨房地産的總裁不知去向。
電視上的新聞報道，報刊上賣的報紙、網絡上的消息鋪天蓋地的襲入我的生活。聽到這些消息，我震驚的不知所措。我開始後悔，我開始惱恨，我開始發了瘋的想念他。我意識到我是多麽的殘忍，我傷害了淩洛離，比他拒絕我時還要來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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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又怎樣，相愛，就好……
這是我曾經看着小歆和梓辛哥在一起時有過的想法，可是我卻忘了，我責怪了每一個人，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淩洛離的身上，自己卻像是一個受害者一樣，得到別人的憐惜，得到別人的關懷，可是淩洛離呢？他的痛苦絲毫不比我少，甚至比我的更深，他害怕我受傷，自己卻咬牙強撐着早已傷痕累累的心髒，從沒有抱怨過一句。而我又做了什麽？在他早已流血不止的心髒上再狠狠的補上一刀嗎？
對啊，兄妹又怎樣，相愛，就好……
淩洛離，淩洛離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我向爸爸說出了我的初衷，我要去找淩洛離，不管我們是什麽身份，不管今後會如何，我都要和他在一起。爸爸對我的話，只是嘆息了一聲，讓我好好照顧自己，算是默許。媽媽也只是默默垂淚，像小時候一樣，将我摟在懷裏，輕輕拍撫。姐姐拍拍我的肩膀，是支持。于是，這一次的我又踏上了遠離家鄉的道路，不同的是，這次我是要去找回被我丢掉的愛情。
我首先去了S市，在那裏我了解到了淩家破産的前因後果。因為有人教唆，淩馨的一個員工攜款私逃，導致淩馨面臨了一次巨大的經濟危機，而淩洛離的助理，那個跟了淩洛離那麽多年的助理，那個淩洛離說過要将一切都交付給他的助理，背叛了他，聯合了其他與之對立的公司乘虛而入，将淩馨一舉擊垮。而他卻順利的坐上了淩馨的總裁之位，理所當然的享受着他用卑鄙手段得來的一切。
知道這一切後，我憤然的來到淩馨，想要找他理論，他卻并不予理睬，請了保安将我趕了出去。
我什麽也不能為淩洛離做，想到這裏我抑制不住的痛哭出聲。
淩家破産後，小歆的日子也不好過，梓辛哥的父母本就不喜歡小歆，如今淩家遭此橫禍，他們更是對小歆充滿鄙夷，冷嘲熱諷的話語，讓小歆倍感難堪。他們還在到處為梓辛哥物色名門的大家閨秀，想催着梓辛哥趕緊結婚，以便打消小歆的念頭。梓辛哥不願意，說他今生只認定了小歆，任何人他都不會娶，可是無奈梓辛哥的母親以死相逼，梓辛哥無奈，只能先安撫住母親，于是他和他的父母親離開了中國，去了英國。臨走前他讓小歆等他，他會努力說服他的父母親，如果實在不行，他會為了小歆同他們斷絕關系，然後帶着小歆遠走高飛……
我不禁有些悲哀，這個世界太過現實，每個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利益，阻礙了他人的生活，埋首在利益熏心的世界裏洋洋得意，自以為高高在上，卻不知，除了權利錢財之外，他們早已失去了一切。
在S市裏，好似只剩下了我和小歆相依為命。小歆一直在等梓辛哥，常常早出晚歸，她說她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和她的辛哥哥一起私奔。她總是那麽樂觀，哪怕心裏再苦、再痛，她依舊能夠笑的燦爛。反倒是我，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我總會垂頭喪氣，悶悶不樂，我找不到淩洛離，我找不到他，每晚我總會将自己埋在臂彎裏，痛哭失聲。每當這時，小歆都會安慰我說，藍藍，你一定會找到哥哥的，小時候你總是躲起來讓哥哥找你，現在哥哥一定是躲起來想讓你找到他，藍藍，哥哥在等你找到他，不要放棄，我們都不要放棄！
聽了她的話，我又開始重新振作。我打開電腦，将我的思念一個字一個字的打上屏幕。我想通過小說，用這種方式來呼籲我的書迷們幫我找到淩洛離，在每一本書的結尾，總是會有那麽幾行字“藍藍在等你！”，那深切的思念，絕望的吶喊，我不知道淩洛離有沒有看到。
沒有寫作時，我就會來到街上，張貼尋人啓事，小歆不忙的時候也會來幫我的忙，我們總是這樣一刻不停的忙碌着，只有這樣，我們才可以暫時忘卻那些痛。
一個月過去了，然後，又過了兩個月，我依舊沒有得到淩洛離的半點消息。深秋的天氣越來越冷，我時常在晚上用着凍僵的手指敲打鍵盤，盡管穿着厚實的衣裳，關緊了窗戶，寒冷的風還是會從用報紙糊住的縫隙中鑽進來，凍得我直打顫。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麽，因為我畢竟是在農村長大，這樣的苦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麽。可是小歆不一樣，她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千金大小姐，哪受過這樣的苦，我常常看到她頂着寒風大晚上的敲響屋門走進來時的場景，她的臉凍得通紅，嘴唇也凍得發紫，就連纖細的手指上也開始長起凍瘡來。可是她從來都不會抱怨什麽，也不喊苦喊累，對我的心疼，也只是抱之一笑。但是我常常在睡到半夜時，聽到她努力壓抑的哭泣聲，一聲又一聲，敲擊着我的心髒。
時間過得很快，入了冬的天氣是越發寒冷的。
我和小歆總會裹緊身上的羽絨服，哆嗦着穿過大街小巷，将手中的尋人啓事散發給每一個路人。好幾個月了，小歆一直都沒有梓辛哥的消息，盡管她什麽都不說，可是我還是清楚的感覺到了她的害怕與不安。
我以為我們會就這樣一直等待下去，除了死亡之外，我和小歆會一直這樣相依偎下去，不管多久。日子就這樣不停的過，我早就已經對梓辛哥失去了期待，可是小歆卻還是傻傻的翹首以待。我想勸她不要再等了，也許他不會再出現。可是我又有什麽資格說她呢？就連我自己不也是在傻傻的等待嗎？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大概說的就是這樣吧。
我從沒想過我會有和小歆分開的一天，而且分開的還是這樣的徹底。這樣的分離徹底的将我推到了噩夢的邊緣。
接連幾天來都是大雪紛紛，在這樣的天氣裏小歆也依舊如往常一樣，工作到很晚才回來。可是這一晚，她卻遲遲未歸，我等了好久，好久，她都沒有回來，我開始坐立不安，起身打了傘向着小歆打工的那家餐館走去，可是餐館的老板告訴我小歆早就回去了。我以為是我來的路上和小歆錯開了，便又匆匆往回趕去，走過那漆黑的小巷時，我的心跳卻莫名的加快，濃濃的不安包圍着我，讓我連呼吸都異常困難。
“啊，原來在這裏！”
我一驚，轉身卻看到幾個小混混站在我的身後，他們走路搖搖擺擺的，好像喝了很多酒，其中領頭的卻在沖着我笑，笑的惡心。
“你倒是挺能跑得嘛！看你這下還往哪跑！”
我驚吓，後退了幾步，将手中的傘砸向他們，轉身向後跑去。身後傳來的是他們粗魯的叫喊聲。
“媽的！臭婊子，你找死！兄弟們，給老子抓住她！”
身後有淩亂的腳步聲傳來，我更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盡管我已經跑得飛快，最終我還是被他們抓住。領頭的人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頭發，他離得我很近，口中有濃烈的酒臭味。
“你再跑啊，再跑啊！”
“你們要幹什麽？”盡管很害怕，我依舊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幹什麽？哈哈，兄弟們她問幹什麽！她竟然問我們要幹什麽！”抓住我的那兩個人，也附和着他笑了起來，笑聲異常刺耳，“盯了你這麽多天了，也是時候讓大爺爽爽了吧！弟兄們，給我帶走！”
我突然意識到等待我的是什麽，我害怕的掙紮，不管我是祈求還是高聲呼救，他們都不予理睬。當他們把我帶到一個廢舊的倉庫時，我開始感到一種絕望的害怕。我被人按住肩膀，上身動彈不得，另外兩個人開始動手脫我的衣服，我害怕的大喊大叫，我開始哭，眼淚肆意的流淌在臉頰上，我向他們求饒，我讓他們放過我，可是他們根本不為所動。當我聞到那股酒臭味離得我越來越近時，我大聲喊起淩洛離的名字來。
絕望溢滿我的胸腔，無論我怎樣喊，怎樣祈求，淩洛離都沒有出現，我的眼淚決堤，我的害怕我的惶恐散布在我的身體每一個角落，我不停的哭喊，不停的求饒，不停的喚着那個遲遲不願意出現的人。當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傳到我的四肢百骸時，我的絕望漸次将我的整顆心髒覆蓋，而後結出大片大片的冰凍……
那大片黑暗将我籠罩的時候，那漸漸消失的恨意又再次聚集着、咆哮着襲入我的每一條神經，每一個血管。我恨這個世界，我恨沐星辰，我恨小歆，我恨淩洛離，我開始恨我的親生父母……我恨每一個與我有關的人，我恨他們給了我快樂，又狠心的剝奪，我恨他們讓我來到這個世界，又飽受痛苦！我恨，我恨透了他們！我希望他們都去死，都去死！我開始詛咒，我詛咒每一個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也許是我的恨意開始生效，小歆死了，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晚上，為了逃避那些混混們的追趕，在黑暗的奔跑中，不小心掉到了護城河裏，然後就這樣的淹死了。當人們發現她的屍體時，她已經被河水泡的浮腫，發白，口鼻裏塞滿了污泥。就在那之後，梓辛哥回來了，他看到小歆的屍體時，他發了瘋的跑了，自此之後無人知道他的蹤跡，也許是瘋了，也許是死了，也許是獨自一人孤獨終老，也或許他早已成家立業，摟着另一個妻子過着另一種生活……
我不知道，我在聽到這些消息時，我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我只知道，我笑得很開心，很開心，笑着笑着，突然有淚溢出，舉起刀子，狠狠地割下自己的手腕，那傷口深可見骨，然後我看着不停流下的血液時，我笑得淚流滿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