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意外的來客
意外的來客
在家鄉的日子我的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沒有林立的高樓大廈，沒有車水馬龍的大街，沒有背後的閑言碎語……我的生活突然變得那麽的輕松。
每天奔跑在村口廣闊的土地上，偶爾放放風筝，但是終究不得人願，鄉下的樹木太多，風筝剛剛飛起就被挂上了樹枝上，所以大多的時候，我喜歡和爸爸一起撐起大大的網，捕捉着那些晚歸的斑鸠。也并不是每次都能抓到斑鸠的，偶爾也會有小小的麻雀沒頭沒腦的撞上了網裏，但是掙紮了幾下，也能飛走，但是有時卻并沒有那麽幸運了，最終的命運還是和那些斑鸠一樣，被帶回了家中，放到了事先準備好的網兜裏，成為了我們的餐食。
小時候經常聽人說，吃了麻雀臉上會長雀斑，而我的臉上也是多多少少長着些許的雀斑的，雖然淡淡的，離近了倒也能看清。以前年紀小，全然不在乎別人說的，爸爸煮了麻雀，倒也是照吃無誤，可是随着年紀越大，愛美的心情倒也是日益趨長，對着鳥類食物，也是敬而遠之。
所以從小到大，我很喜歡跟在爸爸後面，看着他做事，然後我在後面幫忙，也是不亦樂乎。從小到大，最崇拜的也就是父親了，他那一雙大掌仿佛無所不能。爸爸能修電器，能編掃帚，能蓋房子，能舉動很重很重的東西，還能煮的一手好菜……小時候經常被爸爸扛在肩頭，爸爸去哪我就去哪，就連爸爸打牌的時候，也是把我抱坐在懷中。我還記得，每到過春節的時候，爸爸總會把我背到背上，而我也會伸出小手，幫爸爸貼着春聯，然後看着貼的歪歪斜斜的門聯，父女兩個總會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起來。每當這時，媽媽總會說我們：你們父女倆就是一個大瘋子帶着一個小瘋子。而後引來的是更大的笑聲……
可是随着年齡逐漸大了，爸爸不再抱我，不再背我，也不再帶着我到處串門，甚至也不再對我笑得歡快，寵溺。反而随之而來的，是爸爸嚴肅古板的教條聲。
他會問我，今天的作業做了沒？怎麽還不看書！考試怎麽樣？功課複習的怎麽樣了？怎麽這次考試就考了這麽一點分？你在學校裏都幹嘛了？……諸如此類的對話，讓我和父親的關系越來越淡薄，以往都是一個桌子吃飯的，可是後來，我總是在躲着他，每每盛了飯，就會躲在房間裏偷偷的吃，也不敢和父母多說一句話……這樣的關系一直持續到我離家出走的那一天。
如今的爸爸好似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樣。雖然他還是不會輕易的抱我，背我，可是我知道，只是因為我長大了，爸爸關懷我的方式其實已經改變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恍然發現，爸爸的脊背已經開始彎曲，頭上的白發又多出了幾根，走路時的姿勢已不再是以往的大步流星……爸爸，是老了嗎？
每當這時，鼻子就會發酸，然後我就會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上前摟住爸爸的雙手，同着爸爸并排走在一起。像着小時候一樣，一句接着一句的問着爸爸那些早已爛熟于心的問題，而爸爸也會一遍又一遍耐心的回答我的問話。
不知不覺我已經在家裏待了快要一個多星期了，再過幾天就是除夕了。很喜歡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感覺，輕松而又愉快。偶爾幫襯着媽媽擇擇菜，洗洗碗，煮煮飯，掃掃地。閑暇的時候我們一家四口又會聚在一起打打牌，而媽媽總是像個孩子似的耍賴，總是讓我和姐姐叫苦不疊，倒是爸爸，一臉和藹的笑着，說重來重來。然後一屋子傳來的都是歡快的笑聲。
在這樣的日子裏，我好像已經忘了這半年來的生活，總是以為那只是一場夢，仿佛我只是經常在外地念書，不經常回家而已。
直到臨近除夕的前一天，我從沒想到會出現的人，就站在我家的大門口。
不可否認，我是驚訝的。但是僅是一瞬，我便又垂下了眼睛，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我的心莫名的揪緊成一團。
我們只是站在門口，不說話，也不動，只有冬天寒冷的風肆略的吹過，不多久，便又有雪花零零落落的飄落下來。
“藍藍，你朋友嗎？怎麽站在外面啊，快進來，快——”
姐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可又在越過我準備拉小歆進來時，熱情洋溢的聲音卻戛然而止。我擡起眼睛，看到的也只是姐姐的背影，以及小歆若隐若現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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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突然來你們家，不知道有沒有給你們帶來什麽困擾！？”
“沒有，沒有！”我看見姐姐搔搔頭，嘿嘿的笑聲傳進我的耳中，“你長得和藍藍可真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才是親生姐妹呢！”
我微怔，稍稍側了一下腦袋，小歆瞬間僵硬的身體和微微不安的眼神就這樣呈現在我的眼中。但僅是一瞬，那些一閃而過的情緒，仿佛是我的錯覺，她的眼中又被尴尬的笑容所替代。
“姐姐真會開玩笑！我想和藍藍談談，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你進來坐，我去泡杯茶給你喝。”
姐姐離開了，于是，又剩下我們兩個人，氣氛有些尴尬。過了幾秒鐘之後，小歆突然揚起笑容，輕快地說道：
“藍藍，我離家出走了，你……可以收留我嗎？”
我怔愣，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們是朋友，永遠都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伸手從大衣口袋裏掏出兩個小小的玻璃瓶。我認得，其中一個，是我在我們生日那天我趁她不在時，偷偷放在她的床頭櫃的。裏面放了一張用金絲線束着的一張卷起的小紙，紙條裏面有一行字，我自己寫的：我們是朋友，永遠都是最好最好的朋友！除此之外，瓶裏還有兩顆用淡藍色的彩紙折疊的星星。另一個瓶子裏也有着一張束起的紙條，但不同的是，裏面放着的是一小束紫色的薰衣草，薰衣草的下面是很多閃閃發光的顆粒。
“你把禮物偷偷的給我了，卻不等我把禮物給你，就偷偷的溜掉了。季藍藍，你很過分呢！”伸出右手，将那瓶含有紫色薰衣草的瓶子遞到我的面前，睫毛上盈滿了點點晶瑩。
我擡起手，有些顫抖的接過那小小的許願瓶。擡起頭看着她，終究是有淚落下。
“永遠的永遠，都是朋友！”她微笑，兩顆酒窩深深的陷下，甜美醉人。
“嗯！”
淚一顆一顆的掉，像是斷線的珠子。
我們一人手裏拿着一個瓶子，相互對望着，眼淚婆娑。
“季藍藍，可以收留無家可歸的淩洛歆了嗎？”雪漸漸的大了，紛飛的雪花中，她嘴角噙着笑，歡快的開口。
“淩洛歆，歡迎你初次入住季家！”
這句話剛說完，雪花紛飛中，我們突然哈哈大笑出聲，笑聲很大很大，顫動了枝頭漸次堆積的雪花。
季瑩瑩端了一杯茶走進堂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情景，她微愣了一下，而後露出笑容，轉身離去。
“你一個人來的嗎？”笑夠了，我直起身，笑問道，“就要除夕了，車子不好坐吧。”
“不是，是吳叔送我來的。我怕會給你帶來困擾，就讓他把車子停在路口了。”她走近我，拉住我的手，笑得歡快，“藍藍，幫我搬運行李吧！”
“嗯！”
吳叔幫着我們從後備箱裏卸下行李之後，看着我，嘴巴張張合合了很多次，最終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我，是那天我還給淩洛離的錢。
“這是淩先生讓我帶還給你的。淩先生……唉……”吳叔嘆了口氣，将錢塞入我的手中，語氣中有些無奈，“淩先生說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他會尊重你！”
我垂下眼睛看着手中的信封，而後指尖收緊，将信封牢牢的攥在手心裏。
終究，還是被讨厭了呢！
“藍藍，你吳姨很想念你……”
深吸了一口氣，我擡起頭沖着吳叔露齒一笑，“您回去以後告訴吳姨我也很想念她，還有，替我謝謝她一直以來的照顧。”
“藍藍，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嗎？淩先生其實很想念你——”
“我在這裏很好，那邊的生活不适合我。”嘴角的笑容微斂，我看着吳叔，輕聲道，“吳叔，麻煩您好好照顧他。”
“嗯，我會的。”他頓了一下，問道，“能方便見一下你的父親嗎？”
“爸爸去水塘裏網魚了，應該快回來了，您到我家坐坐吧。”雖然有些疑惑，但是我終究還是什麽也沒有問出口。
“嗯，也好！小歆，把箱子給我，這條路不好拖着箱子。”
“嗯，好！”
在我和吳叔說話的期間，自始至終我都沒有聽到小歆說上一句話，并且我也不會知道她在聽到我們談起淩洛離時，眸子裏漾起的深深擔憂究竟代表着什麽樣的情緒。
我們三人剛走到門口，媽媽正好從菜地裏回來，竹籃裏裝滿了新鏟來的白菜。看到小歆時，眸中也是驚訝一片。簡單的向媽媽介紹了小歆和吳叔，然後把小歆的行李放到我的房間裏之後，我們便坐在了堂屋裏，一邊等着爸爸回來，一邊向吳叔和小歆講着鄉下的閑聞趣事，鼻端也不時聞到從廚房傳來的陣陣菜香味，倒也有一番小別話家常的意韻。
好像并沒有聊到多長時間，爸爸就回來了，網兜裏裝着三條鮮活的魚。爸爸看起來很開心，還沒進家門便在門口嚷了起來。
“藍藍，你看爸爸網了很多大魚呢！藍藍今天是想吃紅燒的，還是清炖的——”
爸爸的聲音突然止住，先是看見坐在對着大門位置的吳叔，而後又看到靠牆坐着的小歆，像是受到很大的打擊似的，爸爸因驚訝而瞪大雙目，就連手中的魚網也失手落地。
“爸爸？”
上前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魚，有些奇怪的看着爸爸的表情。雖然小歆和我長得很像，可是，爸爸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叔叔……”小歆直搓着手，看着爸爸的模樣，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吳叔，鎮靜的走上前，朝着爸爸伸出一只手，自然的自我介紹了一番：“我是吳謙，季先生，你好！”
爸爸依舊緊盯着小歆，好似壓根就沒看見吳叔伸出的手。我輕推了一下爸爸的手臂，提醒他注意禮貌。他最後看了一眼小歆，然後收回目光，看着吳叔伸出的手，愣了好久，我清楚的看到，爸爸的嘴角好似有些抽搐。
這麽正式化的握手禮節，在鄉下可是不流行的。
不過爸爸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伸出手意思性的握了幾下，便放下了。
他們并沒有在屋子裏談話，而是走了出去。直覺上，好想他們有事并不想讓我們知道。重獲友誼的喜悅，讓我并沒有在意他們的刻意躲避。拉着小歆回到房間，細數着這些天的委屈與想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