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好好想清楚
蘇之河:“……”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一塞,于是敲了敲桌子問道:“所以你拉黑了我的號碼?”
萬裏鼓起勇氣擡起頭擠出一絲笑容:“我只是覺得,我們沒有聯系的可能了……”
她的語氣裏有着細小的抱怨與委屈,蘇之河皺了皺眉頭,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直到嘆了口氣:“算了。”
如果這樣能讓她開心一點,那就這樣吧,反正……號碼以後還能加回來的。
愛人是軟肋,他疼得在骨子裏翻滾,面上也只能不動聲色。
想到這,他敲了敲桌子,有些奇怪的問道:“那你找我……只是為了這個東西嗎?”
萬裏點了點頭,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後伸出手有些顫抖着點開了錄音——
——“這個就不要你操心了,你都可以威脅我了,還會在乎蘇之河的感受?”
——“okok,那我不管了,”說着偏過頭挑眉問道,“那我開始?”
一段長久的沉默,錄音裏傳來了沉重的呼吸聲,然後就是萬裏那有些顫抖卻又想要故作刻薄的聲音,
——“哈哈,誰會看上蘇之河啊,不都是炒作嘛。你圈裏人這點都不懂哦。”
——“對,我們哪裏有什麽感情啊,我就是利用了下他上位而已。”
……
他有些聽不下去了,伸手按掉了錄音,雖然之前就猜到了可能是賈總從中作梗,但猜到是一回事,親耳聽到這些來龍去脈卻是另外一回事。
他用盡了全力想要擁抱的那個人,此時看起來卻傷痕累累。他身邊的人傷萬裏在先,而他緊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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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無法想象,當她充滿屈辱的為了他錄下這一份音之後,再轉身回去接到他電話質問的那一瞬,該有多傷心。
是不是哭了,會不會也如他一樣徹夜難眠。
蘇之河紅着眼,手指緊緊攥着,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了自己的怒氣,他看向萬裏,用力抿着唇,許久之後才開口,聲音中有着細小的哭音:“輕輕……”頓了頓,他咬了下唇才說了出口,“你那時候……”
話到一半,再也無法問出口。想要伸手擁抱,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萬裏的眼眶也紅紅的,見他看向自己,于是用力扯了個笑容,她指了指錄音,然後抿着唇微微昂起了頭,拼命眨了幾下眼睛,才笑着說道:“你看,我沒有騙你。”
話音剛落,蘇之河就愣在了那邊,他的喉結滾動了好幾下,嗓子就像啞了一般無法出聲,如果萬裏直接拿這份錄音質問他,為什麽不相信自己,可能他心裏還好受一些。可是現在啊,他看着他喜歡的姑娘,坐在他的對面,受了天大的委屈卻笑着和他說,她沒有騙他。
他當然再相信不過她了,可是真相很滑稽,滑稽到他都不願意去開口。
歸根究底,還是他身邊的人算計了她。
差一點,真的只差一點就将她推進了萬丈深淵。
于是他也用手捂住臉,深吸了口氣才開口。
——對不起,輕輕。
僅僅五個字,就讓萬裏的眼淚差點再次奪眶而出,她把手機推向了蘇之河那邊,然後努力笑道:“東西你拷貝過去吧,”頓了頓,又像想到了什麽一樣,趕忙解釋道,“那個……我不是在挑撥你們直接的關系啊,實在不相信的話,錄音你可以拿回去分辨聲軌的,我只是想提醒了……那個賈總,你要防着點……”
實在是沒有想到萬裏的出發點居然是這樣,蘇之河直覺自己胸口一滞,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邊,許久之後,才輕輕的點頭道:“嗯……我會的。”
“還有……他和我說的不是這樣的,”萬裏抿了抿唇,仔細回想道,“也不知道你信不信我說的,但總而言之,我覺得他的目的肯定不單純。”
害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哽咽,蘇之河只能繼續點點頭,輕聲應道:“嗯。”
“那……我先走了……”眼看着氣氛有些尴尬,萬裏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手足無措了起來,她想了想,還是拿回了手機,“到時候把錄音傳給你。”
她一邊說着一邊神色匆忙的往門口逃竄,眼看着那張門就要被拉開了,蘇之河背脊僵硬,想要去追卻動彈不得,只能雙手死攥着,在門被拉開的那一瞬,終于開口喊了出聲:“萬裏!”
那只去拉門的手就那樣停頓在了半空中,萬裏整個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明明想要逃離得要命,卻偏偏聽到他的聲音後就條件反射的停了下來。
這個習慣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養成的,她有些氣又有些懊惱,于是只能狼狽的問道:“怎麽了?”
屋內沒有開燈,只有窗外昏暗的天色透過窗戶灑了進來。
蘇之河那樣一動不動的站在黑暗之中,萬裏睜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只是猛然間心一痛。
她總覺得,此時的蘇之河是悲傷的,渾身都散發着一種類似絕望的哀傷氣息,那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一樣,鋪天蓋地的向她傾瀉而來,她眼睜睜看着自己被籠罩其中,卻無法逃離。
“沒……沒什麽。”即使燈光昏暗,他也還是小心翼翼斂了表情,嘴角牽強的彎了一下,“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不是這樣的,這種話,根本不是蘇之河的風格。
他一向是強勢,霸道,且不容拒絕的,當初也是這樣,近乎粗暴而尖銳的劃開了她的層層壁壘,就那樣用一種絕對的方式融入到了她的生命之中。
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措手不及淪陷其中。
想到這裏,萬裏不由得又懊惱又苦笑,她深深的看了蘇之河一眼,抿了抿唇才試探性問道:“你是不是還有話沒說完?”
這句話之後,是良久的沉默,北京的夜風凄厲而蕭瑟,自耳邊呼嘯而過。室內的窗戶沒有關緊,有些細微的震動,四周很靜,靜得除了風聲落雪聲,就只聽得到彼此交替的呼吸聲了。
萬裏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個此時已經完全被黑暗吞噬了的影子,他還是保持着之前那樣的姿勢,不說話,只是腰杆筆直的站在那邊,就猶如一棵修長挺拔的樹一般,不知道為什麽,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眶都有些酸了。
也許是錯覺吧,她竟然覺得蘇之河是從未離開過的。
就這樣過了五分鐘,就在萬裏忍不住拔腿想逃時,那個人終于緩緩啓唇,因為長久把話卡在了喉嚨裏,猛一發聲還是嘶啞着的,混合着這大東北呼嘯的北風入耳,萬裏只覺得她的眼淚,真的要收不住了。
他問道:“萬裏,我們還有可能嗎?”
你若盛開,清風自來(中)
》》》 chapter 24
和蘇之河有沒有可能,萬裏是不知道,她只記得她那晚,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她就那樣狼狽的奪門而出。
确實在蘇之河開口之前,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想到這,她忍不住苦笑,親耳聽到和心理設想,其實是完全不一樣的。
迷茫又害怕,這兩種心情來回交替着,讓她整個人魂不守舍,甚至于幹脆沒有辦法完整的在自己腦海中把這件事理一次。
而當小牙聽到這件事時,更是忍不住笑了許久,眼看着萬裏都要炸毛了,這才堪堪止住了笑聲,卻也還是咧着嘴角問道:“所以你現在,是在糾結什麽呢?”
小牙家的懶人沙發很舒服,萬裏呆呆的躺在上面,眼睛無神的看着天花板,聽到小牙的問話,才轉了轉眼珠,茫然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你覺得你們不可能了,是嗎?”小牙一邊專心的弄着指甲,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那就拒絕呗,幹脆一刀兩斷一了百了。多好啊。”
“是嗎?”萬裏喃喃的問道,然後又是一聲苦笑,“牙牙,好像不行……”
聽到這句話,小牙從指甲上擡起頭,有些好笑的問道:“所以你還是無法放下那個男孩子?”
萬裏仔細的想了想,卻不得不承認,所有的心軟,其實都是因為在乎,于是只好僵硬的點點頭,她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長嘆了一聲,聲音裏是深深的疲憊:“怎麽辦啊……”
十年閨蜜,實在是太了解不過萬裏是什麽樣的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小牙也從萬裏嘴裏知道了個大概,萬裏能得到這樣的人照顧,應該是再好不過的,于是她思忖了下,勸到:“要不你們就試試呗,又不會虧。”
萬裏坐了起來,整個人都陷到了沙發之中,目光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焦距,只是愣愣的看着前方,許久之後,她才轉頭看向小牙,表情悲傷又執着:“可是……答應他,我好像也無法做到……”
“為什麽?”小牙有些不解,“男未婚女未嫁的,你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不是這樣的。”她搖了搖頭,似乎是思考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我心裏有個坎兒,過不去。”
是的,說實話,她其實心裏是有氣的,為什麽一定要她拿出證據蘇之河才會相信她呢,為什麽連解釋都不聽呢。
她甚至已經為他做好了萬丈懸崖的準備了,流言蜚語也好,明槍暗箭也罷,只要他還在,那就沒有關系吧。
她抱着這樣的心,充滿屈辱的答應了那次幾乎算是羞辱的錄音,然後卻遭來當頭棒喝。
那個人在電話中的質問到如今她還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還會時不時出現在她的夢裏,有時候蘇之河的臉是哀傷的,有時候卻又是猙獰的。
理解他的如履薄冰,舉步維艱。也曾是真的,真的很舍不得,所以才會是明明恨不得隔離掉所有麻煩的人,卻為了他把底線一降再降,等到發現自己置身谷底時,那個人卻悲天憫人的看着她,質問她,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為什麽要欺騙我。
還有什麽感覺,比這樣的更糟糕啊。
她渾身泥濘,只身一人的攀爬到頂端,自以為伸手攬住了日月光華為他增光添色,而那個人卻親手把她從上往下,推了下去,直到幾乎粉身碎骨時,萬裏也是記得的,那時候的她,卻還在懊惱,為什麽會護不住他,為什麽自己的力量這麽弱小。
這種感情太可怕,可怕到讓她一度覺得,也許放棄,才比較好吧。
所以即使是再喜歡,理智卻在叫嚣着,不要答應了,不要再來一次了,你們不合适!
聽完她的想法,小牙先是沉默了一會,然後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輕輕,我的所有話,都只能是建議,而你自己想要的,才是答案。”
“嗯?”
“答應我,只要你的選擇,不會讓自己後悔就行了。”
這句話說得很玄妙也很通俗,萬裏仔細想了許久,最後卻窩囊的收拾好東西飛往了上海準備錄制節目。
和何何見面時,她的精神狀态已經極差,整個人喪喪的,也沒有化什麽妝,甚至連別人叫她時,也要好久才能得到回應。
這樣下去不行,何何有些隐隐的擔心,心裏猜測到是因為某個人的關系,卻又不好直截了當的開口,于是只好試探性問道:“輕輕,你最近沒休息好嗎?”
萬裏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頭,看着何何那張關切的臉,忍不住就紅了眼眶,她咬住唇,搖了搖頭:“沒……”
很明顯,這就是有事了,何何也不再多說什麽,只是拍了拍萬裏的肩膀:“之河也在上海,從我們僅有的幾次見面來判斷,他的狀态好像也不太好。”
熟悉的名字一如耳,就猶如條件反射一般,萬裏擡起來頭,目光還是很空洞,好一會兒才吶吶的問道:“……那……他沒事吧?”
“怎麽可能沒事,”何何搖搖頭,嘆了口氣,“上次見面還在吃藥呢,感冒沒好全,又沒睡夠,行程還滿,我看他那眼袋連化妝都要蓋不住了。”
萬裏緩緩的垂下了頭,語調低沉道:“對不起……”
何何的眼睛裏忍不住有了微微的笑意:“和我說對不起沒用啊,你得和本人去說。”頓了頓,他看了眼萬裏,才繼續說道,“輕輕,你現在真的快成為他的心病了你懂嗎?”
何何的一番話,讓她思索了很久,但最後拖着行李箱離開上海時,她也還是忍住沒去和他聯系,而出人意料的是,蘇之河也默契的沒有給她發過任何消息。
她以為就這樣結束了,所有的事情,到此為止。
但萬裏沒有想到的是,她身邊所有的人,幾乎都成為了蘇之河的說客。
等到萬裏發現在她身邊的每個人一開口幾乎都不可避免的談到蘇之河時,她終于不得不承認,雖然蘇之河人是沒出現了,但确實是再一次滲透了她的生活。
錄完新一期的大本營,萬裏剛剛好要去北京繼續洽談上次的電影,于是跟嘉哥一班飛機走。
她一直覺得,就算蘇之河有能力勸動她身邊所有的人,但嘉哥肯定是不可能的。
在快本幾乎十年的日子,周維一直像個哥哥一樣照顧着她,但沒想到,最後這個哥哥也臨時跑了票,在去機場的路上,意外的幫蘇之河說了不少好話。
到最後,萬裏實在忍不住了,她有些結巴的問道:“嘉哥,他到底給了你們什麽好處啊,讓你們一個個的,都這麽幫他說話。”
周維笑了笑,眼睛的魚尾紋更加深刻:“你以為我想啊,”頓了頓,他又像想到了什麽似的,嘴角彎得更厲害了,“但他收買我的東西太厲害了,所以我就沒忍住咯。”
明顯是開玩笑的調侃,萬裏也敷衍的笑了笑,最後還是周維看不下去了,一針見血道:“你看,你不開心,因為誰不開心,其實大家比誰都清楚。”頓了頓,他繼續開口說道,“輕輕,我們不是在幫蘇之河,而是在幫你,因為大家都不喜歡他來影響你的心情,讓你成天悶悶不樂的,但沒辦法,既然他能影響你的心情,我們只能認命幫忙了。”
她的心情……真的這麽明顯嗎……
“嘉哥……”萬裏喃喃的喊了一次周維的名字,濃厚的感動一層一層的湧了上來,周維了然的嘆了口氣,最後說道:“輕輕,還有個真相,我想你必須了解下。”
直到上了飛機到達了北京,萬裏整個人也是魂不守舍的。
真相……還有個掩蓋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萬裏只記得那時候周維整個人都收起了玩笑,反而是一本正經的樣子,這讓她很不安也很忐忑,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她終于确定,她應該是錯過了什麽東西了。
太多謎團鋪面而來,和蘇之河見一面,似乎是刻不容緩的事情了。
于是下了飛機之後,就急匆匆的鑽進了助理的車子裏,卻在報地點時,卡了殼,因為她并不知道蘇之河現在身在何處……
有些猶豫着的,她終于顫抖着手撥通了蘇之河的電話。
打通之後,那邊幾乎是立馬就接了起來。
“喂?”
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裏面傳來,他似乎是在工作現場,聽筒裏的聲音嘈雜不已。
萬裏咽了咽口水,這才問道:“那個……你,你在哪呢。”
“萬裏,你,是不是想好了?”
他的聲音很急切,卻只等來了長久的沉默,似乎是猜到了萬裏的答案,蘇之河率先苦笑着說了出口:“算了,對不起,你有什麽事兒就在電話裏說吧。”
“不……”萬裏艱難的蠕動了下嘴唇,左手死死的捏住了手機,她問道,“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不必了吧……”他有些微微的嘆息到,“萬裏,對不起,知道你不願意我還發動了那麽多人去勸你,肯定給你造成了麻煩?”說着,聽筒了傳來了一聲略帶嘲諷的笑意,“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被一只手拿捏住了一般,疼得萬裏直皺眉,她忽然有種預感,再不說些什麽,這個電話結束之後,大概就是真的到此為止了,而那個秘密,也再也沒有了知道的機會。
而直覺告訴萬裏,那個秘密,很重要很重要。
于是她深吸口氣,才開口道:“你有時間嗎,我在上次見面的那邊等你。”
“萬裏,你只要告訴我一句話,你舍得嗎,那麽難都熬過來了,你舍得現在放棄嗎。”
似乎是沒有感覺到萬裏的問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蘇之河依舊不依不撓的問道,就像一個執拗的孩子一樣,仿佛萬裏不給出一個準确的答案,他便會任性的挂斷電話。
然而事實也是如此,萬裏沉默着,因為不知道如何回答。
舍得嗎?自然……是不舍得的,但她很想說,有時候不舍得就是沒有什麽用啊,于是她繼續開口,沉穩的說道:“我在那等你。”
“原來答案是這樣。”蘇之河輕笑了聲,“我明白了,放心,我一定不會來的。”
你若盛開,清風自來(下)
冬日晝短,從白天到晚上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萬裏會完導演之後就去了那家私人club,時針分針滴答着交錯走過,眼看着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直到時針過了十字,蘇之河也還是沒有出現,她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那家夥今晚是鐵了心不肯出現了。
她嘆口氣,看了眼手表,又朝窗外看了下,終于狠了狠心,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然後穿上大衣推開門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北京夜色昏沉,沒有星子的夜空分外寂寥,泛黃的路燈照在一輛黑色的車上,如果有人稍微注意下的話,就會發現,這輛看起來昂貴的車已經停在這裏起碼三個小時了,不僅車頂上已經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甚至連雨刷上也不能幸免。
偶然有路過的行人還會好奇的張望一眼,然後再感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土豪,天寒地凍的,将好車放在外面這樣凍,傻不傻啊。
而現在,這個傳說中傻瓜一樣的土豪正坐在正駕駛位上發呆,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對面大樓的某一處。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那個窗戶裏的燈開了多久,這輛車就停了多久。
直到蘇之河都以為今天晚上他要陪着萬裏耗在這裏了,卻沒想到那扇窗戶裏的燈啪的一聲,就關了。
于是乎他只覺得自己眼睛一痛,看久了光源處,猛然一下漆黑,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撇撇嘴,打開了車頂燈,擡眼看了下手表。
從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二十八分,萬裏等了他五個小時二十八分。
唔,還真是沒耐心的女人。
他一邊在心裏默默吐槽着,眼看着萬裏已經走出了club的大門,舉着手機似乎在和誰打着電話,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沒有震動,也沒有音樂聲響起,果然不是給他打。
天啊,這個女人沒耐心就算了,就連要走了都不給他打給電話說一聲嗎!她就沒想過萬一他來了怎麽辦嗎!
他惡狠狠的瞪着萬裏的背影,氣得恨不得馬上就給萬裏打電話讓她回頭看,卻又硬生生忍住了,因為……萬裏鑽進了一輛黑色的車子裏。
“卧槽!”他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不僅沒有給他打電話,現在還居然上了別的男人的車!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的,飛快啓動了車子,拉下手剎,松離合踩油門,動作一氣呵成。很快,車子一溜煙就跑了出去甚至還濺起了不少雪花。
一路緊跟着那輛黑色小車行駛在北京有些擁擠的道路上,他一邊用車流掩飾着自己,一邊還得分心手機上有沒有萬裏打來的電話,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早知道就不要面子進去問問萬裏找他到底什麽事好了,也不要現在搞得像個狗仔一樣的。
這要是被別人拍到,他在粉絲心目中的形象,估計會一落千丈吧……
蘇之河有些心塞的看着前面那輛車左拐右拐,眼見着駛入熟悉的道路,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特麽不就是去他們家的路嗎!為什麽萬裏會走這條路?他心裏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很快這個預感就實現了。
因為萬裏的電話來了……
眼看着屏幕上跳動着的名字,他咽了咽口水,然後故作鎮定的接了起來。
“喂?”
“出來吧,你的車太拉風,躲在別的車後面也沒用的,我早就看見你了。”
蘇之河:“……”
丢臉,太丢臉了。
遠遠就看着站在自家門口好整以暇等着他的萬裏,蘇之河的臉騰的就發熱了起來。
救命啊,好想質問三個小時,不,是六個小時之前的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他推開車門,大步走到萬裏面前,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釋:“我沒有跟蹤你。”
話一出口,他就差點給自己跪了,這樣還不如不解釋呢……
只是沒想到,萬裏也點點頭:“我知道。”頓了頓,她又問道,”你……明明人都到了,為什麽不上來?“
“咳,”他掩飾性的咳嗽了一聲,“不是說了嗎,我不會來的。”
這句話的腦回溝太神奇,萬裏費了好大勁才明白他的意思,當即就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就在下面等着?那你幹脆不來啊。”
“我只說了不在上次碰面的地方見你,又沒有說別的地方不見。”蘇之河撇了撇嘴,“我怎麽知道我會說完就後悔啊。”
話一出口,萬裏就愣住了,有柔軟的溫暖不疾不徐蔓延了整個左心房,她有些不自覺的伸出手,拂去他肩膀上的雪,而對面的就那樣瞪着泛紅的眼睛,呆呆的看着萬裏,一時之間,饒是嘴皮子功夫了得的蘇之河,也說不出一句話妥帖合适的話。
“我有事問你。”意識到自己突兀的動作後,萬裏的臉也騰的就紅了,她有些不自然的咬了咬指甲,這才繼續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有告訴我。”
蘇之河的眉目不自覺的蹙了起來,他看着萬裏,不确定的開口問道:“沒有告訴你的事情?”
“嗯。”
然後,萬裏愣愣的看着面前那個人,他漾開了一抹笑容,猶如三月春風拂面,暖意增生,化開了眼前層層白雪。
蘇之河看着萬裏,眉目極其溫柔,然後他緩緩的,堅定的搖搖頭道:“沒有,我從來沒有過事情瞞着你。”
就猶如被人蠱惑了一樣,雖然心有疑惑,但萬裏還是點點頭:“那好吧……”頓了頓,她的表情變得十分認真,幾乎算得上是嚴肅了,然後她開口問道:“蘇之河,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蘇之河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示意萬裏繼續說下去。
很快,他就看到對面那個頂着一頭嬌俏的棕色短發的女孩子,緩緩的垂下了頭,她穿着鮮豔的大衣站在雪地之中,有雪花洋洋灑灑的從天而降,而她就那樣站在,即使昏天黑地只能堪堪看清楚身影,也自成一道風景。
“我有一個很為難很為難的問題。”
清脆的嗓音緩緩在耳邊響起。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可是所有人都說我們不配。我一個人撐過了好久,原本以為可以攢夠勇氣答應和他在一起,但我發現我們是不被別人祝福的,就連他身邊的人都想分開我們。”
話到後半句,已經明顯有些顫抖了,蘇之河心一疼,伸出手想要擁住她,卻被她推開了手。
那個瘦小而單薄的身影就那樣倔強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在這樣的深夜裏,形單影只讓人心疼。
“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我想保護他。”她繼續說了下去,“可是卻發現自己好像做不到。所有人指出來不配的地方,我也知道。可是一想想放棄,好像更加做不到。”
“我快三十二歲了,不再是一個女人賭得起的年紀了,飛蛾撲火對我不現實,而曾經也是真的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我甚至都沒有想過這一生還能遇到自己喜歡的人,”
“所以能遇到他,我很感激,也很珍惜。”
“可是我們之間有過不信任,我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不在乎這個事情,只是我卻做不到。”
“如果我能少喜歡一點兒就好,一點點就好了,這樣我就不那麽在乎他的所為,人生七八十年,一個人過也是過,湊合過也是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多簡單的事兒啊,可是我做不到。”
“我很喜歡,很喜歡他。也很在乎,很在乎這個人。所以我想問問那個人,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邁過去。”
一番混亂的話說完,萬裏已經是淚流滿面,有幾度她甚至都覺得自己無法說下去了,于是只能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腿,不去看蘇之河,只是死死盯着雪地,才能繼續下去。
她想了很久很久,卻也始終不敢想象,如果再有人挑撥,蘇之河如果再不相信她,她應該怎麽辦呢。
如果能少喜歡一點,少在乎一點,就好了。
可是到底要怎麽樣才能不去在乎這些,萬裏想不到辦法,她茫然了許久,徘徊了許久,身邊的人來來往往,有腳步聲,有說話聲喧嚣聲不絕于耳,而他的聲音她卻可以從人群中一瞬間辯駁而出,從而停住腳步。
真的沒有一點點辦法少喜歡一點。
蘇之河有些沉默的看着萬裏,他有些痛,卻分辨不出到底哪裏痛,只感覺是渾身都痛,蠕動了下嘴唇,卻說不出半句話,最後只能走過去将她一把抱了起來。
感覺到自己被人擁到了懷中,萬裏睜開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蘇之河,最後紅着眼睛咧嘴笑了下:“我很差勁,對吧。”
他不說話,就那樣抱着她站在了雪地之中,十二月的雪花從天而降,紛紛揚揚落到他們的頭發上,肩膀上,甚至是眉毛上都是潔白的雪花。
不知道是難過還是凍到了,萬裏一直在他懷中抖個不停,他忍不住把手臂鎖緊再鎖緊,恨不得把對方鑲進身體裏合二為一一般。
然後,猝不及防的,一個吻就那樣輕盈的落下。
柔軟且溫和。
萬裏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蘇之河,似乎感覺對方輕笑了下,然後緩緩的加重了唇上的力道。
輾轉厮磨,卻并不重,反而是一直溫柔的在唇上流連。
鼻腔裏除了有冬雪的寒氣,更是蘇之河身上清爽的味道,萬裏的臉有些紅,直到一吻結束,也還是保持着那幅驚詫的樣子,沒有閉眼,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雪地裏反襯出瑩白的光芒,美好得就像精靈世界一般,屋檐下有小小的冰棱,晶瑩透亮得就像是仙女手中的魔法棒,就連光禿禿的樹枝上挂着的白色的雪也突然變得順眼起來了。
“萬裏,你不要害怕,也不要過分擔憂。”頓了頓,他又繼續開口說道,聲音比平時沉穩得多,“你喜歡的那個人,也很喜歡你,并且希望和你一起走下去。所以相信我好嗎,你擔心的事情,再也不會有發生的機會了。”
“可是……”她欲言又止,卻被一只微熱的手指捂住了嘴,擡頭看去,是蘇之河溫柔的笑容。
“輕輕,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愛情,都是因為相愛而相配,而不是相配就相愛。所以——”
“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配你。”
是因為相配而相愛,或是因為相愛而相配,這個問題其實很多人争論,萬裏也在乎過,網上那些言論說的人也許只是随口而談,但夾雜在暴風雨中間的她,卻是不可能不在意。
而現在蘇之河安靜的在她耳邊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配她。
她忽然就安下心了不少。
就算曾經有過的誤會,似乎也能一筆勾銷了。
她願意相信蘇之河,也願意在三十二歲,這種不适應賭博的年紀,豪賭一把。
如果說來北京之前,她的心還是被陰霾籠罩着,那麽在離開北京之後,她就幾乎堅定了自己的內心了。
于是她給蘇之河承諾道:“再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好好想清楚。”
能走到這種地步,放棄多可惜啊,她不舍得,相信蘇之河也是如此。
所以當飛機落地廣州時,這個處于熱帶的城市已經明顯快進入了春季,她換下了厚重的大衣,只穿着薄薄的單衣,很符合心情的天氣,也是這半個月來,最美好一天。
時過十二月中旬,又是一年跨年晚會準備期。
作為當紅小鮮肉的蘇之河更是當仁不讓的成為各大衛視博眼球的招牌,萬裏一邊刷着微博一邊給蘇之河發微信。
——“太誇張了,我居然在四家衛視的跨年名單上同時看到了你的名字,你這是要有任意門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