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荼蘼醒來的時候，是在冰泉裏，面前不停的撲扇着翅膀飛來飛去的是青鳥。一見到荼蘼醒來，她撲扇着翅膀，很是興奮的飛到荼蘼的眼前。
“莫姑娘，你醒啦！”随之垂下腦袋，歉疚道：“莫姑娘，你感覺好些了嗎？這冰泉的水可以治療傷口，你要是還疼的話，你就再多泡一會兒。”
荼蘼眨巴了眼睛，望着面前撲扇着翅膀的青鳥，突然伸手将自己發育的并不那麽樂觀的前胸抱住，蹲下身，将自己的整個身體沒進水裏，只留下了一個腦袋露出水面。青鳥看着她的這一連串的動作，愣了一下，然後開口道：“莫姑娘，你……”
“你……是公是母？”
青鳥的身子一個沒穩住，差點掉到冰泉裏去。青鳥深吸一口氣，小小的胸腹上下起伏着，然後飛到荼蘼的面前，狠狠地啄了一下她的額頭，叫到：“我是母的！”
“額？”荼蘼愣了一愣，然後尴尬的笑着放下環住前胸的手，慢慢從池水中站起了身：“呵呵，我，那個，只是要弄清你的性別而已，這樣，以後對我們大家都方便……”
青鳥站立空中，居高臨下的瞥了她的胸脯一眼，不屑道：“就你這營養不良的，就算我是個男人，也懶得看上兩眼，更何況我是女的。”
荼蘼深受打擊，頭縮的跟烏龜似的。
“莫姑娘，你別縮頭了，再縮可就進龜殼了。”
“你才進龜殼了呢！”擡起頭，正了正臉色，荼蘼問道：“你能變成人形嗎？初——”一個字剛喊出口，荼蘼就捂住了嘴巴，十分抱歉的看向青鳥。
青鳥給了她一個白眼，“想喊就喊吧，你現在已經能夠随意的喊出我們的名字了。”
“真的？”
青鳥點點頭，但是看到她極是不信任的目光時，漫不經心的道：“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喊出我的名字，如果我有任何意外，你就将這冰泉的水全數喝下去，這就當是對你的懲罰吧。”
荼蘼眨了眨眼睛，遲疑了半晌，最終還是張開了口。
“青……鳥……”待看到青鳥好好地站在那，荼蘼眼前一亮，語速很快地又喊了一遍：“青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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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青鳥！青鳥！青鳥……”
“好了！好了！果然是個小孩子。”青鳥笑着打斷了她。
荼蘼皺了皺鼻子，“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已經二十歲了！在凡間這個年紀都是好幾個孩子的娘親了呢！”
“那只是在凡間而已。在我們這裏，你充其量只算是一個孩童，而且以我現在三百歲的年紀，也只能算是一個小女孩。”
荼蘼立刻傻了眼了。青鳥都已經三百歲了？那麽陌钰大人和初墨又活了多大呢？好像看穿了她此刻所想，青鳥為她解答了疑惑。
“初墨今年剛滿一千一百歲。而陌钰大人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是三五千歲，或是更大也說不定……”
荼蘼石化。
就在石化的空檔，她聽到青鳥道：“以後我就和你住在一起了，莫姑娘，往後我們可要相互照顧了。”
就這樣，青鳥留了下來，住進了浮生殿裏。初墨為這件事做了一番說辭：荼蘼你畢竟是女孩子，很多事我也不方便幫你打理，正好青鳥來了，你們兩個都是女孩子，說話或是其他方面的事，自是方便些。
初墨的這番話說的很是在情在理，青鳥是女孩子，從各個方面來說，女孩子家的嬉鬧玩笑話亦或是女孩子家的貼己話，兩人躲在一處，說起來确實方便了許多。只是唯一讓荼蘼苦惱的是，青鳥不能化成人形，常常飛着飛着就不見了蹤影，總是害她一陣好找，甚至有時候，青鳥在某一處休息，她會一個不注意的一屁股坐到了它小小的鳥身上，就連晚上睡覺時，常因為荼蘼睡覺不老實，半夜裏壓到了青鳥好幾次。青鳥畢竟是有法力的靈物，雖不會僅這樣幾次就挂掉，但是被壓到的疼痛也是在所難免的。
為了這件事，青鳥和初墨要輪流安慰她好幾次，最後為了讓她安心，青鳥在荼蘼的房間裏另給自己置了一間小屋，這樣可大大減低了它遭到“噩運”的幾率。并且為了方便荼蘼能夠輕易的找到她，沒有事的時候它常會待在荼蘼的肩頭，只要荼蘼一個扭頭就能看到她的所在。
荼蘼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到滿足過。其實她也可以有自己的朋友，在以前的日子裏，她從來不敢這樣想，也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她唯一想過的事，就是小心翼翼的做事，小心翼翼的說話，她不能給娘親和二姐姐帶來麻煩，不能給其他人帶來傷害，她就是這樣小心翼翼的活到了十歲，可是盡管她再怎麽小心翼翼，也注定改變不了她的災星身份，她最終還是被逼離開了劉家村，害得二姐姐變成了石頭。她想，如果後來沒有在桃花鎮遇到陌钰大人的話，她日後又會過着什麽樣的生活呢？
陌钰大人将她帶離凡塵，讓她修習法術，陌钰大人對她的恩德，她永生也不會忘記，不管未來怎麽樣，她就算是一死，她也絕不會背叛陌钰大人，叫他為難。
在後來的日子裏，因為有青鳥的輔助，初墨教她法術的工作也就相對減輕了些。這日，青鳥用法術變換了很多同她一模一樣的青色小鳥，讓荼蘼去猜猜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荼蘼被這些鳥轉的眼花缭亂的，在原地急得直轉圈，也沒找出哪個才是青鳥的真身。青鳥哈哈笑着将那幾個幻影散去，在荼蘼的頭頂盤旋着，親昵的輕啄起荼蘼的額頭。口中還直嚷着：“笨蛋荼蘼，笨蛋荼蘼！”
“臭青鳥，你又拿我戲耍！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說着就撸起袖子，幾個蹦跳想要夠着青鳥，可青鳥騰地飛得老高，荼蘼夠不着她，懊惱的在原地“哇哇”叫。初墨看着她們玩得不亦樂乎的身影，露出無奈的笑容：她們這是在修習法術呢，還是在玩耍打鬧啊！正在感嘆間，眼角突然瞥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初墨立刻轉過臉，卻是看到陌钰正負手站立在他的身旁。
“陌钰大人。”
陌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而是看向另一邊嬉笑玩耍的一人一鳥，眼眸平靜異常，看不出來任何的情緒。
“荼蘼體內的靈力已經開發的差不多了，日後大人是否要親自教她習法？”
“嗯，這次回來也正是為了此事。”
初墨轉眸看向遠處玩得正歡的荼蘼，問道：“現在是否要将她叫過來？”
陌钰寬大的雪色袖袍一擺，望着累得跌坐在地上的女子，道：“不用，孩子的玩心大，就讓她再耍鬧一番吧。”
于是兩人就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像孩子一樣耍賴不願起身的荼蘼。看着這樣的場景，陌钰的嘴角不禁微揚。
她還是十年前的那個孩子呢。
荼蘼嘟着嘴坐在地上，任青鳥如何道歉認錯，她就是死活不起身，最後，把脖子一扭，不理她。也許是扭得太狠，結果，這一扭就扭出了事，她扭着脖子了，在痛的淚盈于睫的當口，她又看到了白衣靜立的陌钰站在不遠處看着她，心髒一個小小的激動，她熱淚盈眶的爬起身，歪着脖子奔到了陌钰的面前，拉着陌钰的衣袖，抽噎道：“陌钰大人，能不能幫我脖子修理一下……”
坐在荼蘼房間裏的床沿上，陌钰揉着她的脖子，柔聲問道：“怎麽樣？脖子還痛嗎？”望着荼蘼眼淚汪汪的模樣，陌钰笑着摸摸她的頭發，像一個長輩般關心慈愛。
荼蘼吸了吸鼻子，“陌钰大人，你已經有十年沒有回來看過荼蘼了……”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一回來的第一件事可就是幫你治脖子。”
荼蘼的臉頰紅了一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聲音如蚊蟲哼哼：“我也不想扭脖子的，很痛的……”
陌钰看着她，只笑不語。荼蘼突然坐直身子，牢牢的看向陌钰，緊張地問道：“陌钰大人這次回來，不會待不到兩天，又要走了吧？”
“聽初墨說，你的法術學的一塌糊塗，所以我就親自回來教你！”
荼蘼一下從床上跳起：“真的！”見陌钰點頭，荼蘼立刻像個孩子一樣，歡呼跳躍起來，“陌钰大人，那我們現在就去學法術吧！”
青鳥瞪大眼睛看着荼蘼特別認真習劍的模樣，不禁大為訝然。轉過臉看向一臉平靜的初墨，下意識的問出了心中憋了許久的疑問：“荼蘼什麽時候這麽認真過？”
初墨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看着在陌钰的指導下，短時間內劍法進步很快的荼蘼，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只要是陌钰大人在，就算是頑劣到不可救贖的孩子，在陌钰大人的面前也只有乖乖聽話的命，更何況是一直信賴、尊敬陌钰大人的荼蘼呢！
這邊的荼蘼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很認真的練着劍，但是因着陌钰就在她的身邊，心裏直激動着，練劍的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只要一想到，以後陌钰大人會專門教她法術，她就更是難以定下心來學習了，一顆小心髒從陌钰回來的那一刻就一直激動的跳着沒個停歇。這時的陌钰就站在荼蘼的另一側，負手看着她練劍，荼蘼手中的劍雖直指前方，卻是斜眼向着陌钰的方向看去，卻不巧的被陌钰的眼光逮了個正着，荼蘼笑着吐了吐舌頭，扭過腦袋又繼續着手中的動作。
“荼蘼，專心點。”陌钰上前，将她手中揮錯方向的劍調整好。
荼蘼不好意思的随着陌钰的動作，将這套劍法硬着頭皮揮舞了下去。直到夕陽沉沒之時，荼蘼才真正體會到自己這塊朽木到底朽到了何種程度，她從不知道陌钰的耐心會這麽好，從太陽初升教到夕陽沉寂，并且這個徒弟還這麽的沒長進，也沒惱上半句，這可讓荼蘼感激的都快泣涕齊零了，于是就此發誓，往後一定要認真，否則也就太辜負陌钰大人的苦心栽培了。
晚上荼蘼回到房間裏的時候，青鳥已經在她的小屋子裏等着她了。青鳥一見荼蘼進屋，就撲扇起翅膀，飛到了她的面前。
“荼蘼，你今天的認真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荼蘼臉一紅，支吾着道：“哪有，我以前不也挺認真的……”
青鳥咳嗽了一聲，将喉嚨裏壓抑的笑意咽了下去。
“聽初墨說，這十年來你确實挺認真的，只是，你以前的認真是從內到外的，可是今天嗎……怎麽看怎麽像是做的表面功夫……”
“誰……誰說的……我是見着陌钰大人高興的！”最後沒等青鳥再開口說話，她逃也似的奔到了床上，掀開被子，然後将整個身子縮進被子裏，“呼呼大睡”去了。
青鳥在空中站直身子，看向躲進被子裏的荼蘼，搖搖頭，小小的鳥眼睛裏波動的情緒，看不真切，最後停頓了幾秒，也飛回了自己的小屋中。
自從陌钰回來後，青鳥真的是沒有一天睡過好覺。這不，一大清早的，又有“狼嚎”聲響起，結果還沒等青鳥發飙，一陣風過，房門大開着，哪還見得着造事者的身影。
“陌钰大人，陌钰大人……”
寂靜的浮生殿裏，一大清早傳出的就是荼蘼的咋呼聲。青鳥撲棱着翅膀徑自從敞開的屋門飛向“深山老林”中，初墨也是掩耳用着最快的速度——遁地法，跑的不知所蹤。只有陌钰無奈的揉了揉額頭，打開房間的門走了出來。而此刻陌钰的房門外，正大口大口喘着氣的女孩，就是荼蘼。荼蘼一見陌钰出來，立馬直起身子，朝着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別提有多燦爛。
“陌钰大人，荼蘼起床了，現在教荼蘼劍術吧。”
“嗯。你先把我昨天教你的再練一遍吧。”陌钰說完，轉身斜靠上亭廊外的圍欄上。
荼蘼愣在了原地。昨天的劍法招式她根本就沒有用心去記，結果自然而然的她也沒有記住。荼蘼在原地躊躇了良久，遲遲沒有動作。陌钰看了她一眼，也猜到了是這個結果，飛身下了廊亭，左掌一伸，僅一瞬，手中赫然出現一柄長劍。荼蘼羨慕的瞪大眼睛，還沒研究出他的長劍從哪裏來的，陌钰已經開始舞起了劍，劍氣四散飛舞，漾花了荼蘼的眼睛。陌钰舞的劍太快，又一氣呵成的，還沒等荼蘼看個明白，陌钰已經收了劍。
“荼蘼，你再來試試吧。”
荼蘼嘿嘿笑着，不好意思說自己沒有看懂，只得硬着頭皮将剛剛陌钰揮的劍招，胡亂的揮舞了一遍。到最後劍式沒揮完，倒是左腿絆着了右腿，摔了個朝天跤，不光跌痛了屁股，腳也被扭成了“包子狀”。荼蘼痛的淚花也從眼眶中擠了出來，因着屁股和腿都很疼，她也不知道先揉哪個才好，結果弄得手忙腳亂的，最後只能揚起淚花盈盈的眼睛可憐巴巴的看向陌钰。
陌钰輕嘆了口氣，擡起手，指間柔光一閃，已然飛去了荼蘼受傷的腳踝上。她動了動腳，不痛了，并且還恢複了以往的靈活，荼蘼高興的一躍而起，“陌钰大人”四字還未喊出口，她又痛得“哇哇”叫起來，腳是好了，可是她的屁股還是好痛啊！
☆、02 石頭說話
荼蘼一臉沮喪的坐在桌旁，一想起陌钰大人今天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你現在還是個孩子，想要你在短時間內有什麽成就，也太過難為你了，時間還多，慢慢來吧”，她就特想拿把刀把自己給了結了。暫且不提先天的天賦吧，單算這天時、地利、人和大多是和後天的努力成正比的，而現如今到了她這裏，怎就成了反比呢？就算這些不能讓她成才，好歹也讓她成個人吧，結果她連做人也做得這麽失敗，恐怕陌钰大人會對她失望透頂吧……
“怎麽啦？荼蘼？”
青鳥奇怪的看向愁眉苦臉的荼蘼。今天早上還興高采烈的去找陌钰大人，怎麽晚上一回來就變成了這樣？難道是陌钰大人教導太過嚴苛，讓荼蘼無法忍受了嗎？
青鳥還在兀自胡亂猜着，這時荼蘼卻悶悶的開了口：“青鳥，我是不是一個很糟糕的徒弟？”
青鳥愣了愣，“為什麽這麽問？”
“我很笨吧，這麽多天了，我的劍法還是沒有一點長進，可是陌钰大人不罵我，也不嚴厲的苛責我，這樣是不是說明陌钰大人的心裏其實對我很失望？所以才連罵都懶得罵我了？”
青鳥聽後，突然哈哈笑出了聲，它飛到荼蘼的面前，用翅膀拍拍她的腦袋，笑道：“要是陌钰大人真的對你失望的話，哪還會花這麽多的心思教導你，況且你現在還只是一個凡人之軀，你以為凡人修煉，只是這麽短短的十年就能期待有什麽很了不起的成就嗎？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我們這些有靈性的都要修煉個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更何況是你們人類呢！”頓了頓，青鳥又道：“陌钰大人對你有信心，否則他怎麽可能将你帶來靈山。而且這靈山豈是凡人能進來的？如今陌钰大人将你帶來了，那就說明你身上有值得陌钰大人欣賞的東西，否則，憑你再大的本事，陌钰大人對你也是不屑一顧的。”
荼蘼還是有些郁郁寡歡的低垂着頭。青鳥嘆了口氣，飛落到她的肩頭。
“荼蘼，你要是真的那麽在意陌钰大人的心情的話，你就去和陌钰大人好好談談，了解了解陌钰大人是怎麽想的，興許陌钰大人心中并不像你想的那樣對你失望啊！”
荼蘼吸了吸鼻子，側過頭可憐巴巴地将青鳥望着。青鳥的身子一陣哆嗦，她這樣的眼神看得它渾身都不舒服。
“青鳥……”
“你想做什麽？”青鳥警惕的望着她。
“青鳥……”
“……”翅膀抖了抖欲要飛走的模樣。
“青鳥，你真好！”緊接着就是“吧唧”一聲，荼蘼在它的鳥臉上親了一下，随之蹦跳着跑出了房門。可憐的青鳥因她突然的松手，還沒在空中停穩身子，就“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痛得她連連哀呼。
月華清淡如水下，一個嬌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慢慢走來，那一步一躊躇的龜速，不是滿心忐忑不安的荼蘼是誰？
即将到達陌钰的房間時，荼蘼又再次躊躇着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兜了一個圈，然後擡頭看看陌钰黑漆漆的房間，之後又兜了一個圈，又再次擡眼望望陌钰的房間，如此反複了好多次，就是沒有辦法下定決心，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和陌钰大人談談？如果陌钰大人真的像青鳥所說的那樣，沒有對荼蘼失望，反倒對她充滿期待的話，那她可就真的要謝天謝地，感激涕零了。可是如果不是呢？
荼蘼蹲下身子，懊惱的拍拍腦袋，就在這時，陌钰的聲音突然從荼蘼的身後傳來。
“阿蘼，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乍一聽是陌钰的聲音，荼蘼立刻站起來，轉過身，看到的就是陌钰穿着月白的衣裳站在如水的月光下，如夢似幻，清冷脫俗，看得荼蘼又是一陣慌慌的心跳，頓在原地，突然之間忘記了說話。心中、腦中只有那麽一句話。
陌钰大人長得可真好看。
正在她發怔之間，陌钰又再次喊了她的名字。
“阿蘼。”
“是！”荼蘼陡然回神，快速的應道。
“這麽晚了，找我有事嗎？”
荼蘼伸手揪緊衣角，抿了抿嘴巴，最終躊躇地問道：“陌钰大人是不是對荼蘼很失望？”咬了咬嘴唇，荼蘼又繼續道：“荼蘼很笨，也沒有什麽天賦，習了十年的法術，還是沒有任何成就，這樣的荼蘼，陌钰大人會不會感到很失望？”
陌钰眸光微垂，低首看向荼蘼，随之嘴角露出了一個極其淺淡的笑容。
這孩子，這麽晚了等在這裏，就是要說這些嗎？
見陌钰久久不說話，荼蘼沮喪的低下頭：“陌钰大人果真是對荼蘼感到失望的……”
“你還只是個凡胎肉體，如今有了這番修為，已經很不錯了。況且如今的你已經能夠随心所欲的叫出別人的名字，這就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是這樣嗎？”荼蘼擡起頭，眼睛裏漸次有光亮溢出。
“只要你勤加練習，掌握竅門，劍術習成，自是指日可待。”
荼蘼眼眸亮晶晶的望着陌钰，重重的點頭道：“嗯！謝謝陌钰大人，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陌钰贊許的點點頭：“夜深了，回去睡吧。”
“嗯！”
荼蘼裂開嘴角，朝着陌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随之轉身開心的蹦跳着遠去了。陌钰看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了一個極是溫暖的笑容。
自那晚和陌钰的一番談話後，荼蘼就更加認真的去記着陌钰教給她的每一個動作，日也練夜也練的，進步雖沒有那麽大，但是比起先前總歸是好了太多。這之後又是半年過去了，荼蘼的劍法已大有長進。
這不，一大清早的，荼蘼就在後山的空曠地段開始耍起了劍，配合着體內的靈力，她的劍術更是比普通的凡人厲害些，只見她裙角翩翩，劍氣四散，已将原處的樹木隔空擊倒，亂石四飛，那氣流看起來極是淩厲。不一會，只見她淩空飛起，右腳微曲，雙臂平伸在雙側，腳下似是有物體将她托住，讓她毫不費力的淩空站立，緊接着她右臂一擡，劍尖凝聚着藍紫色的光暈，向着空氣輕劃而過，一片從枝頭掉落的樹葉頃刻裂成兩半，最終慢悠悠的向着地面掉落去。
“今天的劍法習得不錯。”
這時陌钰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荼蘼一喜，忘記了自己還在半空中，一陣激動，擡腳就要朝着他跑去，嘴裏還在喊着“陌钰大人，你來啦”的話，結果可想而知的，她身子一個不穩，一頭朝着地面栽了下去。荼蘼一直是知道自己的粗心大意的，可是她好不容易在陌钰面前表現的這麽好，雖然她在陌钰的面前丢臉的次數已經數不勝其數，可是如今卻以這樣十分不雅觀的姿勢摔下去，就算陌钰大人不笑話她，她恐怕也沒有辦法擡起臉做人了。
荼蘼認命的緊閉起雙眼，等待着腦袋被砸開花的疼痛傳來。結果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身下卻感覺有異常柔軟的氣流托着自己的身體，耳邊也沒有先前那種快速下降時呼呼的風聲傳來，反倒讓她感覺迎面吹來的風極其柔和，暖暖的，涼涼的，很舒服。
荼蘼一怔，慢慢地睜開眼睛。她看到自己還在下落着，只是下落時的速度異常緩慢。荼蘼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動着，開始四下梭巡起讓她下降速度減慢的原因，最後荼蘼還是将目光定格在了陌钰的身上。陌钰右手微擡起，然後慢慢地放下，于是荼蘼的身子也在慢慢地向着地面落去。
荼蘼眨巴着眼睛，眼淚汪汪的看着陌钰。還是陌钰大人對她好啊，荼蘼猶記得一個月前和初墨練劍的時候，初墨是怎麽狠心地讓她摔了那麽多的朝天跤，還美名其曰的是鍛煉她，結果害得她的屁股痛了半個月，差點落下個終身殘疾，所以自此之後，她再也不和初墨練劍了，甚至，初墨給她造成的心理陰影就是，她一見着初墨的衣角，她的雙腿就忍不住的自發跑路。不過好在她心裏狀态好，沒過多久就原諒了他，重又和初墨和好如初了。
剛一落到地面，荼蘼就眼淚汪汪着跑到了陌钰的面前，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道：“陌钰大人，這招看起來可真好使，陌钰大人也教荼蘼使使好不？您一個人使着多沒意思吶！”說完，還忒無辜的朝着陌钰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
陌钰望着她：“……”
練了一天的劍下來，荼蘼已經是腰酸背痛的了。因着這次不是自己一個人耍劍，而是和着陌钰大人對練，結果可想而知，這技術不到家，挨打的幾率可是大之又大啊！陌钰慣常情況下對荼蘼都是極好極好的，可是一旦關系到荼蘼的前途方面，那陌钰可就是手下絕對絕對不會留情的。荼蘼本還念着自己是女孩子，又是這麽這麽可愛活潑的小女孩，陌钰大人是絕對不會“狠下殺手”的，結果事實證明，荼蘼的想法可是大錯特錯了。摔了這麽多次，痛了這麽多回，這可終于讓荼蘼認識到一個事實，陌钰大人的嚴厲教學可絲毫不亞于初墨啊！嗚嗚，甚至比初墨還有着過之而無不及呢！
荼蘼捂着跌的極痛的屁股，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反倒是一瘸一拐的向着後山的冰泉走去，荼蘼苦着臉，衣服也沒脫的，直接下了冰泉，待接觸到冰若刺骨的泉水後，荼蘼雖是一陣寒顫，但這冰泉的水，還是讓她感到渾身舒坦。她将腦袋整個的埋進水裏，然後試探的用手碰了碰屁股，結果手剛碰上去，她立刻痛得張口叫了起來，因為忘了自己是整個腦袋都埋進水裏的關系，她喝了好幾口冰水，冰的她五髒六腑都是一陣一陣的抽搐。
荼蘼趕緊将腦袋從水中伸出來，大口大口的嗆咳着。正在她咳得一塌糊塗的時候，耳中卻聽到一陣空靈好聽的聲音傳來。
是很輕很輕的呼喚聲。
“啞兒，啞兒……”
荼蘼微怔，沒聽清，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擡手将眼角嗆出的眼淚擦去，擡眼開始四下張望起來。這時那好聽的聲音又傳來了，這一次荼蘼聽得很清楚，那聲音是在叫着“啞兒”，并且聲音的來源，好像是從……水底……荼蘼一陣驚吓，也顧不得這幾聲“啞兒”是叫誰，擡起腿就往着岸上跑去，邊跑邊喊着“陌钰大人，救我，冰泉有鬼啊！陌钰大人，快點來救荼蘼”之類的話。可是盡管她已經跑到了岸上，那聲音還是很清晰的響在她的身邊。
最後，荼蘼一個不小心絆到了地上的石頭，摔倒在地，手上也擦破了好大一塊皮，有血絲滲出來，灼灼的在她的手心燒痛着。
嗚嗚，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嗎！她今天已經夠慘的了，這大晚上的，誰這麽缺德，放鬼出來吓她！
“啞兒，我是二姐姐。啞兒莫怕，二姐姐不是鬼……”
☆、03 莫靈兒
“二姐姐？”
荼蘼一愣，然後趕緊從懷中掏出那塊她随時随地都攜帶着的石頭，漆黑的夜晚，荼蘼手中拿着的石頭，卻是散發出了柔和好看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的黑暗。石頭這時又說話了，并且它說話時，身上的光芒也是一閃一閃的，煞是好看。
“啞兒……”
荼蘼呆呆的看着手掌心中一閃一閃的石頭，在毫無預兆之下，眼淚一滴一滴的從她的眼眶中掉落。她喃喃道：“二姐姐，真的是你嗎？二姐姐，啞兒等了你好久好久……”
“傻丫頭，二姐姐這不是回來了嗎。”
荼蘼突然跪坐在地上，垂眼看着手中的石頭，道：“二姐姐，為什麽你能說話了？”
“因為啞兒啊。你身上有一股特殊之能，可以複活那些曾被邪惡力量所侵害到的人事物，正因為你的這種能力，我才能夠開口說話。”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麽二姐姐你現在還是一塊石頭呢？”
沉默了一會兒，莫靈兒道：“我也不清楚……”
荼蘼眼前一亮：“啊！對了！我們去找陌钰大人，陌钰大人一定知道，而且陌钰大人是仙人，所以他一定能救二姐姐的！”她爬起身，将石頭輕輕地握在手心裏，邊跑邊低頭對着莫靈兒道：“二姐姐，陌钰大人很厲害的，如果是陌钰大人的話，他一定能夠救二姐姐的，到時候啞兒就又可以和二姐姐在一起了！”
“嗯。”
當荼蘼氣喘籲籲的穿過前殿的院落時，正巧看到陌钰站在花瓣零落的桃花樹下，眉眼清冷，如雪的白衣在月光的映襯下，更顯得流光四溢，清雅高貴。
“陌……陌钰大人……”
聽到荼蘼的喊聲，陌钰擡起眼睛，這一擡眼可就驚到了他。此刻的荼蘼渾身狼狽不堪，全身濕答答的滴着水，濕淋淋的頭發上還沾滿了枯枝落葉，衣擺和袖口上更是異常髒亂，那模樣活脫脫的比饑荒逃難者更顯悲慘。陌钰轉過身面對着已經來到他的身邊大口喘氣的荼蘼，眼中的驚訝之色已然斂去，他沒有立即問荼蘼弄成這幅模樣的原因，而是極自然的擡手将她頭發裏面的枯枝落葉挑揀去。
荼蘼微愣，偷偷擡眼朝着陌钰望去，她看見他眉眼的清淡從容，臉一紅，一顆心髒突然砰砰亂跳，亂了節奏。
等到将她頭發裏的枯枝落葉挑揀的差不多的時候，陌钰掌心微擡，一股溫熱的氣流從她的頭頂蔓延而下，少頃，從發頂到腳底都變得舒适幹爽起來。而後，他收回手，嗓音清清淡淡地問道：“怎生将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荼蘼紅着臉，揪着衣角，極是扭捏害羞的模樣，含糊不清的哼道：“誰叫陌钰大人不懂得憐香惜玉，害我渾身是傷的跑去冰泉泡澡，結果一個不小心遇了鬼……”一說到這，荼蘼突然想起手中的莫靈兒，趕緊擡起手，将掌中散發着柔光的石頭放到陌钰的眼前，“陌钰大人，你看，二姐姐會說話了，可是她不能恢複原樣，陌钰大人你幫二姐姐恢複原樣好嗎？”
其實前面的那一段話，陌钰着實沒有聽清，倒是後面的話他聽了個一清二楚。正在這時，莫靈兒開口說話了。
“您就是啞兒口中的仙人吧，我是莫靈兒，是啞兒的二姐姐。其實我早在半年前就有了意識，可是苦苦不能開口說話。啞兒告訴了我仙人的很多事情，仙人對啞兒的照顧，我莫靈兒感激不盡，今後不管仙人有任何要求，我定會竭盡全力，萬死不辭！”
“姑娘嚴重了。”陌钰負手而立，清淡開口，“阿蘼是咒生之人，自是不能留在凡間，何況她的體內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将她帶回，悉心栽培指導，日後定會造福衆生。”
“不管是哪一樣，至少仙人還是将啞兒帶了回來，這份恩情，我定會銘記在心。”
荼蘼聽着他們一來一往的談話，不甚焦急，很快的插話道：“陌钰大人，你能将二姐姐恢複人形嗎？”
陌钰垂眼看向她，半晌道：“她能不能恢複人形，那還得看你日後的修為。”
“看我？”荼蘼疑惑的望着陌钰。
“仙人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靈兒也是疑惑不解。
“心懷大愛，無恨無怨，萬物運轉，回歸一心。”
荼蘼眨巴了眼睛，不甚明白的望向陌钰，最後嘿嘿笑着，上前小心翼翼的拉住陌钰的衣袖，萬分慚愧地道：“徒兒愚拙，還請師傅明示。”
荼蘼的這幅模樣，立刻引來莫靈兒的輕笑聲，她這一笑，弄的荼蘼臉上躁的厲害，松下陌钰的袖角，低垂下腦袋，羞愧的無地自容。
“傻啞兒，你現在還小，日後定會理解仙人的話。”
“是嗎？”荼蘼撇着嘴巴，低着腦袋，極是委屈。
在靈山生活了這麽長時間，荼蘼現在終于意識到，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