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6)
全感而已。”
自從來了這裏後,肅修然真是每每給她驚訝——從昨晚到現在,他似乎正在一點點袒露自己的軟弱,這在之前從未有過。
林眉不知如何回答,卻看到他看着書,眉心就微微蹙了起來,同時擡起手按了按腹部。
雖然他的神情和動作都稍縱即逝,林眉卻抓住了,想到他胃不好,連忙問:“怎麽了,胃疼嗎?”
肅修然沒有否認,卻也沒有看她,而是繼續注視着書本,神色間有些倦怠:“沒什麽,大概是昨天吹了點冷風吧。”
林眉這才意識到他把腳放在沙發上,又開了電暖,大概不僅是因為冷的緣故。
她忍不住為這位大神的自理能力擔憂:“大神,你胃疼要吃胃藥,光縮起來躺在沙發上是沒用的。”
肅修然這才把目光從書本上移到她臉上,無可無不可地“嗯”了聲,表示自己已經聽到了。
林眉看到他這種樣子,只能摸摸鼻子,認命地去替他翻胃藥,又去找溫水。
肅修然雖然起得比她早,但可能是因為胃疼的緣故,既沒有燒熱水,也沒有試圖準備早餐,林眉只能用電暖壺臨時燒了熱水,又兌成溫的帶過來。
看着肅修然接過道了謝,又就着水杯多喝了幾口水,林眉這才發現他淡色的薄唇上已經起了些幹皮,額頭也疼得出了層冷汗。
林眉想起來他胃疼得都要縮起來,起床後卻沒有第一時間喝藥燒水,而是強行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擺姿勢看雪,看完雪還繼續強行拗着姿勢在客廳看書……覺得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還真是蠻拼的。
用帶來的小米熬了粥,又用蒸籠熱了點一起帶過來的紫薯饅頭,再加上一點新鮮蔬菜,就算是他們的早餐了。
吃了藥又進食後,肅修然的胃疼就緩解了一些,總之他雖然還是半坐在沙發上看書,姿勢卻更随意了很多。
林眉不免腹诽這種運動量他腹部還是沒有一絲贅肉果然是腸胃不好……又不可避免地感覺到無聊,想起來昨晚聽到的風聲,她就說:“大神,你這裏的風聲真神奇啊,聽起來好像人在哭。”
肅修然卻看了她一眼:“那并不是風聲,我之前從未聽到過。”
林眉“哦”了聲,後知後覺地脊背突然一寒:“不是風聲,那是什麽?真的有人在哭?”
肅修然點頭,還是很随意的樣子:“或許。”
大神你不要這麽淡定好不好?那鬼哭一樣的聲音都在你的房子附近萦繞了一整晚,天亮了又消失了你都一點都不在意麽!
他們正說着,房門處适時地響起了敲門聲,“咚咚咚”三聲,不緊不慢,聲響也并不大。
剛下過雪地面還有積雪,這裏又是荒郊野外,什麽人挑這種時候上門拜訪?林眉頓時從沙發上彈坐起來,目瞪口呆地看着肅修然。
沉默持續了大概有幾秒鐘,又是不緊不慢的“咚咚咚”三聲,肅修然終于不耐地開口:“林眉,開下門,我們有客人。”
林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這種關鍵時刻,他居然讓她一介小小的弱女子去開門?難道這時候不都是應該男士英勇地示意她別動,然後自己去應付嗎?
時間流逝中,門口的敲門聲已經又響了兩遍,每一次都是“咚咚咚”三聲,不多也不少,甚至維持着相同的頻率,不見絲毫急躁。
肅修然有些無奈地看了看一臉見了鬼神情的林眉,只能自己放下書起身,走過去打開房門。
門外寒冷的空氣和一聲憨厚又友好的問好一起傳了進來:“兄弟,聽說你回來了,昨天沒來得及過來!”
肅修然也微笑着應答,低沉的聲音裏多了許多暖意:“這次只是住幾天,沒想要打擾你們。”
☆、【17】
聽到門口傳來的對話,林眉這才從恐怖片的迷思中脫離出來,意識到真的是客人,連忙走過來站在門邊禮貌地沖外面微笑:“您好。”
那是個穿着蒙古族服飾的男人,有些絡腮胡子看起來接近中年了一樣,但再仔細看他的臉,就會發現他的年紀并不大,身上洋溢着一種淳樸又溫厚的氣質。
肅修然側身讓他進來,适時地替他們互相介紹:“這是林眉,我的助理,這位是烏恩,我的兄弟。”
林眉注意到肅修然仍然強調烏恩是他的“兄弟”,要知道以林眉對肅修然的認識,他是不可能為了禮貌刻意客套的,所以她立刻就意識到,烏恩對肅修然來說,肯定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才能被他稱為“兄弟”。
友好地向烏恩打了招呼,林眉将人讓到客廳坐下,肅修然已經自行去了吧臺,熟練地泡出來一杯奶茶。
茶是他們帶過來的伯爵紅茶,但肅修然卻沒有依照慣例去泡,等泡好後還加了點鹽,給烏恩端了上來。
烏恩抱着粗瓷的馬克杯道了謝,林眉已經跟他拉上了家常:“烏恩大哥是怎麽來的?現在外面下雪不好開車吧。”
烏恩“哈哈”笑了起來:“那是當然的,不過騎馬也一樣快!”
他說普通話還帶着點不自然的口音,應該是在本地土生土長的,笑容也非常淳樸可親,眼睛中閃爍着真誠的光芒。
肅修然也坐下來,笑着解釋了一句:“烏恩就住在山那邊的民族風情村,騎馬過來很快。”
說是山,其實草原上的山也不過是個略大的土包,跟丘陵地帶動辄綿延幾十公裏的大山沒法比,肅修然說烏恩住在山那邊,距離應該不會超過幾公裏。
烏恩連連點頭,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是啊,現在我們這裏建了風情村,大夥兒都有固定工作和住所,不用辛苦放牧,還都是蘇兄弟帶來的福氣。”
他們昨天是從小路進來的,并沒有看到沿途有什麽民族風情村,聽烏恩的意思,這家風情村還應該是跟肅修然有關系的?
肅修然還是淡笑着,雖然沒看林眉,但看樣子是說給她聽的:“沒什麽,不過是向朋友建議說這裏環境适宜,很适合建一個原生态的度假村,最後做決定的還是朋友。”
話雖這麽說,可林眉卻覺得他口中的“朋友”可能還是肅家的人,畢竟看他目前的狀态,除了肅家人之外的故交大概都以為他已經“過世”。
他寫書後更加深居簡出,除了編輯部的人之外基本不接觸其他人,也不會再多什麽“朋友”。
她的詢問通過目光流露出來,肅修然并沒有視而不見,反而給她了一個眼神,算作承認。
林眉覺得她之前并沒有貿然猜測果然是正确的,一般人看到他“死而複生”并且隐姓埋名,一定會想到他是被家族排擠,不得不遠走他鄉——說不準還繼續被親人迫害追殺。
可通過一系列的線索,比如他在這裏的房子是被家人安排的,甚至他為了表達對烏恩和這個蒙古族村落的感謝,還能讓肅家出資興建一個度假村,都足以證明他跟肅家并不是水火不容的關系,說不定還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聯系。
烏恩這樣淳樸的蒙古漢子注意不到他們的眼神交換,還很興奮地向肅修然彙報半年來的情況。
說風情村去年夏天的客人很多,利潤被用股份制的形式分給了原住民不少,再加上平時還給牧民們開工資,所以很多人生活都更好了,誰誰家的老人有錢看病了,誰誰家的小孩兒去城裏讀了大學,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
肅修然就含笑聽着,不是點頭,看起來很感興趣的樣子,但熟知他性格的林眉知道他大概都沒把這些在他看來無聊的瑣事聽進去一個字。
等烏恩總算口幹舌燥地說完了,一杯奶茶也見底了,肅修然還微笑着起身又給他泡了一杯,溫和體貼地過分。
烏恩不是巧舌如簧的人,之所以滔滔不絕,是因為久未見肅修然,早憋了一肚子話。
把該說的都說完後,他就沒了話題,不過他喝了口奶茶後,神色微微有些變化,一張敦厚的臉上頗有些嚴肅:“對了,入冬後大夥兒總聽到有人在門外哭,開了門又什麽都看不到。村子附近都找了,有天還找了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在雪地裏騎着馬巡邏了好大一會兒,還是什麽也沒找着。
“冬天裏雪厚,大夥兒就以為是狐貍狼啊什麽産了崽藏在雪下叫喚,等開了春就停了。沒想開春雪化了還是有,這些日子大家都有些慌,夜裏都關緊了門……你們在山這邊如果聽到了什麽聲音,也當沒聽到。反正叫了一冬了,也沒出事。”
林眉沒想到最後能聽到這種消息,連忙問:“是有點像風聲一樣的哭聲嗎?我們昨晚聽到了,好像是在距離這裏很近的地方。”
烏恩點頭:“那聲音有時候近,有時候遠,近的時候像在窗戶底下,遠的時候不注意就聽不到,昨天的哭聲在村子裏聽就挺遠。”
感情昨天是特地跑到他們窗子下哭了?林眉想象力豐富,頓時毛骨悚然起來,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肅修然的手臂。
她失态之下沒注意,回過神來本以為肅修然會淡定地撥開她的手,結果他卻沒動,只是看了看她,就笑着向烏恩說:“好,我們知道了,入夜後一定不會出去亂跑。”
烏恩露出一個放心的表情,又憨厚地笑起來:“那就好,我今天急着趕過來看蘇兄弟,就是怕你們不知道這個。”
烏恩又坐了一陣子,他不大會寒暄,翻來覆去就是問肅修然身體好點沒有,這次留幾天,什麽時候回去,什麽時候再回來,再不然就是村子裏那些人的情況。
臨近中午他就表示要趕回家吃午飯,然後起身用力抱了抱肅修然道別,說莎琳娜和托娅都很想他,這幾天帶她們也過來看他。
聽到這兩個名字,肅修然臉上禮貌的笑容總算有了點變化,林眉猜測烏恩之前說的那些人他根本都不知道是誰,唯獨這兩個可能真的認識。
肅修然笑着道謝,執意要送他到屋外,林眉趕快替他找了件大衣披上,免得他受了涼回來又要嚷着胃疼。
烏恩果然是騎着馬來的,門外的欄杆上拴着一匹棗紅色的高頭駿馬,極其溫順地安靜等着主人。
烏恩帥氣地翻身上馬,這個憨厚的蒙古族漢子一躍上馬背,仿佛獲得了第二次生命一樣神氣活現,多了幾分帥氣。
在馬背上潇灑地向肅修然揮手告別,烏恩策馬向山包的另一面跑去,在平滑的雪地上留下第二串馬蹄印。
因為昨晚的哭聲,林眉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雪地,發現除了烏恩的馬留下的蹄印,和一些明顯是鳥類或者獸類留下的痕跡外,再沒有其他的印記。
她不由喃喃自語:“難道真是什麽超自然的東西?不會吧,我相信科學的。”
肅修然照例沒有對她的話做出任何反應,等烏恩的身影繞過山包消失後,他就微微笑了笑,轉身回房間。
也快到了午飯的時間,大神今天胃不舒服,掌勺的自然就是林眉。
吃過了林眉精心準備的午餐,又進入了午後,本來在B市時,這段時間是肅修然的黃金創作期,他一般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寫書。
但既然是出來度假,肅修然索性連電腦都沒帶,下午茶過後就半躺在沙發上繼續看書。
林眉不但殷勤地替他泡了紅茶放在手邊,還拿了毯子來給他蓋住腿,順帶護住胃,省得他再嚷嚷着不舒服……結果肅修然的姿勢果然就更慵懶随意了一點。
看着他的樣子,林眉突然想起了被留在家裏另一位,他們共同的主上春申君,不得不說,有些地方還真有些神似。
把他伺候舒服了,林眉覺得自己可以問一些問題了:“你和烏恩,感情看起來不錯啊,是怎麽認識的?”
肅修然頭也不擡,略顯低沉的聲音像灌了酒一樣醇厚:“我來這裏的頭一個冬天,發電機壞了,下着雪信號不好我聯絡不到外界,只能拆了家具生火取暖。
“當我以為自己會凍餓而死,是出來放牧的烏恩發現了房間裏的火光,過來救了我,後來又送了許多食物給我。”
這麽說來幾乎等同于救命之恩了,怪不得肅修然對他另眼相看,不過烏恩也肯定是一個值得信賴的誠摯的人,不然依照肅修然的個性,最多給他很多經濟上的感謝,不會這麽多年還以兄弟相稱。
接下來他的話果然印證了林眉的想法,他又淡淡說:“我要求家裏在這裏建一個度假村,只是想讓他過的好一些……至于其他的人過得如何,我根本不關心。”
林眉想起來那兩個明顯是女性的名字:“莎琳娜和托娅呢?她們也照顧過你吧。”
肅修然擡頭看了看她,唇邊有些意味深長的淡笑:“莎琳娜是烏恩青梅竹馬的妻子,托娅是他的女兒,今年才三歲。”
林眉側頭避開他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不想承認自己剛才是有些試探的意思。
肅修然對烏恩的态度那麽好,簡直稱得上和藹可親,跟他平時那種愛答不理的高冷姿态大相徑庭,誰能保證他沒有喜歡上一個花朵一樣的單純又美麗的蒙古族姑娘?
☆、【18】
送走了烏恩後,林眉托着頭坐在沙發上思考,肅修然看她想得認真,不由開口問:“你在做什麽?”
林眉這會兒倒是很科學認真了,擡頭看着他滿臉嚴肅:“我在想那個哭聲……首先排除什麽靈異、超自然等等的因素,我覺得應該是人為的。”
肅修然只是笑了笑:“哦?何以見得?”
林眉蹙着眉想了想:“剛才烏恩說了,這個響聲持續一個冬天了,到現在還沒有消失,他們也排除了動物和自然形成的原因,連季節性因素都排除了……那就只剩下人為了吧。”
肅修然笑笑:“你這個選言推理倒是做的不錯。”
林眉“嘿嘿”一笑:“跟着大神學了這麽久了,總不能一點長進沒有吧。”
肅修然繼續看着她微笑:“那你怎麽推測的?”
林眉總歸也不怕在肅修然面前丢人,伸出一根手指自信滿滿地就說了:“我的推測是這樣的:昨天我們是悄悄造訪的,沒有提前和別人打招呼,所以提前得知我們即将到來的人很少,除了烏恩……”
肅修然在旁淡淡地補了句:“我也沒有提前通知他,他應當是今天早上看到這裏冒出的炊煙才發現我回來了。”
林眉點點頭:“你又說了當初烏恩救了你,是出來放牧才發現你房間中的火光的,所以我推測這裏的燈光因為有山體遮擋,在民族風情村看不到……不然烏恩昨晚就會來拜訪我們了。”
肅修然微笑着颔首表示贊同。
林眉繼續說下去:“那麽就假定這個發現了我們到來的人……他不可能專門監視這個常年無人的小屋,所以他所處的位置,應該在能夠第一時間看到這裏傳出燈光的地方——那就是民族風情村之外。這裏都是荒野,假定他不住在民族風情村,其他可供選擇的地點就寥寥無幾了,而且這個地方還需要能夠抵禦冬季的嚴寒。”
肅修然又插了一句嘴:“這裏冬季的極端氣溫是零下三十度,平均氣溫也有零下十度。”
林眉暗暗咂舌:“那必定是個人工建築物了,地洞什麽的只有野獸待得下去吧……奇怪的是,風情村的牧民在巡邏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忽略了這個建築物還有建築物中有人搞鬼的可能,那麽這個地點……”
肅修然仿佛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等待她揭開謎底,林眉也清清嗓子,賣了個關子,站起來跳到客廳前的大窗子前,擡手指着窗外遠處茂密的森林:“所以我推測,搞鬼的人很有可能住在護林員的值班室裏,也有可能就是這裏的護林員本人!”
對于她的表演,肅修然當然給面子地合掌輕拍了拍手,唇邊帶着點笑意:“說得不錯,森林裏的确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