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前世番外終章
“得了疫症?”李璟猛地轉過身來,冷聲說道:“為何每日去蘭蕪給她送吃食的老妪會說,頭一日見她還好好的,第二天人便不見了,蘭蕪宮的地上、宮牆之上還有幾灘血?你倒是跟朕說說,這是怎麽回事?”說到後面,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潘莠君被他這一吼,吓得渾身一顫,眼淚也忘了流。半晌,她才聽到自己幹澀的聲音說道:“那血跡,是因為,因為齊貴妃得了疫症,自己難受,便,便撞牆而亡的,所以,牆上,地上,才,才會有血跡。”
“潘莠君!你還敢騙朕!”李璟猛沖到她跟前,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了起來,死死握住,冷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犯了欺君之罪了!”
走近了,潘莠君這才看清,李璟的面色是黑的發青,雙眼血紅,她吓了一跳,“臣妾,不知,不知皇上為何如此說?臣妾,臣妾句句屬實,沒有欺君。”
李璟聞言,大怒,狠狠将潘莠君掼倒在地,指着她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你以為你做的那些惡事,你不說,便沒人會說嗎?”
潘莠君面色白了白,卻仍然嘴硬道:“臣妾,真,真沒有欺騙皇上。”
“沒騙朕?”他咬着牙,“潘莠君,你好狠!你居然敢如此對她!你知不知道,連朕從來都舍不得動她一根手指頭,哪怕是她被朕捉到與他人有私情,朕也只殺了那男人,也沒有動她一下。可你,你倒好!”
說到這裏,李璟的眼中蓄滿了淚水,聲音也帶了些哽:“潘莠君,你知不知道,她的手,是朕放在懷裏暖了六年的,你竟敢,你竟敢……”
你竟敢,砍下她的手。
這句話,他說不出口。
他覺得連說出口都太殘忍的事情,而這個女人居然實實在在做在了她身上。
此時,他已經滿面淚水。
他無法想像,他所珍愛的女人,竟然會被人如此對待。他也未想到,潘莠君居然比蛇蠍更狠毒。
“皇上!”潘莠君撲到李璟的腳下,抱着李璟的腿,痛哭道:“皇上,你別聽人胡說,齊貴妃真是自己撞牆自盡的!臣妾沒有害她!”
“撞牆自盡?”李璟大吼一聲,“是!她是撞牆自盡!可在她自盡之前,你對她都做了些什麽?”
一想到她生前所受的那些苦,他便心如刀割。一陣恨意從心底沖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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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腳,狠狠踢了潘莠君一腳,正中她胸口,将她踢了開來。
潘莠君捂着胸,忍着劇痛,大叫道:“皇上,你別聽人挑撥!臣妾,臣妾冤枉啊!”說着她便淚如雨下。
“挑撥?”李璟陰沉着臉,說道,“誰人挑撥?潘莠君,你沒料到,你在蘭蕪宮裏對玉湮做那些事的時候,玉湮的侍女梅香正躲在宮外的樹上。你的所作所為,她全都看見了。”
潘莠君一怔,問道:“她看見什麽了?”
“梅香來的時候,你已經将玉湮毒啞,剜掉她的雙眼,還,還将她的手砍下……”說到這裏,他一陣哽咽,“你還告訴她,暄兒也死了,讓她悲痛欲絕,斷了她的生意,逼得她撞牆而亡的!”
“皇上,這些,都是梅香冤枉我的。”潘莠君面色蒼白,無力地辯解道。
雖然她知道這是徒勞的,可是,她仍再作最後的掙紮。
果然,李璟一臉陰冷地看着她:“潘莠君,冤不冤枉,你自己心裏清楚。不過,我要跟你說的是,你讓她受的苦,我會加倍償還給你!”
“皇上!”潘莠君大叫一聲:“求你看在臣妾父親忠心耿耿對皇上,盡心盡力為大軒的份上……”
“不要再提你那通敵賣國的父親!”李璟一聲大喝。
聞言,潘莠君身體抖了兩下,當即住了口。
“朕一直有所懷疑,齊致遠此次怎麽輸得如此慘烈。其實,朕在回朝的路上便已經派人查明了,正是你父親潘豹在其中搗鬼,不僅扣下精銳部隊,而且拖延辎重供給,私通敵國,将齊致遠的軍情告訴敵方,這才導致齊致遠兵敗而亡!”
“可雖然知道潘豹的惡行,朕一開始也沒打算牽扯到你。這幾年,朕對你心中還是有幾分愧疚的。沒想到,朕想錯了!朕早就該想到,有其父必有其女!”說到這裏,李璟慢慢直起身子來,漠然地看着潘莠君,“潘莠君,既然你父女倆都如此狠毒,那也就別怪朕心狠手辣!你與潘豹還是到陰曹地府再去做好父女吧!”
“不!皇上!”潘莠君悲號一聲。
看着李璟眼中的絕情,她知道大勢已去,頹然跌坐在地,面如菜色。
“潘莠君,朕說過,你對玉湮所做的一切,朕會加倍還于你!朕一定說到做到!”說完,李璟對着殿外大叫道:“來人!”
一隊羽衛軍應聲而入。
李璟指着潘莠君道:“将這個毒婦帶下去!啞其喉,割其舌,剜其眼,聾其耳,砍其手,剁其腳!任其鮮血流盡而亡!”
“是!”有兩個羽衛軍得令,便要上前拉潘莠君。
“放開我!”潘莠君掙紮着,不想被拉下去。
可羽衛軍哪容她反抗,三兩下便讓她動彈不得,拖着她便往屋外走去。
“李璟!”潘莠君突然直呼着皇帝的名諱,大叫道:“你以為你這樣便為齊玉湮報了仇嗎?你知不知道,她到死的那一刻,最恨的人便是你。你永遠活在她對你的恨裏。”
聽到潘莠君的話,李璟一怔,然後叫道:“帶她回來!”
“是!”羽衛軍又将潘莠君拖了回來。
“潘莠君,你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李璟問道,“玉湮為何要恨朕?”
“梅香來得晚,我開始還跟齊玉湮說了些話,她一定沒跟你說吧?”潘莠君嘴角帶笑。
“你跟玉湮說了些什麽?”李璟說這話時,心裏一陣不安。
潘莠君臉上還是挂着笑,說道:“我跟她說,你在陣前殺了她哥哥,斬了她全家,你還獨寵于我。你說說,她死的時候,心裏會怎麽想你?”
李璟氣得渾身發抖:“潘莠君!你,你為何要如此做?”
潘莠君依然是一臉嬌媚的笑容:“我潘莠君當年也曾是京城第一美人,進宮之後,一心一意對你。可你除了齊玉湮之外,這宮裏哪個女子你正眼瞧過?就算進了冷宮,你也她也未絕情,我再不有所動作,你回來放她出了冷宮,我便只有枯死在這宮裏了。”
“可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麽做,只會死得更快!”李璟咬牙。
“反正搏不搏都要死,我不如搏一下,說不定還有一絲生機!”潘莠君淡笑着說道,“對了,李璟,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齊玉湮與鐘毓其實根本沒私情啊,是我給他們下了藥,再脫了他們的衣裳,讓他倆睡在一起,再故意引你撞見的。哈哈,你現在是不是恨死自己了?”
“果然是你搞鬼!”李璟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上狠狠地用力,似乎要将她的脖子捏碎了。
很快,殿中便響起了潘莠君窒息的幹嚎聲。
看着潘莠君的眼睛有些翻白,李璟慢慢放松了手。
潘莠君劇烈地咳嗽起來,“你為何不殺了我?”
李璟冷聲道:“想死?沒那麽容易,你還沒受到玉湮所受過的苦,怎麽能死?”
聽了李璟的話,潘莠君面色一白。
李璟對羽衛軍使了個眼色,叫道:“帶她下去,按朕先前說的做!”
“是!”羽衛軍便拖着潘莠君往外走。
“哈哈哈,殺了我又怎樣?齊玉湮也活不過來了!她是帶着對你最深的恨死的!”潘莠君哈哈大笑着。
李璟身體顫抖着,緊緊咬着唇,沒有說話。
潘莠君的笑聲一直在耳邊回響,直到她被拖出殿,她凄厲地笑聲仍不斷沖進他的耳朵,到後來,慢慢那笑聲慢慢變成了嚎哭之聲。
玉湮,你真的是帶着對我的恨走的嗎?
李璟緊緊閉上眼睛,心裏像被人用鈍刀慢慢地锉着似的,痛得讓人幾乎無法忍受。
次日,李璟上朝,只做了一次事。
下旨斬了潘豹。
潘氏家族男子發配邊疆充軍,女子全部沒為官婢。
之後,李璟便稱病,一連十幾天沒上朝。
丞相勸了幾次,見勸不了他,便派人到鹿山請回了蕭太後。
當蕭太後踏進乾陽宮時,看見兒子躺在床上,雖然睜着眼睛,卻是兩眼空洞,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她心中一疼,覺得時光仿佛倒流回去。她看見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失去了摯愛許貴妃的元隆皇帝。
她一陣苦笑。
李璟的性情其實不怎麽像他父親,可偏偏這癡情的性子随了他父親。
蕭太後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走上前來,坐在床邊,将兒子的手握在自己掌中,緊緊地握着:“璟兒,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節哀吧。相信玉湮在天之靈,也不會願意看見你如今這樣!”
知道母親來了,李璟還是一動不動地躺着,只在聽着齊玉湮的名字時,他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蕭太後又勸道:“璟兒,你可不能這樣對母後!”說到這裏,她抹了抹眼淚,“你年幼登基,母後費了多大的心血才幫你穩住朝綱。玉湮這麽年輕就去了,母後知道你傷心,可你也不能因此荒廢朝政啊!你要記住,你是大軒的皇帝,肩上是天下百姓的福祉!”
“可是,母後!”眼淚從他空洞的眼中滑落,“我心裏太難受了,我真的沒有心思去理政。”
這時,常海牽着李暄走了進來。
蕭太後沖着李暄揮了揮手。
李暄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恭敬地叫道:“皇祖母。”
蕭太後一把将李暄摟進懷裏,說道:“璟兒,你除了有玉湮,你還有母後,你還有暄兒呀。玉湮雖然不在了,但母後不能沒有你,暄兒更不能沒有父親。”
說着,她把李暄推到李璟面前,“暄兒現在已經沒有了母親了,你忍心讓他再沒有父親嗎?難道你也想讓他像你一般,小小年紀便承擔着大軒的江山嗎?當年我們母子有多艱難,你是知道的,難道你想讓你的兒子再受一次你當年的苦嗎?”
聽到這話,李璟面上微微有些動容。
蕭太後又說道:“暄兒不僅是你的兒子,她也是玉湮的兒子。你已經對不起玉湮了,難道不應該好好補償她的兒子嗎?”說着,蕭太後一把将李暄推過去。
李暄撲到李璟身上,“哇!”地哭了起來:“父皇,暄兒好怕。他們說母妃走了,不要暄兒了。父皇,你是不是也要走?你也不要暄兒了?是暄兒做錯什麽了嗎?為什麽你們都不要暄兒了?”
聽着兒子的哭聲在耳畔響起,清亮的淚水緩緩從他眼中滑落。他慢慢伸出手,将兒子抱在懷裏,說道:“暄兒,父皇不走。父皇不會不要你的。”說着李璟坐了起來,捧着暄兒的臉端詳了半晌,然後說道:“我的暄兒有堯舜之才,父皇定助暄兒成就偉業!”
話畢,父子倆抱頭痛哭。
看着兒子似乎緩了起來,蕭太後坐在一旁,抹着眼角。
此後,李璟便向以前一般,勤于朝政。
後宮無人,他多次否決內閣采選的建議,将全部心思放在獨子李暄身上。
李暄十歲時,李璟便帶他上朝參政。
李暄十四歲時,李璟便讓他協助父親批閱奏章。
李暄十六歲時,李璟便放他獨立處理政事。
到李暄十八歲大婚後,李璟覺得兒子完全可以獨擋一面了,遂退位,傳位于獨子李暄。
退位次月,李璟不顧母親兒子的挽留,執意到萬佛寺出家。
當他剃度完畢,虔誠地跪在佛前,叩首。
玄覺大師問道:“你決意向佛,所求何事?”
他說:“貧僧別無他求,只求能有一個來世。”
說完他閉上眼,在心中默念道:我只求一個和她能夠幸福到白頭的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