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前世番外三
李璟看着這破敗的宮門,斑駁的宮牆,怔忡了半晌。
這裏便是她居住的地方。可是如今,卻是那麽的安靜,聽不見一絲聲響。
他走近幾步,貼近宮牆邊,豎起耳朵聽着裏面的聲響,卻什麽也沒聽見。
突然,在天蒼草原的時候,齊恕對他說過的話又響了起來:“皇上,如果你對玉湮還未斷情,就請你這次回去以後,平心靜氣地聽玉湮說說,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聽她說完,皇上再下決斷也不遲。”
他心猛地一動。
他想要聽她解釋,他想聽她怎麽說她與鐘毓的關系,他想聽她說,她根本沒有背叛他們的感情。
想到這裏,他突然叫道:“找人來将宮門打開!”
“是!”常海應了聲。然後伸手招過朱源,“叫給齊貴妃送飯的老嬷嬷過來開門!”
朱源點了點頭,便跑開了。
沒多時,一個赭色衣衫的老妪便跟着朱源走了回來。她戰戰兢兢地走到李璟面前,說道:“老奴見過皇上。”
“将宮門打開。”李璟說道。
“是!”老妪一就。然後走上前,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捅進了鎖眼裏,只聽“咔嚓”一聲,門鎖應聲而開。
見門鎖已開,幾個宮人便走上前,用力一推。兩扇沉重的大門便緩緩向着兩邊打開。
李璟頓了頓,然後緩緩邁開步子,走到宮門前,往裏面望去。
裏面一片黑暗,安靜地猶如沉睡的阿鼻地獄。
“掌燈!”李璟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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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立刻有宮人提起燈籠走上前來。
李璟迫不及待的奪過一盞燈籠,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向着蘭蕪宮裏走了進去。
她被關進這裏九個多月了,他第一次來到這裏。
一陣冷風吹過,除了宮殿年久失修發出的陳黴味,似乎還有隐隐血腥味。
剛從戰場上歸來的他,對血腥味特別的敏感。
他的眉頭慢慢皺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慢慢從他心底升了起來。
“玉湮。”終于,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夜裏,卻那麽的響亮。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玉湮。”他提高了聲音。
回答他的,還是一片寂靜。
他心裏一慌,連聲叫了起來:“玉湮!玉湮!”
“皇上,別叫了。齊廢妃沒在這裏了。”那開門的老妪說道。
“她不在這裏了?”他大吃一驚,轉頭盯着老妪,問道:“她去了哪裏?”
“回皇上,老奴不知道。”老妪搖了搖頭,說道:“半月前的一天,老奴來給齊廢妃送飯時,突然便沒見到她了。只是……”說到這裏,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身子似乎顫抖了幾下。
“只是什麽?”李璟臉色慢慢變得蒼白,緊聲問道。
老妪指了指不遠處的地上,說道:“那裏有兩灘血。”說着手指向宮牆上指了指,說道,“牆上也有血!”
血?
哪來的血?
是她的血嗎?
李璟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從心底冒了出來,浸透了他身上每一寸肌膚。
李璟只覺得心中一陣無助和恐慌。
她不在這裏了!
而這宮裏的地上,有血!
她出了何事?
她如今在哪裏?
“那齊貴人到底去了何處?”李璟顫抖着聲音問道。
“老奴确實不知。”老妪說道:“老奴回去之後,将此事禀告給了宋尚宮。可宋尚宮也沒說什麽,只叫老奴別再管此事,老奴也就沒再問了。”
“堂堂大軒皇宮之內,就莫名其妙地不見了一個人,也不聞不問?”李璟氣得渾身發抖。
“皇上,這皇宮大內之中,莫名其妙不在了人,是常有的事,何況齊廢妃只是一個被廢黜的嫔妃,沒有人去管她的。”老妪低頭說道:“老奴能平安活得今日,已是萬幸了。”
“被廢了,也是朕的人!是朕兒子的母親!”李璟急怒攻心,轉頭對着常海叫道:“讓宋少莘來見我。”
很快,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便被帶到李璟面前。
此人便是宋少莘,由潘莠君管理後宮之後,新提拔的尚宮。
“宋少湮,齊貴妃呢?”李璟一看見宋少莘,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聽着李璟叫齊玉湮為貴妃,宋少莘愣了愣。
照理說,齊玉湮已被廢,不應該再稱她為貴妃了。如今皇帝這樣叫她,是不是說明在他心裏,始終還是當齊玉湮是她的貴妃。想到這裏,又記起自己幫着潘莠君對齊玉湮做的那些事,宋少莘心一緊,低着頭回答道:“回皇上,齊貴妃她,她已經,已經不在了。”
李璟一怔。
半晌,他才問道:“什麽叫不在了?”
“就是,齊貴妃,她,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宋少莘因為害怕,語不成句。
不!在!人!世!了!
李璟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似乎就要栽在地上。雖然心裏已經猜到了,但聽到有人真的向他說出這個事實,他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皇上當心。”常海趕緊上前将他扶住。
此時,李璟腦袋裏一片空白。他像個木偶一般,呆呆地立着,眼睛隐隐淚光閃動,已然說不出話來。
“皇上,你,你節哀啊!”常海的聲音帶了些哭音。
他緩了緩神,半晌問道:“她,她怎麽走的?”
“回皇上,齊貴妃是得疫病薨逝的。”她答。
“得疫病的?”他冷冷說道,“那老妪跟朕說,她看見這地上的血又是怎麽回事?”
她一怔,頓了半晌沒回答。
“得疫病死的,會在留幾灘血嗎?”他面色鐵青,兩只眼睛在燈籠的映襯下,更顯得血紅。
“回皇上,齊貴妃死時,奴婢不在,奴婢也,也只是聽說的。”宋尚宮說道。
“你是尚宮都不知道,那朕要問誰?”李璟厲聲道。
她支支吾吾半晌說不清。
他見宋少莘不說話,便大吼一聲:“你說,朕該問誰!”
那吼聲在深夜的宮殿之中,陡然出現,似乎響徹雲宵。
“德妃娘娘!”宋少莘被吓得哭了起來,“皇上若想知道,便問德妃娘娘吧!”
“好,朕便去問那潘莠君,到底是怎麽回事!”說完李璟轉身便往宮門外走。
剛出宮,便有一個女子大叫着“皇上!”,想要撲了上來,卻被侍衛攔住。
只見那女子大聲哭喊着:“皇上,貴妃是冤枉的,她死得好慘,你要還她清白啊!你要為她報仇啊!”
聽到這凄厲地呼號,李璟身子一顫。
“将她帶過來!”他叫道。
“是!”很快便有羽衛軍帶着那女子過來。
他定睛一看,這女子正是齊玉湮的侍女,梅香。
“梅香,你知道玉湮的事?”他問。
她流淚點頭:“那幾日奴婢知道貴妃身子不好,趁着浣衣局的事做完了,便想來探望貴妃。奴婢像往常一樣,準備爬樹進到宮裏去,沒想到,奴婢剛上了樹,便看見看到他們正在殺她。”說完,梅香跪着上前幾步,抱住李璟的腿,大哭道:“皇上,貴妃是冤枉的!她死得慘啊,你要為她報仇啊!”
聽了梅香的話,李璟呆呆地站着,一動不動。只有兩行清淚從他眼中無聲的墜落。
潘莠君本已經就寝,卻聽到李璟叫人來傳自己。她以為他想通了,叫自己過來侍寝,心中大喜。趕緊起了身,換了件流光羽紗錦裙,梳了一個墨雲髻,又精心妝扮了一翻,這才出了雲臺宮,坐着儀辇來了乾陽宮。
可宮人帶她來的地方,卻并非李璟的寝宮,而是雲熙殿。
潘莠君心裏有些納悶,卻還是走了進去。
一進殿,她便看見李璟站在殿側的窗前,背對着自己擡頭仰望着星空。
見此情形,她心裏隐隐感覺有些不妙。她定了定心神,然後硬着頭皮走上前去,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她将額頭抵在地板上,半晌都未見李璟說話,便擡起頭,輕聲喚道:“皇上。”
頓了頓,聽到李璟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起來吧。”
她心裏一寒,慢慢站了起來。
他還是背對着自己沒有說話。
半晌,她才開了口:“她,她,……”後面的話,卻不知道如何說。
“她到底怎麽了?”
李璟雖然背對着她,但她卻清楚聽見他牙齒被咬得咯咯直響。
她咬了咬牙,顫聲說道:“回皇上,齊貴妃她得了疫症,殁了。”說完便哭了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笑道:“臣妾已經歇下了,不知皇上叫臣妾過來,可有何事?”
“玉湮呢?”他突然淡淡地開了口。
那聲音在空中飄浮着,像是從地底傳出來的一般。
聽了他的話,她心一緊。
他怎麽問起了齊玉湮?他既然這麽問,是不是他已經去過蘭蕪宮了,沒有找到齊玉湮,所以他才會如此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