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異動(二)
謝宣親自出了門去, 看到從囚車上下來的李之源,委屈巴巴看着他,恨不得沖過去抱着人, 好生安慰一番。而此時他只能與李恒相互交換一個眼神, 再通知人過來安頓來人。他親自将李恒同李之源送到了那兩間“豪華”監房中。
兩間房并不在一起,謝宣自然先送了李恒過去。“前段時間大理寺監房走火, 這裏頭燒了不少,如今這剩這兩間尚好了, 李伯伯且忍耐一些, 孩兒定會查清事實, 還您一個公道。”
“這些已經很好了,不用那麽麻煩,此事本就是我失察, 皇上責罰是應該的。也是黎大人求情才被關到了你的手下,還能有這等條件。你放心,我受得住。就是小源怕是沒見過這麽大的陣勢,從小錦衣玉食的, 未曾受過這等委屈,我怕他發小脾氣。”
“不礙事,小源那頭有我看着, 李伯伯放心,您先在這兒住着,炭火不夠了讓人加便是,我待會兒就讓人送些吃食過來。”謝宣說罷便去了另一邊看李之源。
大牢陰冷, 李之源此時正坐在床邊烤火取暖。謝宣過去坐在他身邊,單手摟着他,還未說話,便聽李之源說:“你的手怎麽比我還冷,過來烤烤。”
謝宣反手将李之源的手握在手中,跟他說:“別怕,只是暫時在這裏。”
李之源故作輕松道:“我不怕。這兒不是大理寺麽,你跟黎哥哥的地方我怕什麽。反正我什麽也沒做,謝大人難不成想屈打成招?”
“沒個正經樣子。”謝宣摸摸他的臉,知道他這是強裝的,不忍拆穿他,“哪敢對你屈打成招,不過進來了總歸會循例問個話,到時候你只管說自己知道的便是。不過小源,祭祀一事祠部要負最大的責任,你......”
“你什麽呀,你放心,這事兒真不是我做的,若是有人處心積慮要害皇上,我一個新上任的小員外郎哪裏攔的住?再說了,若真是我們的東西有問題,那也得一層層問罪問下去,大不了治我個失察之罪,總歸我志不在此,這一朝若是失了官職,頂多算我與官場無緣。做最壞的打算最後我就在你府上混吃等死呗,你好歹是個四品京官,再加上明德坊的那盤生意,總不至于養不起我吧。”李之源回握了謝宣的手,然後眨巴眼睛問他:“謝大人,敢問能在您家中吃兩年白飯嗎??”
李之源這副模樣,反倒讓謝宣心疼無比,他家的猴子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想着安慰她,再想想上一世自己入獄時,忽然明白了李之源為何會那般傷心了,自己的心這會兒幾乎是抽着疼了。
“謝宣。”
“嗯。”
“萬一,我只是說萬一,這事若是鬧大了,龍顏震怒,怪罪下來,你能不能先保住我爹?祭祀這塊兒主要還是我們祠部的事情。”
“不許瞎想。”謝宣立馬黑臉,嚴厲道,“龍顏震怒,怒的是有人要弑君還誤傷了皇後,你們不過是用人不慎,讓奸人混了進來,無礙,最多是個失察之罪。皇上既然能将你們關到大理寺,就說明皇上信我們能查出真相,還你們一個清白。皇上都信我們,你也要信。別亂想,好生住着,我現在出去查案,晚點兒過來陪你。讓人去買了糕點,待會兒你多吃些。”
從大牢裏出來,謝宣直接帶了隊人去大祭司京郊的別院,門口站了兩個守衛,在見到謝宣掏出的文書後自覺讓開了。門口有人往後院通傳,沒過幾時便出了個老管事過來見謝宣。
“見過大人,不知大人今日帶着這麽大隊兵馬來此處,所為何事?”老者顫顫巍巍給謝宣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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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老爺犯事,如今已被收押于大理寺中,今日過來只是循例問問。你是這府上管事的?”
“正是。”老者答,“回大人,小人是府上的管家,敢問我家老爺犯了何罪,竟被送到了大理寺去?”
“所犯何事乃是機要,你不必知曉,你只需要記着,本官問的問題,你老實答就好。”說罷将蓋了公章的搜查文書展開,擺到了那管家的跟前,“皇上親自下旨本案由大理寺主管,這是大理寺卿印了公章的文書,本官可以憑這文書搜查這別院,任何人不得阻攔。”
“是是,小人多嘴,大人要搜,搜便是,大人若是有問題,小人必定知無不言。”老管家誠惶誠恐。
“來人,将這府上給我搜一遍,凡事像丹藥的東西都給我找出來。”謝宣發令給他帶來的随從,一班人領命迅速行動起來。說罷,又對着管家道:“将府中的花名冊拿出來,順便将府中所有人員無論是主子還是下人都給我叫來。”
管家領命,主廳裏陸陸續續來了些人,管家奉上本冊子,道:“回大人,這是府上的花名冊。府上除了大祭司,只剩下家奴十五人,四個家丁,兩個園丁,四個廚子,四個服侍的丫頭,加上小人,都在這兒了,請大人過目。”
謝宣接過名冊,一一翻過,問道:“大祭司出來這別院兩年,這名冊上的人員可有變動過?”
“回大人,家丁,廚子都是從舊府上帶過來的,只有那四個丫頭是建府的時候新買的,已經在府中伺候兩年了,這中間并未有人員變化。”
“這別院裏就未添過女主人?我在舊府時聽夫人說你們主子可不是不近女色之人,怎麽,是今日不在?”
“大人明察,主子他從前搬出來的時候确實是為了京郊的那位夫人,但那位不到半年就走了,之後這房中便一直沒有女管事,大小事務都是小人看了爆給祭司大人決定。即使偶爾帶些人回來,也都住不了幾日,做不了這屋子裏的主。”
“那你們大人最近一次帶人回來是幾時?”謝宣一邊翻看名冊,一邊問道。
“最近一次。四日前大人倒是帶了個女子回來,住了三日,今兒個早上才走。”管家想了想,答道。
“今天早上?管家你可知道那女子是何人?她離開之時可說過自己要去何處,可曾說過是否要回來?”
“回大人,那女子好像是麗園的花魁,老爺讓我們稱她作春曉姑娘。姑娘生的俊俏,是前幾日大人吃了酒席過後帶回來的,是誰介紹的不得而知。春曉姑娘今日走的時候說老爺只定了這幾日,所以要回去了。”
“好。”謝宣思量片刻,便先召回了幾人随他去了麗園。
柳堤街上的麗園,謝宣并非第一次來,只是早些年過來的時候,這兒還不叫這個名字,那時這地段整個還在陸檀他娘舅的名下,整個京都最大的風月之地。不過一損俱損,寧侯府一朝遇難,這地段一夕間已經成了他人杯中羹。
此時天色尚早,這場子裏只零星幾個剛剛酒醒的公子哥往外走,并沒有什麽來客,門口也只得幾個守衛,見謝宣帶着人馬過來,立即警醒。
謝宣騎馬未下,一手扯着缰繩,一手持搜查令,道:“大理寺奉命查案,讓你們管事的将春曉姑娘帶出來。”
幾人見狀,左右顧盼,猶疑片刻,便得一人進去通報,不時門中走出一風韻猶存的婦人,剛收拾好衣衫,衣領最上方的一顆扣子都沒扣好,發髻也是披散着,在謝宣的馬前行了個萬福,道:“不知大人光臨,有失遠迎。奴這麗園向來是做規矩生意,該交的稅款一筆不少,不知如何驚動了大人,讓大人帶着這隊人過來興師問罪,吓壞奴了。”
“老媽媽你店裏生意是否規矩我不問,稅款是否交足我也不管,我只問你,前幾日随大祭司回府的春曉姑娘可是你這園中人?”
“是,是。”婦人道,“不敢欺瞞,确實如此。前幾日大祭司與幾位好友來這園中吃茶,春曉知道籠絡人心,讨了大人的喜歡,大人就給了些錢銀,把姑娘接回去了。也是祭司大人位置高,奴才舍得讓春曉過去幾日,那小妮子可是奴這園中的臺面。”
謝宣不聽她喋喋不休,又道:“本官且問你,那春曉今日可回來了?我讓你将人帶出來,緣何不帶?”
“回大人的話,春曉并未歸來。大祭司給了十日的錢銀,春曉過去了不過四日。再者,日子一滿,那是園子裏要派轎子去接的,我們園子裏的轎夫那可都是過了午時才上工的,這個時辰哪裏來的人去接她。”
“你的意思是她不在這園中?”謝宣厲聲問她,正欲發火,讓人搜查,後頭忽然上來一人,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細細思索片刻,便對身後人道,“來人,将麗園封了,将這媽媽帶回大理寺,其餘人等,一律不準外出,等候發落。”
婦人吓得腿軟,扭着道:“大人,大人,奴是無辜的,大人您不能關奴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