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情動(七)
謝宣被傷的雖然不深, 但到底是右手,使起來不方便,特別是穿脫衣裳的時候, 容易碰到傷口不說, 還慢得很。從前在李府,謝宣習慣了自己先起身收拾好, 再給李之源穿衣裳,所以房中習慣了不留丫頭, 可如今自己形單影只, 李之源還不知道肯不肯接受他, 他連招人進來幫他的心情都沒有,自己慢慢将袖子蹭掉了。
受傷一事謝宣與黎永的意思都是封鎖消息,按兵不動, 而這一消息卻不胫而走,第二日幾乎整個京都都知道了,大理寺進了刺客,還來勢洶洶, 砍傷了新上任的少卿。景文昊得知此事,召見了黎永入宮詢問。
“好端端大理寺如何進了刺客,也不見你禀報?”景文昊發問。
“回皇上, 本是件小事,刺客孤身一人當着我的面行兇,目标是謝宣,被我當場抓住後立馬招供是剛入京的三皇子所為, 起初我們倒以為這背後的人太傻,認為我們連這樣的局也看不破,今日看來并非如此。”黎永答。
“何以見得?”
“昨夜犯人是我親手抓的,拷問是我與謝宣共同做的,筆錄是我親自寫的。我二人都認為此事有異,打定主意要将此事壓下來的,而這消息卻如長了翅膀一般,不過一夜,整個京都的達官顯貴都知曉了,就連皇上也來問我,可見他們本就沒打算要謝宣的性命,甚至,謝宣是不是受傷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只要大理寺有人行兇,我等便已然入了他們的局。只是這三皇子離京已經快兩年,好不容易回來了,不知那人為何矛頭就指向了他?”
“狼子野心,許是吳家村一事敗露,那些人恐怕是着急了,當初吳家村的案子不也是在往老三身上推麽?”景文昊冷笑一聲,“莫不是黔驢技窮,蠢鈍,實在蠢鈍。”
“皇上說的在理,但謝宣認為不僅如此。”
“哦,那他如何說?”
“他說此計是為了攪亂京中局勢,一石二鳥。若逸王一派只是想推卸責任大可不必這般,他們四處找人散播消息,一來能轉移注意力,讓百姓心中有個準備,以後即使局勢大亂,他們也知道究竟如何了,二是恐怕三皇子在封地并不安分,以至于二皇子想借此機會敲打他,抑或是幹脆除掉他。”
“異動。”景文昊喃喃了一句,若有所思,“行了,這事先放下,你跟謝宣先查查,看能不能找出放消息出來的人。能找到便是最好,找不到也無須介懷,總之只是做個樣子。”
“是,臣等自當盡力而為。”黎永答。
“罷了,你回去的時候去太醫院帶個禦醫去謝府,總歸是受了傷,該開的藥從宮中開就是,趁着年輕,別留下病根。”
“臣代謝宣謝過皇上。”黎永躬身道,“皇上,還有一事。”
“愛卿有話但說無妨。”景文昊直言。
“珍妃前些日子雖說是招供了,但臣始終認為其供詞有所保留,據臣再三追問,珍妃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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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如何?”景文昊凝眉。
“她說要見皇上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景文昊咂摸了一陣,“好,朕便見她這一面。再過兩日就是大祭之日,你且去安排,做完祭,朕便回來見她。”
“是,微臣遵旨。”
謝宣第二日一知曉自己受傷的消息傳開了,便知此事與他們所猜有所不同,因此他去了大理寺就整日泡在牢房中,一個個審與吳家村一案有關的犯人。間中有下人請他用膳,他也只是讓人先放在竈臺上熱着,等到自己忙完便去吃,而這一等卻等到了黎永帶着禦醫回來。
黎永将謝宣從牢房中拖了出來,道:“皇上讓我帶着禦醫去謝府,我一想便知你沒有在,這不,果然。謝兄,你昨夜始終流了那麽多血,今日這般拼命,絲毫不在意自己身體怎麽的。”
謝兄見了黎永及其身後的禦醫,笑道:“皇上有心了,多謝黎大人。”
黎永撇撇手,帶着兩人去到休息間,禦醫為謝宣診治一番,就着從宮中帶出來的東西幫謝宣重新包紮了傷口,又開了個調養的方子,道:“萬幸謝大人傷口不深,也并未傷及筋骨。今日小人為大人換了藥,三日後,小人會到府上,為大人再換一次,這般三次大約就能好了。不過大人,這傷雖未入骨,大人還是要注意歇息才是,方才聽黎大人說您操勞,這段日子還請大人少操些心,不然不利于病好,還容易留下病根。最好的,是能休兩日假。”
“禦醫交代謝宣銘記,我少做些,多休息便好。”謝宣謝過禦醫,便将他口中要請假休息的話抛到一邊。
黎永見狀,知道謝宣意思,只讓謝宣去用飯,自己送了太醫出去,并再三保證會盯着謝宣。當天下午差一刻鐘到酉時的時候,謝宣被黎永轟出了大理寺。
“黎兄,還有兩個犯人,你等我審完.....”謝宣右手不能動,伸着左手與黎永糾纏。
可黎永好歹曾經是個武将,攔住那只書生的手易如反掌,不僅如此,還三兩下将人“請”出了大理寺大門,送到了謝宣的馬車上。“剩下的犯人我接手便是,你就安心回去養傷,一整日未曾休息過,拼命也不能這樣。對了,這守衛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明兒個早上你若是辰時以前過來都入不了大理寺的大門,你自己看着辦吧。”
謝宣坐在自家馬車上,看着黎永無奈道:“好歹讓我回去拿個卷宗。”
“得了,太醫說了靜養你回去睡着便是,拿卷宗做甚?自己回去吧,你手上查的那些我都暫時接手了,你若是真有心便好生将身體養好了,快走快走。”說完便示意謝宣的車夫駕車走。
謝宣入官場不過幾日,就吊着一條手臂,他自嘲地想想,自己難不成是與官場相沖。本來想着借公務淡忘與李之源的事情,結果倒好,被黎永給趕了回來,只能被迫對影自憐。他忙了這幾日,早出晚歸的确實也被累到了,回去收拾了一番,吃過飯後,飲了太醫開的藥便昏昏欲睡,反正閑在家中也無事,他索性早早上了床,沉沉睡去。太醫開的藥有寧神的功效,謝宣睡的沉,只是半夜隐約覺得有人翻動自己的身子,卻始終醒不過來,如此便以為是鬼壓床,沒怎麽在意,又睡了過去。再醒的時候,已經是寅時了。而他睜眼時,卻看到李之源正在自己眼前,剛剛穿好官服,正背對着他,讓人為他系上腰封。
謝宣不敢相信,以為自己在做夢,又揉揉眼睛,定睛一瞧,那人卻并未消失,試探着喊了句:“小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