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情動(八)
李之源已經換好了官服, 少年生得俊俏,這會兒看着又帶了兩分英氣,聽到謝宣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頭, 看了謝宣一眼, 立馬說:“你醒啦?可要吃什麽?”
謝宣頓時清醒了,左手撐着身子坐起來, 道:“何時來的,我竟不知道。你吃過東西沒?前兩日皇上賞賜了些羊肉, 我傷着了不能吃, 放在地窖裏, 本來準備給你送過去的,你來了正好,讓人煮個鍋子, 吃了暖和。”
“你睡傻了不是,現在已經寅時三刻了,煮鍋子,我趕得上嗎?馬上就是大祭, 禮部忙的不可開交,昨日快到亥時才放工,本來趕過來看你, 你卻睡得跟安麽麽家養的哼哼一樣。”
謝宣忍俊不禁:“太醫昨日過來開了些藥,裏頭加了了寧神的東西,才睡的死了些。沒事,你若想吃, 我待會兒便讓人做了,中午給你送到禮部去。”
“送什麽禮部吧,皇上賜的羊肉怕是沒有多少,那麽點兒金貴的肉,拿到禮部都不夠分的。”李之源立馬反對。
“不少,夠你吃幾頓的,不然我讓人将肉送到李府去,正好讓李伯伯和嬸嬸也嘗嘗。”
“行,這還差不多,送一半兒過去吧,留一半在你府上。”李之源接過下人手上的水漱口,然後坐到桌邊用飯。
“不用留,全部給你送過去,反正我現在手上有傷,也吃不得那些燥熱的東西。”謝宣道。
“你全都送過去了,我吃什麽?”李之源氣沖沖說道。
謝宣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有些不相信,問道:“小源,你的意思是要搬回來住?你,你可曾想好了?”
李之源不語,謝宣便披了件衣裳下床,屏退了下人,走到李之源身邊坐下。“小源,前日你自己說要回去,我不攔你,就是想給你些時間做決定。你已經大了,該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在你身邊左右你,不想讓你日後後悔。但是今日你是自己跑回來的,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通的,但是你得知道,今日你若是真的回來,他日我便不會再放你走,你,可真的想好了?”
李之源三兩下吞了粥,道:“不是說了要搬回來麽,你這麽磨磨唧唧幹什麽,我這一走你就被人刺傷,府中又沒人照顧,我是體諒你一個孤寡老人,過來照顧你......”
李之源的話被謝宣的吻堵在了嘴裏,謝宣心中狂喜,前一日他還怕李之源就這麽不要他了,今日人就自己回來了。他右手吊着挂在胸前,左手攬着李之源,心潮澎湃,想用力,卻又不敢,生怕自己的那點兒狂熱的心思吓壞了懷中的人。謝宣小心與他親吻,兩唇相碰,一下一下,輕柔無比,似在訴說入骨的相思。唇齒交纏,謝宣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兩人貼近,他又仿若感受到了李之源的心跳,很快,似小鹿亂撞,沒有章法,原來少年與他一樣,原來他也是喜歡的。
被謝宣摟着親了好一陣,李之源只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一只手撐着謝宣的胸膛,将人推開,紅着一張臉道:“我,我去禮部上工要遲了,你起來了就吃些東西再睡。那個,去大理寺上工的時候記得帶壺藥過去,晌午的時候記得喝了。這幾日在大理寺能假手于人的就盡量不要自己動手,我,我趕不上了,先走了,晚點兒回來,你記得讓人給我留門,免得我又大晚上的在外頭等,這幾日還冷。”
謝宣聽着李之源的話,腦子裏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笑着點頭答應,然後送了李之源出門,若不是李之源攔着,謝宣是打算與李之源同上一輛馬車,然後将人送到禮部去了。等到李之源走了,謝宣仍是站在門口,天還未亮,早上又大霧,即使只能看到車身上挂着警示的小燈籠,他仍是舍不得進去,直到下人在旁邊不停催促了。
世人都是失戀的時候難過像失了魂,而這位謝大人則是高興的丢了魂。送完李之源自己也沒再休息,派人将去集市上買了羊肉羊骨,先回來煮一大鍋羊骨湯,晚點兒再加肉進去。又吩咐了廚房從地窖中将皇帝賜的羊肉娶出來單獨起竈火,做成一小鍋,讓人快到酉時之前帶上幾個銅爐,碗筷,各式佐料齊齊送到大理寺去。交代完這些,才想起吃飯吃藥,換了身衣裳,在辰時準時到了大理寺的門口。
Advertisement
今日的謝宣十分不同,從前審犯那時鐵着張臉,黎永時常說他,若是将臉塗黑再畫上個月亮活活一個包公在世,說他少年老成,不知怎麽一個文臣身上竟有一股武将的殺伐之氣。而今日便是完全不動,謝宣對待犯人,那叫一個和顏悅色,言辭溫柔,即使威脅別人的時候,竟然都滿帶真誠的微笑。黎永讓謝宣審珍妃案中被升職的侍衛大牛,人家跪在地上喊冤,他竟然笑着讓人賜了座。
“陳大牛,你從玄武門的守衛在沒有立任何功勳的情況下直接升到了中宮的二等侍衛,大牛啊,不說本官讀了這些年書了,你就是随便在你們村子找人問問,看人家能不能信?”
“大人我......”
“等等,不急,等我說完。”謝宣呷口茶,繼續道,“你是不是想說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你若是不知,我便告訴你,是你那相好犧牲了自己為你換來的官職。你兩人私通本就于理不合,有損門楣,我大齊雖民風開放,但這事兒防到婚前那就是無媒茍合!當初皇上親審的時候,這事情真相便呼之欲出,誰能看不出來呢?只是你那相好願意保住你,時至今日仍然願意一人攬下所有事情,說你并不知情。可是陳大牛,你是個男子漢,本當頂天立地,如今卻讓自己的妻兒為自己擔下所有的罪名,你良心可能安?有情人本應忠誠眷屬,我知道,可能如今正有人拿了你父母性命威脅于你,不過你要做的也只是交個名字出來,剩下的便是我們的事。你的父母,我們幫你救,你相好的命能保住,說不定将來還能一家三口于監外團聚,何樂而不為啊?”謝宣倒了杯熱水,親自給了陳大牛。
“我知道你諸多顧慮,不過你也當想想,想想當初你與她好的時候是如何答應她的,如今可做到半分了?又想想她是如何待你的?大牛,本官不是無情之人,皇上也不是,此事已經敗露,你又怎麽忍心為了自己而至心上人于不顧呢?”
“大人,您,您別說了。”陳大牛捧着茶杯,哽咽道,“我,我願意說。”
謝宣臉上笑意更深,道:“如此便是最好。”
謝宣帶着人記錄完陳大牛的供詞已經快到放工的時間,黎永等在外邊兒,一臉疑惑。
“謝兄今日怎麽這般不一樣?你從前可不是這樣審犯的。”
謝宣笑着攤手,道:“犯人也是人嘛,都是爹媽生的,自然應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黎永正欲說什麽,謝宣算着時間,自家馬車快到,便跟黎永告辭:“剩下的就靠黎兄收尾了,太醫說了我得休息,先行回去了,黎兄,多謝,多謝。”
說完便走,獨留黎永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