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京(三)
廚房收拾的算快,李恒派人催過之後沒多久,後廚便傳話來說飯好了。怕謝宣第一餐用的不自在,李恒抱着謝依依親自去了李之源房中,帶他去餐房用飯。
李恒到時,兩個人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安麽麽也打了水來,幫着兩位小少爺梳洗了一番。謝宣見到李恒還是拱手作揖,行禮道:“李伯伯。”
李恒總覺得受了謝宣的禮不自在,便道:“以後不要拘禮了,都是一家人了。以前小源管你爹叫小爹爹的,你若是願意也可這般叫我。對了,這是我的小女兒,李依依,跟着我們一同吃飯。”
饒是李恒主動提出讓他叫小爹爹了,謝宣一估量還是算了,恭恭敬敬說了句:“謝過李伯伯。”
連帶着李依依,,一個大人,帶了三個孩子,一桌子三葷兩素一湯。李家于京中也不算得什麽大富大貴,自然是沒人布菜的。李恒本想親自上手給謝宣布菜,又想到這小孩看起來與人親近,實則你我分得清楚得很,唯恐自己夾菜不順他心了,便提了一句:“小源多給哥哥夾些好吃的。”
李之源看着自己面前冒成小山的碗,再看看謝宣碗裏那條可憐的青菜,立馬手伸的老長,夾了個雞腿放到謝宣碗裏:“劉媽媽做的三黃雞,很好吃。”
謝宣還未來得及表示,又見李之源将自己碗裏的那個雞腿也夾給了謝宣。“哥哥,你吃,我還沒吃過,幹淨的。”
謝宣此時是哭笑不得了,十分懷疑自己方才在房中想錯了,李之源對他就是實打實的同情。謝宣是怎麽也做不出獨占兩個雞腿這種事情的,把之前那個雞腿又夾起來放到李之源碗裏,道:“哥哥吃一個夠了,小源還要長身體,多吃些。”
李之源見到雞腿回來了,心中又喜,又有些不是滋味,便又多夾了兩塊肉放到謝宣碗中。看着兩個人碗裏的東西差不多了,才埋頭吃起來。
剛用過飯,李恒本意想讓李之源拉着謝宣去消食,還未開口便被謝宣擋了下來。
“請問李伯伯,夫人可在府中?”
李恒想到兩人下午不愉快的場面,有些猶豫道:“在的。”
“還請李伯伯帶侄兒拜見李夫人。”
雖是怕自己夫人一時情急再說些什麽不中聽的話來,不過謝宣此時主動提了,這拜見當家主母的事便也不容他插科打诨,胡謅過去。
“你嬸嬸怕是休息了,你且随我入偏廳,我讓人去請她出來。”
“如此,便勞煩李伯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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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內,李恒與謝宣坐着,丫鬟上了茶便退下了。說起來這還是兩人頭一回獨處,之前夾着李之源的時候,兩人總是被那小孩兒逗笑,氛圍倒是不錯。此時,這房中只有兩人了,說不上來怎的,反倒有些尴尬了。
“對了,你存在我私戶上的銀子,我想......”
“侄兒今年只得十二,大齊律男子十四方可開私戶,左右我剛到京中也無處可花銷,還請李伯伯将那錢幫侄兒存下了。”謝宣知道李恒這是怕自己戶頭不安全,但他仔細想過了,這兩年京中并無大事發生,這錢放在李恒戶中恰恰是最合适的了。
“那我與你寫張字據。”李恒這話并不是突然想到的,他自然知道大齊律,也明白這錢在自己這兒放上兩年倒不會出什麽岔子。只是自己家中還有個夫人在,若是讓她知道自己戶頭上有這麽大筆花銷,總會節外生枝,多些亂子。
“無妨。李伯伯盡管放着,侄兒放心的很。”謝宣心中清楚,即使自己這般說了,李恒還是會找個見證人給自己立個字據。
說話間,李夫人入了偏廳。
謝宣忙不疊起身相迎,而李恒擡頭一看,自己夫人此時是改頭換面。頭上梳的是銀絲流雲髻,金襄紫瑛墜子,藕絲對襟衫,是蜀繡的料子,金絲挑線鑲邊裙。心口上吊着一塊玉佛牌,玉身通透,品相極好,李恒一眼便認出那是她初嫁來的時候,老丈人花了紋銀五百兩去遠音寺求來的,李夫人覺得貴重,非到十分珍貴的場合不會戴的。再往下瞧,十指上竟是戴了三個扳指。右手大拇指上一個和田玉,中指上一個銀底鑲戴帽,左手無名指上還有個金鑲瑪瑙,手腕上的镯子更是顯得雍容華貴。李恒搖頭,這簡直是恨不得把整副身家都穿在身上了。
李夫人仿佛是怕別人瞧不見一般,走過謝宣的時候,目不斜視,眼高于頂,不過右手特地畫出一個弧度,弄了弄自己的發髻。
李恒此時的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了,又怕若是自己多嘴場面只會更糟,便強忍心頭不滿,給謝宣介紹:“這位便是你嬸嬸了。”
謝宣從李夫人進屋便一直站着,此時聽到李恒做介紹了,便“撲通”一聲跪下了。
“侄兒見過夫人。”
李夫人今日做這麽副打扮本就是怕謝宣鬧騰,想着先給他個下馬威,此時那小孩兒卻表現地十分敬重自己,她臉上倒是驚現了幾分錯愕。
見她愣住沒反應,李恒拿手碰了碰她,李夫人才反應過來,笑道:“如此大禮,我怎麽受的起哦,小哥快快起身,聽聞你父親與老爺是好友,你叫我嬸嬸便是。”
聽到李夫人語氣和善了些,謝宣才起身道了句:“謝謝嬸嬸。”
“不知小哥兒年方幾何?家中曾是做甚營生的?在家中生活如何?如今家中還有人麽?”李夫人只知道李恒有個好兄弟,但對謝卓卻真是一點兒也不了解。不過看謝宣的穿着打扮,倒也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李夫人問的這些不免有些尴尬,李恒面露愠色,好在謝宣并不以為意,一一答了。
“侄兒虛歲十三,等這個三月,便進十四了。祖上都是讀書人,到父親這輩,在滄州算是個教書先生吧。不算得大富大貴,日子倒也還過的去。父親月初剛剛去了,如今滄州還剩了二娘與弟弟在。”
李夫人聽到這句話,臉色一紅,轉眼又問道:“那你娘親也去了?不過既然還有個二娘在,你父親何苦讓你不遠萬裏入京來了?”
李恒咳嗽一聲,算做提醒了,李夫人卻不甚在意。
“母親走的早,侄兒自小便是跟着父親長大。父親當年中舉卻為了母親留在了滄州。如今他老人家去了,自是想我替他一展宏圖,在京中始終方便些。”謝宣不惱,謝宣知道自己先頭的那句二娘可算是戳中了李夫人的心事。當年她便是在李恒夫人病死之後才入門的,雖說平日裏總耀武揚威的,實則是個沒什麽腦子的人,也沒什麽壞心思。就是疑心病太重,三言兩語,便總覺得李恒不重視她,外人又在諷刺她了。
“不過到了京中,自然叨擾了李伯伯跟嬸嬸。平日裏,還麻煩嬸嬸照料了。家父遺言,留了白銀千兩與我做盤纏,侄兒怕放在自己身上不太安全,便交與李伯伯存着了。聽聞李伯伯講,家中事無巨細都靠嬸嬸操持,還勞煩李伯伯将銀子取出來,交與嬸嬸打理才好。”
李夫人聽真切了确實有一千兩銀子了,臉上才又有了幾分笑意。
“京中物價昂貴,這千兩自然不算得什麽。以後只能勞煩嬸嬸多費幾分心思,支持到侄兒中舉之時了。”
李夫人看着自己面前懂事的翩翩少年,心生了幾分歡喜,臉色也緩和許多道:“前些日子不知你要過來,家中也沒有收拾,聽說你在小源房中住下了,你且跟他擠兩日。西廂那件客房,我不日便讓人收拾出來。”
謝宣趕緊笑道:“勞煩嬸嬸費心了。”
過了李夫人這關,謝宣才算是真正在京中安定下來了。方才他們說話之時,李恒支了李之源回房。謝宣在下人的帶領下回到了李之源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