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藥
林旭安給項淩用的不知道是什麽旁門左道的藥,剛開始起勁的幾分鐘,渾身上下沒一處是清醒的,腦子無力,身體肌無力。被姬若河拖上車的時候,手腳加速使不上勁,但腦子卻異常清醒,外界給項淩帶來的刺激,他感受的非常清楚,甚至超越了五感正常的敏感度。
冷汗在後背如同惡魔滋生,揪緊了項淩的命結,藥物帶來的持續不斷的沖擊随着車身的抖動讓他倍感空虛,環抱的空洞,心中湧起的緊張,項淩的腳下放佛從地底鑽出了許多致命的毒刺藤蔓,渴望擁抱深深抓着他的內心。
姬若河一言不發地開車,後座項淩的狀況全都反射到後視鏡上,他全都看見了。
到了別墅,姬若河将項淩橫抱在懷中,懷裏的人神态迷離,眼波潋滟,嘴唇微張,鮮紅的顏色吸引了姬若河全部的目光,但他只是摟緊了項淩的衣服,疾步走進別墅。
熱,癢,身體發燙,癢在骨子裏,項淩伸手亂撓,就是找不到哪兒癢。
他的胳膊有點痛,姬若河為了防止他在懷裏亂動,緊緊将人箍在懷抱裏,但他箍的越緊,項淩就越是躁動,他迷失了方向,迷失了所有,他感覺有上萬條毒蛇在他周圍虎視眈眈,妄想纏緊他,困死他。
“放開……”項淩的聲音跟蚊子似的,小小的,湊近嘴邊聽,只聽到小貓在嗚咽。
陌生人的氣息在周身炸裂,項淩猛然掙紮起來,姬若河差點沒兜住,好在力氣夠大,才穩住了陣腳,不過猝然發力的痛楚還在手腕處久久不散。
項淩的不安分激怒了姬若河,他粗暴的将人摔在卧室中央的大床上,項淩蜷縮着後退,眼睛半睜不閉,看不清眼前人是誰,嘴裏瞎叫着:“滾,滾,別過來。”
姬若河定定着看着他,看着他後退,看着他驚慌失措跟森林裏迷路的馴鹿,轉身走進浴室拿了一條趕緊的毛巾想給他擦擦臉。
他知道能讓項淩失态成這樣的,林旭安肯定是對他做了什麽,圈內手段寥寥,無非就是下藥。
而在項淩的眼中,姬若河拿着白色毛巾向他走來的樣子,活生生像一個施刑的惡魔,潛意識裏将他當成了犯罪的人,項淩手腳并用後退,爆發力一觸即發,他跌撞下床,俯沖到陽臺卧室鑲嵌的玻璃門前,摳開門,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而陽臺外面是三層樓的高度,項淩不顧一切地爬上欄杆,他的衣角在姬若河手掌心輕柔劃過,如蜻蜓點水;瞬時,人便如風中的殘花墜了下去。
姬若河立即返回卧室,下樓,循着方向在一堆枯黃草叢中找到了昏厥的項淩。
管家聽到響聲趕忙出來查看,看見有人從高處墜落,驚訝萬分,姬若河吼道:“快去開車。”
管家立即掏出随時準備的車鑰匙,打開姬若河開回來的車,載着受傷的項淩前往醫院。
姬若河給項淩做人肉墊子,生怕讓他在去醫院的途中受到二次傷害。
從高處墜落,項淩的臉上,脖子上,還有手臂上有多處擦傷,他身上穿着衣服,不知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損。
郊區離中心醫院有點遠,項淩中途醒過來一次,嘴裏嚷嚷着什麽話,姬若河一開始沒聽清,後來将耳朵湊過去,仔細聽,才聽清楚了他在喊一個名字。
虞姬,虞姬。
項淩朦胧着眼神,一連喊了好幾遍。
姬若河被歲月修飾了年少輕狂的熾熱情感,在這一刻有了再次複蘇。然而他只微微動了嘴角,在他耳邊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道:“在,我在。”
回頭命令管家開快點。
——
幸好一路暢通綠燈,沒耽誤一秒鐘,到了醫院,護士推來擔架,姬若河輕柔将人放上去,和護士一起推往急診室。
在急診室門口被攔了下來,紅燈亮起,裏面開始搶救。
說起來不多嚴重,姬若河灰白的臉色卻仿佛這是一場生命的別離,裏面的人不再醒來,和外面的人陰陽相隔。
過了一個多小時,項淩從急診室裏被推了出來,臉上罩着氧氣罩,身上蓋着一層白白的被單,臉色蒼白,更顯得孱弱。
醫生摘下口罩,說:“病人已無大礙,斷掉的小腿腿骨已經接回去,接下來休養幾天就好了。”
姬若河點頭:“謝謝醫生。”
心懸而又落,站在項淩的床前,心頭的滋味如喝了一杯又酸又苦的果汁,他明明是不喜歡這個人的,甚至算得上厭惡,可他為什麽會……給自己似曾相識的悸動?
熟悉又陌生。
“你到底是誰?”姬若河沉寂了恍若隔世,徐徐開口問道。
床前灑下一片月光,無人應答。
——
住院的幾天,張星星又來哭喪。
“你怎麽又來醫院了,還摔斷了腿,怎麽不直接摔死啊,幹嘛這麽折騰我,我心髒不好啊。”
項淩無奈地看着他,臉上剛恢複了點紅潤,氣色已然好了很多。
“讓你失望了,我也想摔死的。”
張星星憤懑道:“這次又是誰?又因為什麽原因?”
項淩笑的人畜無害,說:“我不記得了,意外吧。”
“你……”氣結,若手中有刀,張星星都想親手了結這個總不讓人放心的混蛋。
項淩也不和他逗弄,一秒正經起來,問:“劇組最近怎麽樣,快到收尾了,你告訴他們不能掉以輕心。”
張星星削着梨子:“你放心,我給你看着呢,姬老板也說過了。”
“他?”
“嗯。”
下午三點,項淩以工作為由,趕走了煩人精張星星,不料他前腳剛走,後腳姬若河走了進來。
他手上拎着一籃子葡萄,超市經常賣的那種水果花籃,送人的,裏面水果種類多,到了姬若河手裏,全給換成葡萄了。
他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随便買了點。”
項淩笑笑:“謝謝。”
“最近好好休息,接上了,骨頭還得長一陣子。”
項淩輕微皺眉:“劇組裏的事……”
他沒說完,姬若河打斷:“先放着。”
項淩也不再說,不過兩人無言相望,尤其尴尬,特別是項淩,他對兩人關系的界定也複雜,眼睛瞥到對方,很快移開。
姬若河率先打破了沉默:“有什麽想說的?”
“有。”項淩艱難吐出一個字。
姬若河給他臺階下:“什麽?”
項淩道:“前些日子,媒體中心的總經理,公關部的部長,策劃部的部長,他們比較閑。”
姬若河明白他的意思,只道:“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項淩的瞳孔印出了姬若河帶門離去的背影。
心道:你真的知道嗎……
——
在醫院修養了大半個月,項淩整天除了吃睡,不能下床,不能活動,悶了玩手機張星星眼疾手快都要奪過來說病人應該多注意休息,手機有輻射傷身。
被這樣半強迫式養了大半個月,腿好了許多,下床能基本走路了,就是不能太用勁,用勁也會疼,所以走起路在一跛一跛,用張星星恨鐵不成鋼的話說,實在是太醜了。
可是醜又能怎麽樣,已經這樣了,唯有日後休養養回來。
同天《荒紀探險》殺青,最後一幀畫面拍完,所有演員全體合影留念,一起将三個多月來的努力框在記憶中。
由于項淩的腿受了傷,劇組的工作人員全體決定等項淩腿好一點後再補辦殺青宴。他們說沒有項淩的殺青宴是不完美的,就像一條龍沒了龍頭。
項淩覺得這個比喻太難聽,手下的人依舊樂此不彼。
項淩又歇了十多天,十天裏都是張星星在照顧他,張星星心思細膩,照顧人信手捏來,将項淩的骨頭養的差不多好了,走路不疼,除非特別用勁。
這十天裏,項淩沒再看見姬若河,去了公司例行公事,補辦休工請假條的時候也沒遇見他。
好像上次見面還是醫院的那一次,姬若河說來看他也沒來,他每天看房門動靜,懷抱着期待,看到進來的人後難免有些失落。
在公司溜達了一圈,碰見了不少人,“熟人”孫河,還有公關部的部長,但他們見到項淩,客氣話常,沒有一絲逾越,眼神似乎有些躲閃。
項淩心想,看來姬若河的話還挺有用的。
——
一切照舊如常,項淩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歇了将近一個月沒幹活,工作進度落下不少,正巧趁着午休多看點資料。
外面的同時三兩結伴去食堂吃飯,一時走的幹淨,倒沒人打擾他。
項淩拿着筆在紙上圈點,忽然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聞卿的大名像是地雷一樣提醒了項淩不要忘了這個大債主。
穩健按下接聽鍵。聞卿輕快的聲音從那頭響起。
“這麽久才接,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聞老板說笑了,您是投資方,我怎麽會忘了您。”
客氣人說客氣話。
“那好,我什麽時候來拿我的報酬?”
項淩看了看腕表,道:“時間還早,聞老板怕不是忘了我們的約定,合同上寫的時間是劇集播出完畢,你認同的。”
聞卿哈哈大笑,說:“我當然沒忘,我打這個電話,只是單純的想和你吃個飯,不知楚先生有沒有時間。”
項淩微微笑:“自然有。”
“那今晚非絕西餐廳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