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年
聞卿選的地方自是不俗,項淩先到,坐在一個靠木質旋轉樓梯的位置,從這可以看見推門而入的所有人。
Chanel,名牌;Versace,名牌,推門而入的每一個人身上或手上,多多少少有一兩件名牌,走路風騷,眉眼高傲,倒是很符合這家西餐廳的主題非絕——非俗物,乃絕色。
服務員先給項淩上了一杯飲料,項淩伸出兩個手指頭說有兩個人,服務員點頭,過會又送來一杯果飲。
服務員剛走,聞卿持着光照萬裏的聖氣一路走來,拉開項淩面前的凳子坐下,動作行雲流水,不染纖塵,幾乎鄰座所有的女士都将愛慕的眼光無私地奉獻在他身上。
聞卿身上男人的魅力穩重不失儒雅的浪漫,而他的聲音,他的長相都體現着這一點。
“想吃些什麽?”他問。
項淩順手将一旁的菜單推給聞卿道:“聽您的。”
聞卿接過菜單,随手翻了兩頁,又問:“不挑嗎?”
項淩眨了一下眼睛,道:“不吃香菜。”
聞卿愉快的笑出聲,道:“好,服務員,菲力牛排兩份,五分熟,你呢?”
項淩:“全熟。”
“和你相比,我倒成了一個喜歡血腥的人了。”聞卿似笑非笑。
項淩眼裏揉進了細碎的燈光,如被珍藏在儲物盒裏閃着流光的寶石,好看極了。
“聞老板說笑了,與其說血腥,不如說血性更為适合您。”
聞卿被照在燈光下的眼睛如同獵奇的獵人一樣,精銳的光透着究根刨底的逐獵。
“他們大多人都說你變了,無論是說話還是性格。”
項淩頗有興趣,問:“那我以前……”
“以前是妖豔賤貨,現在是心機城府。”聞卿道。
項淩愣了片刻,半晌笑道:“那也算進步了。”
一個人最可怕的不是頂着一個一無是處的标簽,而是你一直頂着同一個标簽,這代表人不往高處爬,順水而下,随波逐流。
你變得怎樣,抛開不說,最明顯的成就便是別人發現你變了,這是讓別人改變看法的第一階段。
“你好像不在乎他人說三道四,怎麽,是無所謂還是放棄掙紮了?”
項淩:“我活着不是為了他們,我管別人怎麽說,每個人的看法不一樣,難得見過我的人對我印象幾乎都不好,我要是一個個去反駁,我還要不要睡覺了。”
“那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了,你願不願意陪我上床?”
項淩風花雪月的場面見多了,對他說的話不太驚訝,只略微調笑:“聞老板高看我了。”
“怎麽說。”
項淩無奈:“我床技不行。”
聞卿哈哈大笑,隐約可以看見眼角笑出的水光,好歹一個公司的老總,笑的這麽沒有形象,聞卿還是第一個。
項淩靜靜等他笑完,聞卿捏着杯腳,将杯子拿在手上搖晃,道:“以你的身份,說這話很容易讓人覺得你是欲擒故縱,裝純。”
楚江歷經風月場所的人,怎麽會床技不行,說出來也沒人信的吧。
項淩不反駁,微微勾起嘴角。
他這一輩子連女人的手都沒碰過,更別說上床玩,就算那段和姬若河在一起的日子,他們也不敢越雷池半步,連在路上牽個手,有路人經過,都會緊張的撒開對方的手。
“反正我不急,咱們的合同有效期可延遲到劇集播放結束,時間還長。”
項淩把玩手中的刀叉,聽到這句話,正經又不失風雅:“聞老板,合同上寫的也只是利益關系,而我理解的利益關系只有金錢,你在這期間找我,我可沒能力給你利潤,若是其他的,聞老板會不會太逾矩了。”
“所以你是不同意了?”
“我從來沒同意過。”
餐廳內人聲鼎沸,唯有他們這桌陷入了沉寂。
聞卿妄想在項淩的眼神中看出貪婪或者其他可交易的神情,但是他看到的只是半步不讓的堅持。
最終還是他打破了沉默:“楚先生不必擔心,我只想偶爾邀請你出來玩而已,放心。”
項淩面前的牛排沒動幾口,他對聞卿說:“聞老板,公司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聞卿放下刀叉,道:“我送你。”
“不用。”
“我送你。”他重複了一遍。
坐上聞卿的車,在夜晚的城市穿梭,看着滿目的霓虹燈,江水翻湧,行人匆匆,孤身一人的惆悵像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複發的毒|藥一樣,定期襲來陣陣心痛。
這個城市,大概就剩自己一個了。
身邊的人,腦海的人,都把自己當做了另一個人,那麽多人的惡言惡語,他又怎麽能做到全部淨化,他不過心中盛開的桃花維剩的那一枝足夠強大。
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那株桃花會折損凋零。
而凋零了又會怎麽樣。
聞卿将他送到家門口,下車和他告別,聞卿也打開車門,在禮貌性微笑的項淩額頭上吻了一下。
輕輕觸碰,猶如蝴蝶吻花。
不遠處,姬若河的車停在那。
——
聞卿走了,項淩摸了一下額頭,苦笑了一下。
轉身,姬若河已經從車座上下來,靠在車門,看着他。
“姬先生?!”
姬若河聲音冰冷:“玩的挺開心?”
“我……有什麽事嗎?”項淩避開他的眼眸。
姬若河道:“明天雙華子公司的老總約見,你一起。時間我另行通知。”
“好。”項淩點頭,姬若河上了車,發動引擎,絕跡而去,原來停車的地方只留下了淡淡地白煙。
項淩凝視他離開的地方深深呼出了一口熱氣,朦胧了眼界,繼而,他轉身上樓回家。
家的溫度永遠要比外面的氣溫高出許多,項淩脫了外套,打開水龍頭的加熱器,待到溫度差不多,洗了個臉。
他擡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水滴順着眉角滑落下颌,雙目微張,唇瓣因熱水的滋潤紅的透亮。
長相當可以用妖豔來形容,但項淩知道,這不是他自己。
這麽好看的一張臉給了不懂的人情世故的自己,是不是一種浪費?若是這幅身體的主人還活着,他會不會惋惜,會不會懊惱代替了自己走了黃泉。
要是項淩的話,他肯定後悔,別說他人了。
項淩整理整理心思,收拾了自己,洗去一天的疲憊,早早爬上了溫暖的床,剛準備躺下,手機亮了。
姬若河發來信息告訴他明天老朋友聚會的時間地點。
一家高級飯店包廂,晚上七點。
項淩很想問一句,他是以什麽身份去參加這場陌生人的見面會的,淩美的員工嗎,可淩美的員工多如繁星,讓自己去沒必要。
一件小事能讓項淩想到了許多,他原來本不是哎胡思亂想的人,只是一個人孤單久了,自己也只能和自己交流了。
以前有初戀,兩人寂寞談天說地,外出游玩,做着所有情侶都做着的事,除了不能光明正大秀恩愛,其實那時候,項淩已經很滿足了。
從初戀到現在分開了八年,項淩不再年輕,他一個二十五歲的人,馬上二十六了,還去學年輕人矯情傷懷,說大了實在是丢臉。
那年青春,都很流行一句話,将來我們不再年輕,不再如當初勇敢,時間沉澱情感,驚豔了時光,溫暖了歲月。好好珍惜,眼前心上人。
都是成年人了,有許多年少輕狂的情感不能說出口了,不因其他,就是不好意思,給你機會說,都不會去說。
錯落了春天的話,凋零就凋零了。
項淩關了手機,放下枕頭,阖眼入睡。
——
雙華子公司的總經理是姬若河的表弟,父親兄弟的孩子,比他小兩歲,今年二十八,混得風生水起,在娛樂圈十分吃香,他長的不賴,出手也大方,養了不少小姑娘,但是大多都是玩玩,大家都是一個圈裏的,規矩都明白。
這次來他老友見面會的,不止有姬若河,還有各行業的優秀成功人士,少年曾是同學,多年不見,此次相聚老淚縱橫,相擁着不肯松開。
項淩卡着點來的,老的過早過遲都不太好,何況他還不認識這些人。
項淩來了便四周搜尋姬若河的身影,剛看到他一個背影,目光又鎖定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如同很多次一樣,那是段空青。
兩人站一起,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賞心悅目。
姬若河顧不上項淩,人被他表弟拉着東扯一句,西扯一句,項淩便一個人坐在角落,看着來往的人群,不說話,也不需要招呼。
時間過了大概半個鐘頭,一個年輕人走過來問項淩:“你是楚江吧,表哥讓你過去坐,馬上要上菜了,你坐這幹嘛。”
項淩輕笑,點頭說好。
飯桌上,項淩完全融入不了他們的世界,這本來就是他們之間的老友相會,他一個外人真有些礙眼,除了開始動了筷子,後來他再也沒動過。
沒人注意他,那些人好些年沒見,瘋了似的,灌酒,游戲懲罰性灌酒。
東道主雙華總經理自然少不了被灌酒,喝的高了,說話也無遮無攔,他摟着姬若河身邊的段空青醉道:“哥,你這位長得真俊俏,你眼光還是這麽好,口味也沒變。”
他身邊的朋友似乎抓到了話裏的點,起哄道:“什麽沒變啊,你還知道你哥喜歡人的口味?”
他打了個酒嗝:“我怎麽不知道,我哥之前喜歡一個小崽子,不識好歹,被我哥甩了,你看着這個小崽子,跟當年的那個長得還有點像……”
姬若河寒聲道:“子生!”
子生來勁了,為了證明自己知道姬若河的過往,竟讓姬若河說以前和初戀的種種,來堵這些人的嘴。
項淩心狠狠一顫,睫毛微微扇風,嘴唇抿得緊,他現在特別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他不想聽姬若河說起過往,更不想從他嘴裏聽到關于以前的任何事。
那些事就像一道結了痂的傷疤,他不願還沒好的時候将結痂撕開,再次血淋淋呈現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