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外有山
娛樂圈三大霸山鳌頭,聞卿占了東南境域的山,還收購了許多小山坡,出道十一年,作為資歷較老的前輩,南訊傳媒如同聞卿此人一樣,猶如一把割風刃,在業界刮起一陣溫柔與淩厲并存的紅黑風。
相傳聞卿玩世不恭,做事只考慮成功和失敗,從不懂得過渡,喜新厭舊,性格神秘莫測,接觸到他的人一方面能将他說成一朵花,另一方面又怨恨忌諱的不行。
他和姬若河不一樣,姬若河從發型到腳穿的皮鞋都透着一股沉穩內斂的氣息,遠遠看他來,氣壓驟降,仿佛擠走了四周所有的空氣,項淩感受到的他和從前很不一樣,總結八個字形容:眼含秋波,斯文敗類。
聞卿見面将人約在自己的私人花園,早上九點。
昨晚時辰太晚,他發了一個信息給聞卿改時間為次日九點,沒等對方回複就把手機關機,雙耳不聞窗外事,愛咋咋地。
看聞卿泰然自若坐在長椅上抿着缱惓香氣的綠茶,一點點時間的改變也沒激起貴人的勃然大怒。
聞卿看見他,單字說了個坐。他的聲音和樣貌年齡皆不相符,棱角有着老幹部的精明,眼尾細長,說不上柔美,也絕不顯得特別淩厲。
若只聽聲音,項淩會誤以為他是個天生的聲優。
聞其音,猶如覽初春陽光明媚之時,盎然的花海。
——
“你比在電視上,孤傲一點,略有剛氣。”早就對楚江的大名有所耳聞,日常看出現在電視上那張臉,風騷風流兩個詞紮根聞卿的腦海。
自出事以來,大衆對其評價最多的是倒貼高攀的破鞋,還持着一股高傲,遲遲不肯低頭。
網上虛假的信息很多,按理說不該僅聽一些人的一面之詞,形成死印象;可對着這楚江這張臉,聞卿情不自禁陷入和楚江對立的陣營當中,狐媚之姿,卻有其事。
“聞老板見笑了,隔着一張屏幕,猶如隔着山巒屏障,有時确實不能先入為主。”
三言兩語,參透其意,項淩若聽不出他話裏有話,四五年的跑腿業務也是喂了豬飼料了。
聞卿盡主人之宜,給項淩斟了一杯茶,說:“那為何止不住風言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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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群峰見不得木秀,山中有雲遮人眼,何況我又不能拿着膠帶封住那些人的嘴,那樣我豈不是要累死。”項淩腦袋清醒地措辭,鋒芒恰露,又恰到好處的關閉。
他的善詞逗笑了聞卿,說:“想不到你也腹載五車。”
聞卿自诩看人準,尤其在分析對方心理活動尤為拿手,一個人白臉還是黑臉,遠遠看上一眼便足夠判斷出。而見到楚江,他的表現将先前自己建立的人設網毫不留情的撕破,甚至一個網點都沒沾上。
狡人油嘴滑舌,能言善辯。聞卿認為這或許是楚江為了抓住機會放出來的□□,而于□□中伸出了一條紅絲線。
項淩微微一笑,如枯寒石縫中生出了一朵迎春花。
聞卿沒有繼續吊着這個小狐貍的胃口,道:“聽說你從幕前轉為幕後了,為何?是因為你額前三分疤痕?”
項淩老實回答,因為欠了淩美的違約金,先正在賣身掙錢。
項目找好了,演員也有,拍攝團隊,姬若河借給他了,錢的問題就看聞卿的心情。
不想聞卿沒等項淩提起,他自己就提出了要贊助項淩影視改編的話題。
“南訊衛視可以提前給你預留黃金檔,但是如果你有誠意,影劇酬勞的百分之十五應該給的起。”
項淩應道:“好。”
聞卿又說:“我再以個人名義提供3億的拍攝資金,報酬分在百分之十五裏面,如何?”
南訊衛視的黃金檔可不止3億,許多傳媒公司為了争取電視臺的黃金檔播出時間,報出的價格被哄擡至七億居高不下。聞卿不僅承諾給了他黃金段,還額外提供了數額巨大的贊助費,項淩心知花開得好,代價也大,并不急着出聲,等着聞卿提條件。
聞卿本來就是要戲弄這只小狐貍,盯着項淩水光潋滟的煙色唇瓣道:“南訊最近在搞一個走遍大山南北尋古跡的真人秀節目,需要一個主持人,美景加美人,我很期待。”
這是要他再次背離淩美跳槽到別的電視臺麽。
項淩想起了自己在姬若河面前的保證,委婉拒絕,因為語調冷,面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
聞卿卻笑着說:“我沒說讓你來。”
項淩道:“就說聞老板慧眼識人怎麽會那麽不小心讓我去。”
聞卿笑罵了一聲小狐貍,而後起身背對着他,往前走去。項淩随着起身,正躊躇要不要跟過去,聞卿聲優般的聲音傳過來。
“回去吧,不要忘記你欠我一個人情,以後要還。”
這句話聽着耳熟,讓項淩想起了以前的事。
十六歲的那年,雲天還不知道他和姬若河的關系,每次姬若河将他當寶一樣呵護送回家,還買了一堆好吃的塞到他手裏被雲天看見;那時候母親還健在,笑眯眯地站在繼父身邊。
那時候雲天對項淩嚴厲猶如作文裏經常寫的嚴父,雖然管的嚴,但都是為了孩子能夠健康成長和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項淩乖乖聽繼父的教誨,以後不準要別人的東西,如果一個人對你無條件的好,總不會讓你心安,這是人情,你欠別人的人情在作怪。
項淩溫順豎着耳朵聽,心裏偷着樂,他和姬若河之間才不會有人情呢,你情我願,心甘情願。
所以最後繼父說的要還二字也被他聽得左耳進右耳出,一股風就吹跑了。
現在想想,項淩所遇到的每一件事,求過的每一個人,都是人情,以後都要還。
——
下午三點,主管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毫無預兆地撞開了,來者意欲不善,不然這巨響也不會震得他耳朵疼。
項淩極力控制自己的怒火,不然眼前這扇玻璃門早就被他踹的稀碎,哪還有讓它嘶鳴的機會。
主管知道他來此的目的,卻也不慌張,好像利用特權轉手他人辛苦攬回來的活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剛從聞卿那回來,項淩看着張星星難看的像吃了屎一樣的表情便知沒什麽好事,不曾想扶風下手這麽快,自己剛談好《荒紀探險》的影視改編,他就跑到主管那頭要了這部劇的制作權,事先不打聲招呼,賤人之姿一覽無餘,順水推舟的本領簡直比在菜市場買菜還要高超。
項淩雖然以公司的名義談下這部作品的改編,但公司上下沒有人不知道這是他和姬若河的約定,他必須通過這部劇的順利拍攝及播放來展現他對公司的忠心,明目張膽搶劇本,無論是誰,無論任何時刻,都是不仁不義。
“《荒紀探險》的版權是我談下的,這本書的改編及演員選定也是由我接手,主管您不打聲招呼擅自将劇本轉權給其他人,是不是有點太不講道義了。”
主管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好些年,什麽樣的情況他沒遇到過,在這個變化極快的商業圈,機會不是抓住的,而是搶來的,而且他明白一個道理,權力地位越高的人,搶奪更容易,更通俗。
扶風是和柳姐一樣是淩美藝人部的經紀人,他和柳姐黑白雙煞,業內被稱為美女和英雄,柳姐能力側重對藝人的培養,而扶風一雙鷹眼能準确把握市場風向,哪怕有一個地方有微風刮過,青草浮動,他都能揪出來,并加以分析,從而找出商機。
扶風在項淩之後去談的《天命之姿》,獲得原著的改編授權後,偶然又看見了張星星手裏的《荒紀探險》影視改編備案,回去搜了這本書,敏銳超五感發現這本書拍出來的效果可能要比《天命之姿》好,于是持虎豹之态,從容地向主管要了這部劇的制作權,對于項淩的存在,滿不在乎甚至不以為意。
在他的印象中,就算他獲得了老板的赦免,但并不代表他洗脫了身上的污跡,陰溝裏翻船的人,身上始終都有一股子臭味,永久都不會消散。
“小江啊,我知道這部劇有你的功勞,但是既然你以公司的名義談下這場合作,你不覺得讓公司的精英團隊制作,更能讓公司獲利嗎?你沒有做制片人和導演的經驗,在戲感和場景變換還欠點,扶風是老人了,他在選角上也更勝一籌。”
項淩毫不客氣地哼了一聲:“您是認為我的團隊不是最精英的?還是主管您想說的是我沒有錢?”
主管拾着臺階下,被點悟似的點頭:“嗯,對,資金也是個門檻。”
項淩笑了。“資金的事您放心,我談妥的絕對要比公司願意花在這上面的要更多。”
“多多少?”
扶風終于發出聲音,他抱着一摞文件倚在辦公室的玻璃門外,從項淩進去時,他便跟随其後,聽他一堆話,終于有點實質性的進展。
扶風後面還跟着段空青,項淩心神微微晃動了一下,不着痕跡地避開了目光。
“敢問您如何策劃這部影視改編?”
項淩不回答反倒問起扶風問題,他身後站着段空青,大概是想跟主管引薦,讓段空青出演這部劇的主角。
“原著我看了,雙男主讓我意外又驚喜,主角之一的性格和人設我認為空青很符合,另一個主角我已經物色好了,不是公司的人,但演技沒話說。”
項淩冷聲說:“他不适合!”
“什麽?”
項淩沒有看身後兩人的臉,将面轉向主管道:“3億的拍攝資金,外加南訊電視臺的黃金檔,夠了吧。”
主管空白了一會,沒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項淩便禦風走了,全程沒有在乎任何人投來懷疑、嫌惡的眼光。
他的東西,憑什麽要給別人不勞而獲。項淩固執死板,愚蠢的較勁,注定帶來不了美滿的結局,但他寧為玉碎,也絕不讓他人獻玉給王。
後來主管找他談過,說項淩也是為了自己旗下的藝人考慮,但是段空青非常适合這個角色,完美的選角能讓一部劇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他還承諾如果将這部劇交給公司制作,公司一定會給他的藝人安排角色。
項淩不屑,安排角色,跑一個龍套也算是安排角色,但這有用嗎?
人數不在多,他選出來的五個人一定都要上。
不管電話裏主管東一句西一句扯了些什麽,項淩都在放空,他不願讓一個不友好的電話浪費自己的時間,耽誤制作的前事準備。電話那頭短暫的沒音,項淩就把電話挂了,反正他說了什麽,自己絲毫不在意。
但世人教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項淩将主管抛卻腦後的同時,也忘記了姬若河這座無人撼動的大山,有了聞卿的保障,項淩幾乎以為自己可以展翅高翔,卻忘卻了腳踝還拴着黑色的鎖鏈。
按段空青的性格,他絕不可能将自己在項淩那跌倒的事告訴姬若河,更不可能請姬若河出面在項淩那要角色,他那麽在乎實力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性子搓使他寧願再沉寂,也不妄想攀爬。
項淩只暗嘆扶風的卑鄙和唾棄自己的輕敵,是自己一時得意忘形沒注意到自以為是撒下的網有一個無法修補的漏洞,充滿着不可抗力的元素。
這個不可抗力,叫姬若河。
這是項淩第一次進姬若河的家裏,三層三列的建築裝滿了清冷和高傲,進來便有不知身在此山中的感受。
他現在坐在姬若河通常用來招待來訪者的賓客室,面前茶幾上有兩杯水,緩緩地冒着白汽,升騰,消散。
“《荒紀探險》不好拍,不僅要求演員技巧高,後期制作也絕不能馬虎,當然演員是最主要的。”兜來轉去,還是為了演員一事。
項淩直面刀鋒,冷冽目光:“我知道,我有分寸。”
“制作團隊我給你最好的,空青确實适合其中一個角色,他一個,剩下的你做主。”
“老板……”即使預料到他要說什麽,但項淩心裏咯噔如期而至,他幾乎要站起來指着姬若河的鼻子罵,可思想的不可叛逆叫他控制了自己。
“這是你的機會。”姬若河和他幾乎同時出口,一句話便封死了所有的退路,要不是他開恩,項淩哪還會走到這一步,這是變相的教導他要識趣,要認清自己的地位。
項淩抽掉渾身的力氣,低眉順眼。“好的,我知道了。”
一如那一晚,姬若河對他說回去吧。
只是這次項淩沒有賭氣走回去,他莫名心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讀者大大們,為了榜單,這幾天會隔着更,收藏多的話,我可能就不用壓字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