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罪有應得
一人落井,萬人下石。
楚江即将被淩美開除的消息似乎長了翅膀傳遍了業界圈內,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有人在背後嚼舌根,巴不得污染的業界沒一片淨土。
也不知道楚江之前是個什麽樣的人,這麽招人恨,項淩為人自帶的親和光環在這軀體上根本沒起什麽作用,被罵的穿了個孔。頂着一張臉滿世界招搖,想收斂都無從下手。
被主管看笑話一樣趕走,項淩肚子裏一肚火沒處撒,穿梭在公司走廊,哪哪都投來不善的眼光,指指點點,說三道四;那些人認為碰壁的楚江如同過街的老鼠,明面上諷刺,嘲笑,毒刺從四面八方射來,項淩周邊仿佛有一層防護罩,将這些惡意統統擋在體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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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星星本來走在項淩後面,胳膊上架着方才項淩脫下來的衣服,另一只手接着不同的陌生號碼。
藝人助理大多時候除跟藝人保持聯系外,和他們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來意不明的陌生號碼,多半都是找合作的,不過這次談合作的,低級趣味十足。
張星星開始還好聲好氣,後來活脫脫一枚粗話漫天的糙漢子。
滾尼瑪的,再打這種電話過來,小心我告你……諸如此類,還有愈演愈烈的跡象。
因氣憤腳步走得也快,項淩叫住他,問他什麽事,張星星眼睛氣得起血絲,腮幫子微鼓,看得出來,他快要爆炸了,現在就差根引火線。
三級公司,垃圾導演,惡俗。
環顧四周千萬雙眼,張星星不好意思說的直白,畢竟他得照顧到項淩的感受,比起電話裏那些卑鄙龌龊的導演,話也不遮一下,張嘴就問楚江願不願意來拍三級片,藝人僅僅出了車禍,事業遇到瓶頸而已,怎麽被這些人攪得就跟被爆出了天大的醜聞,活不下去了的感覺。
項淩默默看了張星星良久,毫無形象地粗話順出口,感情直白有力,完全就是一個被人侮辱的平凡人。
拍他娘的三級,滾。
他項淩還沒堕落到千人騎萬人壓的地步,這世界是瘋了嗎?這麽點小事居然能偏的這麽離譜。
越有人暗地裏陰他,項淩的鬥志惡魔蘇醒的越快,重生前背負的壓抑太重了,不管是傷害還是洩恨,他都要好好的從裏到外刷洗一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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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沉悶了幾天,項淩做好了一切關于去找姬若河的準備,演講,自己預想的計劃,還有能給公司帶來最大的利益優化,他好好做了一遍整理,希望能到時候事半功倍。
萬事俱備,整裝待發,總能讓人有挺起腰背的底氣。
不過項淩不确定這寥寥的底氣能維持多少,八年沒見姬若河,滄海能變桑田,他的脾氣早就摸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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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淩身體被火化的那一天,他和張星星開着車去了一趟火葬場。屍體是直接從警察局的停屍房拉到火葬場的,沒有白花漫天的排場,也沒有親人在側的陪伴,雲天沒有來,火葬場的人憑着警察局裏出來的家屬同意火化保證書,面無表情的将蓋着白布的身體推進了廠子裏。
臨前一步,項淩沒上去一步,自己看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詭異又無法言喻的悲傷,他坐在車裏,讓張星星下去替他看看。
張星星盡管對他的行為滿腹疑慮,但僅以為這是當事人的負責,并未想太多。
親眼看入殓師推着車進焚化爐,絲縷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死人難聞的氣味彌漫至空中,張星星忍受不了氣味,沒看完全程,提前出了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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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車裏,帶上車門,将門外的嗚咽悲傷之氣隔絕。這種地方實在不是什麽好地方,項淩二話不說來這種地方,張星星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不猜,随他去了。
“姬若河的行程拿到了嗎?”作為淩美地位最高的人,他不用像圈裏的藝人跑各種活動,但也少不了商業高層見面,行蹤不定,難以把握。
張星星兜兜轉轉花了不少功夫,從散外的朋友要到了姬若河的行程。
就今天下午,姬若河将出席某房地産的開發剪彩,下午三點,他會準時從淩美離開,又或者從家離開,這無法預測,淩美老總閑暇時間多,想待在公司還是家,全憑人家喜樂。
張星星提起一口氣,尚覺得項淩這麽做不妥,決定再最後提一次,勸他放棄。
“楚江,我看還是算了吧,姬老板整年不出現在公司幾次,此人身在雲端,看世界都是白雲缥缈,性格更是捉摸不透,你去碰,肯定會不攻自破的,要不還是算了吧。”
硬碰硬是好,但也要看自身條件行不行,自取滅亡,找死可不提倡。
沒想到項淩一點也不在意,臉上一丢丢的忌諱都看不見,道:“作死是為人的本能,不然哪有豐富的經歷和将來悔不當初的感慨。”
張星星不懂:“這是什麽邏輯?”
“從現在離職說明書下方到真正離開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我有辦法留下來。”
項淩的自信似乎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勇氣轉化而來,知道可能性不大,偏偏就有種想扳回一局的沖動,失敗也不可怕,哪怕就是十年再磨一劍。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項淩挺想再見到姬若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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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若河去的那個房地産發布會,是打算建在姬若河別墅附近的産業,因為房地産的老總經常以身作則,親自來這塊地皮勘察,待人親和。住在那片高檔別墅區的人不多,幾來幾往,便熟悉了。老總得知姬若河是淩美視頻的老總,待人處事的人情練達,精明友好爆發性的展現出來,并同他建立了商業上的友誼,本應只邀同行和同盟商來的開發會,姬若河也給了名額來參觀,還受到了無上的優待。
同姬若河一起去的還有一個叫段空青的明星,出道以來只演了一部片子,但因其形象明媚,被大衆媒體稱為“那些年的青春”,身上不僅籠罩着陽光,還有那時年少某種朦胧的傷情;現在年輕大衆占主流,追憶青春往昔符合衆人口味,所以段空青的走紅也不無道理。
娛樂圈中因一部戲迅速紅的不在少數,像楚江也是,不過楚江紅了之後,拼命接戲,而段空青卻像在釀陳釀的酒,并不急着出頭,在娛樂圈裏沉澱了一陣子,後被扒出和淩美視頻老總姬若河有暧昧不清的關系而一時遭受非議,後來知情人爆出兩人只是親戚關系,謠言不攻自破,七嘴八舌便停息了下去。
至于他們經常被拍到一同出入各種場地,大家心裏任存疑惑,卻不放到明面上說。實際上,有人想說,但也明白,一旦他們有心思放到這上面就等同于有一把無形的槍抵着他們的後腦,飯碗不保,命也不一定能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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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會上待了一陣子,段空青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姬若河便帶他離開了人多眼雜的宴會,開着車一路穩當開向自己的豪華別墅。
中途段空青忽然說自己的學習資料放在公司沒帶回來,姬若河又載着他轉道去了公司。
段空青消失的這段時間是在學習專業演員的功課,包括看一些老戲骨和經驗老道的專家說教,他是白板出身,第一部 戲得到好的反響已是不易,不過火候仍欠點,姬若河建議他先學習一陣子,以便更好的展翅高飛。
前輩提拔,段空青當然不會不識好歹,便靜下心,潛心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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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淩找到姬若河的時候,在公司的地下車庫,正看到姬若河輕輕撩撥段空青額前的碎發,動作之輕,說不出的綿柔。
回之往昔,姬若河也曾這麽溫柔地對待他自己,只是時間久了,那是清晰的觸感早已化作一團虛影,漸漸抓不住。
項淩十分破壞氣氛地走上前,也不避諱兩人,更不在乎段空青被撞見的尴尬,朝着姬若河道了聲:“姬先生。”
楚江這張臉經常出現在電視屏幕,微博短視頻,還有各大論壇的頁面,縱然姬若河不怎麽管公司的事,但碎片消息滿天飛,他總歸知曉面前這個人。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項淩額前的疤痕,姬若河皺了皺眉,道:“什麽事?”
項淩瞥了一眼段空青,明顯是說有外人在場,還希望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再說。不過,姬若河并不領會他的意思,反而往段空青身邊靠了靠,一言不發,眼神不善。
他和段空青的關系就是外界心知肚明卻不說的那樣,和自己有不正當的關系,這在內部不算什麽隐蔽事了,面對一個名聲敗壞的小明星,項淩有什麽資格讓姬若河撇下段空青和自己單獨聊天,實在是自取其辱。
項淩看着段空青不怎麽自在,這人的臉有七分和他原本的臉相像,渾身上下散發的氣質也如同□□年前的自己,青澀明媚。
“我希望姬老板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分一個閑暇的團隊給我,我自己帶團隊,以彌補我之前給公司造成的損失,制作班底的花費我自己出,現在要的不過是姬老板您的點頭,請您給我一次機會。”
姬若河動了動唇,說:“為什麽?”
“我十分需要這次機會,每個人都會犯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應該給予一次改過的機會,這才有可能避免将錯的錯過。”
他這番話沒有按原來的一字不差,卻也七零八落說了個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多年前,他也曾經跟姬若河這麽說過,話雖不是當初,其意同勝。
果不其然,在姬若河淡漠的眉間,一閃而過不易發現的動容,只有項淩看見了,他明白,姬若河還記的項淩這個人。
身旁的段空青足以證明。
“但聽說你的黑料不少吧,摒棄公司,違反規定,被外導潛規則,你還在準備去某個導演的床上出了車禍。”
這些天的以訛傳訛,一傳十,十傳百,有一個黑點逐漸擴變成無數粗寬的黑面,無止境,全潑到項淩頭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姬若河的意思也很明顯,淩美不需要滿身污漬的人,就算是人人都有被原諒的機會,可他就不願給項淩。
“落井下石你聽過吧,一個人落到這種地步,我不認為還有給改過自新的機會。”
姬若河還讓項淩有事沒事別想些有的沒的,多上網看看關于他的□□,他會放棄,甚至會後悔今天來找自己要機會。
流言蜚語,做人行為不正,舉止完全背棄了作為公衆人物的自覺等話題和文章內容會教他什麽是羞恥。
項淩不甘願失敗,又問了一句,怎麽做才會有機會。
姬若河上車之前,甩頭丢給他一句,不會有,踩油門離去,公司樓沒上,段空青的學習資料也沒拿回去。
望着消失在拐彎口的車,項淩撲通撲通的心漸漸平息下來,換成了後知後覺的緊張顫抖,天曉得,他剛才有多害怕直視姬若河的眼睛,那種眼神,只要對上一眼,就會被看的□□。
堅韌,也只是裝出來的。
項淩打到車回家,疲軟地将自己陷進沙發。
逆來順受管了,有些習慣還要慢慢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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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段空青送回了南郊區的房子,姬若河自己回了自己的別墅。
書桌上放着的是二十多天前西郊路出的那場車禍的資料,被翻到的那一頁上面有一張黑白照片,那是項淩。
兩輛車視覺死角相撞,死的人是項淩,而楚江毫發無損,甚至生龍活虎地蹿到他面前嚷嚷着要給機會,他直接殺死了項淩,怎麽還會有改錯的機會。
絕對沒有。
姬若河盯着照片看了良久,最終扔進了垃圾桶。
當初這個人背叛了自己,死了罪有應得。
都說同性之間的愛情見不得光,但姬若河自己都能打開天窗說亮話,為他和家裏面的人對抗,項淩憑什麽說自己有苦衷,棄他而去?他姬若河身價上億,什麽樣的人找不到,卻要在這裏追憶一個已經死了的不值得的人。
今天楚江的一席話讓他不由自主聯想到項淩,那個曾經站在陽光下的少年,似乎對世上所有的罪惡都有善意的偏執。
黑暗總是光明的映照,壞是壞,卻也有些東西是說不出的苦衷。